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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ing

無心法師

尼羅 著 /

神秘師兄 上傳

第77章 陰謀詭計(jì)

無心起了個大早,洗漱過后穿戴整齊。房內(nèi)墻上粘著一面缺了角的玻璃鏡,他對著鏡子左照右照。陽光還沒有照進(jìn)他的小房間,所以小健飄在鏡子前,也想跟著他一起照一照。然而他看了半天,鏡中就只有一個無心。

他很親昵的抱住了無心的大腿,童言無忌:“大哥哥,你看起來像只妖怪。”

無心如今餓得皮膚蠟白,雙目凹陷,的確是帶了一點(diǎn)陰森森的妖氣。咬著手指向下望著小健,他恨不能把自己吃掉。小健仰臉迎著無心的目光,隨著陽光的強(qiáng)烈,他的影子越來越淡————畢竟只是一個小鬼,雖然莫名其妙的有點(diǎn)力量,但是力量終歸有限。

無心對他實(shí)在是沒什么感情,所以不假思索的盡說實(shí)話:“唉,你要是活的該多好。如果你是活的,我可以做你的父親?!?/p>

小健也不是自愿去死的,所以聽了他的話,幼小心靈一陣悲涼。而無心很惋惜的俯視著他,兩道眉毛蹙起來,是真心實(shí)意的在遺憾。

在把小健審視成一團(tuán) 灰撲撲的悲哀光團(tuán) 之后,無心夾起他那卷成一卷的布幌子,沒心沒肺的出門走了。

他所居的公寓位于三樓,夾著幌子剛剛下到二樓,無心就覺得身上寒冷,幾乎有些不能忍耐。一轉(zhuǎn)身返了回去,他決定換身衣裳。身上的一件僧袍,穿過若干年了,飄飄然的薄如蟬翼,唯一的作用是遮羞。平日扮成和尚模樣,比較適宜他求生存;不過今天他目的明確,似乎暫且拋棄僧人身份也沒關(guān)系。

掏出鑰匙開了房門,他在旅行袋里掏出一身半新不舊的褲褂換了上,順便還在褂子口袋里摸出了幾張零碎鈔票。再次邁步出了門,他一鼓作氣的跑下樓,在開始他的大事業(yè)之前,先在一處小攤子前買了一串臭豆腐干。臭豆腐干上面淋淋瀝瀝的涂了許多辣椒醬,無心一邊走一邊小心翼翼的吃,染得嘴唇舌頭都鮮紅。末了穿過小街繞過大廈,他在大廈前門所對的馬路邊上坐下了。蔑繩上面還穿著兩塊臭豆腐干,他不忙著吃,先把自己那一面沒有骨頭的幌子攤在了身邊地上,表明自己是個算命運(yùn)看風(fēng)水兼降妖除魔的全才。

然后他繼續(xù)吃臭豆腐干,吃得路人掩鼻子過。而馬家姐弟忍著臭氣,不動聲色的圍著他轉(zhuǎn)了一圈,末了遠(yuǎn)遠(yuǎn)的停在了他的身后。

賽維與勝伊都是一宿未睡,臉上統(tǒng)一的生出了幾個紅疙瘩,兩人本來就瘦,平日舉止瀟灑,還可算作弱柳扶風(fēng);如今一切風(fēng)度全沒有了,他們端著肩膀抻著脖子,像一對營養(yǎng)不良 的烏龜,惶惶然的盯著無心的背影瞧。無心穿著單衣單褲,也是瘦極了,隔著一層衣裳,可以看到線條清晰的肩胛骨,骨頭凸出來,像是一對翅膀的遺跡。

勝伊用胳膊肘一杵賽維,觸到了賽維的肋骨:“姐,你看見沒有?他說自己會捉鬼?!?/p>

賽維潦草的裹了一件薄薄的皮夾克,抬手摸了摸臉上的痘子:“看是看見了,不過他怎么一副慘相,像個要飯的花子?”

勝伊輕聲說道:“高人都是深藏不露的。”

賽維不以為然的搖頭,感覺對方太年輕了,就算深藏不露,也得有的藏才行。依著她的主意,她打算去向姑母求援。姑母是個老太太,必定能有主意;不過老太太又太熱心了,一旦招惹上,就不能輕易甩脫,他們十七八歲,耐不下性子和老太太打交 道。

勝伊又問:“姐,到底要不要他?不要就走吧,我快被臭豆腐熏死了。”

賽維想走,可是在她邁步之前,遠(yuǎn)方的無心忽然回頭望向了他們。他的面孔很白,眉眼很黑,嘴唇很紅,臉上還蹭了一抹辣椒醬。面無表情的咽下最后一口臭豆腐干,他背對著初升的朝陽與喧囂的大路,向馬家姐弟招了招手。

勝伊是個有意見沒主意的人,一胳膊肘又杵向了賽維的肋下:“姐,你看,他叫我們過去呢!”

賽維不能確定,迎著無心的目光,她抬手一指自己。無心點(diǎn)了點(diǎn)頭,隨即向她微笑了。

無心今天收拾得挺干凈,雖然臉上有辣椒醬,但依然可以歸到美男子一類。賽維見他的笑容頗為動人,兩只腳便鬧了自治,自動的開始前進(jìn)。勝伊連忙跟了上,口中一路嘀嘀咕咕:“我就說試試他,你還不聽。你看他就在樓下坐著,不試白不試。如果他是個混飯吃的騙子,隨便花兩個錢把他打發(fā)了就是,也不麻煩。對不對?你就非得去找姑母,姑母是能輕易找的嗎?老太太一來精神,誰能打發(fā)得了?”

賽維根本沒理他。邁著細(xì)腿一路快走,像只急性子的鷺鷥,三步兩步就停在了無心面前。勝伊追逐而來,和賽維成夾攻之勢,把無心圍在了中間。無心坐井觀天似的抬起了頭,直接說道:“我有句話想對二位講,可又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p>

賽維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正在醞釀答案,不料勝伊開口就道:“講吧!我們聽著呢!”

無心微笑說道:“我看二位印堂發(fā)黑、一臉晦氣,是個噩運(yùn)當(dāng)頭的表現(xiàn)?!?/p>

勝伊一拍大腿:“哎呀,噩極了呀!”然后他抬頭去看賽維:“姐,姐,你聽見沒?我就說他靠譜,你還不信?!?/p>

賽維平時(shí)難得能遇到美男子,即便美男子是個坐路邊吃臭豆腐干的疑似叫花子,也讓她生出了一點(diǎn)小小的心思,極力想要顯出一點(diǎn)內(nèi)秀。然而勝伊聒噪不止,讓她憋了滿腔的內(nèi)涵不得釋放。心煩意亂的掃了勝伊一眼,她不置可否的繼續(xù)沉默。

勝伊蹲到了無心的面前,興致勃勃的繼續(xù)問:“那你再瞧瞧,我們是走了什么噩運(yùn)?”

無心幾乎從他們身上嗅到了小健的味道,所以胸有成竹的笑道:“大概是府上不干凈吧?”

勝伊幾乎大驚失色了,抬手去拍賽維的小腿:“姐,姐,真神了??!”然后他又問無心:“你臟不臟?要是沒有虱子跳蚤的話,我就帶你到我們家里去一趟。你把鬼給我們除了,我們必定重謝你!”

無心卷起布幌子夾到腋下,然后站起來對著馬家姐弟說道:“我不臟,絕對沒有虱子跳蚤?!?/p>

為了拉住兩位主顧,他還特地對著勝伊拉了拉衣袖扯了扯衣領(lǐng),讓他看自己的手臂和脖子。勝伊當(dāng)即詢問賽維:“姐,他算衛(wèi)生吧?”

賽維被勝伊吵得頭疼,所以不假思索的答道:“嗯,還挺白的?!?/p>

話一出口,她后了悔,因?yàn)楦杏X自己格調(diào)太低。半晌沒說話,甫一開口,就是失言。

無心隨著馬家姐弟走入大廈,乘坐電梯上了六層。公寓房子里面有個女仆,每天早來早走,負(fù)責(zé)灑掃烹飪,只在后陽臺和廚房徘徊,等閑不肯輕易露面。光天化日之下,自然不會鬧鬼;所以三言兩語的交 談過后,無心應(yīng)邀在客廳坐下,等待天黑。

吊燈的碎燈泡被卸下來了,沙發(fā)上面的碎玻璃渣也被清掃干凈了,羊毛地毯一時(shí)不好辦,索性撤了下去。勝伊把無心當(dāng)成了救世主,手舞足蹈的向他講述自己的驚魂夜,無心喝著熱橘子水傾聽。不知道勝伊早起吃了什么,口鼻中熱烘烘的呼出甜酸氣;賽維坐在一旁,每隔一分鐘就換一個姿勢,也是一刻都不安靜。無心處在包皮圍之中,感覺很快樂,于是就一直笑瞇瞇,自稱是個孤獨(dú)的和尚,因?yàn)樗聫R毀于戰(zhàn)火,所以才一路流浪漂泊。

賽維對于他的身份沒有興趣,因?yàn)闊o論他是僧人還是神棍,和她都不是一個階級,牽扯不到姻緣。不過畢竟他是個男子,自己是個姑娘;人總有個要好的心思,她自知不很美,所以格外想要利用智慧一鳴驚人,給對方留下個驚鴻一瞥的印象。問題是她的智慧也很有限,真是要了命了!

無心在馬家公寓里混過了大半天,其間吃了一頓午飯一頓晚飯,并且還有精致的下午茶可以享用。天不黑,鬼不來,于是三個人在大玻璃窗前席地而坐,打起了小撲克。打著打著,賽維見無心總是輸,就耍了一點(diǎn)小心計(jì),故意藏牌調(diào)牌,想要讓他贏上幾局,不料手法太差,剛一行動就敗露了,被勝伊捉了個正著。

賽維登時(shí)惱羞成怒,學(xué)著馬老爺?shù)目谖?,老氣橫秋的罵道:“混賬東西,竟敢犯上!”

勝伊把撲克牌往地上一扣:“你也無非是比我年長了一分多鐘而已,算什么上!”

賽維見他膽敢抵抗,登時(shí)露出本相:“好你個馬浪蹄子,還敢和我嘴硬!”

勝伊一聽“馬浪蹄子”四個字,登時(shí)被她戳中了內(nèi)心痛處,本是盤腿坐著的,此刻雙手撐地蹲了起來,躍躍欲試的想和賽維斗毆一場。

他們姐弟都不是省油的燈,從小又最親近,免不得相愛相殺,時(shí)常對打,但是打過就算,絕不結(jié)仇。無心不了解內(nèi)情,沒想到偌大的人了還會動手,就想去勸解一番。而賽維沉默了將近一天,此刻也是憋得夠嗆。跪起來脫了身上的皮夾克,她露出了里面的粉襯衫。有條不紊的解開袖扣向上挽起,她露出了細(xì)細(xì)的手腕子。

兩張相似面孔對視了,虎視眈眈的全不肯退讓。無心正要擠上前去把他二人隔開,不料就在他將動未動之際,一陣寒風(fēng)忽然掠過了三人的頭頂。原來太陽剛剛沉下了地平線,雖然天邊還有些許微光,但是陽氣退散陰氣上升,已經(jīng)算是入了夜。

吊燈自從爆掉一只燈泡之后,就沒敢再開,客廳全憑著門旁一盞壁燈照亮。壁燈本是個裝飾品,亮度十分有限。無心順著寒風(fēng)的方向扭過了頭,就見小健影影綽綽的附在燈旁,正在對著自己做鬼臉。

在馬家姐弟互相對峙的空當(dāng)里,無心對著小健一擠眼睛。小健當(dāng)即會意,搖頭擺尾的飄過了壁燈罩子。燈光驟然一閃,隨即徹底熄滅。

客廳里面安靜了一瞬。小健很歡喜的經(jīng)過馬家姐弟,若隱若現(xiàn)的躲進(jìn)了曳地窗簾后面。隨之而起的是兩聲嚎叫,馬家姐弟自動化干戈為玉帛,像兩頭暴烈的小馬似的,一起撲進(jìn)了無心的懷里。無心下意識的張開雙臂,猝不及防的擁抱了他們。

兩人都是瘦,細(xì)條條的不夠他一抱。兩個腦袋拱在他的胸前,散發(fā)著隔夜的生發(fā)油味、淡香水味、雪花膏味。三合一的香味混合了肉體的汗氣和熱量,成分十分復(fù)雜,可因?yàn)槭悄贻p人,別有一種潔凈新鮮,所以復(fù)雜歸復(fù)雜,并不讓無心感到污穢。很久沒有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的抱過誰了,無心的雙臂微微加了力氣,感覺自己像是中了獎券。

“不要怕!”他摟著懷里一對魂飛魄散的姐弟:“我看到它了!”

然后他適可而止的松了手,起身過去一抖窗簾。小健探究似的從上方垂下了一個腦袋。賽維與勝伊看得清清楚楚,登時(shí)又嚎一聲。與此同時(shí),無心已經(jīng)向上使了眼色。小健會意,一轉(zhuǎn)身就穿過玻璃窗,消失在了夜空中。

無心轉(zhuǎn)向癱在地上的兩姐弟,背過雙手正色說道:“它逃了!”

賽維打著結(jié)巴問道:“逃逃逃了?還還回來嗎?”

無心搖了搖頭:“只要有我在,它就不敢回來!”

勝伊也開了口:“要要要是你不不不在呢?”

無心想了想,隨即答道:“要不然,你們搬家吧!”

賽維和勝伊異口同聲的說道:“沒沒沒錢哪!”

無心嘆息一聲:“哎呀,小鬼最是難纏,想要把它消滅,不好辦??!”

賽維和勝伊聽他口風(fēng)活動,分明是個漫天要價(jià)的意思,反倒放下了心,預(yù)備和他認(rèn)認(rèn)真真的討價(jià)還價(jià)。不料未等他們開口,隔壁的電話忽然鈴聲大作,嚇得他們一起打了個激靈。

鈴聲響得很急,接二連三的不停歇。賽維和勝伊爬了起來,想要去接電話,可是又沒膽子。面面相覷的僵持了片刻,最后還是賽維跑去隔壁,抄起聽筒“喂”了一聲。勝伊豎著耳朵,卻又并沒聽到下文。

至多是過了一分鐘,賽維失魂落魄的走了出來。扶著墻壁站定了,她輕聲說道:“勝伊,是大哥從天津打來的長途電話?!?/p>

勝伊莫名其妙:“他又有什么事?”

賽維答道:“娘沒了。”

勝伊眨巴眨巴眼睛,仿佛是沒聽懂。于是賽維把話重復(fù)了一遍:“他說,娘生了急病,今早沒了?!?/p>

她口中的“娘”,指的是他們的親生母親,馬家二姨太。作為一名母親,二姨太乏善可陳,并不能成為兒女眼中的榜樣;可母親畢竟是母親,所以勝伊一聽,也僵在了當(dāng)?shù)亍?/p>

“不可能?!彼麣庀⑽⑷醯恼f:“娘的身體一直都好,怎么會忽然病死?不可能?!?/p>

然后兩人抬起袖子一抹眼睛,一起嚶嚶的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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