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大漢道：“前三天的帳，我可以請你，但后面的十一天……”

那少女立刻接著道：“后面十一天的賬是兩千八百五十兩。”

薛大漢道：“你聽見沒有，二千八百五十兩，你不付清就想走？”

沒有回答，還是無話可說。

薛大漢道：“你是不是沒錢付賬？好，留下你的刀來，我就放你走１

“留下你的刀來１

傅紅雪耳邊仿佛響起了一聲霹靂。

“留下你的刀來１

傅紅雪的人似已完全崩潰。

薛大漢臉上卻帶著種惡毒的獰笑，現(xiàn)在他才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又不知過了多久，傅紅雪才從他緊咬著的齒縫中吐出九個(gè)字：“誰也不能留下我的刀１

薛大漢大笑。

“這句話如果是你以前說我也許還會相信，只不過現(xiàn)在……”

“現(xiàn)在怎么樣？”

“現(xiàn)在你已不能說這句話，已不配說１

傅紅雪霍然回頭，連眼睛都已變成血紅，可是他總算看到了薛大漢的真面目。

薛大漢冷笑，道：“今天你若不留下這柄刀，只怕就得留下你的頭１

“留下你的頭１

原來薛大漢對傅紅雪所做的一切事，就是為了等著說這句話。

原來這本就是個(gè)陰謀。

刀還在手里，傅紅雪還是隨時(shí)都可以拔出來。

可是他已完全喪失了那種一刀置人于死的自信，那么奇妙的自信。

因?yàn)樗挠職庾饑?yán)和自信，都已傾入酒中。

“拔你的刀１

薛大漢已站起來，就像是個(gè)巨神般站了起來。

“難道現(xiàn)在你已不敢拔刀？”

他的聲音中不但充滿譏誚，而且充滿自信。

因?yàn)樗芰私飧导t雪的武功，更了解傅紅雪這些天來失去了些什么。

他已有把握。

這種把握正如傅紅雪一刀刺入袁秋云胸膛時(shí)的把握一樣！

他知道傅紅雪只要一拔刀，就得死于刀下，也正如以前他只要一拔刀，別人就得死在他刀下的情況完全一樣。

這是種多么可怕的變化。

這種變化是誰造成的？是怎么樣造成的？

情是何物？

傅紅雪沒有拔刀。

他不能拔刀。

因?yàn)樗牡端埔巡辉谒氖掷?，而在他的心上?/p>

他的心正在滴著血。

痛苦、悔恨、羞辱、憤怒。

這一切，全都是為了一個(gè)女人，為了一個(gè)跟那馬車夫走入客棧中的女人。

“算了，算了，算了……”

拔刀又如何？

死又如何？

愛情和仇恨同時(shí)消滅，生命也同時(shí)消滅，豈非還落得個(gè)干凈？

一個(gè)人若在如此痛苦和羞辱中還要活著，那無論為了什么原因也不值得。

他已決定拔刀！

黃昏。

秋云低垂，大地蒼茫。

傅紅雪已準(zhǔn)備拔刀。

但這時(shí)忽然聽見有人在笑。

是路小佳在笑。

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他已出現(xiàn)在窗口，正伏在窗臺上笑。

他的笑聲中，仿佛永遠(yuǎn)都帶著種無法形容的譏誚和嘲弄之意。

傅紅雪的心沉了下去，他本來縱然還有一線希望，現(xiàn)在希望也已完全斷絕。

路小佳帶著笑，道：“美酒盈樽，美人如玉，你們難道就準(zhǔn)備在這里拼命？”

薛大漢道：“殺人難道還要選地方？”

路小佳道：“當(dāng)然要?！?/p>

他微笑著，又道：“我殺人比你們內(nèi)行，我可以保證，這里絕不是殺人的地方?！?/p>

薛大漢道：“你要替我們選個(gè)地方？”

路小佳點(diǎn)點(diǎn)頭，道：“這花園里就不錯，你們無論從什么地方倒下去，我保證都一定倒在花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