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浦元走上前來,我警惕地轉(zhuǎn)回身,問他要干嗎。他笑了笑,叫來一個手下指著我說:“阿三,這位胡 掌柜你替他處理一下傷口?!?/p>
那個叫阿三的大胖子點點頭,打開隨身攜帶的急救箱對我說:“胡 掌柜,勞煩您到這邊來,我替您看看?!?/p>
送上門的好處,不要白不要,反正我臉皮厚,不信你這點兒好處就準(zhǔn)備把我收買了。我在那個叫阿三的伙計面前坐下,他戴著口罩從包皮中取了一副尚未拆封的橡膠手套,然后叫人用酒精消毒,最后才開始慢慢地走到我身后。我說:“這位小哥看著挺專業(yè),哪個單位的?”他憨笑了一下說:“哪里專業(yè),不過是跟著王老板混口飯吃。您這幾針縫得才叫專業(yè),胡 老板真英雄。不過保險起見,我還是得給您做點兒清理?!?/p>
我點了點頭,示意他不用在意,按一般流程走就行。
在我接受治療的同時,王浦元一直處于觀望狀態(tài),估計是替他那個不成氣的孫子擔(dān)心。我本想告訴他王清正跟其他人在一塊兒,暫時應(yīng)該還算安全??赊D(zhuǎn)念一想,王家祖孫瞞著我們干了不少好事,讓他多擔(dān)心一會兒也沒什么不對。阿三在后邊磨嘰了半天,最后摘下口罩,露出一張滿頭大汗的肥臉,屁顛兒屁顛兒地跑到王浦元身邊耳語了幾句。我看著氣氛不對,就隨口問了一句。王浦元瞄了我一眼說:“算你命大,沒有沾上尸毒。要不然,哼!”
我心頭頓時漏了一拍,合著他貓哭耗子裝了半天好人,只是在找機(jī)會要我的命。
“不服氣?”王浦元抖了抖衣袖,正色道,“你可以問問在場的諸位,剛才死的都是些什么人?!?/p>
“怎么,不是日本人?”我見那群雙面尸都穿了日本人的工作服,還當(dāng)他們就是昨天襲擊營地的匪徒??涩F(xiàn)在聽王浦元這話頭里的意思,似乎另有隱情。
阿三一直在邊上站著,回答說:“這幾個兄弟都是我們的人,混在日本人的隊伍里充當(dāng)內(nèi)應(yīng),本準(zhǔn)備打他們一個出其不意,沒想到……”
“那他們的臉?”我看著洞外熊熊燃燒的火焰,又想起了那一張張扭曲變形的人臉。
“哪有人天生那副模樣。”阿三說到一半看了看王浦元,后者朝他點頭,示意可以繼續(xù)說下去,“先前我們并不知道哪兒出了毛病,直到在大殿跟日本人交 手的時候,有一個兄弟忽然發(fā)狂傷人,我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他制伏。開始的時候,我以為他在地下待得太久以至于精神崩潰,所以才會到處傷人??墒虑槁兞藰幼樱仁潜粋膸讉€人先后陷入昏迷狀態(tài),隨后他自己的臉忽然化膿出水,到最后整個臉幾乎爛得快要掉下來了。當(dāng)時我對他進(jìn)行了搶救,但始終無法解釋這種突發(fā)性的疾變,不到半個鐘頭人就斷了氣。沒想到可怕的事情還在后頭……”
他說到一半的時候,王浦元有點兒不耐煩,讓他揀重點。阿三點點頭說:“負(fù)責(zé)掩埋尸體的人回來之后說,尸體出現(xiàn)了異樣,腦袋后邊鼓出來一塊大包皮,腫得有臉盆大。我當(dāng)時多留了一個心眼兒,讓他們帶著我折回現(xiàn)場,打算再做一個徹底的尸檢。誰知道等我們過去的時候,土坑已經(jīng)被人刨開了,底下別說尸體,連根毛都沒剩下。王老板認(rèn)定了這尸體有詐,喝令所有人整裝,迅速撤離大殿。后來的情況你也該明白,我就不做贅述了?!?/p>
“你是說你們離開大殿之后遭到了雙面尸的襲擊?”
阿三苦笑道:“我們當(dāng)時的處境不比你好多少,先在大殿受到伏擊,進(jìn)入墓道之后又碰上了那些尸變的人,不光是我們的弟兄,那些死掉的日本人也緊跟著追了上來,每個人都長著兩張臉。準(zhǔn)確地說,更像一種新的生命體占據(jù)了原來的軀殼,類似于某種腫瘤?!?/p>
我說:“三大夫,你這說法有點兒玄啊!能不能換點兒咱普通百姓能聽明白的?”阿三搖頭:“這事說不明白,暫時只是一種推測。不過王老板堅持說這是娘娘墳的詛咒,是那些枉死的人牲在尋替死鬼?!?/p>
我摸了一下自己的后頸,再次確定王浦元不是省油的燈,他明著讓阿三為我處理傷口,實際是借故觀察我的情況。依他的性子,只怕當(dāng)時如果有絲毫疏漏都不會留我活口,現(xiàn)在回想起來不禁后怕。
“你想好了,下一步怎么走?”說話間,王浦元站起身來。我滿心防備,老實說,我原先計劃著先找到Shirley楊他們,可現(xiàn)在落到他手中,不可能輕易脫身,何況林芳還被他們綁著,如果讓胖子知道我丟下她一個人逃跑,估計這兄弟也沒得做了。
“大家既然找到同一處來,那目標(biāo)自然相同。實話告訴你,王清正跟我的朋友在一塊兒,虧得有你這個做爺爺?shù)囊宦妨粝掠浱?。他手下的人都已?jīng)死光了。”
我這么說無非想告訴他兩件事:第一,你家寶貝孫子在我手里;第二,你們那點兒小伎倆爺早就看在眼里了。雖然有虛構(gòu)的成分,但總體來說大差不差,他想不信都不行。
“好小子,倒是小看你了。真是桑老頭兒找來的好徒弟?!?/p>
我懶得再跟他解釋桑老爺子的事,索性攤牌道:“帶林芳下地的是我們,我有責(zé)任把她活著帶出去。至于墓里的東西,我們一點兒興趣都沒有。王家想要請自便?!?/p>
“你說沒興趣?”王浦元挑眉笑道,“黃口小兒,你倒是會誆。那姓林的丫頭什么都沒告訴你?”
我立刻瞪了林芳一眼,這個死官僚當(dāng)初費盡心機(jī)把我們騙進(jìn)套里,到頭來還不是陪著她一塊兒被老王八捏在手心里。這時,王浦元也看了一眼林芳。
林芳哼了一聲,二話不說,抬腳將守在身邊的壯漢踢翻在地,然后徑直走上前來。王浦元的伙計紛紛將槍口瞄準(zhǔn)她,但沒有一個敢輕易靠上去找死。
“林少校終于肯出面了?”
林芳雙手被捆在身后,臉上卻沒有半點兒被擄的頹喪之氣。她一屁股坐在我們對面的石階上,盯著我們兩人掃了好幾個來回。我不知道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直到她義正詞嚴(yán)地對王浦元說:“東西都在胡 老板手上,你殺了我也是白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