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開已從他面前走過去,推開了那扇窄門,喃喃道:“不說話沒關(guān)系,不吃飯才真的受不了,為什么偏偏有人不懂這道理?”
只聽一人悠然道:“但只要有花生,不吃飯也沒關(guān)系的?!?/p>
這人就坐在屋子里,背對著門,面前的桌子上,擺著一大堆花生。
他剝開一顆花生,拋起,再用嘴接住,拋得高,也接得準。
葉開笑了,微笑著道:“你從未落空過?”
這人沒有回頭,道:“絕不會落空的。”
葉開道:“為什么?”
這人道:“我的手很穩(wěn),嘴也很穩(wěn)。”
葉開道:“所以別人才會找你來殺人。”
殺人的確不但要手穩(wěn),也要嘴穩(wěn)。
這人淡淡道:“只可惜他們并不是要我來殺你?!?/p>
葉開道:“你殺了那人后,再來殺我好不好?”
這人道:“好極了?!?/p>
葉開大笑。
這人忽然也大笑。
剛走進來的陳大倌卻怔住了。
葉開大笑著走過去,坐下,伸手拿起了一顆花生。
這人的笑容突然停頓。
他也是個年輕人。一個奇怪的年輕人,有著雙奇怪的眼睛,就連笑的時候,這雙眼睛都是冷冰的,就像是死人的眼睛,沒有情感,也沒有表情。
他看著葉開手里的花生,道:“放下去。”
葉開道:“我不能吃你的花生?”
這人冷冷道:“不能,你可以叫我殺了你,也可以殺了我,但卻不能吃我的花生?!?/p>
葉開道:“為什么?”
這人道:“因為路小佳說的?!?/p>
葉開道:“誰是路小佳?”
這人道:“我就是?!?/p>
眼睛是死灰色的,但卻在閃動著刀鋒般的光芒,
葉開看著自己手里的花生,喃喃道:“看來這只不過是顆花生而已。”
路小佳道:“是的?!?/p>
葉開道:“和別的花生有沒有什么不同?”
路小佳道:“沒有。”
葉開道:“那么我為什么一定要吃這顆花生呢?”
他微笑著,將花生慢慢地放回去。
路小佳又笑了,但眼睛還是冰冷,道:“你一定就是葉開。”
葉開道:“哦?”
路小佳道:“除了葉開外,我想不出還有你這樣的人?!?/p>
葉開道:“這是恭維?”
路小佳道:“有一點。”
葉開嘆了口氣,苦笑道:“只可惜十斤恭維話,也比不上一顆花生?!?/p>
路小佳凝視著他,過了很久,才緩緩道:“你從不帶刀的?”
葉開道:“至少還沒有人看見我?guī)У?。?/p>
路小佳道:“為什么?”
葉開道:“你猜呢?”
路小佳道:“是因為你從不殺人,還是因為你殺人不必用刀?”
葉開笑了笑,但眼睛里卻也沒有笑意。
他眼睛正在看著路小佳的劍。
一柄很薄的劍,薄而鋒利。
沒有劍鞘。
這柄劍就斜斜地插在他腰帶上。
葉開道:“你從不用劍鞘?”
路小佳道:“至少沒有人看過我用劍鞘?!?/p>
葉開道:“為什么?”
路小佳道:“你猜呢?”
葉開道:“是因為你不喜劍鞘,還是因為這柄劍本就沒有鞘?”
路小佳道:“無論哪柄劍,煉成時都沒有鞘。”
葉開道:“哦?”
路小佳道:“劍鞘是后來才配上去的?!?/p>
葉開道:“這柄劍為何不配鞘?”
路小佳道:“殺人的是劍,不是鞘?!?/p>
葉開道:“當然。”
路小佳道:“別人怕的也是劍,不是鞘?!?/p>
葉開道:“有道理。”
路小佳道:“所以劍鞘是多余的?!?/p>
葉開道:“你從來不做多余的事?”
路小佳道:“我只殺多余的人1
葉開道:“多余的人?”
路小佳道:“有些人活在世上,本就是多余的?!?/p>
葉開又笑了,道:“你這道理聽起來倒的確很有趣的。”
路小佳道:“現(xiàn)在你也已同意?”
葉開微笑著,道:“我知道有兩個人佩劍也從來不用鞘的,但他們卻說不 出如此有趣的道理?!?/p>
路小佳道:“也許他們縱然說了,你也未必能聽得到。”
葉開道:“也許他們根本不愿說?!?/p>
路小佳道:“哦?”
葉開道:“我知道他們都不是多話的人,他們的道理只要自己知道就已足夠,很少會說給別人聽。”
路小佳盯著他,說道:“你真知道他們是什么樣的人?”
葉開點點頭。
路小佳冷冷道:“那么你就知道得太多了。”
葉開道:“但我卻不知道你?!?/p>
路小佳道:“幸好你還不知道,否則這里第一個死的人就不是傅紅雪,是你?!?/p>
葉開道:“現(xiàn)在呢?”
路小佳道:“現(xiàn)在我還不必殺你?!?/p>
葉開笑了笑,道:“你不必殺我,也未必能殺得了他。”
路小佳冷笑。
葉開道:“你見過他的武功?”
路小佳道:“沒有?!?/p>
葉開道:“既然沒有見過,怎么能有把握?”
路小佳道:“但我卻知道他是個跛子。”
葉開道:“跛子也有很多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