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冷冷道:“為什么使不得?他若做了丁家的女婿,我豈非更可以高枕無憂?何況,丁家的女兒非他不嫁,我本來還不愿答應(yīng)這件事,現(xiàn)在倒要成全他們了?!?/p>
馬空群忽然冷笑,道:“你想成全他們?幾時(shí)又有人成全過你?”
這人突又沉默,然后暗中就響起了他的腳步聲,“砰”的一聲,推門走了出去。
馬空群仿佛又笑了,微笑著喃喃自語:“葉開呀葉開,你最好還是莫要來,否則我保證你一定會后悔的。”
淡淡的星光從窗外照進(jìn)來,桌上竟有壺酒。
他拿起來,嘗了口,微笑著又道:“果然是好酒,一個人在寂寞時(shí),的確該喝……”
他并沒有說完這句話,笑容已僵硬,人已倒下。
夜涼如水。
葉開抱著膝坐在冰冷的石階上,看看梧桐樹上的明月,心也仿佛是涼的。
月已將圓,人卻已將分散了。
人與人之間,為什么總是要互相傷害的多,總是難免要別離的多?
既然要別離,又何必相聚?
他忽然又想起了蕭別離,想起了在那邊城中經(jīng)歷過的事,想起了梅花庵中那寂寞孤獨(dú)的老尼,又想起了那山坡上的墳?zāi)埂?/p>
現(xiàn)在,所有的事他幾乎都已想通了,只有一件事不明白。
也只有一件事還不能解決。
也許這件事本就是無法解決的,因?yàn)樗麩o論怎么樣做,都難免要傷害別人,也難免要傷害自己。
別離雖痛苦,相聚又何嘗不苦惱?涼山吹過,他聽見了身后的腳步聲,也聽見那清悅的鈴聲。
他忽然回過頭,道:“你來的正好,我正要去找你呢?!?/p>
丁靈琳抿嘴笑了,道:“你為什么不去?”
葉開道:“因?yàn)槲覄偛胚€沒有決定,是不是該將這件事告訴你。”
丁靈琳道:“什么事?”
葉開道:“這件事我本不愿告訴你的,但又不想欺騙你,你總算一直對我不錯。”
他的表情很嚴(yán)肅,聲音也很冷淡。
這不像是平時(shí)的葉開。
丁靈琳已笑不出了,仿佛已感覺到他說的絕不是件好事。
她勉強(qiáng)笑著,道:“不管你要說什么事,我都不想聽了?!?/p>
葉開道:“可是你非聽不可,因?yàn)槲也坏忍炝辆鸵叩摹!?/p>
丁靈琳失聲道:“你要走?剛才為何不告訴我?”
葉開道:“因?yàn)檫@次你不能跟我走。”
丁靈琳道:“你……你一個人要到哪里去?”
葉開道:“我也不是一個人走?!?/p>
丁靈琳叫了起來,道:“你難道要帶沈三娘一起去么?”
葉開道:“不錯。”
丁靈琳道:“為什么?”
葉開道:“因?yàn)槲蚁矚g她,我一直都喜歡她,你只不過是個孩子,但她卻是我心目中最可愛的女人,為了她,我可以放棄一切?!?/p>
丁靈琳吃驚地看著他,就像是從來也沒有看見過這個人一樣,顫聲道:“她……她難道也肯跟著你走?”
葉開笑了笑,淡淡道:“她當(dāng)然肯,你也說過我是個很可愛的男人?!?/p>
丁靈琳臉色蒼白,眼圈卻已紅了,就仿佛突然被人狠狠地?fù)澚艘话驼疲瑩澰谀樕稀?/p>
她一步步往后退,淚珠一滴滴落下,突然轉(zhuǎn)過身,沖出去,用力撞開了沈三娘的房門。
葉開并沒有阻攔,因?yàn)樗郎蛉镆矔f同樣的話。
沈三娘已答應(yīng)過他。
但就在這時(shí),他忽然聽到沈三娘屋子里發(fā)出了一聲驚呼,就像是有人突然看見了鬼似的。
驚呼聲卻是丁靈琳發(fā)出來的。
屋子里還燃著燈。
凄涼的燈光,正照在沈三娘慘白的臉上,她臉上的神色很平靜。
她的人卻已死了。
一柄刀正插在她胸膛上,鮮血已染紅了她的衣裳。
可是她死得很平靜,因?yàn)檫@本是她仔細(xì)考慮過之后才決定的。
除了死之外,她已沒有別的法子解脫。
孤燈下還壓著張短箋:“丁姑娘是個很好的女孩子,我看得出她很喜歡你,我也是個女人,所以我雖然答應(yīng)了你,卻還是不忍幫你騙她,我更不能看著你們?nèi)ⅠR空群?!?/p>
這就是沈三娘最后的遺言,她相信葉開已該明白她的意思。
但丁靈琳卻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