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自殺,按當時的狀況,算是畏罪,死了沒準撫恤金都沒有,但要上陣殺敵,似乎又沒那個膽,索性慢性自殺,就當自然死亡了,還算是犧牲在工作崗位上,該享受的待遇,一點不少,老狐貍。
這兄弟不但死得滿,算得也準,清軍九月初退兵,他九月初就死,連一天都沒耽誤。
他死了,也就拉倒了,可是崇禎同志不能拉倒,必須繼續(xù)招工。
但榜樣在前面,崗位風險太高,說了半天,也沒人肯干。
左右為難之際,崇禎想到了一個人。
這個人很孝順,曾三次上書,請求讓自己代替父親受罰,那是在他決心處罰楊鶴的時候。
他還清楚地記得這個人的名字——楊嗣昌。
楊嗣昌,字文弱,湖廣武陵人,萬歷三十八年進士。
崇禎見到楊嗣昌時,很憂慮。
局勢實在太差,民軍鬧得太兇,清軍打得太狠,兩頭夾攻,東一榔頭西一棒,實在難于應付,如此下去,亡國是遲早的事,怎么辦?
楊嗣昌只說了一句,一句就夠了:
“大明若亡,必亡于流賊!”
如果你仔細想想,就會發(fā)現(xiàn)這句話實在準得離譜。
按照楊嗣昌的說法,清軍或許很強,但短時間內,并沒有太大威脅,但如果不盡快解決民軍,大明必定崩潰。
簡單地說,就是先解決內部矛盾,再解決外部矛盾。
為了實現(xiàn)這個意圖,楊嗣昌還提出了一個計劃,這個計劃在歷史上的名字,是八個字:四正六隅,十面張網(wǎng)。
四正,包括湖廣、河南、陜西、鳳陽,六隅,是指山東、山西、應天、江 西、四川、延綏。簡單地說,這個優(yōu)秀計劃的大致內容,是一部垃圾電影 的名字——十面埋伏。
它的大致意思是,全國范圍內,設置十個戰(zhàn)區(qū),四個主要,六個次要,只要發(fā)現(xiàn)民軍出現(xiàn),各地將聯(lián)合圍剿,簡而言之,就是劃定管轄范圍,在誰的地方出事,就讓誰去管,出事的主管,沒出事的協(xié)管。
聽完楊嗣昌的計劃,崇禎只說了一句話:
“我用你太晚了!”
對于這句話,朝廷的許多大臣都認為,是徹徹底底的胡 扯,無論是楊嗣昌,還是他的那個什么十面埋伏,都是空口白說,毫無價值,在他們看來,楊嗣昌同志將是第三個被干掉的兵部尚書。
然而他們錯了,如果說在當時的世界上,還有一個人能夠拯救危局,那么這個人,只能是楊嗣昌。
兩年后,只剩十八個人的李自成,和束手投降的張獻忠,可以充分說明這一點。
所有的轉變,都從這一刻開始,魏忠賢、清軍入侵、民變四起,朝廷爭斗,緊張,痛苦,毫無生機,但始終未曾放棄。
或許崇禎本人并不知道,經(jīng)過長達八年暗無天日的努力,他即將迎來大明的曙光。
奸人
崇禎死前,曾說過這樣一句話:諸臣誤我!
對于這句話,大多數(shù)人認為,是在推卸責任。
但考證完崇禎年間的朝政,我認為,這句話比較正確,確切地說,給崇禎打工的這幫大臣,除部分人外,大多數(shù)可以分為兩種,一種叫混蛋,一種叫王八蛋。
這個世界上,有兩種人最痛苦,第一種是身居高位者,第二種是身居底層者,第一種人很少,第二種人很多。第一種人叫崇禎,第二種人叫百姓。
而最幸福的,就是中間那撥人,主要工作,叫做欺上瞞下,具體特點是,除了好事,什么都辦,除了臉,什么都要。
崇禎每天打交 道的,就是這撥人,比如崇禎三年(1630)西北災荒,派下去十萬石糧食賑災,從京城出發(fā)的時候,就只剩下五萬,到地方,還剩兩萬,分到下面,只剩一萬,實際領到的,是五千。
這事估計是辦得太惡心了,崇禎也知道了,極為憤怒,親自查辦。
最先動手的,是戶部官員,東西領下來,不管好壞,先攔腰切一刀,然后到了地方,巡撫先來一下,知府后來一下,剩下的都發(fā)到鄉(xiāng)紳手里,美其名曰代發(fā),代著代著就代沒了。
綜合明代史料,崇禎時期的官員,比較符合如下規(guī)律:臉皮的厚度,跟級別職務,大致成反比例成長。
這是比較合理的,位高權重的,幾十年下來,有身份,也要面子,具體辦事的就不同了,樹不要皮,必死無疑,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好欺負的,就往死了欺負,能撈錢的,就往死了撈,啥名節(jié)、臉面,都顧不上,撈點實惠才是最實在的,正如馬克思所說,資本的積累,那是血淋淋的。
而且這撥人,還有個特點,什么青史留名、國家社稷,那都太遙遠了,跟他們講道理,促膝談心都是沒用的,用今天的話說,就是吃硬不吃軟。教育沒有用的,罵也沒有用,往臉上吐唾沫都沒用,相對而言,比較合適的方式是,把唾沫吐到眼里,再說上一句:孫子,我能治你!
比如當年追查閹黨 ,就那么幾個人,研究來研究去,連親手干掉楊漣的許顯純,都研究成過失殺人,撤職了事,還是崇禎親自上陣,才把這人干掉。
再比如這事,案發(fā)后,崇禎非常生氣,下令嚴查,查到戶部,戶部研究半天,拉出來幾個人,說是失職,給撤了,準備結案。
崇禎生氣了,重裝上陣,找出來幾個主犯,殺了,剩下的,充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