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火車站附近供人歇腳的地方不少,我們幾個很快找到了一家看起來還算干凈的招待所。一推開招待所的玻璃門,就瞧見前臺大媽穿著一件碎花小襖,靠在桌上睡得正香。我們幾個累了一路,此刻跟逃荒難民似的拎著行李直往暖和的地方?jīng)_,前臺大媽被我們一通哄鬧壞了美夢,看上去心情很不好。
這家招待所分上下兩層,是典型的作坊店,石灰刷出來的磚頭墻,不少地方露出了稻草稈。不過我們在火車上被折磨了幾十個小時,已經(jīng)顧不上換別的地方。大媽取出登記用的紙筆,指著墻上的告示欄說:“結婚證、身份證 都拿出來?!蔽覝惿先ヒ豢矗〔几鏅诶镱^,貼著一張玄武區(qū)的街道居委會通告,說最近南京地區(qū)有外省流竄犯四處作案,嚴重威脅了當?shù)鼐用竦纳a(chǎn)生活,要求各招待所做好入住人員登記手續(xù),一人一證,杜絕隱患。
別的好說,可結婚證這玩意兒,我上哪給大媽找去。我只好跟她解釋說我們幾個人都是單身好青年,沒證。大媽將我和Shirley楊上下打量了一番,斬釘截鐵地說:“沒證還想開房,你這是耍流氓 。把身份證 交 出來?!?/p>
四眼和胖子哄笑起來,我沒空答理他們,繼續(xù)給碎花大媽解釋:“我們要兩間房,她單獨?!?/p>
大媽重重地哼了一聲,宛若寒風般冷酷,她得意地說:“你們這些小年輕的花花腸子,我見多了。沒證,就是三間房也不行。”
我被她弄得啼笑皆非,又不敢跟一個上了年紀的大媽較真兒。四眼推了一下眼鏡,從胖子的包皮里翻出一袋巧克力來,塞進碎花大媽手里:“我們剛從外邊回來,還不熟悉大陸 形勢。您通融一下,就一晚,我們開三間房,住兩間?!?/p>
胖子問:“多一間干嗎使?”
四眼笑了笑,問碎花大媽的意見。她提溜起那袋花花綠綠的美國巧克力,翻了一個白眼:“既然是特殊情況那就只好特殊對待,我看這個戴眼鏡的是老實人。你們自己把登記表填一下,鑰匙拿去吧?!?/p>
我心說貪污受賄是最大的犯罪,大媽您拿慰問品就算了,平白無故還多收一間房錢,要是真遇上流竄犯,也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怪不得治安環(huán)境。
我將四個人的資料胡 亂填寫了一通,碎花大媽裝模作樣地拿起來一看,隨后放下本子,戴起老花鏡問:“胡 八一是哪個?”
我朝她點了點頭,無奈人家對我成見頗深,不愿跟我多說話,只是拍了拍桌子,讓我們?nèi)¤€匙走人。
好不容易撣好了床 ,反正是三個大老爺們,我也顧不上換洗,一頭扎進了軟綿綿的棉被里頭。胖子剛一著床 立馬鼾聲大起,四眼皺著眉頭站在一邊,顯然不愿意跟我們同流合污。我說大律師你將就一點兒,要不你和胖子睡床 ,我打地鋪。四眼搖了搖頭,問我:“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那個服務員的態(tài)度有點……有點不對勁?”
”誰?你說前臺那個大媽?”我仔細回憶了一下大媽的神情語態(tài),活脫兒一個居委會退休的老主任,沒瞧出來有什么大毛玻
四眼也搖了搖頭:“可能是我多心,沒事??焖?,精神養(yǎng)足了,好辦事?!?/p>
正說著,房門忽然響了,”咚咚”連敲了好幾下,聽著還挺急。我和四眼對視了一下,湊到貓眼里頭往外看,只見Shirley楊裹著一條毛毯,頭上濕漉漉的,神情十分焦急。我急忙打開門將她讓了進來。
”你們快聽……”Shirley楊揭開毛毯,刺啦啦的電流聲一下子涌了出來。我接過收音機,放在耳邊仔細辨別,這才聽清楚,里面在報一則午夜新聞,說的是公安機關懸賞捉拿通緝犯的重要通知,播報員操著一口不太標準的普通話:
此人已經(jīng)被定性為本案主謀,下面我們再重復一遍犯罪嫌疑人的信息:胡 八一,男,32歲,漢族,身高182公分,原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