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開道:“是個不愿看見無辜者流血的人?!?/p>
傅紅雪也不禁動容,搶著道:“你說這人是個無辜的?”
葉開道:“不錯?!?/p>
傅紅雪道;“十九年前,那個在梅花庵外說‘人都來齊了么’的兇手,難道不是他?”
葉開道:“絕不是1
傅紅雪道:“你怎么知道的?你怎么敢確定?”
葉開道:“因為無論什么人在冰天雪地中,凍了一兩個時辰后,說到‘人’這個字時,聲音都難免有點改變的,可見他根本用不著為這原因去殺人滅口?!?/p>
傅紅雪道:“你怎知在那種時候說到‘人’這個字時,聲音都會改變?”
葉開想:“因為我試過。”
他不讓傅紅雪開口,接著又道:“何況,十九年前,梅花庵血案發(fā)生的那一天,他根本寸步都沒有離開丁家莊?!?/p>
傅紅雪道:“你有把握?”
葉開道:“我當(dāng)然有把握1
傅紅雪道:“為什么?”
葉開說:“因為那天他右腿受了重傷,根本寸步難行,自從那天之后,他就沒有再離開過丁家莊,因為直到現(xiàn)在,他腿上的傷還未痊愈,還跟你一樣,是個行動不便的人?!?/p>
丁乘風(fēng)霍然站起,瞪著他,卻又黯然長嘆了一聲,慢慢地坐下,一張鎮(zhèn)定冷靜的臉,已變得仿佛又蒼老了許多。
葉開接著又道:“而且我還知道,刺傷他右腿的人,就是昔日威震天下的‘金錢幫’中的第一快劍,與飛劍客齊名的武林前輩……”
傅紅雪失聲道:“荊無命?”
葉開點頭,道:“不錯,就是荊無命,直到現(xiàn)在我才知道,荊無命為什么將他的快劍絕技,傳授給路小佳了。”
他嘆息著接道:“那想必是因為他和丁老莊主比劍之后,就惺惺相惜,互相器重,所以就將丁家一個不愿給別人知道的兒子,帶去教養(yǎng),只可惜他的絕世劍法,雖造就了路小佳縱橫天下的聲名,他偏激的性格,卻害了路小佳的一生?!?/p>
丁乘風(fēng)誠然垂首,目中已有老淚盈眶。
傅紅雪盯著葉開,厲聲道:“你怎么會知道這些事的,你究竟是什么人?”
葉開遲疑著,目中又露出那種奇特的痛苦之色,竟似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是不是應(yīng)該回答他這句話。
傅紅雪又忍不住問道:“兇手若不是他,丁靈中殺人滅口,又是為了誰?”
葉開也沒有回答這句話,突然回頭,瞪著樓梯口。
只聽樓下一個人冷冷道:“是為了我?!?/p>
聲音嘶啞低沉,無論誰聽了,都會覺得很不舒服,可是隨著這語聲走上樓來的,卻是個風(fēng)華絕代的女人。她身上穿著件曳地的長袍,輕而柔軟,臉上蒙著層煙霧般的黑紗,卻使得她的美,更多了種神秘的凄艷,美得幾乎有令人不可抗拒的魅力。
看見她走來,丁乘風(fēng)的臉色立刻變了,失聲道:“你不該來的。”
這絕色麗人道:“我一定要來?!?/p>
她聲音和她的人完全不襯,他也想不到這么美麗的一個女人,竟會有這么難聽的聲音。
傅紅雪忍不住道:“你說丁靈中殺人滅口,全是為了你?”
“不錯。”
傅紅雪道:“為什么?”
“因為我才是你真正仇人,白天羽就是死在我手上的1
她聲音里又充滿了仇恨和怨毒,接著又道:“因為我就是丁靈中的母親1
傅紅雪的心似乎已沉了下去,丁乘風(fēng)的心也沉了下去。
葉開呢?他的心事又有誰知道?
丁白云的目光正在黑紗中看著他,冷冷道:“丁乘風(fēng)是個怎么樣的人,現(xiàn)在你想必已看出來,他為了我這個不爭氣的妹妹,竟想犧牲他自己,卻不知他這么樣做根本就沒有原因的。”
她嘆了口氣,接著道:“若不是你出手,這件事的后果也許就更不堪想像了,所以無論如何,我都很感激你?!?/p>
葉開苦笑,仿佛除了苦笑外,也不知該說什么了。
丁白云道:“可是我也在奇怪,你究竟是什么人呢?怎么會知道得如此多?”
葉開道:“我……”
丁白云卻又打斷了他的話,道:“你用不著告訴我,我并不想知道你是什么人?!?/p>
她忽然回頭,目光刀鋒般從黑紗中看著傅紅雪,道:“我只想要你知道我是什么人1
傅紅雪緊握雙拳,道:“我……我已經(jīng)知道你是什么人1
丁白云突然狂笑,道:“你知這?你真的知道?你知道的又有多少?”
傅紅雪不能回答。他忽然發(fā)覺自己對任何人知道的都不多,因為他從來也不想去了解別人,也從未去嘗試過。
丁白云還在不停地笑,她的笑聲瘋狂而凄厲,突然抬起手,用力扯下了蒙面的黑紗。
傅紅雪怔住,每個人都怔祝
隱藏在黑紗中的這張臉,雖然很美,但卻是完全僵硬的。
她雖在狂笑著,可是她的臉上卻完全沒有表情。這絕不是一張活人的臉,只不過是個面具而已。
等她再揭開這層面具的時候,傅紅雪突然覺得全身都已冰冷。難道這才是她的臉?
傅紅雪不敢相信,也不忍相信。
他從未見過世上有任何事比這張臉更令他吃驚,因為這也已不能算是一張人的臉。在這張臉上,根本已分不清人的五官和輪廓,只能看見一條條縱橫交 錯的刀疤,也不知有多少條,看來竟像個被摔爛了的瓷土面具。
丁白云狂笑著道:“你知不知道我這張臉怎會變成這樣子的?”
傅紅雪更不能回答,他只知道白云仙子昔日本是武林中有名的美人。
丁白云道:“這是我自己用刀割出來的,一共劃了七十七刀,因為我跟那個負心的男人在一起過了七十七天,我想起那一天的事,就在臉上劃一刀,但那事卻比割在我臉上的刀還要令我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