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輕嘆了口氣,接著道:“看來他的確是條老狐貍?!?/p>
葉開道:“所以第二天早上,雪地上剩下的尸骨,已全都是白家人的。”
丁靈琳道:“為他們收尸的還是馬空群?”
葉開點點頭道:“可是他們的尸骨已殘缺,有的甚至連面目都已難辨認(rèn)……”
他的聲音更嘶啞,慢慢地接著道:“最可憐的還是白天羽,他……他非但四肢都已被人砍斷,甚至連他的頭顱,都已找不到了?!?/p>
丁靈琳看著他臉上的表情,突然覺得全身冰冷,連掌心都沁出了冷汗。
又過了很久,葉開才黯然嘆息著,道:“有人猜測他的頭顱都是被野獸叼走了的,但那天晚上,血戰(zhàn)之后,這地方周圍三里之內(nèi),都有人在搬運那些刺客的尸體,附近縱然有野獸,也早就被嚇得遠(yuǎn)遠(yuǎn)地避開了?!?/p>
丁靈琳接著道:“所以你認(rèn)為他的頭顱是被人偷走的?!?/p>
葉開握緊雙拳,道:“一定是。”
丁靈琳道:“你……你難道認(rèn)為是被桃花娘子偷走的?”
葉開道:“只有她的可能最大?!?/p>
丁靈琳道:“為什么?”
葉開道:“因為她是個女人——刺客中縱然還有別的女人,但活著的卻只有她一個。”
丁靈琳忍不住冷笑道:“難道只有女人才會做這種事?”
葉開道:“一個人死之后,他生前的恩怨也就一筆勾銷,何況那些刺客本是他生前的朋友?!?/p>
丁靈琳說道:“但桃花娘子豈非也跟他有過一段情緣?”
葉開道:“就因為如此,所以她才恨他,恨到了極處,才做得出這種瘋狂的事?!?/p>
丁靈琳不說話了。
葉開道:“何況別人只不過是想要白天羽死而已,但她本來卻是要白天羽一直陪著她的,白天羽活著時,她既然已永遠(yuǎn)無法得到他,就只有等他死了后,用這種瘋狂的手段來占有他了?!?/p>
丁靈琳咬著嘴唇,心里忽然也體會到女人心理的可怕。
因為她忽然想到,葉開若是甩掉了她,她是不是也會做這種事呢?
就連她自己都不能確定。
她身子忽然開始不停地發(fā)抖。
秋夜的風(fēng)中寒意雖已很重,但她身上的冷汗,卻已濕透衣裳。
夜更深,星更希
葉開已感覺出丁靈琳手心的汗,他知道她從來也沒有吃過這么樣的苦。
“你應(yīng)該找個地方去睡了?!?/p>
丁靈琳道:“我睡不著,就算我現(xiàn)在已躺在最軟的床 上,還是睡不著?!?/p>
葉開道:“為什么?”
丁靈琳道:“因為我心里有很多事都要想。”
葉開道:“你在想些什么?”
丁靈琳道:“想你,只想你一個人的事,已經(jīng)夠我想三天三夜了。”
葉開道:“我就在你身旁,還有什么好想的?”
丁靈琳道:“但你的事我還是沒法子不想,而且越想越奇怪?!?/p>
葉開道:“奇怪?”
丁靈琳道:“這件事你好像知道得比誰都多,甚至比傅紅雪都多,我想不通是為了什么?”
葉開笑了笑,道:“其實這事都是我零零碎碎搜集到,再一點點拼湊起來的。”
丁靈琳道:“這件事本來和你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你為什么要如此關(guān)心?”
葉開道:“因為我天生是個很好奇的人,而且特別喜歡管閑事。”
丁靈琳道:“世上的閑事有很多,你為什么偏偏只管這一件事?”
葉開道:“因為我覺得這件事特別復(fù)雜,越復(fù)雜的事就越有趣?!?/p>
丁靈琳輕輕嘆息了一聲,道:“無論你怎么說,我還是覺得奇怪?!?/p>
葉開苦笑道:“你一定要覺得奇怪,我又有什么法子?”
丁靈琳道:“只有一個法子?!?/p>
葉開道:“你說?!?/p>
丁靈琳道:“只要你跟我說實話?!?/p>
葉開道:“好,我說實話,我若說我也是傅紅雪的兄弟,所以才會對這件事如此關(guān)心,你信不信?”
丁靈琳道:“不信,傅紅雪根本沒有兄弟?!?/p>
葉開道:“你究竟想要聽我說什么呢?”
丁靈琳又長長嘆了口氣,道:“這連我自己也不知道?!?/p>
葉開笑了,道:“所以我勸你不要胡 思亂想,因為這件事才真的跟你連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你若一定要想,就是自己在找自己的麻煩?!?/p>
丁靈琳忍不住嫣然一笑,道:“這也許只因我跟你一樣,什么人的麻煩都不想找,偏偏就喜歡找自己的麻煩?!?/p>
過了半晌,她忽又嘆道:“現(xiàn)在我心里又在想另外一件事?!?/p>
葉開道:“什么事?”
丁靈琳道:“白大俠的頭顱若真是被桃花娘子偷去的,那只因她得不到他活著時的人,只好要死的人陪著他。”
葉開道:“你說的方法并不好,但意思卻是差不多的?!?/p>
丁靈琳道:“所以她自己死了之后,就一定更不會離開他了。”
葉開道:“你的意思是說……”
丁靈琳道:“我的意思是說,白大俠的頭顱若真是被那桃花娘子偷去的,現(xiàn)在就一定也放在她的棺材里?!?/p>
葉開怔祝
他的確沒有想到這一點,但卻不能否認(rèn)丁靈琳的想法很合理。
丁靈琳道:“你想不想要我再陪你回去看看?”
葉開沉默了許久,終于長長嘆息了一聲,道:“不必了1
丁靈琳道:“你剛才一心還在想找到白大俠的頭顱,現(xiàn)在為什么又說不必了?”
葉開的神色很黯淡,緩緩道:“我想找到他的頭顱,也只不過想將他好好地安葬而已?!?/p>
丁靈琳道:“可是……”
葉開打斷了她的話,道:“現(xiàn)在他的頭顱若真是在那口棺材里,想必就一定會有人將他好好安葬的,我又何必再去打擾他死去的英靈,又何必再去讓桃花娘子死不瞑目?”
他嘆息著,黯然道:“無論她以前怎么樣,但她的確也是個很可憐的女人,我又何必再去剝奪她這最后的一點點安慰?”
丁靈琳道:“現(xiàn)在你怎么又忽然替她設(shè)想起來了?”
葉開道:“因為有個人曾經(jīng)對我說:要我無論在做什么事之前,都先去替別人想一想?!?/p>
他目中又露出那種尊敬之色,接著道:“這句話我始終都沒有忘記,以后也絕不會忘記?!?/p>
丁靈琳看著他,看了很久,才輕嘆著道:“你真是個奇怪的人,簡直比傅紅雪還奇怪得多?!?/p>
葉開“哦”了一聲,道:“是嗎?”
丁靈琳道:“傅紅雪并不奇怪,因為他做的事,本就是他決心要去做的,而你做的事,卻連你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應(yīng)該這么樣去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