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骨神
無心盤腿坐在大坑旁邊,手里拿著一根骨頭翻來覆去的研究。史高飛和白大千分別蹲在他的左右,直著眼睛看熱鬧??粗粗状笄ч_了口:“上面刻的不是甲骨文吧?”
無心搖了搖頭——骨頭上面刻的應(yīng)該是某種咒文,不過他沒見過,也讀不懂。
史高飛也出了聲:“寶寶,你餓不餓?爸爸給你拿酸奶喝呀?”
無心繼續(xù)搖頭,心想此刻若有白琉璃在場就好了。白琉璃藏著一肚皮稀奇古怪的知識,正常人懂的道理他全不懂,正常人聞所未聞的謎題,他則是基本全能解答。把骨頭和自己的大腿比了比,他確定了骨頭的來歷——全是人的大腿骨。
大腿骨雖然粗壯,但是經(jīng)了雕刻,自然結(jié)實得有限。無心看了看骨頭的顏色,又掂了掂骨頭的分量,開口對白大千說道:“我看不明白,你能看明白嗎?”
白大千把兩只手縮進(jìn)了袖口,一個腦袋搖得左右亂晃。
灰蒙蒙的玻璃門外,天色越來越快的黯淡了。太陽將要下山,大廳內(nèi)的黑洞中,則是噴涌出了越來越強(qiáng)的陰氣。史高飛和白大千一起打了個寒戰(zhàn),隨即聽無心說道:“你們把眼睛閉上。天快黑了,鬼也快要出來了,閉上眼睛才不會被它們迷住。如果聽到了怪聲音,也千萬不要睜眼。我不怕鬼,我會保護(hù)你們的?!?/p>
白大千立刻就把眼睛閉緊了,還用兩張面巾紙纏住了眼鏡片。史高飛卻是不以為然:“寶寶,要保護(hù)也是爸爸保護(hù)你。爸爸也不怕鬼?!?/p>
無心無暇理睬他,繼續(xù)擺弄手里的骨頭。因為實在是找不出頭緒,所以他攥住骨頭一端,隨手向地面敲了一下。只聽輕微的一聲脆響,無心大吃一驚,萬沒想到骨頭竟然應(yīng)聲斷為兩截。一段中空的骨棒落在無心面前,骨中迅速逸出幾團(tuán) 慘綠鮮紅的光芒。無心仰起頭,就見光團(tuán) 在半空中聚為一體,竟是迅速融合成了一個頂天立地的巨大鬼魂。
鬼魂漸漸顯出人形,朦朦朧朧的一身赤金顏色,形象類似一位練過健美的金身羅漢,其中頭臉眉目最為清晰,從腰部往下開始漸漸模糊,及至過了大腿,干脆模糊成了一抹紅綠交 錯的絢爛光芒。一雙眼睛骨碌碌的左轉(zhuǎn)右轉(zhuǎn),此鬼先看了看白大千,又看了看史高飛。白大千雙目緊閉,史高飛還在對著兒子絮絮叨叨,于是金色鬼魂最終把目光射向了無心。
無心顧不得旁人了,忍不住開口問道:“你是……一直被封在骨頭里的?”
金色鬼魂生前想必是個威風(fēng)的相貌,大眼睛高鼻梁厚嘴唇。聽了無心的問題,他張開大嘴哈哈大笑:“沒錯,是你給了我自由 。所以我要報答你?!?/p>
無心又問:“你是……”
金色鬼魂傲然答道:“你可以叫我骨神?!?/p>
無心站起了身:“骨神,你打算怎么報答我?”
骨神居高臨下的笑道:“我會滿足你一切愿望?!?/p>
無心不出聲了,同時一臉狐疑的擰起了兩道眉毛,心想你以為我沒讀過《天方夜譚》嗎?
正當(dāng)此時,骨神忽然對他做了鬼臉,隨即高聲笑道:“哈哈哈,騙你的!三個小東西,讓我吃掉你們的魂魄吧!”
未等他話音落下,無心一彎腰抱起了散落在地的完整骨頭,緊接著一手扯起史高飛,大聲叫道:“爸爸,拉住白叔叔!”
史高飛猝不及防的被他拽起了身。不假思索的握住了白大千的手,他一邊跟著無心往玻璃門的方向跑,一邊吼著問道:“寶寶,你剛才在和誰說話?”
白大千暈頭轉(zhuǎn)向的調(diào)動了雙腿:“還用問?你兒子肯定也是被鬼迷了!”
眼看就要到達(dá)大玻璃門了,無心忽然剎住腳步,一個急轉(zhuǎn)身逃向了通往樓上的主樓梯。他身后的尾巴也跟著東倒西歪的做了大轉(zhuǎn)彎。在繞過大廳中央的深坑之時,無心一邊狂奔一邊斜眼一瞥,只見骨神的雙腿也在緩緩的現(xiàn)形。而坑底發(fā)出了此起彼伏的慘呼,一雙雙的鬼手向上扒住了坑沿,可見正有冤魂在爭先恐后的往地上爬。
無心加快了速度,抓著史高飛發(fā)瘋的跑。在一行三人全部踏上樓梯之時,后方忽然起了一聲巨響,竟是大玻璃門無端的爆炸,尖銳的大塊碎玻璃四處飛濺,白大千只覺脊背一痛,正是被一塊碎玻璃淺淺的劃破了衣服和皮肉。史高飛也意識到了危險,邁開兩條長腿拼命往上躥:“是霸天虎來了嗎?”
白大千下意識的睜開了眼睛,可是眼鏡片被面巾紙纏住了,導(dǎo)致他眼前一片白茫茫:“霸天虎個屁!你看我們誰像汽車人?”
史高飛隨著無心拐了彎,三步兩步的跨上了二樓,同時還有閑心氣喘吁吁的嚷道:“其實我比較喜歡狂派!寶寶,你喜歡哪一派?”
無心一手抱著骨頭,一手死死的抓著史高飛往上跑:“我喜歡香芋派。”
白大千的胳膊快被史高飛拽脫臼了。直著眼睛張著大嘴,他喘成了一只蹦蹦跳跳的風(fēng)箱:“我們要、要往哪里去?”
無心首當(dāng)其沖的踏上三樓地面:“回房間!”
白大千一側(cè)眼鏡片上的面巾紙隨風(fēng)飄落,一只眼前驟然清晰,他和一名現(xiàn)了形的女鬼來了個頂頭碰。怪叫一聲直沖向前,他驟然開始了爆發(fā)式的狂飆,以驚人的高速超過史高飛和無心,一馬當(dāng)先的把兩個晚輩帶進(jìn)了房內(nèi)。無心莫名其妙的殿了后,“咣”的一聲用后背頂住房門,他急急忙忙的做出指揮:“爸,快搬電視機(jī)堵門!”
客房雖新,電視機(jī)卻是四四方方的老款式,而且還是大屏幕,十分沉重。史高飛畢竟年輕,能有余力繼續(xù)干活。白大千坐在床 上喘了幾口粗氣,掙扎著問道:“堵門干什么?鬼還走門啊?”
未等無心回應(yīng),擺在電視柜上的遙控器忽然凌空飛起,狠狠拍向了白大千的面門。白大千當(dāng)即抬手把遙控器抓了個正著,一張白臉開始泛青:“怎么回事?你們看見沒有?遙控器自己會飛了!”
無心先幫著史高飛把電視機(jī)放好了,然后走到立柜前拉開柜門。柜子里藏著個小小的鬼娃,正在試圖操縱一副衣架,顯然是還想繼續(xù)行兇。
無心沒言語,抬手咬破指尖彈出了一滴血。鮮血穿透鬼娃的身體,隨即憑空消失。鬼影僵在半空閃閃爍爍。鬼娃做出了一副猙獰面目,作勢要去抓咬無心,然而鬼影迅速變得疏淡,最后化為幾點魂魄光芒,流星似的散逸了。
為了防止白大千和史高飛被鬼附身,無心用自己的鮮血在兩人眉心間分別抹了一指頭。兩人面面相覷,然后一起問他:“你干什么?”
無心仿佛很驚訝:“辟邪的,你們不知道嗎?”
史高飛立刻把手指頭塞進(jìn)嘴里,狠狠的咬了一口,然后連口水帶鮮血的在無心額頭上也畫了一道。又扭頭告訴白大千:“下次輪到你咬啦!”
白大千摘下眼鏡擦了擦,帶著哭腔嘀咕道:“我說回家,你兒子說不回。現(xiàn)在可好,鬧鬼鬧大發(fā)了,想回也回不了了。我要是出師未捷身先死了,佳琪可怎么辦?白大萬不會讓她當(dāng)姑子去吧?”
無心不理他,只讓史高飛和他一起坐好了,不許亂動。自己撿起帶上樓的一堆骨頭,他席地而坐,心想原來骨頭之中封著惡靈。一個骨神已經(jīng)十分難纏,自己無論如何不能給他再添幫手。背對著床 上二人垂下頭,他把手指上的傷口壓上鋒利牙齒,忍痛來回銼了幾銼。
用力擠了擠加深擴(kuò)大的傷口,他用鮮血涂抹了骨頭表面。鮮血實在是充足,通紅的滲入了骨頭表面的淺淺紋路之中。一根骨頭涂完了,他再涂第二根骨頭。
五個手指肚很快全有了傷口,他拿起最后一根骨頭,剛想要設(shè)法再擠一點血,哪知未等他行動,正前方的房門上方忽然探進(jìn)了一個金光燦爛的大腦袋,正是骨神。
骨神望著整齊擺在地上的一排骨頭,先是一驚,隨即對著無心怒吼了一聲。無心手中的骨頭登時斷裂,然而逸出的紅綠光團(tuán) 經(jīng)過了無心傷痕累累的血手,升到半空之時雖然也試圖融合,但是光團(tuán) 交 錯,總不能匯成一體。不出片刻的工夫,紅綠光芒漸漸消失,光團(tuán) 黯淡成了普通的零碎魂魄,螢火蟲似的沒了蹤影。
骨神怒不可遏的瞪著無心:“巫師小子,你殺了我所有的朋友!”
無心對著他微微一笑,同時抬起了一只手。垂下眼簾望著身前的一排骨頭,他忽然大喝一聲,運足力量向下拍去。手掌觸及之處,骨頭竟是腐朽極了一般,沿著帶血的紋路破碎成了骨渣。無數(shù)零散魂魄平地飛升,同時骨渣硌破了無心的掌心皮肉,給他放了淋淋瀝瀝的一手血。揚起手揮向骨神,無心滿擬著一掌把他打成魂飛魄散。不料骨神動作更快,瞬間消失在了半空中。
在他消失的同時,門窗一起嗡嗡的發(fā)生了震動。無心起身沖回床 前一抖被褥,把自己和史高飛白大千一起蓋了住。近在咫尺的爆炸聲驟然而起,碎玻璃濺上了柔軟的厚棉被,只有露在外面的雙腳受了害,但史高飛和無心穿著運動鞋,白大千穿著皮鞋,都有厚度和硬度,倒是抵御住了玻璃碴的襲擊。
窗子一碎,無心立刻鉆出棉被,在滿地的碎玻璃前蹲下身,他揚起雙手滿地亂拍,東一個西一個的留下血手印。史高飛見了,幾乎心痛欲死,慌忙沖上去阻攔他:“寶寶,你干什么?”
無心站起了身,心知碎玻璃已經(jīng)沾染了自己的血,旁的作用不敢說,至少有力量的鬼魂無法操縱碎玻璃來傷人了。兩只手滴滴答答的流著鮮血,無心想要趁著血多再畫一道符保護(hù)史高飛和白大千,可是絞盡腦汁的想了又想,他發(fā)現(xiàn)自己把畫符的學(xué)問忘光了。
窗戶已經(jīng)沒了玻璃,房門卻是又發(fā)生了狀況。一聲悶響過后,雪亮的刀刃突破門板,無心用血手在史高飛和白大千的臉上身上又分別亂抹了幾把,緊接著跑向窗口,一個箭步飛身而出。
史高飛和白大千望著窗口,一起傻了眼。史高飛先清醒了,踩著一地碎玻璃跑向窗口往外望,又對著夜空縱聲喊道:“我兒子是超人!”
樓下一片空蕩,無心已經(jīng)不知所蹤。樓上的白大千抱住了想要跳樓的史高飛:“你兒子是超人,你不是超人!史老弟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我怎么辦哪?我不死也要嚇?biāo)懒耍 ?/p>
無心帶著兩手未干的鮮血,悄悄的走大門進(jìn)入了一樓大廳。
他發(fā)現(xiàn)自從自己毀了那一大堆骨頭棒子之后,樓內(nèi)陰氣好像漸漸的有所消退。游蕩著的鬼魂也像失了元氣似的,只是飄忽,不再傷人。
他伸了手,一邊走一邊打鬼。打出身后一溜明明暗暗的小光點。憑著直覺向上找到了五樓,他越走越感覺不對勁。陰森森的鬼氣重新變得濃重了,然而一路上卻是幾乎不見完整的鬼魂。心中忽然一凜,他想莫非骨神真的開始吃鬼了?
自己是來驅(qū)鬼的,骨神卻是要鬧鬼的,雙方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講和。無心彎腰脫了鞋,穿著襪子貼著墻根快走。走著走著腳心一痛,他低頭望去,發(fā)現(xiàn)不知是哪扇窗戶被骨神震碎了,地上散了一大片極其細(xì)碎的玻璃渣。
無心本想繞道,然而心思一轉(zhuǎn),他把牙一咬,俯身竟在玻璃渣中抓了兩大把。躡手躡腳的繼續(xù)前行,他最后在通往天臺的樓梯拐角處,看到了懸浮在半空中的骨神。
骨神盤腿而坐,雙手扶著膝蓋,是個垂頭沉思的模樣。無心望著走廊一側(cè)的大玻璃窗,心中十分犯難——一旦骨神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行蹤,對方非用碎玻璃把自己崩成篩子不可。但是自己此刻距離骨神又太遠(yuǎn),不是個發(fā)動攻擊的好位置。靜靜的將骨神又打量了一番,他忽然發(fā)現(xiàn)對方的造型很眼熟。
意意思思的咳嗽了一聲,他驚動了骨神。骨神抬起頭,雖然只是鬼魂,然而目光如電,惡狠狠的望向了無心:“怎么?小巫師,還不甘心等著死嗎?”
無心不動聲色的走向了他:“你生前是哪里人?”
骨神看著他腳上被血染紅的白襪子,臉上顯出一絲獰笑:“怎么,想用你奇怪的血消滅我嗎?”
無心搖了搖頭,攥著碎玻璃的手垂在身體兩邊:“不,我是看你很像我的一位老朋友……”
攥著碎玻璃的手指合攏進(jìn)了,鮮血順著他的指縫流淌。兩條手臂蓄勢待發(fā)的運足了力氣,他慢慢的把話說到最后:“你認(rèn)不認(rèn)識白琉璃?”
骨神一瞪眼睛,臉上露出了驚恐神情。而與此同時,無心已經(jīng)向前撒出了手中的玻璃渣。細(xì)碎的玻璃渣被鮮血浸透了,紅色雨點一般穿透了骨神的鬼影。無心滿以為骨神在魂飛魄散之前至少嚎一嗓子。不料骨神的金色光芒只是劇烈一閃,隨即連光芒帶鬼影一起消失了。
無心忍著疼痛站在原地,自己咧了咧嘴,感覺骨神應(yīng)該是徹底死了,不過死得未免太安靜,辜負(fù)了他光芒萬丈的形象和山崩地裂的脾氣。
無心一瘸一拐的回了房。門板上嵌著一把未砍透的大菜刀,不知是哪位厲鬼行兇未遂。滿臉是血的史高飛和白大千見了滿身是血的無心,史高飛自不必提,連白大千都瞠目結(jié)舌的痛心了。
三人進(jìn)了隔壁白大千的房間,白大千的房內(nèi)除了床 上沒有床 單被褥之外,其余一切都齊全。史高飛把無心攔腰抱到了衛(wèi)生間里。用毛巾蘸了水為他擦拭傷口。白大千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站在門口,探進(jìn)腦袋問道:“無心,我有點兒糊涂——你剛才干什么去了?我怎么感覺現(xiàn)在好像是天下太平了呢?”
無心疼得直發(fā)昏,咧著嘴不住的吸冷氣。于是史高飛一把將白大千搡出去了。
史高飛脫下自己貼身的長袖T恤,又用小刀割布料挑線頭,將T恤撕成了繃帶,將無心的兩只傷手纏成熊掌,一只傷腳也捆成了大粽子。光著膀子穿了外套,他背著無心走入房內(nèi)。房中的吊燈和電視全開了,白大千惶惶然的仰頭望著無心:“無心,你說句話,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我們是不是安全了?”
無心低低的“嗯”了一聲。
白大千登時有了喜色:“真的?你把鬼給滅了?”
無心沉沉的又一點頭:“嗯?!?/p>
然后他枕著史高飛的肩膀,開始裝睡。史高飛彎腰把他往上掂了掂,隨即對白大千說道:“你不要纏著他說話,他剛才流了好多血?!?/p>
白大千立刻閉了嘴,心想自己真是走了天大的運,居然真把買賣干成了!不管事實如何,反正成績歸了自己。以后要對史高飛和無心好一點,他想,等到自己把無心的本事學(xué)會了,以后大發(fā)其財,也去金光寺做一次大施主,讓匯豐老禿驢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