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開笑了笑,道:“你是新瓶裝著舊酒,我是舊瓶裝著新酒,你我本就有異曲同工之妙,又何必相煎太急?!?/p>
樂先生看著他,眼珠子滴溜溜在轉(zhuǎn),突然跳起來,大聲道:“妙極妙極,這比喻實(shí)在妙極,你一定是個才子,了不起的才子——來,快拿些酒來,我遇見才子若不喝兩杯,準(zhǔn)得大病一常”
云在天微笑道:“兩位也許還不認(rèn)得,這位就是武當(dāng)?shù)拿蓿舱墙凶铒枌W(xué)的名士,樂樂山,樂大先生?!?/p>
葉開道:“在下葉開?!?/p>
樂樂山道:“我也不管你是葉開葉閉,只要你是個才子,我就要跟你喝三杯?!?/p>
葉開笑道:“莫說三杯,三百杯也行?!?/p>
樂樂山拊掌道:“不錯,會須一飲三百杯,莫使金樽空對月,來,酒來?!?/p>
云在天已在車座下的暗屜中,取出了個酒壇子,笑道:“三老板還在相候,樂先生千萬不要在車上就喝醉了。”
樂樂山瞪眼道:“管他是三老板、四老板,我敬的不是老板,是才子——來,先干一杯?!?/p>
三碗酒下肚,突聽“當(dāng)”的一聲,破碗已溜到車廂的角落里。
再看樂樂山,伏在車座上,竟已醉了。
葉開忍不住笑道:“此公醉得倒真快。”
云在天笑道:“你知不知道此公還有個名字,叫三無先生?”
葉開道:“三無先生?”
云在天道:“好色而無膽,好酒而無量,好賭而無勝,此所謂三無,所以他就自稱三無先生。”
葉開笑道:“是真名士自風(fēng)流 ,無又何妨?”
云在天微笑道:“想不到閣下竟是此公的知音。”
葉開推開車窗,長長吸了口氣,忽又問道:“我們要什么時(shí)候才能到得了萬馬堂?”
云在天道:“早已到了?!?/p>
葉開怔了怔,道:“現(xiàn)在難道已過去了?”
云在天道:“也還沒有過去,這里也是萬馬堂的地界?!?/p>
葉開道:“萬馬堂究竟有多大?”
云在天笑了笑,道:“雖不太大,但自東至西,就算用快馬急馳,自清晨出發(fā),也要到黃昏才走得完全程?!?/p>
葉開嘆了口氣,道:“如此說來,三老板難道是要請我們?nèi)コ栽琰c(diǎn)的?”
云在天笑道:“三老板的迎賓處就在前面不遠(yuǎn)。”
這時(shí)晚風(fēng)中已隱隱有馬嘶之聲 ,自四面八方傳了過來。
探首窗外,已可看得見前面一片燈火。
萬馬堂的迎賓處,顯然就在燈火輝煌處。
馬車在一道木柵前停下。
用整條杉木圍成的柵欄,高達(dá)三丈。里面一片屋宇,也看不出有多少間。
一道拱門矗立在夜色中,門內(nèi)的刁斗旗桿看來更高不可攀。
但桿上的旗幟已降下。
兩排白衣壯漢兩手垂立在拱門外,四個人搶先過來拉開了車門。
葉開下了車,長長呼吸,縱目四顧,只覺得蒼穹寬廣,大地遼闊,絕不是跋涉城市中的人所能想像。
云在天也跟著走過來,微笑道:“閣下覺得此間如何?”
葉開嘆道:“我只覺得,男兒得意當(dāng)如此,三老板能有今日,也算不負(fù)此生了?!?/p>
云在天也唏噓嘆道:“他的確是個非常人,但能有今日,也不容易?!?/p>
葉開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樂先生呢?”
云在天笑道:“已玉山頹倒,不復(fù)能行了?!?/p>
葉開目光閃動,忽又笑道:“幸好車上來的客人,還不止我們兩個?!?/p>
云在天道:“哦?”
葉開忽然走過去,拍了拍正在馬前低著頭擦汗的車夫,微笑道:“閣下辛苦了1
車夫怔了怔,賠笑道:“這本是小人分內(nèi)應(yīng)當(dāng)做的事?!?/p>
葉開道:“其實(shí)你本該舒舒服服地坐在車廂里的,又何苦如此?”
車夫怔了半晌,突然摘下頭上的斗笠,仰面大笑,道:“好,果然是好眼力,佩服佩服。”
葉開道:“閣下能在半途停車的那一瞬間,自車底鉆出,點(diǎn)住那車夫的穴道,拋入路旁荒草中,再換過他的衣服,身手之快,做事之周到,當(dāng)真不愧‘細(xì)若游絲,快如閃電’這八個字。”
這車夫又怔了怔,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誰?”
葉開笑道:“江湖中除了飛天蜘蛛外,誰能有這樣的身手?”
飛天蜘蛛大笑,隨手甩脫了身上的白衣,露出了一身黑色勁裝,走過去向云在天長長一揖,道:“在下一時(shí)游戲,云場主千萬恕罪?!?/p>
云在天微笑道:“閣下能來,已是賞光,請?!?/p>
這時(shí)已有人扶著樂樂山下了車。
云在天含笑揖客,當(dāng)先帶路,穿過一片很廣大的院子。
前面兩扇白木板的大門,本來是關(guān)著的,突然“呀”的一聲開了。
燈光從屋里照出來,一個人當(dāng)門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