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即使獨自懸浮在無際的太空中,他也沒有一人獨處的感覺,父親的眼睛在冥冥之中看著他,這種目光每時每刻都存在,像白晝的太陽和夜里的星光,已成為他的世界的一部分,而現(xiàn)在父親的目光消失了。
該出去了。章北海對自己說,同時整理了一下軍裝,他是在失重中睡眠的,衣服和頭發(fā)絲毫沒亂。最后看了一眼自己已經(jīng)待了一個多月的這間球形艙室后,章北海打開艙門,飄了出去,他已經(jīng)準備好平靜地面對狂怒的人群,面對無數(shù)譴責和鄙夷的目光,面對最后的審判面對自己不知道還有多長的余生,作為一名已經(jīng)盡責的軍人,不管將遇到什么,這余生肯定是平靜的。
廊道中空無一人。
章北海慢慢前行,兩邊的艙室一間間向后移去,它們都大開著門。所有的艙室看起來都是一模一樣的球形空間,艙壁是雪白的,像沒有瞳仁的眼球。環(huán)境很潔凈,沒有看到一個打開的信息窗口,艦上的信息系統(tǒng)可能已經(jīng)被重新啟動并初始化了。
章北海想起了自己早年看過的一個電影 ,影片中的人物身處一個魔方世界,這世界是由無數(shù)間一模一樣的立方體房間構成的,但每一間中都暗含著不同的致命機關,他們從一間進入另一間,無窮無盡他突然驚奇于自己思想的信馬由韁。在以前這是一種奢侈,但現(xiàn)在,長達兩個世紀的人生使命已經(jīng)完成,思想可以悠閑地散步了。
到了轉彎處,前面是更長的一段廊道,仍然空空如也,艙壁均勻地發(fā)著乳白色的柔光,一時間竟讓人失去立體感,感覺世界好生簡潔。兩側的球形艙還是全部大開著門,仍是一模一樣的白色球形空間。
自然選擇號似乎被遺棄了,而此時在章北海的眼中,他置身于其中的這艘巨艦更像是一個巨大但簡潔的符號,隱喻著某種深藏在現(xiàn)實后面的規(guī)律。章北海有一種錯覺:這些一模一樣的白色球形空間充滿了周圍無限延伸的太空,宇宙就是無限的重復。這時,一個概念突然在他的腦海中出現(xiàn):全息。
在每一個球形艙中,都可以實現(xiàn)對自然選擇號的全部操縱和控制,至少從信息學角度看,每一個艙就是自然選擇號的全部,所以,自然選擇號是全息的。
這艘飛船本身則像一粒金屬的種子,攜帶著人類文明的全部信息,如果能夠在宇宙的某處發(fā)芽,就有可能再次成長出一個完整的文明。部分包皮古著全部,所以,人類文明可能也是全息的。章北海失敗了,他沒能把這粒種子撒出去,他感到遺憾,但并不悲傷,這不僅僅是因為自己盡了責任。他已經(jīng)獲得自由 的思想在飛翔。他想到,宇宙很可能也是全息的,每一點都擁有全部,即使有一個原子留下來,就留下了宇宙的一切。他突然有了一種包皮容一切的寄托感,十多個小時前,當他還在睡夢中時,在太陽系遙遠的另一端。丁儀踏上他前往水滴的最后的航程,也有過這種感覺。
章北海來到了廊道的盡頭,打開門,進入了戰(zhàn)艦上最大的球形大廳。三個月前,他就是從這里第一次進入自然選擇號的。現(xiàn)在同那時一樣,在球形中央的空間中,懸浮著由艦隊官兵組成的方陣,但人數(shù)比那時要多幾倍。方陣分為三層,自然選擇號的兩千人隊列處于中央一層,但章北??闯觯挥羞@一層方陣是真實的,上下兩層都是全息圖像。他細看后辨認出來,全息圖像方陣是由追擊艦隊四艘戰(zhàn)艦的官兵組成的。在三層方陣的正前方,包皮括東方延緒在內的五名大校軍官站成一排,其中四名是追擊艦隊的艦長。章北??闯隼锩娉藮|方延緒外也都是全息圖像,這些圖像硅然是從追擊艦隊傳來的。當章北海飄進球形大廳時,五千多人的目光會聚在他身上,這顯然不是看叛逃者的目光,艦長們依次向他敬禮。
亞洲艦隊藍色空間號!北美艦隊企業(yè)號!亞洲艦隊深空號!歐洲艦隊終極規(guī)律號!東方延緒最后一個向章北海敬禮:亞洲艦隊自然選擇號!前輩,您為人類保存下來的五艘星際戰(zhàn)艦,也是現(xiàn)在人類太空艦隊的全部,現(xiàn)在接受您的指揮!崩潰了,都崩潰了,集體的精神崩潰。史曉明搖頭嘆息著說,他剛從地下城歸來,整個城市都失控了,亂成一團 。這是小區(qū)政府的一次會議,區(qū)行政官員都到了,冬眠者約占三分之二,其余是現(xiàn)代人?,F(xiàn)在可以很清楚地把他們區(qū)分開來:雖然都處于極度的抑郁狀態(tài),但冬眠者官員都在低沉的情緒中保持著常態(tài),而現(xiàn)代人則都或多或少地表現(xiàn)出崩潰的跡象,會議開始以來他們的情緒就多次失控,史曉明的話再次觸碰了他們脆弱的神經(jīng)。區(qū)最高行政長官淚痕未干,又捂著臉哭了起來,引得另外幾名現(xiàn)代人官員同他一起哭;主管地區(qū)教育的官員則歇斯底里地大笑,還有一個現(xiàn)代人痛苦地咆哮起來,向地上摔杯子你們安靜。史強說,他聲音不高,但充滿了威嚴,現(xiàn)代人官員們都安靜下來,行政長官和幾個同他一起哭的人極力忍住抽泣。
真是一群孩子。希恩斯搖搖頭說,他是作為居民代表來參加會議的,也可能是唯一一個從聯(lián)合艦隊毀滅中受益的人現(xiàn)在,現(xiàn)實與他的思想鋼印一致了,他也就恢復了正常。在這之前,面對那看起來已經(jīng)近在眼前的無比真實的勝利,他終日被思想鋼印折磨著,精神幾乎被撕裂了。他被送到市里的大醫(yī)院,那里的精神醫(yī)學專家對他也無能為力,但卻對送他去的郊區(qū)官員和羅輯等人出了一個很奇怪的主意:就像左拉的《柏林之圍》和一部黃金時代的老電影 《再見列寧》中那樣,為病人制造一個人類失敗的虛假環(huán)境。他們回去后真的這么做了,好在現(xiàn)代虛擬技術已經(jīng)發(fā)展到頂峰,制造這樣一個環(huán)境并不難。希恩斯在他的住處每天都可以看到專為他播出的新聞,伴有栩栩如生的三維影像。他看到三體艦隊的一部分加速航行,提前到達太陽系;在柯伊伯帶戰(zhàn)役中,人類聯(lián)合艦隊遭受重創(chuàng),接著海王星軌道失守,三大艦隊只得退守木星軌道進行艱難的抵抗負責制作這個虛假世界的小區(qū)衛(wèi)生官員對這項工作興致勃勃。結果當真實的慘敗發(fā)生后,該官員是最先精神崩潰的,此前,為了滿足希恩斯的需要并給自己帶來最大的樂趣,這位故事大王窮盡了自己的想象力,把人類的失敗描述得盡可能慘重,但現(xiàn)實的殘酷還是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當艦隊毀滅的影像從二十個天文單位外經(jīng)過三小時傳回地球時,公眾的表現(xiàn)就像一群絕望的孩子,世界變成了被噩夢纏繞的幼兒園,群體的精神崩潰現(xiàn)象迅速蔓延,一切都失去了控制。
史強所在的小區(qū)里,比他級別高的行政官員要么辭職,要么在崩潰中無所作為,上一級政府緊急任命他接替小區(qū)最高行政長官的職務。雖然不是多大的官,但這一冬眠者小區(qū)在這場危機中的命運就掌握在他的手中,好在與城市相比,這里的冬眠者社會仍保持著穩(wěn)定。
我請大家注意現(xiàn)在的形勢,史強說,地下城的人工生態(tài)系統(tǒng)一旦發(fā)生了問題,那兒就成了地獄,里面的人都會擁到地面上來,那樣的話這里就不適合生存了。我們應該考慮遷移。向哪兒遷呢?有人問。
向人口稀少的地方,比如西北,當然要先派人去考察一下?,F(xiàn)在誰也說不好世界會變成什么樣,會不會再來一次大低谷,我們得做好完全靠農(nóng)業(yè)生存的準備。水滴會攻擊地球嗎?又有人問。
操那份閑心干什么?大史搖搖頭說,反正現(xiàn)在誰也拿它沒辦法,在它把地球撞穿之前,日子還得過,是不是?說得對,操閑心是沒用的,我對這點是再清楚不過了。一直沉默的羅輯說。
人類僅存的七艘太空戰(zhàn)艦都在飛離太陽系,它們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是自然選擇號和追擊它的艦隊,共五艘戰(zhàn)艦;另一部分是從水滴大毀滅中幸存的量子號和青銅時代號。這兩支小艦隊分別處于太陽系的兩端,它們隔著太陽,沿著幾乎相反的方向飛向茫茫太空,漸行漸遠。
在自然選擇號上,當章北海聽完聯(lián)合艦隊全軍覆沒的過程匯報后,臉上的表情沒有變化,目光仍平靜如水,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密集編隊是個不可原諒的錯誤,其他的,都在預料之中。同志們,章北海的目光越過五位艦長,掃視著由五艦戰(zhàn)艦的官兵排成的三層隊列,我對你們用這個古老的稱呼,是想說我們所有人今后必須擁有同一個志向。每個人應該明白我們所面對的現(xiàn)實,也應該看到我們將要面對的未來:同志們,我們回不去了。是的,回不去了,毀滅了聯(lián)合艦隊的水滴還在太陽系中,另外九個水滴也將于三年后到達,對于這支小艦隊,曾經(jīng)的家園現(xiàn)在是一個死亡陷阱。同時,回去已經(jīng)沒有意義,地球世界的末日已經(jīng)不遠,從收到的信息看,人類文明可能等不到三體主力艦隊到達就會全面崩潰,這五艘飛船必須承擔起延續(xù)文明的責任,能做的只有向前飛,向遠飛,飛船將是他們永遠的家園,太空將是他們最后的歸宿。
這五千五百人就像剛剛割斷臍帶的嬰兒,被殘酷地拋向宇宙的深淵,像嬰兒一樣,他們只想哭。但章北海沉穩(wěn)的目光像一個強勁的力場維持著陣列的穩(wěn)定,使人們保持著軍人的尊嚴。對于被拋棄在無邊暗夜中的孩子們,最需要的就是父親,現(xiàn)在,同東方延緒一樣,他們從這名來自古代的軍人身上感受到了父親的力量。
章北海接著說:我們永遠是人類的一部分,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一個獨立的社會,必須擺脫對地球世界的精神依賴,現(xiàn)在,我們應該為自己的世界起一個名字。我們來自地球,也可能是地球文明唯一的繼承者,就叫星艦地球吧。東方延緒說。
很好。章北海向東方投來贊許的目光,然后再次轉向隊列,從此以后,我們每個人都是星艦地球的公民了,這一刻,可能是人類文明的第二個起點。我們有很多事情要做,現(xiàn)在,請每個人都回到自己的崗位上去。兩個全息影像方陣消失了,自然選擇號的方陣也開始散開。
前輩,我們四艘艦是不是靠過來?深空號的艦長問,他們的影像還投有消失。
章北海堅決地搖搖頭,沒有必要,你們與自然選擇號目前相距約二十萬公里,雖很近,但靠過來也是要消耗聚變燃料的,能源是我們生存的基礎,現(xiàn)在已經(jīng)所剩不多了,能省一點就省一點。我們是這片太空中僅有的人類,我理解你們想聚靠在一起的心情,但二十萬公里并不算遙遠。從現(xiàn)在起,我們必須從長遠考慮了。是啊,必須長遠考慮了。東方延緒輕輕地重復著章北海的話,雙眼茫然地平視著,像是在遙望橫亙在前面的漫漫歲月。
章北海接著說:要盡快召開公民大會,把星艦地球的基本事務確定下來,然后盡早使大部分人進入冬眠,讓生態(tài)循環(huán)系統(tǒng)在最小模式運行不管怎么說,星艦地球的歷史開始了。父親的目光又在冥冥中出現(xiàn)了,像是來自宇宙邊緣的穿透一切的射線。章北海感到了他的注視,他在心里說:是啊,爸爸,您真的不能安息,沒有結柬,一切又都繼續(xù)下去了。
第二天(星艦地球仍采用地球計時),星艦地球召開了第一次全體公民大會,大會由各艦的五個分會場用全息影像聯(lián)成一個主會場,到會的公民有三千人左右,其余無法離開崗位的人則通過網(wǎng)絡參加。
會議首先確定了一件追在眉睫的事:星艦地球的航行目標。會上一致通過保持現(xiàn)有航向不變。這是章北海在起航時就為自然選擇號設定的目標,航向指向天鵝座方向。精確目標是NH558J2恒星,這是距太陽系最近的帶有行星的恒星之一,它帶有兩顆行星,都是類似于木星的氣液態(tài)行星。不適合人類生存,但可以為飛船補充核聚變燃料?,F(xiàn)在看來,選擇這個目標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因為在不同方向有另一顆帶行星的恒星,據(jù)觀測其中的一顆行星的自然環(huán)境與地球類似,而距離與前一個目標相比只遠了一點五光年。但這顆恒星只帶有一顆行星,如果這個世界并不適合人類生存(可生存的世界條件十分苛刻,且跨越光年的觀測總是有偏差),那星艦地球就失去了補充燃料的機會。而到達NH558J2后,補充了燃料的飛船可以以最高航速更快地前往下一個目標。
NH558J2距太陽系十八光年,按照現(xiàn)在的航速,再考慮到航程中的各種不確定因素,星艦地球可能在兩千年后到達。
兩千年,這個冷酷的數(shù)字再一次使現(xiàn)實和未來清晰起來。即使考慮到冬眠因素,現(xiàn)在星艦地球的大部分公民也不可能活著到達目的地,他們的人生之路只能是這二十個世紀的漫長航程中的一段。而對于那些到達目的地的后代來說,NH558J2不過是一個中轉站,誰也不知道下一個目的地在哪里,更不知道什么時候星艦地球能找到真正適合生存的家園。
其實,章北海的思考是異常理智的,他清楚地球之所以如此適合人類生存,并不是巧合,更不是什么人擇原理的作用,而是地球生物圈與自然環(huán)境長期相互作用的結果,這種結果,在其他遙遠恒星的行星上不太可能完全重復,他飛向NH558J2的選擇蘊涵了一種可能:可生存世界可能永遠也找不到,新的人類文明將是永遠在航行之中的星艦文明。
但章北海沒有明確表達自己的想法,真正能夠接受星艦文明的,可能是星艦地球的下一代人了,這一代人只能把一個想象中的像地球那樣的行星家園作為人生的寄托。
這一次公民大會還確定了星艦地球的政治地位,會議認為,五艘飛船永遠屬于人類世界,但在目前情況下,星艦地球在政治上已經(jīng)不可能屬于三大艦隊和地球世界,而是一個完全獨立的國家。
這個決議被發(fā)向太陽系,聯(lián)合國和艦隊聯(lián)席會議沉默了許久才回信,沒有表態(tài),只有作為默許的祝福。
于是,人類世界現(xiàn)在分為三個國際:古老的地球國際、新時代的艦隊國際和飛向宇宙深處的星艦國際。最后一個國際只有五千多人,卻攜帶了人類文明的全部希望。
第二次公民大會開始討論星艦地球的各級領導機構的問題。
在會議開始時,章北海說:我認為這個議程早了些,我們必須首先確定星艦地球的社會形態(tài),才能決定需要什么樣的領導機構。就是說,我們首先需要制定憲法。東方延緒說。
至少是憲法的基本原則吧。于是,會議在這個方向上展開討論。大多數(shù)人的思想傾向是:星艦地球處于嚴酷的太空環(huán)境中,自身的生態(tài)系統(tǒng)又十分脆弱,在這樣的條件下生存,必須建立一個紀律嚴明的社會,必須保證統(tǒng)一行動的意志。于是有人提出:應該保留現(xiàn)有的軍隊體制。這個想法得到了多數(shù)人的贊同。
就是說,一個專制社會。章北海說。
前輩,應該有個好聽些的名稱吧,我們本來就是軍隊。藍色空間號艦長說。
我認為不行。章北海決然地搖搖頭,僅靠生存本身是不能保證生存的,發(fā)展是生存的最好保障。在航程中,我們要發(fā)展自己的科學技術,也要擴展艦隊的規(guī)模。中世紀和太低谷的事實都證明,專制制度是人類發(fā)展的最大障礙,星艦地球需要活躍的新思想和創(chuàng)造力,這只有通過建立一個充分尊重人性和自由 的社會才能做到。如果前輩指的是建立一個現(xiàn)代地球國際那樣的社會,星艦地球可是有先天的條件。一名下級軍官說。
是的。東方延緒對發(fā)占者點點頭,星艦地球的人數(shù)很少,且有極其完善的信息系統(tǒng),任何問題,都可以很便捷地由全體公民討論和表決,我們可以建立人類歷史上第一個真正的民主 社會。也不行。章北海又搖搖頭,正像前面那些公民所說,星艦地球航行在嚴酷的太空中,威脅整個世界的災難隨時都可能發(fā)生。人類社會在三體危機的歷史中已經(jīng)證明,在這樣的災難面前,尤其是當我們的世界需要犧牲部分來保存整體的時候,你們所設想的那種人文社會是十分脆弱的。所有與會者都面面相覷,他們的目光中流露出同一個意思:那該怎么辦呢?章北海笑了笑說:我想得太簡單了,這個問題在整個人類歷史上都沒有答案,怎么可能在一次會議上解決呢?我想,需要經(jīng)歷一個漫長的實踐和探索的過程才能為星艦地球找到合適的社會模式。會后,全體公民應該對此展開充分的討論請原諒我干擾了會議的議程,還是按原來的議題進行吧。東方延緒從來沒有見到章北海有那樣的笑容,他很少笑,偶爾笑起來有一種自信和寬容,但他現(xiàn)在卻表現(xiàn)出一種從來沒有過的羞澀的歉意,雖然會議的這段插曲沒有什么結果,但章北海是一個思維極其縝密的人,像這樣提出欠思考的意見又收回的事是絕無僅有的,東方延緒從中看出了一種漫不經(jīng)心,這次會議上他也沒有做記錄,而以往會議上他做記錄都很認真,艦上只有他一個人還在使用古老的紙和筆,這成為他的一個標志。
那現(xiàn)在是什么占據(jù)了他的思想呢?會議轉而討論艦隊領導機構的事,公民們傾向于認為:目前還不具備舉行選舉的條件,應該維持各艦的指揮系統(tǒng)不變,艦長為各艦的領導者,同時,由五位艦長組成星艦地球的權力委員會,對重大事務共同討論做出決定。而章北海則被所有與會者一致推選為權力委員會的主席,掌握星艦地球的最高權力。對這一決議舉行了全體公民投票,百分之百通過。
但章北海拒絕了這個使命。
前輩,這是你的責任!深空號艦長說。
在星艦地球,只有你擁有統(tǒng)領各艦的威信。東方延緒說。
我想我已經(jīng)盡了責任,現(xiàn)在累了,也到了退休的年紀。章北海淡淡地說。
散會后,章北海叫住了東方延緒,這時人們都已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