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唐萬新走上了一條無比兇險的不歸路。這是一個勇猛的賭徒,孔子所謂的“暴虎馮河,死而無悔者”就是指這樣的人。他有一句自創(chuàng)的格言是:“但凡拿我們的生命去賭的,一定是最精彩的。”他別無愛好,只喜打獵,經(jīng)常開著一輛豐田越野車,游獵新疆各地,據(jù)說越是兇猛的獵物當前,他越是莫名興奮,他在新疆裕民縣有一個農(nóng)莊,會議室里掛了一塊大匾,上書四字曰:“唯我獨尊”。
德隆的那些“真實的謊言”要到5年后才會被揭穿,在1999年的股市狂熱中,它顯得是那么的光芒照人。8月,德隆宣布以1000萬美元購進前蘇聯(lián)太平洋艦隊的旗艦、不久前退役的明斯克號航空母艦,把它拉到廣州進行封閉式大規(guī)模修整與改造。它被停泊在深圳大鵬灣的沙頭角,成為了世界上第一座以航母為主體的主題公園。這條新聞轟動一時,也是從此以后,德隆以中國民營企業(yè)的“航空母艦”自居,它宣布將在5年內(nèi)“成為一家世界性的大公司,進入全球500強”。
在中國資本市場上,莊家這朵“惡之花”是一個制度性的產(chǎn)物。
首先,那些素質(zhì)贏弱、因“解困”而上市的國有企業(yè)是莊家得以存活的第一要素。這些企業(yè)上市不久便再度陷入困境,因此淪為“殼資源”—“砧板上的肉”。其次,非流通股的存在讓莊家們能夠以非常低廉和灰色的手段輕易控制那些企。再者,監(jiān)管機制的不成熟更是讓所有無法無天的炒作手法滿天飛。在相當長的時間里,中國股市最流行的名詞是“題材”,你只要敢于想象、膽大妄為,就可能成就一番“事業(yè)”。在這樣一個放縱的年代,金錢的誘惑 以及資本的放大效應,讓無數(shù)人心甘情愿地放棄所有的準則,中國股市因此成為最沒有道德底線的野蠻地帶。根據(jù)斯坦福大學劉遵義教授的研究,1999年和2000年前后,中國股市的股票年換手率達到400%平均持股時間僅為3個月左右,而同期,美國紐約證券交 易所的股票換手率為86%,平均持股時間1.2年,新加坡證券交 易所的股票年換手率為30.2%,平均持股時間達3年。資本市場投機色彩的濃重直接造成上市公司行為的扭曲,使中國股市的融資功能極度萎縮,基本上喪失了實業(yè)型公司借此壯大的可能性。
在1999年的股市,還活躍著幾個知識分子出身的、天性無比聰慧的青年莊家,他們所表現(xiàn)出來的“動物兇猛”讓人難忘。
在這年的股市上,號稱“中國第一文化概念股”的誠成文化的股價扶搖直上,它的當家人是有“神童”之譽的劉波。1964年出生的劉波早慧,14歲就考入武漢大學中文系。4年后,進入湖南中醫(yī)研究院拿到了碩士文憑,后又成為北大哲學系的博士生,師從著名文化大師季羨林學習 東方哲學。之后,他便開始了自己的儒商生涯。劉波平日好穿對襟青布衫,“能穿布鞋的時候絕不穿皮鞋”,他的總裁辦公室滿架皆書,一室斯文。他還在北京長期包租了一幢據(jù)說是東北軍閥張作霖舊宅的四合院,在這里,常常夜宴賓客,大有名士風范。在很多報章上,他都被視為“新儒商”的典范人物。
劉波的第一桶金就與文化有關—他策劃和出版了123冊的《傳世藏書》。這套書由他的導師、國學大師季羨林主編,據(jù)稱該書共3萬多卷,計2.76億字,累計厚度為十余米,“它匯集了國內(nèi)外上千名資深專家學者,歷時6年才完成”。劉波開辦誠成文化公司,據(jù)說一共印了1萬套,市場售價高達每套6.8萬元,這一下子為誠成公司增出了數(shù)億元的“資產(chǎn)評估值”。劉波還把《傳世藏書》的“發(fā)行代售費”轉給了建設銀行,由訂書者到建行交 款,并由平安保險、太平洋保險做擔保。由此一轉,即便該書沒有賣出一套,都由銀行替他買了單,因而誠成文化的賬面利潤十分可觀。就這樣,靠《傳世藏書》這個“鎮(zhèn)山之寶”,誠成文化在股市上自我炒作,十分風光。1999年12月,在股市行情大好的背景下,它發(fā)出了三個“重大的投資重組”公告:一是畫了一個金光四射的“大餅”,誠成與湖南大學共同組建“岳麓書院文化教育產(chǎn)業(yè)(集團 )有限公司”,投資建設“千年學府論壇”、“出版發(fā)行中心”、“學生公寓城”、“湖南大學實驗學?!钡软椖俊?jù)稱,這些項目建成后,誠成文化將成為中國最大的教育投資公司;二是玩弄了一把電子商務的新概念,它宣布成立北京人文時空網(wǎng)絡公司,由傳統(tǒng)的圖書出版社轉入新興的網(wǎng)絡產(chǎn)業(yè),宣布要建成“全球最大的華人網(wǎng)上書店”,成為中國的亞馬遜;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