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負如來不負卿第二部:當時,我們正年輕我們?nèi)ト鸽x大寺
章節(jié)字數(shù):4626時間:07-12-2210:38
馬車駛了很久,我揭開簾子看,是在向北走路上經(jīng)過一片片農(nóng)田,離王城越來越遠了心下疑惑,有那么遠,建在鄉(xiāng)下的客棧么?
“我們?nèi)ト鸽x大寺”看出我的疑惑,他微微一笑,“我現(xiàn)在主持雀離大寺只是路程有些遠,離王城有四十里地”
雀離大寺?玄奘曾經(jīng)講經(jīng)的照怙厘大寺?我在庫車做過好幾天考察的蘇巴什故城?對了,他是在那里做過主持,只是沒有文獻記載是哪一年,我沒料到居然是在他那么年輕時
“能趕到那里吃晚飯的”許是又看到我神游四方,露出他所謂的傻樣,他的笑意濃
想辨白幾句,對上他那如魅的笑,居然忘記要講什么,只顧白癡地看他的笑容十三歲時他的笑已經(jīng)很讓人犯迷糊了,二十四歲時加魅力四射我不由將手遮住眼睛,擋住那讓我莫明悸動的射線
“你的手有傷,莫碰到”
唉,羅什,你知不知道你這個樣子在我們21世紀叫放電我放下手,強迫自己無視他的電力,轉(zhuǎn)移話題:“弗沙提婆現(xiàn)在好么?”
提起自己的弟弟,他溫 潤地微笑:“他在禁衛(wèi)軍里任隊長,王舅頗器重他”呵呵,我知道他從小就喜武不喜文,喜歡打打殺殺的游戲,讓他讀書每次都得扮小兵扮強盜陪他鬧騰半天想起這小家伙,就不由自主好笑現(xiàn)在的他,也已經(jīng)是二十一歲的大小伙了,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我畢竟,我跟他只相處了三個月
“對了,他成親了么?”
“未曾他每日戲弄花叢,也不曾見對哪家女子上心父親催促,便說定要娶個古往今來獨一無二的女子”呵呵,條件還挺高的誰叫人小伙要家世有家世,要樣貌有樣貌
“我想見他一面只是不知道我現(xiàn)在的樣子,會不會嚇到他”
他笑,好像想起什么:“不會的,他一直相信你是仙女,一直相信你會回來”
“那你能幫我安排一下么?”那個小P孩,不知現(xiàn)在我還能不能認出他的模樣來
見他點頭,我心情特好:“已經(jīng)見過你了,再見過他,我就可以離開了”這次,本來就不包括龜茲來,只為看看他然后揪個機會跟弗沙提婆見個面,接下來就去班的它乾城考察,最后去長安我得時刻提醒自己,我是來工作的我在這里只能呆不到一年的時間時間表改了鋰電池,性能穩(wěn)定了,但是卻有壽命限制為了保證回去時能提供足夠的動力,我必須在一年之內(nèi)回去否則,我就得永遠呆這里了
他眼里飄過一絲詫異:“要回漢地?還是回天上?”
天上?我呆“你還真相信這個???”
“不然,為何你一漢人女子單身出現(xiàn)在沙漠之中?為何你從未去過罽賓卻知道如何建筑石窟寺?為何你知道和闐麻射寺的來歷?為何你的見識比其他女子都來得深刻?為何你會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為何你再次回來時,容貌十年未變?”
這一堆的“為何”把我問得啞口無言早知道他口才了得,我豈能辨得過他?再問下去,我肯定要招供了
看我束手無策的狼狽樣,他淺淺一笑,眼波清澈:“其實十年前羅什就有疑問了你突然消失,又在十年后毫無變化地回來,羅什堅定地相信,你是尊佛祖之意來的”
我我我掰不下去了,那眼神看得我渾身不自在趕緊打住,換個話題“你父親現(xiàn)在如何?”
他眼神突然黯淡下來:“身體一直不好,許是思念我母親”
我記得耆婆后來自己離開了龜茲,去了印度文獻中并無她何時離去的記載,現(xiàn)在看來,她已經(jīng)去了
我沉默,那個學(xué)者般儒雅,“聰明有懿節(jié)”的鳩摩羅炎,一直是愛著耆婆的?在印度(不知道他是哪個國家的,古代印度由一個個小國組成他本來可以繼承相位,卻辭避出家,游學(xué)到龜茲有記載稱他娶耆婆是因為耆婆看上他,甚至強迫他娶她但我認為,心如磐石的鳩摩羅炎,如果沒有對耆婆動情,應(yīng)該不會答應(yīng)做龜茲國師,從此在龜茲定居下來畢竟,他在印度可是能得相位的沒有傾心的女子,沒有兩個聰慧的兒子,他何苦留在異國他鄉(xiāng)呢?所以,耆婆要出家時他堅決不允許,直到耆婆絕食六日,才忍痛答應(yīng)看著妻子出家,從此家不再是妻子的家,他應(yīng)該是痛的?他自己也是個佛教徒,應(yīng)該為有人愿意終身侍佛而開心,可是,為何臨到他自己愛的人,就如此不舍呢?
我掀開簾子朝外看,馬車走得很快,但因為車子性能好,這種程度的顛簸也能接受一塊塊田地掠過,遠處能看見映在湛藍天空下的天山轉(zhuǎn)頭,看見眼睛一直落在我身上的羅什,想到鳩摩羅炎不愿耆婆出家,卻同意讓七歲的兒子出家,恐怕不光是為了滿足幼兒對母親的眷戀,也是為了讓兒子伴在母親身邊,替他照拂他所愛的人
我在這樣的沉思中,伴著馬車的顛簸,眼皮越來越沉,這幾天趕路真的挺累的聽到耳邊一個暖暖的聲音輕輕拂過:“艾晴,要睡便好好躺著”我依言倒下,昏昏沉沉中不知枕到了什么,很軟,一點也不磕,然后一頭睡死了
被他叫醒時發(fā)現(xiàn)天已經(jīng)昏黃,我們來到了規(guī)模如同城市一般的建筑群中被他叫醒時看到他臉又有些紅,估計是我的睡像不雅讓他不好意思了我本來還有點尷尬,下了馬車看到眼前的建筑群時馬上忘了尷尬是何物了
我眼前的,就是龜茲歷史上最有名的寺廟——雀離大寺,始建于魏晉時期,是西域境內(nèi)遺留下的最大的佛寺玄奘在《大唐西域記》中的翻譯是照怙厘大寺,玄奘取經(jīng)經(jīng)過龜茲時,是這座寺院的最盛期,佛寺的建筑蔓延到銅廠河?xùn)|西兩岸的斜坡和高山上他曾經(jīng)在此講經(jīng)60多天,留下的記載是21世紀研究這座寺廟的珍貴資料大寺往北有一個維吾爾族村子,據(jù)說就是“女兒國”舊址,是西游記里“女兒國”的原型到底是不是,沒人知道了北面的山上還保存有幾座殘留的禪窟,留有龜茲文字和佛教壁畫,據(jù)說佛像是后來被伊斯蘭教眾砸毀的,因為他們痛恨有形體的偶像崇拜
雀離大寺以銅廠河自然分出東西寺區(qū)現(xiàn)在的庫車,稱其為蘇巴什故城,是庫車除了克孜爾千佛洞外最重要的龜茲遺址我在庫車考察時,去照怙厘大寺只能說“蘇巴什故城”,講“照怙厘大寺”估計沒點歷史底子的都不知道是什么而實際上,蘇巴什故城是指河西寺廟南頭的一座小城,是為了這座大的寺廟所建的附屬城,供來此禮佛的人食宿就在城內(nèi),也以塔寺為主,大大小小的塔看得人眼亂
我們現(xiàn)在就在蘇巴什故城內(nèi)他領(lǐng)著我,走到了城里一座僻靜的小院子打開門的是個老者,我看著覺得眼熟,老者也盯了我半天然后我想起來了,是國師府的老管家,叫摩波旬,是鳩摩羅炎從印度帶來的侍者當老者終于記起我是誰了,不出我意料地伸手指著我啊啊了半天羅什用梵語跟他講話,他慢慢平靜下來,但還是滿腹疑惑地帶著我進屋
有一個小小的院子,正中是個不大的三開間,兩旁有兩開間廂房跟大多數(shù)龜茲的家宅一樣,搭了葡萄架子,滿院的鮮花正是葡萄成熟時節(jié),空氣中一股清淡的香甜屋里裝飾簡單,床 ,柜,桌,椅,沒有一絲多余的物品卻是一塵不染,看上去非常清爽唯獨兩面靠墻的書柜,擺滿整墻的書粗粗一看,漢文梵文吐火羅文都有,有些書有點眼熟
“這里是我讀書的居所”見我掃視那兩柜子書,說道:“弗沙提婆沒有興趣,父親便將家中藏書都給了我”
“你住這里么?”
“我自有寺中可住這里,不過是用來清凈讀書之處”他臉上風(fēng)清云淡,眼睛卻沒看我:“你放心住這里,摩波旬夫妻會照顧你的起居”
他出去了一會,我在房里收拾東西等他進來,看到他拿著瓶藥酒和干凈的棉花,細紗布我想自己包扎,藥酒碰上破口處,疼得我呲牙咧嘴默默在一旁看著的他,怪我太毛手毛腳,拉過我的手掌,輕輕用棉花沾著藥酒擦拭手上的傷其實不重,倒是肘部磨得比較厲害我把袖子卷上,將紅腫的傷口伸到他面前
他看見我露出一段手臂時愣了一下沒有給我包扎,只是用復(fù)雜的目光在我手臂上游走我突然意識到如今眼前的不再是那個身板單薄稚氣未脫的少年,如今的他,可是與我同齡的成熟男子我這樣在古代人面前露出大截胳膊,實在不太合適我放下衣袖,告訴他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他不發(fā)一言,突然一把抓過我的手臂,撩開袖子,拿起藥酒擦拭他的動作其實不太溫 柔,可他那嚴肅的神情,讓我忘了喊疼,只顧細細凝視他
昏黃的油燈下,他狹長的側(cè)臉被光線剪出淡淡的一圈暈,長長的睫毛微微自然上翹,高挺的鼻子和緊抿的嘴,帥氣地讓人無法呼吸跟他的距離這么近,他身上傳來淡淡的檀香味,熏得人犯迷糊,只想再靠近一點點我突然覺得,我得早點走了不然,我會犯錯誤的而這樣的錯,別說老板肯定得劈死我,連我自己,都不會原諒我自己
摩波旬的妻子端著吃的進來了把那曖昧 的空氣沖淡了許多看見我時還是禁不住細細打量,我不知道羅什是用什么理由讓他們相信我的再現(xiàn),只好對她扯個很沒形象的笑后來問了羅什,他告訴我我是艾晴她侄女我笑死了這個說法,還真不過,和尚不是不能打妄語么?剛想取笑他,又忍住不說了不然,我還能想到什么好的解釋么?
“對了,我上次離開時有個背包沒帶走你可還留著?”我有那么多現(xiàn)代物品拉這里了,包括我的素描本和考察筆記那可是老板念叨的白色垃圾,不拿走,后世發(fā)現(xiàn)的話想像一下,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考古學(xué)家在仔細研究已經(jīng)爛成一團 的包裹,然后困惑地發(fā)現(xiàn)上面一小塊地方有著幾個字母——“NORTHFACE”寒啊
正在YY,看到他點頭,神色有些不自然奇怪,難不成他看上了我那背包?那可是NORTHFACE,世界有名的旅游用品品牌,要不是經(jīng)費都由研究小組出,我一窮學(xué)生可買不起那么死貴的背包不過,他再怎么喜歡我也不能送給他
“過幾日給你帶來”
我點頭,再喝了口羊肉湯:“對了,我想?yún)⒂^雀離大寺,可以么?”
他看著我吃東西,淡淡點頭:“明日帶你去”
晚上睡在矮榻上,古代當然沒有席夢思,不過我也已經(jīng)習(xí)慣了睡硬板床 他說他不住這里恐怕是為了讓我安心我相信他其實是住這里的,因為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從被子,從枕頭,從席子,從這屋里的四面八方向我襲來,我在這股香味中沉沉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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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玄奘《大唐西域記》中對雀離大寺玄奘翻譯為“照怙厘”的記載:“荒城北四十余里接山阿隔一河水有二伽藍同名照怙厘而東西隨稱佛像莊飾殆越人工僧徒清齋誠為勤勵東”
蘇巴什故城整個故城的面積非常大,頹垣斷壁,用黑白模式拍出的照片很有滄桑感在故城里還碰上兩個波蘭MM,相談甚歡可惜我只去了西寺,東寺必須得從銅廠河上走河水湍急,又沒橋,只能在河這邊看對岸
關(guān)于弗沙提婆:弗沙提婆在史料中提起過一次,便是鳩摩羅什的弟弟關(guān)于他的生平,沒有任何確切資料留存有一些佛教資料里說弗沙提婆在三歲時生病去世了,這也是耆婆看破紅塵出家的原因但因為并沒有正式記載,做不得準因為小春文里講到的大部分都有史可查,怕親們以為弗沙提婆的部分也是真實的,特此申明一聲:文中所有關(guān)于弗沙提婆,全是小春杜撰的,唯一出自正史史料的,只是“弗沙提婆”這個名字,及他是鳩摩羅什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