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趙忽然拍手道:“哎呀,我怎么把這個給忘了。阿鐵叔在,阿鐵叔的隊伍就在樓下?!?/p>
林魁一聽這名字忽然笑了,連聲對我說好運氣。我被他和小趙弄得一頭霧水,問他阿鐵叔是誰。小趙撇嘴:“連阿鐵叔的名字都沒聽說過,一看就是城里來的土包皮子。他是馬幫的大英雄,十寨九溝最出名的馬鍋頭。只要是阿鐵叔接的買賣,沒有送不到的,連鬼葬嶺都去過!不過,已經(jīng)有人請了阿鐵叔送貨,正在隔壁喝酒呢,恐怕他不能帶你們?nèi)ピ旅缯??!?/p>
馬鍋頭,是馬幫對頭領(lǐng)的敬稱。吃飯看鍋,被稱為鍋頭的人就是馬幫的總把勢,一切行動都要聽他指揮。解放前,交 通設(shè)施落后,很多道路,常人是無法通行的。很多地方的吃穿用度全都仰仗馬幫來運送。歷史上最為出名的茶馬古道,就是靠馬幫子弟用馬蹄和雙腳一寸一寸走出來的天塹之路。我一聽江 城里頭歇了這么一位奇人,忍不住就想去拜訪??捎致犝f他正在隔壁吃酒,心里咯噔一下,打了一個戰(zhàn)。
事情,沒這么巧吧?
我問小趙:“那位阿鐵叔是不是在跟一個戴著貂皮帽的漢人喝酒?”
”哎?你怎么知道,你看見了?”
我暗道晦氣,當真是叫楊二皮搶了先機。我說那個老東西哪會對一般人如此客氣,原來是在宴請馬鍋頭——阿鐵叔。
四眼不知道我先前在外邊遇見了熟人,就問我怎么回事兒。我把楊二皮在江 城的事跟他說了一下,又向林魁介紹了一下當年的那點小恩怨。兩人皆嘆息:“胡 爺,您人品真不是一般二般的糟,專門出這種鬧不清的幺蛾子。”
”那怎么辦,過去搶人,砸了楊二皮的場子?”我對楊二皮雖說心底里不大對付,可場面上也算過得去。都是在道上跑的人,抬頭不見低頭見,此刻真要是過去搶場子奪生意,那傳出去自然是我胡 八一理虧。畢竟做買賣的都講究個先來后到不是。
四眼捏嘴一笑,又出起了主意:“大家相識一場,咱們先過去打個招呼,看看是不是有可能,讓人家捎我們一程。實在不行,再做其他打算也不遲?!?/p>
我心說就楊二皮做的那點黑心買賣,肯帶我們?nèi)腙牪庞泄?。但也不愿意就此放棄。林魁起身說:“我與阿鐵叔還算有交 情,咱們過去看看,打個招呼也不為過。至于能不能帶你們一程,那倒未必,權(quán)當多認識一個朋友也好。即使他不能親自帶你們?nèi)朊?,起碼也能介紹其他向?qū)?,總好過你們自己瞎轉(zhuǎn)悠?!?/p>
我說這也是一個道理,常言道出門靠朋友,我們在江 城人生地不熟,要去月苗寨尋找Shirley楊的下落只能靠他們這些個地頭蛇。于是就讓小趙先去知會了一聲,就說是林家草堂的人要打擾阿鐵叔的雅興。
”最煩你們這些假客氣的!”小趙進去沒一會兒,就聽隔壁包皮間響起了打雷一樣的聲音,緊接著”咣當”一聲,我們的房門應(yīng)聲而開。鐵浮屠一般的壯漢大笑著闖了進來,指著林魁笑罵:“你這個混賬小子,人躲在隔壁這么久,屁都不知道放一個。真不拿我當兄弟。”
我見阿鐵叔性格如此豪爽,與楊二皮那種滑頭奸商不像一路人,心中頓時松了一口氣。
”鐵鍋頭在談生意,誰敢老虎面前拈須。來來,介紹一下,這兩位是我在南京的朋友,到你們江 城尋人,鍋頭你這次可得賣我一個薄面,幫他們一把?!?/p>
”林仔的朋友,就是我老鐵的朋友,你們放心,這事我管定了。要找什么……”
正說著,一頂極不和諧的貂皮帽徑自出現(xiàn)在門外。我一見楊二皮探頭,就往邊上縮了一下。沒想到這老家伙眼睛賊尖,視線一下子就盯在我臉上。我只好諂笑了一下,準備伸手去握他。不料,他臉色一轉(zhuǎn),居然像沒看見我一樣,只對阿鐵叔說:“鍋頭,咱們才喝了一半,怎么就跑出來了?”
鐵鍋頭將大手一揮:“這幾個是我的老朋友,許久沒見了。哈哈哈,楊老板要是不嫌棄,一起過來喝。”
他這一句話,將楊二皮的面子一下子掃到底了,我真怕這不要命的老貂皮當場翻臉。果然,楊二皮一聽鐵鍋頭這話,臉色立馬掉了下來,一張打褶的老臉憋得鐵青。我急忙走上前,握住他的手,激動地上下晃動:“哎呀呀,老楊同志,這真是他鄉(xiāng)遇故知,雨后逢甘露。能在這個地方遇上您老人家,三生有幸,有幸啊!”
鐵鍋頭驚奇地問楊二皮:“你認識這個小兄弟?”
楊二皮皺了一下眉頭,冷冷地將手抽了出來,回答道:“沒見過?!?/p>
一時間,所有人像看智障一樣地看我,我鬧不清他為何要假裝不認識,心中暗罵:“我靠,大爺你癡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