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風(fēng)雨,我們一起渡過紅字的審判
章節(jié)字?jǐn)?shù):429508-01-2817:08
心里正不安,聽得那幾個士兵非??蜌獾馗覀冋f長官有關(guān)于城防的要事宣布,讓所有民眾到廣場聚集大嫂倒是不以為意,嘟噥著說長官們就為了那么點事情,干嗎老是喜歡興師動眾鬧得人人不得安生古代沒有廣播電視,要宣布消息只能用這種召集的方式所以心便放寬了
我和大嫂將東西放到屋,跟著士兵重回到集市本來熱鬧的集市已在瞬間變樣,商販們早就收拾了東西,廣場上專門圈牲口的地方,騾馬身上馱著重重的貨物幾乎所有的蘇巴什居民都到齊了,幾千人黑壓壓地擠滿廣場有不少人手上還提著籃子,恐怕是直接從集市上召集的,連家都沒來得及回前面臺上卻不見白震和呂光,只有呂纂帶著一些人站在上面
看見是呂纂我直覺不妙,想趕緊離開,卻被站在我身后的那幾個士兵抓住,跟我說聲得罪了,拖著我的手臂向看臺走去大嫂嚷嚷起來,被另兩個士兵架住這么多人在場,我不能用麻醉槍,既然反抗無用,我便沉著臉自己向呂纂走去心里憤然,才安定了一個星期,呂光又想干什么?
呂纂看到是我自己鎮(zhèn)定地走向他,倒是一愣,臉上的陰沉甚
呂纂點頭示意大家安靜,然后大聲說:“諸位父老鄉(xiāng)親,今日召集各位,是為了讓諸位與在下一起為雀離大寺鳩摩羅什**師,慶祝婚七日之喜”他停下來,等旁邊的人翻譯完,又繼續(xù),“法師成親后一直金屋藏嬌,大家都還沒見過夫人真容今日在下請了夫人跟大家見面,夫人現(xiàn)在住在法師的別院里,日后,在這蘇巴什城可要靠大家照應(yīng)了”
我憤怒地瞪圓了眼,呂光還是這個心思羅什婚后非但沒有自我放逐消沉,反而積極地恢復(fù)寺廟日常運作他也沒有受到僧眾集團(tuán) 的鄙視,這種結(jié)果完全背離了呂光的初衷而我有了個龜茲公主的頭銜,呂氏父子也無法對我施以太惡劣的手段所以,他們就想借助群眾的力量,將我在大庭廣眾之下曝光,用人言可畏逼羅什還俗,或者將我們逼得離開龜茲
群眾果然嘩然他們中肯定有不少人去看過婚禮,但是我戴著蓋頭,所以沒人認(rèn)識我而且那晚的焦點是呂光苦逼僧人喝酒,反而轉(zhuǎn)移了矛盾現(xiàn)在這么當(dāng)眾亮相,矛盾焦點又對準(zhǔn)了我,再想低調(diào)都難了我站在臺上默不作聲現(xiàn)在的情形,什么都不能辯解眾口爍金,要是一句話不慎,讓他們有所誤解的話,會對羅什產(chǎn)生極壞影響
“讓法師破戒的便是這位夫人夫人平常溫 文嫻淑,卻是上得廳堂,入得閨房那日法師本堅持不破戒,可是夫人魅力無邊,勾人**法師畢竟是個男子,自然是把持不住”
“你……”抬頭怒視笑得邪惡的呂纂正想說什么,腦側(cè)被砸了一個東西回頭看,是半塊馕雖然不太疼,卻一下子委屈涌上心頭底下群眾的眼光讓我不寒而栗,我就像霍桑《紅字》里的海絲特,眾人的眼光尤如在我胸前無形地刺上A字我知道自己嫁給僧人肯定會受到指責(zé),我以為我能受得住可是,當(dāng)這一刻真正來臨時,我仍難免會難過委屈
身上又挨了幾件東西,我咬牙挺立,任他們砸我不能出聲,民眾的情緒已經(jīng)被呂纂調(diào)動起來,辯解只會起到反作用心里打定主意,呂纂總不能一直扣押我在此示眾,忍一忍便能過去日后還有很長的路,我們說好一起走下去,所以現(xiàn)在絕不能被打倒
“住手”
痛苦而心焦的大喝,人群被層層撥開是他奔跑得如此匆忙,氣喘吁吁,失神慌張趕緊給他使眼色,不要他上臺來這樣的情形,他來了也無濟于事,反而對他不利
他卻不顧我的暗示,大跨步跳上臺,張開雙臂攔在我面前下面人群立刻停止嗡嗡的議論,手上本來執(zhí)物要砸我的,也停下動作站在他身后,無法看到他的表情,只見他合掌鞠禮,聲音洪亮,字字清晰地入耳:“諸位施主,破戒娶妻乃羅什所為所有怨懟,羅什一人承擔(dān),與我妻無關(guān)”
我妻
他在大眾面前這樣叫——我妻淚水不受控制,涌入眼框,掙扎著不落下他知不知道這樣的當(dāng)眾承認(rèn),從此帶來一世,甚至一千多年的詬病
“法師果真是護(hù)妻心切”呂纂冷冷地嗤笑,“法師仍是心在紅塵嘛若是眷戀凡人之俗樂,也不是什么難事啊”
羅什的脊梁直直挺著,頭仰起,卓然傲立,聲音里有著不容置疑的決然:“僧人娶親確是荒唐,但羅什既然在佛祖面前發(fā)誓與此女子共渡一生,她便是羅什之妻,永不辜負(fù)至于羅什持戒不全,自然愧對佛祖,羅什甘愿墮入阿鼻地獄,永不輪回但羅什心中仍有大愿想,佛法廣深,為三千大眾指點迷津羅什愿遍傳**于大千世界,誓為迷蒙眾生渡難成佛”
他停頓下來,轉(zhuǎn)身看我,嘴角掛著無怨無悔的笑再轉(zhuǎn)頭面對大眾,提高聲音大聲說:“待得**宣成,此生愿了,羅什與妻一同入地獄,絕不皺眉”
看著他的背影,如此高大,為我擋出一片天我笑,怎么可以躲在他背后?站出來與他并列,十指相纏,一起昂頭這一刻,心里被幸福充盈得滿滿入地獄又何妨?有你的地方,便是天堂
下面的群眾目瞪口呆著,似乎對我們這般毫不避忌的承認(rèn)不知所措了人群久久沒有動靜,我的眼光快掃過呂纂,卻覺察到他難看至極的臉突然微微地點頭順著他的眼光看下去,群眾中一個人,伸出手來對著我們做了個投擲動作
羅什悶哼一聲,身子晃了晃這次,居然是塊石頭那個人,就算身著龜茲服飾,卻絕對不是龜茲人我出離憤怒了,原來,呂纂早就安插好自己人混在群眾中制造事端這些砸上來的東西,有多少是他的人做的?的65
這一下似乎起了帶頭作用,人群中爆出嗡嗡聲,鄙夷的眼光將我們籠罩住,喘不過氣來多的東西砸了上來,羅什背朝人群,張開雙臂將我護(hù)住在他的臂彎里,我偷偷抽出麻醉槍我可以忍受自己被砸,可是,羅什不可以他是大宗師,他必須要在世人面前維持尊嚴(yán)寺里那次我忍住,是因為怕射了呂光會上升到政治層面可是,呂篆只是個幫兇,射他比射呂光危險性小多了
呂纂開心地轉(zhuǎn)頭對著我們,正要說什么,突然眼睛直瞪,臉上剛來得及露出莫名驚詫,整個人便轟然倒下,震出一陣灰塵
“小呂將軍”手下的人急匆匆趕到他身邊,將他翻個身拼命搖晃,卻毫無反應(yīng)場下民眾嘩然,場面頓時有些失控了
羅什轉(zhuǎn)頭看我,半張著嘴,眼里流出疑問我用無人察覺的方式極快地點頭他一時也有些懵住,只顧抓牢我肩頭突然搭上一只手,我嚇得一弓身跳開,卻見弗沙提婆站在我身后無奈地苦笑,還在喘著氣,衣服帽子都有些凌亂
“諸位鄉(xiāng)親,請靜一靜,聽我說”弗沙提婆兩手揮動,對著臺下用盡力氣喊許是他國師的身份起了作用,人群漸漸安靜,每個人都眼望著他
“鄉(xiāng)親們,那是佛祖在助法師啊”弗沙提婆環(huán)視一圈,大聲說,“連佛祖也看不過眼,告誡小呂將軍莫要欺人太甚了”
“法師娶親那日,諸位也去過,那就應(yīng)該記得,法師是如何被逼”弗沙提婆在臺上踱步,對著民眾振臂高呼,“法師乃心懷大慈悲之人,婚姻之誓約既是在佛祖面前所立,便絕不會違背然法師悲憫,立下普渡眾生的大愿想,我龜茲有如此心系萬民的法師,難道不是大幸么?”
群眾臉上開始出現(xiàn)緩和的征兆,不少人頜首稱是我看得有點呆了,他的隨機應(yīng)變能力還真是強這樣的即興演講,在全民皆信佛的龜茲,的確可幫羅什化過信譽危機
“還有這女子……”他突然轉(zhuǎn)頭,一手指著我,“她不但是我王義女,御封的阿竭耶末帝公主是受佛陀所遣,來助法師渡劫”
“所以佛陀不忍他們再受苦,顯此神力為諸位指點若有人再為難法師夫妻……”他停住,掃視一眼所有人,再看著仍然躺在地上的呂纂,臉上露出擔(dān)憂的神色,“不知佛陀還會有怎樣的懲罰呢?”
弗沙提婆坐在我們對面,而我則在油燈下為羅什涂藥膏他的手臂和臉上被砸出來的淤青,讓我看了心痛,他卻仍是一臉淡然
“你今天此說,雖可幫我們解圍,卻是妄言,日后別再提了”羅什對著弟弟,聲音柔和卻有絲嚴(yán)厲我不禁對他看了一眼
“這怎是妄言?”弗沙提婆跳起來,“艾晴本來就是仙女,是呂纂不知好歹,非要如此當(dāng)眾羞辱你們你忍得住,我可不行”
“我……”我猶豫著是否要說出我的真實身份,手卻被羅什按了一下
“你幾次當(dāng)眾宣稱艾晴是仙女,這樣會致她于危險之地”羅什緩緩地說,“若呂光知道艾晴有這些本事,尤其會預(yù)言,難保不會想要轉(zhuǎn)而利用艾晴”
“這……”弗沙提婆瞠目結(jié)舌,半晌泄了氣,對羅什極不情愿的道歉,“是我一時情急了,沒想那么深”
“對了,呂纂會怎樣?”羅什轉(zhuǎn)頭問我
“他只是中了麻醉針昏睡個一天一夜 ,時間到了自然就會醒,不會有任何后遺癥”
他點點頭,沉思一會,用力握緊我的手:“日后不要再這般魯莽行事了”
我點頭,想想也真的很險如果不是弗沙提婆及時趕到,我還真不知道如何收場呢院外突然響起狗吠,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似乎是大隊人馬朝這里走來我們?nèi)嗣婷嫦嘤U,都站起身來
院門打開,急匆匆的腳步向廳堂而來,領(lǐng)頭被簇?fù)碇?,是面色焦急的呂光,后面站著呂紹呂隆等子侄們,還有杜進(jìn)和白震不大的屋子里突然一下子涌入這么多人,白震在呂光一旁,拿眼色瞥弗沙提婆
呂光不等我們行禮完畢,抱拳對著羅什作揖:“法師,犬子不經(jīng)呂某允許,私自做下此等行徑,得罪佛陀,罪該萬死”他臉上似有些不甘,卻還是忍著繼續(xù)說下去,“只盼法師慈悲,救犬子一命他已昏迷兩個時辰,無論如何醫(yī)治,都無法醒來這樣下去,性命堪憂啊”
羅什一直看著呂光,面色無波等他說完,對著呂光雙手合十:“小呂將軍并無……”
“呂將軍,這可是佛陀怪罪,怎可能想救便救得了呢?”弗沙提婆打斷羅什,冷冷地說
呂光抬眼,握了握拳頭,吸一口氣:“哦?那依國師之意,該如何才能解救犬子呢?”
“佛陀降罪,原因有二一不愿我大哥還俗,二不忍見他們夫妻分離若呂將軍成人 之美,莫再施難,佛陀定會保佑小呂將軍”
“好,國師所言,呂某答應(yīng)便是”呂光脖子上青筋跳動,沉著臉說,“只是,要如何才能讓犬子醒來?”
弗沙提婆目光有深意地看一眼羅什,對呂光微微一鞠:“需我大哥召集僧人為小呂將軍念咒祈福,佛陀定能聽到最多一晝夜,小呂將軍自可醒來”
“若是明日此時還未醒呢?”
“只要呂將軍誠心答應(yīng)那兩條,弗沙提婆自可用項上人頭擔(dān)?!?/p>
“好,若犬子明日此時之前醒來,呂某定當(dāng)遵守諾言”呂光對著羅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那就請法師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