UNIT3 追夢 ——亞歷克斯·哈利
1) 很多年輕人告訴我,他們想當(dāng)作家。我總是鼓勵這些人,但我也會解釋,“當(dāng)作家”和 寫作是有區(qū)別的。在多數(shù)情況下,這些人是在夢想名利,而不是在打字機前獨自度過漫 長的時間。我對他們說,“你得渴望寫作,而不是渴望當(dāng)作家。”
2) 孤獨、冷清、低薪,這就是寫作的現(xiàn)實寫照。幸運之神會眷顧一些作家,但數(shù)以千計的 人心中的渴望永遠無法滿足。就算是成功者,大多也曾長期無人問津、窮困潦倒,包括 我。
3) 我離開工作了 20 年的美國海岸警備隊成為一名自由作家時,前途一片渺茫。唯一擁有 的是一個兒時的朋友喬治, 他跟我在田納西州的亨寧一起長大。 喬治在格林尼治村公寓 看門, 他在那里幫我找了間騰出來的儲藏室。 那兒很冷, 又沒有衛(wèi)生間, 可是我不在乎。 我馬上買了一部二手的打字機,感覺就像一個真正的作家了。
4) 然而,過了一年左右還沒有時來運轉(zhuǎn),我開始懷疑自己。作品很難賣出去,我只能勉強 維持生計, 但我知道, 我渴望寫作, 多少年來我一直夢想著寫作。 我不要像有些人一樣, 臨死時還想,“假如······”我要堅持不懈地試驗著我的夢,哪怕衣食無著,害 怕失敗,也決不放棄。這是希望的陰影地帶,每個有夢的人都必須學(xué)會在那里安居。
5) a) 我接到一個電話, 我的一生從此改變。 不是經(jīng)紀人或編輯打來要和我簽一份大額合 同。剛好相反,這個電話像海妖的歌聲,誘使我放棄夢想。打電話的是海岸警備隊 的一個老熟人, 警備隊現(xiàn)在設(shè)在舊金山。 他借過一些錢給我, 不時提起這件事。 “我 什么時候才能拿回那 15 塊錢啊,亞歷克斯?”他揶揄道。
6) “等我下次賣了稿子吧?!?
7) 他說, “我有個更好的主意。 我們這里要新招一個公共信息助理, 年薪六千。 想要的話, 這位子就是你的了?!?
8) 一年六千!在 1960 年,那可是一大筆錢了。我可以買套不錯的房子,一輛二手車,還 清所有的債,甚至還可以有點積蓄,而且我還可以在業(yè)余時間寫作。
9) 鈔票在我腦海中舞動, 但我的頭腦驀地清醒了。 從內(nèi)心深處, 一個固執(zhí)的決定涌上心頭。 我的夢想是要當(dāng)作家,全職作家。我一定要實現(xiàn)夢想?!爸x謝,我不去,”我聽到自己 在這樣說,“我要堅持寫作。”
10) 放下電話,我在小小的房間里踱著步,開始覺得自己像個傻瓜。我把手伸進壁櫥(一個 釘在墻上的裝桔子的板條箱) ,拿出里面所有的東西:兩個沙丁魚罐頭。我把手伸進口 袋,找到了 18 分錢。我把罐頭和硬幣塞進一個皺巴巴的紙袋。我對自己說,看吧,亞 歷克斯,這就是你的全部家當(dāng)了。我覺得前所未有的沮喪。
11) 我希望我可以說,情況馬上有了好轉(zhuǎn),可是沒有。幸虧還有喬治幫我渡過難關(guān)。
12) 通過他,我認識了一些正在苦苦奮斗的藝術(shù)家,比如喬·德萊尼,繪畫多年,來自田納 西的諾克斯維爾。喬經(jīng)常窮得連食物都買不起,所以他會去附近的一家肉店,那屠夫會 給些沾著肉末的大骨頭;他還去雜貨店,店主會給他一些蔫了的蔬菜。用這些,喬就可 以做他喜愛的湯了。
13) 村里還有一位鄰居,是個英俊的年輕歌手,開一家生意清淡的餐館。據(jù)說,要是顧客點 了牛扒,這歌手就會沖到街對面的超市里買一份回來。他的名字叫哈里·貝拉方特。
14) 德萊尼和貝拉方特等人成了我的楷模。我懂得了,要追求夢想,就得做出犧牲,有創(chuàng)意 地生活。在夢想的陰影里生活就是這樣的。
15) 我品味著這個教訓(xùn), 這時我文章的銷路也慢慢好起來。 我寫的是當(dāng)時街頭巷尾大眾談?wù)?的話題:公民權(quán)利、美國黑人、非洲。很快,就像南歸的鳥兒一樣,我的思緒回到了童 年。在寂靜的房間里,我仿佛可以聽見親人的聲音,祖母、喬治亞表姐、普盧思阿姨、 利茲阿姨、蒂爾阿姨,在向我講述我們的家族歷史和奴隸制度。
16) 以前,美國黑人對這些故事避而不談,所以我也很少向別人說起。但有一天,我與《讀 者文摘》的編輯們共進午餐時,我講了祖母、阿姨和表姐她們的故事。我說,我有一個 夢想,就是要追溯我的家族史,找到那戴著枷鎖來到美國海岸的第一個非洲人。午餐結(jié) 束時,我已經(jīng)得到一份合同,資助我的調(diào)查與寫作,為期九年。
17) 爬出陰影所在,是一個漫長而艱難的過程。不過,到了 1970 年,我離開海岸警備隊十 七年之后, 《根》發(fā)表了。一夜之間,我擁有了大多數(shù)作家都不曾擁有的名望和成功。 陰影已經(jīng)變成了令人目眩的聚光燈。
18) 平生第一次,我有錢了,機會之門處處為我敞開。電話響個不停,總是有新的朋友,還 有新的合約。我收拾好,搬到洛杉磯,協(xié)助拍攝《根》的電視系列短篇。這段時間,我 應(yīng)接不暇,令我精神振奮。在某種意義上,我被成功的光環(huán)蒙蔽了雙眼。
19) 有一天,整理行裝時,我看到一個箱子,裝的是多年前我在格林尼治村時的家當(dāng)。里面 有一只棕色的紙袋。
20) 我打開來,看到兩個銹跡斑斑的沙丁魚罐頭,一枚五分硬幣,一枚十分硬幣,三枚一分 硬幣。 突然, 往事潮涌而來。 我仿佛看到自己又蜷縮在打字機前, 在那個凄冷的單間里。 我對自己說,這袋子里的東西也是我的一部分根。我可不能忘了。
21) 我請人把這些東西鑲起來。 我把這個透明塑料盒放在每天都能看到的地方。 我現(xiàn)在就可 以看到它,就放在諾克斯維爾的辦公桌上方,放在一起的還有普利策獎杯,一張有電視 版 《根》 所獲九個艾美獎的照片, 還有斯賓甘獎牌——“全國有色人種協(xié)進會” (NAACP) 的最高榮譽。要是問我,哪一個對我意義最大,我會感到很難回答。但這中間,只有一 樣?xùn)|西會提醒我,在夢想的陰影里堅持自己的方向需要怎樣的勇氣和毅力。
22) 這個教訓(xùn),每一個有夢的人都應(yīng)該汲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