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薩·布倫南(LisaBrennan)的童年就沒有那么棒了。她小時候,父親幾乎從不來看她。“我不希望做父親,所以我就不做?!眴滩妓购髞碚f,語氣中只有一點點自責(zé)。然而有時候他也能感覺到這種牽掛。麗薩3歲時的一天,喬布斯開車路過他給她和克里斯安買的房子時,決定停下來看一看。麗薩還不知道他是誰。他坐在門前的臺階上跟克里斯安聊天,沒敢進屋去。這樣的場景每年會出現(xiàn)一兩次。喬布斯會突然跑來,簡單討論一下麗薩要上的學(xué)?;蚱渌虑椋缓缶烷_著他的奔馳車離開。
但到了麗薩8歲的時候,也就是1986年,他來得更加頻繁。他已經(jīng)從開發(fā)麥金塔的巨大壓力和后來跟斯卡利的權(quán)力之爭中解脫出來。他當(dāng)時在NeXT,環(huán)境更為平靜友善,公司總部在帕洛奧圖,離克里斯安和麗薩的住處很近。再加上,到了三四年級就可以看出,麗薩是個聰明又有藝術(shù)天賦的孩子,她的寫作能力已經(jīng)得到老師的特別關(guān)注了。她充滿勇氣,活力十足,還有一點兒她爸爸的叛逆氣質(zhì)。她看起來也有點兒像他,彎彎的眉毛,略帶中東味道的棱角。有一天,出乎同事們的意料,他把她帶到了辦公室。她在走廊里側(cè)手翻,還尖叫著,“快看我呀!”
阿維·泰瓦尼安(AvieTevanian)是NeXT的一名工程師,瘦髙個兒,愛交 際,后來成了喬布斯的朋友。他回憶說,時不時地,他們一起出去吃飯時,就會在克里斯安家停一下,接上麗薩。“他對她特別和藹,”泰瓦尼安回憶說,“他是素食者,克里斯安也是,但麗薩不是。他對此也沒意見。他建議她點雞肉,她就照做?!?br/>
吃雞肉成了麗薩在父母之 間穿梭時的一個小小放縱,她的父母都是素食者,而且對自然食品都有精神崇拜?!拔覀?nèi)ツ切M是酵母味的商店買菜,買菊苣、藜麥、塊根芹、外面包裹角豆粉的堅果。那些地方的女人都不染頭發(fā)的?!彼髞韺懙?,“但我們有時候會吃外國大餐。有幾次我們?nèi)ヒ粋€美食店買熱氣騰騰的烤雞,一卷一卷的雞肉在烤叉上轉(zhuǎn)著,烤雞裝在襯著錫箔的紙袋里,我們就坐在車?yán)镉檬帜弥??!彼赣H對飲食習(xí)慣有著近乎狂熱的執(zhí)著,對自己吃什么更是吹毛求疵。有天她親眼目睹了他知道湯里有黃油之后,把一大口湯吐了出來。在蘋果的一段時間,他在飲食方面的要求有所放松,后來就又成了一個嚴(yán)格的素食者。還在很小的年紀(jì),麗薩就開始意識到他的飲食癖好反映了一種人生哲學(xué):苦行和極簡將會讓人更加敏銳。“他相信匱乏即是富足,自律產(chǎn)生喜悅,”她說,“他知道一個大多數(shù)人不知道的道理:物極必反?!?br/>
同理,父親的疏離和冷漠也使得他偶爾的慈愛愈發(fā)顯得可貴。“我不跟他一起生活,但他有時候會來我家,就像神那樣在我們中間待上一會兒或幾小時?!彼貞浀?。麗薩很快就變得很有趣了,他會跟她一起散步。他也會跟她一起在帕洛奧圖老城安靜的街道上滑輪滑,常常會在喬安娜·霍夫曼和安迪·赫茨菲爾德家停一下。他第一次帶她去見霍夫曼時,就直接敲開門宣布,“這是麗薩?!被舴蚵D時明白了?!昂茱@然那是他女兒,”她告訴我,“沒人會有那樣的下巴。那是個標(biāo)志性的下巴?!被舴蚵r候因父母離異,直到10歲才知道父親是誰,那是段痛苦的成長經(jīng)歷,因此她鼓勵喬布斯努力做一個好父親。喬布斯聽從了她的建議,后來還為此而感激她。
有一次他出差去東京時帶上了麗薩,他們住在時尚兼具商務(wù)風(fēng)格的大倉酒店(OkuraHotel)。一樓有間雅致的壽司餐吧,喬布斯要了大盤大盤的鰻魚壽司,他非常喜歡,甚至破了一下葷戒。壽司上包裹著精鹽或薄薄的甜醬,麗薩還記得那種入口即化的感覺。他們父女之間的距離也隨之融化了。后來她寫道:“那是第一次,我跟他在一起,面對一盤盤的肉食,感覺那么放松和滿足;冷沙拉后那種豐盛、縱容和溫 曖的感受,意味著曾經(jīng)封閉的空間被打開了。他一個人時沒那么嚴(yán)肅了,在那大大的屋頂下坐在小小的椅子上,跟那些肉食,跟我在一起,從神變成了人?!?br/>
然而,事情并非總是那么甜蜜輕松。喬布斯對麗薩跟對其他幾乎所有人一樣善變。擁抱和冷落總是在循環(huán)上演。這次他可能玩得很高興,下次他就可能很冷漠或根本不用心?!八龑λ麄兊年P(guān)系總是不敢肯定赫茨菲爾德說,“有一次我去參加她的生曰會,史蒂夫該來的,可是他來得特別特別晚。麗薩極度焦慮和失望。但是他最終出現(xiàn)時,她一下子就好起來了?!?br/>
反過來,麗薩也學(xué)會了耍脾氣。這些年來,他們的關(guān)系就像是坐過山車,每次的低點都因他們共有的固執(zhí)而延長。每次鬧翻后,他們可以好幾個月不講話。兩個人都不擅長主動道歉,或是作出和好的努力——即使是他在反復(fù)跟健康問題作斗爭的時候也是如此。2010年秋季的一天,他傷感地跟我一起翻看一箱老照片,看到麗薩小時候他去看她時拍的一張照片。“也許我那時去看她的次數(shù)太少了?!彼f。這一年他都還沒有跟她說過話,我問他是否想給她打個電話或發(fā)個郵件。他茫然地盯著我看了一會兒,就低下頭繼續(xù)翻別的老照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