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派人抬出了幾個包裹,扔到閣臣面前,說:
“看看吧。”
打開包裹的那一刻,大臣們明白,這次賴都賴不掉了。
包裹里的,是無數(shù)封跟魏忠賢勾搭的奏疏,很明顯,崇禎不但看過,還數(shù)過。
混不過去,只能玩命干了。
就這樣,自天啟七年(1627)十二月,一直到崇禎元年(1628)三月,足足折騰了四個月,閹黨 終于被徹底整趴下了。
最后的名單,共計二百六十一人,分為八等。
特等獎得主兩人,魏忠賢,客氏,罪名:首逆,處理:凌遲。
一等獎得主六人,以崔呈秀為首,罪名:首逆同謀,處理:斬首。
二等獎得主十九人,罪名:結交 近侍,處理:秋后處決。
三等獎得主十一人,罪名:結交 近侍次等,處理:流放
此外,還有四等獎得主(逆孽軍犯)三十五人,五等獎得主(諂附擁戴軍犯)十六人,六等獎得主(交 結近侍又次等)一百二十八人,七等獎得主(祠頌)四十四人,各獲得充軍、有期徒刑、免職等獎勵。
以上抽獎結果,由大明北京市公證員朱由檢同志公證,有效。
對此名單,許多史書都頗有微辭,說是人沒抓夠,放跑了某些閹黨 ,講這種話的人,腦袋是有問題的。
我算了一下,當時朝廷的編制,六部只有一個部長,兩個副部長(兵部有四個),每個部有四個司(刑部和戶部有十三個),每個司司長(郎中)一人,副司長(員外郎)一人,處長(主事)兩人。
還有大衙門都察院,加上各地御史,才一百五十人,其余部門人數(shù)更少,總共(沒算地方政府)大致不會超過八百人。
人就這么多,一下子刨走兩百六十多,還不算多?
其實人家也是有苦衷的,畢竟魏公公當政,不說幾句好話,是混不過去的,現(xiàn)在換了領導,承認了錯誤,也就拉倒了吧。
然而崇禎不肯拉倒,不只他不肯,某些人也不肯。
這個某些人,是指負責定案的人。
大家在朝廷里,平時你來我往,難免有點過節(jié),現(xiàn)在筆在手上,說你是閹黨 ,你就是閹黨 ,大好挖坑機會,不整一下,難免有點說不過去。
比如大學士韓曠,清查閹黨 毫不積極,整人倒是毫不含糊,罵過魏公公的,不一定不是閹黨 ,罵過他的,就一定是閹黨 ,寫進去!
更搞笑的是,由于人多文書多,某些兄弟被擺了烏龍,明明當年罵的是張居正,竟然被記成了東林黨 ,兩筆下去就成了閹黨 ,只能認倒霉。
此外,在這份名單上,還有幾位有趣的人物,比如那位要在國子監(jiān)里給魏公公立牌坊的陸萬齡同學,屁官都不是,估計連魏忠賢都沒見過,由于風頭太大,竟然被訂為二等,跟五虎五彪一起,被拉出去砍了。
那位第一個上疏彈劾魏公公的楊維垣,由于舉報有功,被定為三等,拉去充軍。
而在案中扮演了滑稽角色的陳爾翼、楊所修,也沒能跑掉,根據(jù)情節(jié),本來沒他們什么事,鑒于其雙簧演得太過精彩,由皇帝特批六等獎,判處有期徒刑,免官為民。
復仇
總體說來,這份名單雖然有點問題,但是相當湊合,弘揚了正氣,惡整了惡人,雖然沒有不冤枉一個好人,也沒有放過大多數(shù)壞人,史稱“欽定逆案”。
其實崇禎和魏忠賢無仇,辦案子,無非是魏公公擋道,皇帝看不順眼,干掉了。
但某些人就不同了。干掉是不夠的,死了的人挫骨揚灰,活著的人趕盡殺絕,才算夠本!
黃宗羲就是某些人中的優(yōu)秀代表。
作為“七君子”中黃遵素的長子,黃宗羲可謂天賦異稟,不但精通儒學,還懂得算術、天文,據(jù)說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沒有他不知道的,被稱為三百年來學術之集大成者,與顧炎武、王夫之并稱。
更讓人無語的是,黃宗羲還懂得經(jīng)濟學,他經(jīng)過研究發(fā)現(xiàn),每次農(nóng)業(yè)稅法調(diào)整,無論是兩稅法還是一條鞭法,無論動機如何善良,最終都導致稅收增加,農(nóng)民負擔加重,換句話說,不管怎么變,最終都是加。
這一原理后被社科院教授秦暉總結,命名為“黃宗羲定律”,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經(jīng)過調(diào)研,采納這一定律,于2006年徹底廢除了農(nóng)業(yè)稅,打破了這個怪圈。
善莫大焉。
但這四個字放在當時的黃宗羲身上,是不大恰當?shù)?,因為他既不善良,也不大度?/p>
當時恰好朝廷審訊許顯純,要找人作證,就找來了黃宗羲。
事情就是這么鬧起來的。
許顯純此人,說是死有余辜,還真是有余辜,拿錘子砸人的肋骨,用釘子釘人耳朵,釘人的腦袋,六君子、七君子,大都死在他的手中,為人惡毒,且有心理變態(tài) 的傾向。
此人向來冷酷無情,沒人敢惹,楊漣如此強硬,許先生毫不怯場,敢啃硬骨頭,親自上陣,很有幾分硬漢色彩。
但讓人失望的是,輪到這位變態(tài) 硬漢入獄,當場就慫了,立即展現(xiàn)出了只會打人,不會被人打的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