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爺,”查木一直在邊上聽我們說話,這會兒突然插嘴道,“人家自己定下來的事,您就別跟著操心了。讓他們?nèi)グ?,大不了我給他們帶路,你放一百二十個心唄!”
老木頭伸手狠狠地拍了查木一腦袋瓜子:“驢犢子,在外面野了幾年,倒學(xué)會跟爺爺叫板。你們這些后生仔,一個比一個渾,都不愛聽老人家的教訓(xùn)。到頭來吃了虧,還不是只有我這個當(dāng)爺爺?shù)男奶?。他們幾個愛去不去,我管不著。至于你,想都別想?!?/p>
查木被老木頭一喝,頓時倍感委屈。又不敢直言頂撞老人,只好支支吾吾地拉住我,要我給他求情。我說你的好意咱們心領(lǐng)了,不過我們是去找人,不是干架。人多了也不一定管用。有一個帶路的就行了,你好不容易回一趟家,老老實實待著孝順爺爺才是正事。
查木又跟我爭了幾句,最后好歹是被勸住了。不過他自告奮勇,要為我們鋪路,打探寨子里的情況。蔣書記連忙點頭說:“很有必要,很有必要。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我這一跑土司家的那群狗腿子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說不定已經(jīng)在寨子里搜人了。依我看咱們也別等天黑了,趁現(xiàn)在寨門沒封,跑路要緊?!?/p>
我和四眼商量了一下,都覺得此地不宜久留,應(yīng)當(dāng)立即離開去撫仙湖尋找Shirley楊他們的下落。老木頭聽說我們要走,不慌不忙地打開了一間偏室。我一看,好家伙,滿屋全是鐵疙瘩的火器。
“呵呵呵呵,這些是當(dāng)初打土豪留下的東西,我平日里除了打獵,就好摸兩把槍桿子。你們這一去,還不知道要遇上多少麻煩。選稱心的東西拿,就當(dāng)老木頭給你們餞行啦!”
我見老木頭連壓箱底的看家貨都拖出來,忙連聲道謝。蔣書記也不客氣,長槍短炮各挑了一支,又灌了一盒子彈。我看了看大部分都是解放前的家伙,雖然經(jīng)過長期保養(yǎng),可有一些半自動使起來實在麻煩。我們帶槍無非是提防山上的豺狼虎豹,給自己一點兒安全感。真要是跟民兵隊交 起火來,光憑這些裝備一點兒勝算都沒有。
在老木頭的幫助下,我們還繪制了一份較為詳細的地圖。蔣書記一看就說好,老木頭給我們指的這條道,比起他認識的大路要節(jié)約路程,要是腳程快的話,天黑之前就能趕到撫仙湖區(qū)域。
我們收拾了一下背包皮,把沒用的東西卸下,暫時寄放在老木頭這,老人家還特意換了一支新買的手電給我們。眼下一切都已經(jīng)準備完畢,只等著查木回來匯報村中的情況。
我們在老木頭家的竹樓里等了大概半個鐘頭的樣子,一直沒等到查木。四眼為人謹慎,他問會不會出了岔子,查木叫人發(fā)現(xiàn)了。我說查木是本地人,咱們的身份也未曾曝光,民兵隊抓他一個半大的孩子干什么。話才說了一半,就聽見大門口傳來了“咣咣”的砸門聲。蔣書記一驚,整個人差點跳了起來。老木頭“噓”了一聲,抵到門口厲聲間:“什么人?”
“開門,快開門。姓蔣的在不在里邊?”那聲音連喊了好幾句,又開始使勁砸門。竹樓上的木板被他敲得幾乎要炸開來。
“你們快走,后門,走后門!”老木頭一邊抵住門,一邊朝我們揮手,蔣書記二話不說抄起東西就朝竹樓后邊跑去。我知道眼下這個情況,只能跑,要是被逮住了,那必定會連累老木頭一家吃不了兜著走。四眼看了我一眼:“留得青山在就不怕沒柴燒,胖子教過我,這叫逃跑,叫,叫戰(zhàn)略轉(zhuǎn)移。”我被他弄得哭笑不得,一手提起行李一手拎起長槍帶著四眼從后窗翻了出去。一落地就聽“哎喲”一聲,定睛一看,是個苗人打扮的小伙子。他戴著袖章,背上扛著一桿獵槍,看見我們就張嘴要喊。我心想壞了,這小子八成是民兵隊的哨兵,剛要拿他,只見一道黑影從草叢里猛地躥了出來,“咣當(dāng)”一聲就將那苗人砸倒在地。
“你看看你們,年紀輕輕的,動作一點兒都不利索?!笔Y書記將他的帽子朝后頭一轉(zhuǎn),然后指著地上的人說,“要不是我動作快,咱們早就暴露了?!蔽遗滤らT太大,引來追兵,只好一邊把他朝草叢里推,一邊夸他是位德、智、體、美全面發(fā)展的好標兵,堪當(dāng)全國書記的典范。
老木頭家的竹樓,就在月苗寨邊上,離寨上的碉堡圍墻大概有四五百米的距離?,F(xiàn)在是晌午時分,太陽高照,我們從草叢里走反而更加容易暴露目標,不過此刻村中到處都有追兵,我也顧不得會不會被碉樓上的民兵看見,拖著他們二人一路沿著向老木頭事先指好的路線跑。老木頭說過圍墻下有一處洞口,是供泄洪時使用的。他曾經(jīng)給泄洪口做過柵欄,那個地方是整座碉堡最為脆弱的環(huán)節(jié),只要將木柵欄卸開來就能鉆到外面去。這個工程是他親自做的,泄洪口的位置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我們沿著他畫的路線圖,穿過草叢來到了墻下,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一處被青苔覆蓋住的洞口。我們?nèi)速N著圍墻,頭頂上就是碉樓的瞭望口。這個時候,只要有人往下一低頭,我們立馬就會暴露。我讓四眼和蔣書記先閃到邊上,自己將迷彩包皮頂在頭上,然后蹲身去檢查洞口,將雜草與青苔扯開之后,果然看見一處半米高的木欄。柵欄的另一頭黑黢黢的,散發(fā)出一股下水道的惡臭,想來就是老木頭當(dāng)年負責(zé)監(jiān)工的泄洪口。我皺著鼻子,伸手掂量了一下,抓住柵欄兩端使勁拉扯了一陣,不想那玩意兒紋絲不動。我真不知道該夸老木頭手藝好,還是罵他壞了我們的大計。
“怎么回事兒?”蔣書記一邊探頭觀望四周,一邊朝我靠了過來。他看了一眼黑黢黢的洞口,抓頭道:“老木頭這是要害死我們啊,你看這木頭樁打得有多結(jié)實,光靠人力哪撬得開?!?/p>
我說人家既然指了這條路,那肯定是有竅門在的。只可惜那群人追得太猛,老木頭沒來得及交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