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斌淡淡道:“他逃不逃得了,都跟我完全沒有關(guān)系?!?/p>
傅紅雪冷冷道:“你也休想逃?!?/p>
薛斌道:“我根本就沒有逃走的意思,我本就是在這里等著你的1
傅紅雪道:“你還有什么話說?”
薛斌道:“只有一句。”
他舉杯一飲而盡,接著道:“那次我們做的事,雖然不夠光明磊落,但現(xiàn)在若回到十九年前,我還是會再同樣做的。”
傅紅雪道:“為什么?”
薛斌道:“因為白天羽實在不是個東西?!?/p>
傅紅雪蒼白的臉突然血紅,眼睛也已血紅,嘶聲道:“你出來?!?/p>
薛斌道:“我為什么要出來?”
傅紅雪道:“拿你的鐵斧。”
薛斌道:“那也用不著。”
他忽然笑了笑,笑得很奇特,微笑著看了看他的老家人,道:“是時候了?!?/p>
老家人道:“是時候了?!?/p>
薛斌道:“你還有什么話說?”
老家人道:“也只有一句?!?/p>
他忽然也笑了笑,一字字道:“那白天羽實在不是個東西1
這句話說完,傅紅雪已燕子般掠進(jìn)來。
但他已遲了。
薛斌和他的老家人都已倒下去,大笑著倒了下去。
他們胸膛上都已刺入了一柄刀。
一柄鋒利的短刀。
刀柄握在他們自己的手里。
風(fēng)吹著梧桐,風(fēng)剪不斷,愁也剪不斷。
但仇恨卻可以斷的——剪不斷,卻砍得斷。
薛斌用自己的刀,砍斷了這段十九年的冤仇。
現(xiàn)在已沒有人能再向他報復(fù)。
就連傅紅雪也不能!
他只有看著,看著地上的兩個死人,死人的臉上,仿佛還帶著揶揄的微笑,仿佛還在對他說:“我們已活夠了,你呢?你知不知道自己是為什么而活的?”
為了復(fù)仇?
這段仇恨是不是真的應(yīng)該報復(fù)?
“那次我們做的事,雖然不夠光明磊落,但現(xiàn)在若回到十九年前,我還是會同樣再做一次1
“潔如本來是我的,但是白天羽卻用他的權(quán)威和錢財,強占了她?!?/p>
“我為什么要說謊?你難道從未聽說過你父親是個怎么樣的人,那么我可以告訴你,他是個……”
“我也只有一句話要說,那白天羽實在不是個好東西1
薛斌的話,柳東來的話,老家人的話,就像是洶涌的浪濤,一陣陣向他卷過來。
他們?yōu)槭裁匆f這種話?
他們說的話為什么全都一樣?
傅紅雪拒絕相信。
他父親在他心目中,本來是個神,他一向認(rèn)為別人也將他父親當(dāng)做神。
但現(xiàn)在,他心里忽然有了種說不出的恐懼,因為現(xiàn)在就連他自己也開始懷疑。
“為什么會有那么多在武林中極有身份地位的人,都不惜將自己的身家性命孤注一擲,不顧一切地要去殺他?”
這問題有誰能回答?有誰能解釋?
傅紅雪自己不能。
他站在那里,看著地上的尸身,身子又開始不停地發(fā)抖。
風(fēng)吹進(jìn)來,吹起了死人頭上的白發(fā)。
他們都已是垂暮的老人,他們做的事就算真的不可寬恕,也未必一定要殺了他們。
傅紅雪對自己做的事是否正確,忽然也起了懷疑。
他本是為了復(fù)仇而生,為了復(fù)仇而活著的。
但現(xiàn)在他卻已不知該怎么辦了。
是不是應(yīng)該再去追殺別的人?
還是應(yīng)該饒恕了他們?
這仇恨若是根本不應(yīng)該去報復(fù),他活著還有什么意義?
死人的臉,已漸漸僵硬,臉上那種揶揄的笑容,變得更奇特詭秘。
他們的眼睛本是凸出來的,現(xiàn)在眼睛里竟突然流下淚來。死人絕不會流淚。
他們流的不是淚,是血!
他們的嘴角也在流血,七孔中都在流血,一種紫黑色的,閃動著慘綠碧光的血。
那也絕不像人類流出的血。
就連地獄中的惡鬼,流出的血都未必有如此詭秘,如此可怕。
這難道是他們在向傅紅雪抗議?
傅紅雪的手還是緊緊地握著刀,但他的掌心已沁出冷汗。
他忽然想沖出去,趕快離開這地方,越快越好。
可是他剛轉(zhuǎn)過身,就看見了葉開。
這陰魂不散的葉開。
葉開也在看著地上的死人,臉上帶著種很奇怪的表情。
丁靈琳遠(yuǎn)遠(yuǎn)地站在后面,連看都不敢往這里看。
她并不是從來沒有看見死人,但卻實在從來沒有看見過這么可怕的死人。
傅紅雪道:“你又來了?!?/p>
葉開點點頭,道:“我又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