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地將手里的這碗茶放在桌子上,正準(zhǔn)備走出去。
了因看著這碗茶,忽然道:“施主不想喝這一碗苦茶?”
傅紅雪搖搖頭。
了因卻又追問道:“為什么?”
傅紅雪道:“我從不喝陌生人的茶水?!?/p>
了因說道:“但老尼只不過是個出家人,施主難道也……”
傅紅雪道:“出家人也是人。”
了因又長長嘆息了一聲,道:“看來施主也未免太小心了?!?/p>
傅紅雪道:“因?yàn)槲疫€想活著。”
了因臉上忽然露出種冷淡而詭秘的微笑,這種笑容本不該出現(xiàn)在臉上的。
她冷冷地笑著道:“只可惜無論多小心的人,遲早也有要死的時候?!?/p>
這句話還沒有說完,她衰老干癟的身子突然豹子般躍起,凌空一翻。
只聽“哧”的一聲,她寬大的袍袖中,就有一蓬銀光暴雨般射了出來。
這變化實(shí)在太意外,她的出手也實(shí)在太快。
尤其她發(fā)出的暗器,多而急,急而密,這十九年,她好像隨時隨刻都已準(zhǔn)備著這致命的一擊!
就在這同一剎那間,大殿的左右南側(cè),忽然同時出現(xiàn)了兩個青衣勁裝的女尼,其中有一個正是剛才奉茶來的。
但現(xiàn)在她裝束神態(tài)都已改變,一張淡黃色的臉上,充滿了殺氣。
兩個人手里都提著柄青光閃閃的長劍,已作出搏擊的姿勢,全身都已提起了勁力。
無論傅紅雪往哪邊閃避,這兩柄劍顯然都要立刻刺過來的。
何況這種暗器根本就很難閃避得開。
傅紅雪的臉是蒼白的。
那柄漆黑的刀,還在他手里。
他沒有閃避,反而迎著這一片暗器沖了過去,也就在這伺一剎那間,他的刀已出鞘。
誰也不相信有人能在這一瞬間拔出刀來。
刀光一閃。
所有的暗器突然被卷入了刀光中,他的人卻已沖到那老尼了因身側(cè)。
了因的身子剛凌空翻了過來,寬大的袍袖和衣袂猶在空中飛舞。
她突然覺得膝蓋上一陣劇痛,漆黑的刀鞘,已重重地敲在她的膝蓋上。
她的人立刻跌下。
那兩個青衣女尼清叱一聲,兩柄劍已如驚虹交 剪般刺來。
她們的劍法,仿佛和武當(dāng)?shù)摹皟蓛x劍法”很接近,劍勢輕靈迅速,配合也非常好。
兩柄劍刺的部位,全都是傅紅雪的要穴,認(rèn)穴也極準(zhǔn)。
她們的這一出手,顯然也準(zhǔn)備一擊致命的。
這些身在空門的出家人,究竟和傅紅雪有什么深仇大恨?
傅紅雪沒有用他的刀。
他用的是刀鞘和刀柄。
刀鞘漆黑,刀柄漆黑。
刀鞘和刀柄同時迎上了這兩柄劍,竟恰巧撞在劍尖上。
“格”的一聲,兩柄百煉精鋼的長劍,竟同時折斷了。
剩下的半柄劍也再已把持不住,脫手飛出,“奪”的,釘在梁木上。
年輕的女尼虎口已崩裂,突然躍起,正想退,但漆黑的刀鞘與刀柄,已又同時打在她們身上。
她們也倒了下去。
刀已入鞘。
傅紅雪靜靜地站在那里,看著正跌坐在地上抱著膝蓋的老尼了因。
夕陽更黯淡。
大殿里已只能依稀分辨出她臉上的輪廓,已看不出她臉上的表情。
可是她眼睛里那種仇恨、怨毒之色,還是無論誰都能看得出的。
她并沒有在看著傅紅雪。
她正在看著的,是那柄漆黑的刀。
傅紅雪道:“你認(rèn)得這柄刀?”
了因咬著牙,嘎聲道:“這不是人的刀,這是柄魔刀,只有地獄中的惡鬼才能用它。”
她的聲音低沉嘶啞,突然也變得像是來自地獄中的魔咒。
“我等了十九年,我就知道一定還會再看見這柄刀的,現(xiàn)在我果然看到了?!?/p>
傅紅雪道:“看到了又如何?”
了因道:“我已在神前立下惡誓,只要再看見這柄刀,無論它在誰手里,我都要?dú)⒘诉@個人?!?/p>
傅紅雪道:“為什么?”
了因道:“因?yàn)榫褪沁@柄刀,毀了我的一生。”
傅紅雪道:“你本不是梅花庵的人?”
了因道:“當(dāng)然不是?!?/p>
她眼睛里忽然發(fā)出了光,道:“你這種毛頭小伙子當(dāng)然不會知道老娘是誰,但二十年前,提起桃花娘子來,江湖中有誰不知道?”
她說的話也忽然變得十分粗俗,絕不是剛才那個慈祥愁苦的老尼能說出口來的。
傅紅雪讓她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