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別離道:“他本來是匹狼,現(xiàn)在卻已變成條狐貍,狐貍是不容易被找到的,也很不容易被殺死。”
葉開道:“你這句話皮貨店老板一定不同意。”
蕭別離道:“為什么?”
葉開道:“若沒有死狐貍,那些狐皮袍子是哪里來的?”
蕭別離說不出話來了。
葉開道:“莫忘記世上還有獵狗,而獵狗又都有鼻子。”
蕭別離突又冷笑道:“傅紅雪就算也有個獵狗般的鼻子,但是現(xiàn)在恐怕也只能嗅得到女人身上的脂粉香氣了。”
葉開道:“是因?yàn)榇錆???/p>
蕭別離點(diǎn)點(diǎn)頭。
葉開道:“難道翠濃在他身旁,他就找不到馬空群了?”
蕭別離淡淡道:“莫忘記女人喜歡的通常都是珠寶,不是狐皮袍子。”
這次是葉開說不出話來了。
蕭別離忽又笑了,道:“其實(shí)傅紅雪是否能找到馬空群,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又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
葉開又沉默了很久,才一個字一個字地慢慢說道:“只有一點(diǎn)關(guān)系?!?/p>
蕭別離道:“什么關(guān)系?”
葉開忽然轉(zhuǎn)過身,凝視著他,緩緩道:“你為何不問問我是什么人?”
蕭別離道:“我問過,很多人都問過?!?/p>
葉開道:“現(xiàn)在你為何不問?”
蕭別離道:“因?yàn)槲乙阎滥憬腥~開,樹葉的葉,開心的開?!?/p>
葉開道:“但葉開又是個什么樣的人呢?”
蕭別離微笑道:“在我看來像是個很喜歡多管閑事的人?!?/p>
葉開忽然也笑了笑,道:“這次你錯了。”
蕭別離道:“哦?”
葉開道:“我管的并不是閑事?!?/p>
蕭別離道:“不是?”
葉開道:“絕不是1
蕭別離看著他,看了很久,忽然問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葉開又笑了,道:“這句話我知道你一定會再問一次的?!?/p>
蕭別離道:“你知道的實(shí)在太多。”
葉開道:“你知道的實(shí)在太少?!?/p>
蕭別離冷笑。葉開忽然走過來,俯下身,在他耳邊低低說了幾句話。他聲音說得很輕,除了蕭別離外,誰也不能聽見他在說什么。
蕭別離只聽了一句,臉上的笑容就忽然凍結(jié),等葉開說完了,他全身每一根肌肉都似已僵硬。
風(fēng)從窗外吹進(jìn)來,燈光閃動。
閃動的燈光照在他臉上,這張臉竟似已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的臉。他看著葉開時,眼色也像是在看著另外一個人。
沒有人能形容他臉上這種表情。那不僅是驚訝,也不僅是恐懼,而是崩潰……只有一個已完全徹底崩潰了的人,臉上才會出現(xiàn)這種表情。
葉開也在看著他,淡淡道:“現(xiàn)在你是不是已承認(rèn)了?”
蕭別離長長嘆息了一聲,整個人就像是突然萎縮了下去。
又過了很久,他才嘆息著道:“我的確知道的太少,我的確錯了。”
葉開也嘆了口氣,道:“我說過,每個人都難免會錯的。”
蕭別離凄慘地點(diǎn)點(diǎn)頭,道:“現(xiàn)在我總算已明白你的意思,這雖然已經(jīng)太遲,但至少總比永遠(yuǎn)都不明白的好?!?/p>
他垂下頭,看著桌上的骨牌,苦笑著又道:“我本來以為它真的能告訴我很多事,誰知道它什么也沒有告訴我?!?/p>
骨牌在燈下閃著光,他伸出手,輕輕摩挲。
葉開看著他手里的骨牌,道:“無論如何,它總算已陪了你很多年?!?/p>
蕭別離嘆道:“它的確為我解除了不少寂寞,若沒有它,日子想必更難過,所以它雖然騙了我,我并不怪它。”
葉開道:“能有個人騙騙你,至少也比完全寂寞的好?!?/p>
蕭別離凄然笑道:“你真的懂,所以我總覺得能跟你在一起談?wù)?,無論如何都是件令人愉快的事?!?/p>
葉開道:“多謝。”
蕭別離道:“所以我真想把你留下來陪陪我,只可惜我也知道你絕不肯的?!?/p>
他苦笑著,嘆息著,突然出手,去抓葉開的腕子。
他的動作本來總是那么優(yōu)美,那么從容。但這個動作卻突然變得快如閃電,快得幾乎已沒有人能閃避。
他指尖幾乎已觸及了葉開的手腕。只聽“咔嚓”的一聲,已有樣?xùn)|西被他捏碎了,粉碎!
但那并不是葉開的手腕,而是桌上裝骨牌的匣子。就在那電光石火般的一瞬間,葉開用這匣子代替了自己的腕子。
這本是個精巧而堅(jiān)固的匣子,用最堅(jiān)實(shí)干燥的木頭做成的。
這種木頭本來絕對比任何人的骨頭都結(jié)實(shí)得多了,但到了他手里,竟似突然變成了腐朽的干酪,變成了粉末。
木屑粉末般從他指縫里落下來。葉開的人卻已在三尺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