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數(shù)遍,卻毫無發(fā)現(xiàn),先知的尸體上沒有任何提示性的符號、圖畫、文字。胖子急不可耐,動手在先知的遺骨中摸了個遍,仍然是什么也沒有。
先知的遺骸呈坐姿,盤腿而坐,一只手搭在石匣旁,另一只手平放在膝前,甚至連個指示的手勢都沒有,身上除了腐朽成粉末的衣服,裹了一張羊皮之外,更無一物。
我又遍尋四周,看看有沒有什么機關(guān)暗道之類的東西,然而這墓室是在石山中掏出來的,四壁都是頑石,個別地方有些細小的裂縫,伸手一試,能感覺到一絲絲涼風(fēng),看來這墓室離山頂也不遠了。但是沒有炸藥和工具,想在山石中開出一條逃生的道路,簡直是比登天還難。
這間墓室唯一的入口,就是我們進來的那個裂縫,那里曾經(jīng)有道石門,我們進來的時候為了躲避落下的無數(shù)碎石,外邊的墓道根本沒有仔細看,山體內(nèi)的破裂,使我們逃生的山隙和墓道連在了一起,然而這條路又已經(jīng)被碎石堵死,想返回找墓道出去是絕不可能的。
三人急得團 團 亂轉(zhuǎn),忽然腳下一陣晃動,耳中只聽一陣細微的破裂聲從山體中傳出,那聲音越來越響,地面的震動也隨之加劇,看來爆炸導(dǎo)致的山體內(nèi)部張力傳導(dǎo),經(jīng)過前兩次一次比一次大的開裂之后,壓力繼續(xù)累加,馬上就會發(fā)生第三次山裂,難道先知的啟示就對應(yīng)在此處?
一陣強烈的晃動,墓室中喀喇喀喇,裂出三條大縫,一條在地面上,另外兩條一左一右,剛好在墓室的兩側(cè),高矮寬窄都可以容得下人通過。
胖子罵道:“他媽的,三選一啊,這小孩先知玩咱們,咱們一人走一邊吧,出去一個也好過都被埋在這山里。”
Shirley楊指著先知的尸骨說:“先知已經(jīng)給咱們指明道路了!”她聲音顫抖,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
我和胖子低頭一看,地上裂開的大縫使石匣陷進去了一半,先知的尸骨也歪在一旁,右手的手指剛好指著墓室左側(cè)裂開的大裂縫。
我們連忙跪下磕頭,感謝先知先圣的保佑。這時從墓室上邊落下的碎石塊越來越大,轟隆之聲 不絕于耳,墓室中已經(jīng)無法立足了。
我讓胖子扛起陳教授,我和Shirley楊抬上葉亦心,從墓室墻壁左側(cè)的裂縫中鉆了進去,沒行出幾步,一陣白光耀眼生花,頭上出現(xiàn)了久違的天空。
這里距離山頂不過數(shù)米的落差,但是山體震動得非常猛烈,山石出現(xiàn)了一道道的裂痕,腳下盡是碎石,一步一滑,落足十分艱難。
胖子蹲下身去,Shirley楊踩著他的肩膀先爬了上去,又照葫蘆畫瓢把陳教授也弄了上去。
我讓胖子先上去,然后扔下根繩子,好把葉亦心的尸體拉上去,不能就這么把她永遠埋在山中。胖子爬起來比較吃力,我在底下托,Shirley楊在上邊拽,費了好大力氣才爬了上去。
這時我身后的石壁轟的一聲巨響,嚇了我一跳,回頭向后邊一看,只見身后的山體,正在向后塌陷,整個扎格拉瑪山裂成了兩半,鬼洞上巨大的圓弧頂壁承受不住,正不斷地塌落,把安放女王棺木的石梁,連同尸香魔芋,以及無數(shù)的財寶、巨瞳石人像,都砸落進了無底的鬼洞。鬼洞中正流出一股股的黑水,掉進去的東西立刻便被黑水淹沒,黑色的山體,漆黑的洞穴,身后的大地像是魔鬼張開了黑洞洞的大嘴,正在吞噬著山腹中的一切。
山崩地陷的威力使人目為之一眩,我一只手緊緊抓住石壁,另一只手抱住葉亦心的尸體,不敢稍動,唯恐也隨著身后崩塌的山體落下鬼洞之中。
胖子在上邊焦急地大喊:“老胡 快爬上來,別管那小妞 兒的尸體了,現(xiàn)在顧不上死人了!”
我本想怎么著也得把葉亦心的尸體帶出去,這時抱著葉亦心的左手已經(jīng)又酸又麻,看來要是不放手,我也得跟著葉亦心掉下去,只好松開了手臂,沒成想葉亦心的胳膊掛在了我的便攜袋上,被葉亦心幾十斤的分量往下一墜,便攜袋被掛開了一個口子,先知的羊皮啟示錄打著滾,同葉亦心的尸體一起掉落到了山下。
我眼睜睜地看著羊皮冊落到山下,心中懊惱不已,先知的預(yù)言很明確,羊皮冊落地之時,就會發(fā)生一場吞沒扎格拉瑪山的沙暴。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事已至此只好聽天由命,我手足并用往山頂上爬,忽聽背后一個哀怨的女聲在我耳邊哭泣著,這聲音似乎就是葉亦心那小姑娘的。我的身體忽然發(fā)沉,似乎有個力量在把我向下拉扯,想把我拉到山下去。
我汗毛倒豎,這時沙漠中的太陽已經(jīng)有一半沉入了西方的地平線,我身處的地方正在山體的陰影中,四周又盡是黑石,這一刻真像是摸到了地獄的大門。
我掙扎著想爬上山頂,但是腳下立足的山石已經(jīng)崩塌,只能憑雙手的力量死死扒住山體,無法回頭去看,不過即使能回頭,我也不想看,說不定一害怕手上抓不牢,就得掉進下面的鬼洞了。
我想要竭力抑制著不去聽那哭聲,耳邊的哭泣聲卻越來越凄楚,一聲聲地刺中人心,聽得我心中發(fā)酸,身體愈發(fā)沉重,忍不住就想松手。
胖子和Shirley楊在山頂見我昏昏沉沉的不太對頭,想伸手把我拽上來,又距離稍遠夠不到,眼見山體的裂痕擴張,整座山轉(zhuǎn)眼就會塌陷,手邊沒有繩索,只好解下腰帶垂了下來。
我被上邊的兩個人一招呼,猶如三伏天被潑了一桶涼水,全身一振,清醒了過來,耳邊的哭聲消失,身后拉扯的力量也隨即不見了,當(dāng)下不敢多待,拉住胖子的皮帶,爬上了山頂。
大漠中的落日已經(jīng)變得模糊,一陣陣夾帶著細沙的微風(fēng)刮過,天地間籠罩著一層不祥的陰影,安力滿老漢以前曾經(jīng)說過,這種風(fēng)是黑沙暴即將到來的信號,先知預(yù)言中扎格拉瑪末日終于來臨了。
我和胖子架起陳教授,老頭子這時候已經(jīng)沒反應(yīng)了,像個木偶一樣任人擺布,你拉著他,他就跟你走,也不知道累,但是不能停步,一停下,他就坐地上怎么也拽不起來了。
只能這么拖著,拽著,往山下跑,靠近精絕古城的那一面山體已經(jīng)完全崩塌,那半截中空的巨大山體,剛好蓋在鬼洞上邊,把洞口永遠地封堵住了。我們下山的這一側(cè)是扎格拉瑪山谷的入口,我們本想下來之后,就穿過山谷去與安力滿的駝隊匯合。沙暴已經(jīng)開始了,沒有駱駝的話,僅憑著十一號也跑不出去。
沒想到剛一到山下,便聽山谷中蹄聲攢動,安力滿老漢神色慌張,正大聲吆喝著,驅(qū)趕駱駝往外跑。
胖子大罵:“老頭兒,你發(fā)的誓都是放屁??!”
安力滿也沒想到我們會出現(xiàn)在山谷的入口,連忙說道:“贊美真主,看來咱們嘛在這里碰到的,又是胡 大的安排嘛。”
我們也顧不上跟他多說,把陳教授抬上駱駝,也各自找了一匹爬上去,安力滿還追著問其余的人到哪去了。
我說:“別提了,都沒了。現(xiàn)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哪能躲避大沙暴,你就快帶大伙往那邊跑。”
天空已經(jīng)完全陷入了黑暗,這次刮的是旋風(fēng),風(fēng)眼好像就是山中的鬼洞,風(fēng)力正在逐漸加強,臉上被沙子刮得生疼。安力滿老漢也沒想到這場大沙暴竟然來得如此快,先前半點征兆也沒有,這里除了扎格拉瑪和精絕古城的遺跡之外,茫茫大漠,哪里有躲避的地方。不過既然是旋風(fēng),離風(fēng)眼越遠便越安全,認(rèn)準(zhǔn)了方向一直跑就對了,能不能逃出去,那就要看胡 大他老人家的心情了。
安力滿老漢打了聲長長的呼哨,騎著頭駝當(dāng)先引路,帶著駝隊向西奔逃。
剛開始聽見身后傳來一陣陣奇異的聲響,似是鬼哭狼嚎,又似是大海揚波,瞬間狂風(fēng)大作,裹挾著沙塵的強風(fēng)鋪天蓋地,加之天黑,能見度低到了極點,雖然用頭巾遮住了嘴,仍然覺得有無數(shù)沙石灌進耳鼻。
跑出很大一段距離之后,駱駝們漸漸不聽指揮了,安力滿讓駝隊停了下來,這時候誰說什么已經(jīng)全聽不到了,他打了幾個手勢,就把受驚的駱駝聚攏成一圈。
我看他的意思可能是說再跑下去,駝隊就要跑散了,隊伍一旦散開,那就誰也沒有生存下去的可能,現(xiàn)在只好原地筑起防沙墻,人躲在駱駝中間,剩下要做的就只有向胡 大禱告了。
我對他點點頭,表示了解了,讓Shirley楊把陳教授裹在毯子里,就地躲避沙暴。
我和胖子拼了命地鏟沙子,安力滿老漢安置完駱駝也過來幫忙,在駱駝周圍筑起了一道簡易的防沙墻,然后用毯子把駱駝的眼睛蒙上,防止它們受驚逃竄,眾人也各自裹上毯子圍在一起。
好在已經(jīng)離開了風(fēng)眼,沙暴邊緣地帶的風(fēng)沙已經(jīng)如此厲害,在風(fēng)眼中心說不定會把人撕成碎片。
安力滿的駱駝都是比較有經(jīng)驗的,這時候圍在一起,便不再驚慌,當(dāng)它們被沙子掩埋住一部分,就抖動身體,向上挪動一點,不至于被沙子徹底埋住。
一直到第二天上午,風(fēng)沙才漸漸平息。我們這一夜 不停地挖防沙墻,早已筋疲力盡,見沙暴已過,這才敢站起來抬頭向外看,周圍都是波浪一樣起伏的沙丘,黃沙被風(fēng)吹出一條條凝固的波紋。
精絕古城、黑色的扎格拉瑪神山、女王的棺槨、尸香魔芋、先知與先圣的墓穴,連同古代那些不為人知的無數(shù)秘密,還有郝愛國、葉亦心、楚健、薩帝鵬,都永遠埋在了黃沙的深處。
陳教授也從毯子中探出腦袋,看著天空傻笑,Shirley楊過去把陳教授頭上的沙子撫去。安力滿跪在地上祈禱,感謝胡 大的仁慈。胖子把所有的行囊翻開找水,最后一無所獲,沖我一攤手,做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
我也無奈地搖了搖頭,光顧著逃命,根本沒想起來水的事,而且早在七天前就越過了安全返回點,現(xiàn)在想回去,談何容易。去往茲獨暗河的通道也被徹底埋住了,憑我們這么幾個人不可能挖開,一滴水也沒有,在沙漠中恐怕堅持不了一天,喝咸沙窩子水和駱駝血也不是辦法,一想到活活渴死在沙漠中的慘狀,便覺得還不如在鬼洞中死了來得痛快。
在沙漠中沒有水,就像活人被抽干了血,眾人都是一籌莫展,坐在原地發(fā)呆。
忽聽安力滿“嗷”的一聲大叫:“胡 大的使者!”只見離我們不遠的沙坡上,出現(xiàn)了一個白色的影子,我以為是又渴又餓,眼睛花了,趕緊揉了揉眼睛仔細去看。
原來是我們先前到西夜城之前見到過的那峰白駱駝,它正悠閑地在沙丘上散步,慢慢朝
西方走去。
安力滿老漢激動無比,話都說不利索了,白駱駝出現(xiàn)在受詛咒的黑沙漠,這說明古老的詛咒已經(jīng)消失了,胡 大又收回了這片沙漠,跟著胡 大的使者,一定可以找到水。
我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上次還說進沙漠的旅人見到白駱駝,便會一路平安吉祥,現(xiàn)在又說什么沙漠中的詛咒消失了,不過此時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跟著白駱駝也許真能找到水。
當(dāng)下趕緊把群駝?wù)?,跟在白駱駝的后邊。那峰高大的白駱駝,在烈日下走得不緊不慢,直走了三四個小時,轉(zhuǎn)過一道長長的沙梁,果然出現(xiàn)了一處極小的水洼。
水洼四周長著一些沙棘,水不算清澈,可能含有少量礦物質(zhì),動物可以直接喝,但是人不能直接飲用。
駱駝都迫不及待地去喝水,Shirley楊找了些消毒片,先把水裝進過濾器中過濾,再加入消毒片,這才分給眾人飲用。
這處水洼可能是茲獨暗河的支流,由于夜間沙漠的移動,使得這比較接近地面的河水滲出來一部分。
在水洼邊生了堆火,烤了幾個馕吃。我沒把最后爬上山頂時,后背好像有人拉扯的事告訴他們,這件事似真似幻,讓他娘的尸香魔芋折騰的,我都分不清真假了。別說最后這件事,包皮括整個在精絕古城以及鬼洞中的經(jīng)歷,真實虛幻已經(jīng)沒有明顯的界限了。
我和胖子談?wù)撈饋碓谠窭斏降脑庥觯喼本拖袷且粓鲎屓舜贿^氣來的噩夢,胖子說:“這狗尾巴花真他媽厲害,說不定咱們根本就沒進過精絕古城,這一切都是那鬼花造出的幻象?!?/p>
始終沒怎么說話的Shirley楊插口說道:“不是,現(xiàn)在脫離了險境再回過頭去仔細想想,尸香魔芋幻象的特點還是很明顯的,它只能利用已經(jīng)存在于咱們腦海中的記憶,卻不能夠造出咱們從沒見過的東西。女王的棺槨、鬼洞、先知的墓室、預(yù)言,這些都是真實存在的。黑蛇咱們先前也見到過,引誘咱們自相殘殺的預(yù)言石畫,第一層石匣上的是真實的,因為咱們看過了第一層的預(yù)言,所以尸香魔芋才能在第二層石匣上造出幻象?!?/p>
我對Shirley楊說:“真是英雄所見略同,我也是這么想的,只是不敢肯定,所以一直都沒說出來。咱們現(xiàn)在是不是商量一下怎么走出沙漠?”
Shirley楊說:“這就要勞煩安力滿老爺爺了,他是沙漠中的活地圖,咱們不妨先聽聽他的意見。”
安力滿見老板發(fā)了話,便用手在沙子上畫了幾下,這一片是咱們現(xiàn)在大致的位置,往南走是尼雅遺跡,距離很遠,全是沙漠,咱們補充了足夠的水也不一定能走到尼雅;向東是羅布泊,中間是沙漠,另一邊是無邊的戈壁灘;向北是咱們來的方向,也就是西夜城的方向,但是咱們深入沙漠腹地,要走回去也不容易。
現(xiàn)在看來向東南北,三個方向,都不好走,唯一剩下西面,一直向西是塔里木河,沙漠中最大的內(nèi)陸河,從咱們現(xiàn)在的位置出發(fā),走得快的話,大約用十天就可以到塔里木河、葉爾羌河、和田河的三河交 匯處。到了那里就好辦了,再補充一次清水,繼續(xù)向西走上六七天,就離阿克蘇不遠了,那附近有部隊,還有油田,可以請求他們的幫助。
我們現(xiàn)在最缺乏的水補充足了,差不多可以維持十天,食品還有一些,在沙漠里水比吃的重要,實在沒東西吃了還可以吃駱駝。
把沙窩里的水一點點過濾儲備起來,就足足用了一天的時間,然后才按計劃動身出發(fā)。一路上免不了饑餐渴飲,少不了風(fēng)吹日曬、曉宿夜行,終于在第十二天走到了塔里木河,隨后繼續(xù)西行,在第三天遇到了進沙漠打黃羊的油田工人,當(dāng)時陳教授僅剩一口氣了。
從沙漠深處死里逃生一步步走出來的心情,不是生活在正常環(huán)境中的人輕易能體會的。從那以后我養(yǎng)成了一個習(xí)慣,在家喝水,不管多大的杯,總是一口氣喝得一滴不剩。
(陳教授的生死安危、無底鬼洞中隱藏的真正秘密、先圣部落的去向、Shirley楊的身世之謎,以及胡 八一與胖子的新歷險都將在《鬼吹燈》第二部《龍嶺迷窟》中繼續(xù)華麗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