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袁崇煥做夢也沒想到,他等來的,卻是一份嘉獎。
崇禎二年(1629)六月十八日,崇禎下令,痛斥毛文龍專橫跋扈,目無軍法,稱贊袁崇煥處理及時,沒有防衛(wèi)過當,加以獎勵。
這份旨意說明了崇禎對袁崇煥的完全推崇和信任,以及對毛文龍的完全唾棄。
他是這樣說的,不是這樣想的。
按照史料的說法,聽說此事后,崇禎“驚惶不已”。
驚惶是肯定的,好不容易找了個人收拾殘局,結(jié)果這人一上來,啥都沒整,就先干掉了幫自己撐了八年的毛總兵,腦袋進水了不成?
但崇禎同志不愧為政治家,關(guān)鍵時刻義無反顧地裝了孫子:人你殺了,就是罵你,他也活不了,索性罵他幾句,說他死得該再吐上幾口唾沫,沒問題。
袁崇煥非常高興,殺人還殺出好了,很是歡欣鼓舞了幾天,但他并不清楚,他可以越權(quán),可以妄為,卻必須滿足一個條件。
這個條件的名字,叫做辦事。
要當督師,可以,要取消巡撫,可以,遼東你說了算,可以,殺掉毛文龍,也可以,但前提條件是,你得辦事,五年平遼,只要平了,什么都好辦,平不了嘛,就辦你。
袁崇煥很清楚這點,但畢竟還有五年,鬼知道五年后什么樣,慢慢來。
但兩個月后,一個人的一次舉動,徹底改變了他的命運,順便說一句,這人不是故意的。
崇禎二年(1629)十月,皇太極準備進攻。
雖然之前曾被袁崇煥暴打一頓,狼狽而歸,但現(xiàn)實是嚴峻的,上次搶回來的東西,都用得差不多,又沒有再生產(chǎn)能力,不搶不行啊。
可問題是,關(guān)寧防線實在太硬,連他爹算在內(nèi),都去了兩次了,連塊磚頭都沒能敲回來。
皇太極進攻的消息,袁崇煥聽到過風聲,一點不慌。
北京,背靠太行山脈和燕山山脈,通往遼東的唯一大道就是山海關(guān),把這道口子一堵,鬼都進不來,所以袁崇煥很安心。
關(guān)卡是死的,人是活的。
冥思苦想的皇太極終于想出了通過關(guān)寧防線的唯一方法——不通過關(guān)寧防線。
中國這么大,不一定非要從遼東去,飛不了,卻可以繞路。
遼東沒法走,那就繞吧,繞到蒙古,從那兒進去,沒轍了吧。
就這樣,皇太極率十萬軍隊(包括蒙古部落),發(fā)動了這次決定袁崇煥命運的進攻。
這是一次載入軍事史冊的突襲,皇太極充分展現(xiàn)了他的軍事才華,率軍以不怕跑路的精神,跑了半個多月,從遼東跑到遼西,再到蒙古。
蒙古邊界沒有堅城,沒有大炮,皇太極十分輕松地跨過長城,在地圖上畫個半圓后,于十月底到達明朝重鎮(zhèn)遵化。
遵化位于北京西北面,距離僅兩百多公里,一旦失守,北京將無險可守。
袁崇煥終于清醒了,但大錯已經(jīng)釀成,當務(wù)之急,是派人擋住皇太極。
估計是欺負皇太極上了癮,袁崇煥沒有親自上陣,他把這個光榮的任務(wù)交 給了趙率教。
皇太極同志帶了十萬人,全部家當,以極為認真的態(tài)度來搶東西,竟然只派個手下,率這么點人(估計不到一萬)來擋,太瞧不起人了。
趙率教不愧名將之名,得令后率軍連趕三天三夜,于十一月三日到達遵化,很不容易。
十一月四日,出去打了一仗,死了。
對于趙率教的死,許多史料上說,他是被冷箭射死,部下由于失去指揮,導致崩潰,全軍覆沒。
但我認為趙率教死不死,不是概率問題,是個時間問題,就那么點人,要對抗十萬大軍,就算手下全變成趙率教,估計也擋不住。
趙率教陣亡,十一月五日,遵化失陷。
占領(lǐng)遵化后,后金軍按照慣例,火光沖天,鬼哭狼嚎,再講一下,不知是為了留個紀念,還是覺得風水好,清軍入關(guān)后,把遵化當成了清朝皇帝的墳地,包括所謂“千古一帝”的康熙、乾隆以及“名垂青史”的慈禧太后,都埋在這里。
幾具有名的尸體躺在無數(shù)具無名的尸體上,所謂之霸業(yè),如此而已。
最后說幾句,到了民國時期,土匪出身的孫殿英又跑到遵化,挖了清朝的祖墳,據(jù)說把乾隆、慈禧等一干偉大人物的尸體亂踩一通,著實是死不瞑目。當然,由于此事干得不地道,除個別人(馮玉祥)說他是革命行為外,大家都罵,又當然,罵歸罵,從墳里掏出來的寶貝,什么乾隆的寶劍,慈禧的玉枕頭(據(jù)說是蔣介石拿了),還是收歸收。
幾百年折騰來,折騰去,也就那么回事。
但遵化怎么樣,對當時的袁崇煥而言,已經(jīng)不重要了。
十一月五日,得知消息的袁督師明白,必須出馬了。隨即親率大軍,前去迎戰(zhàn)皇太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