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正聊得起勁,他這句話沒頭沒尾,口音又重,我們根本聽不懂,老癢“啊”了一聲,問道:“啊答是什么地方?”
那老頭子看我們聽不懂,便換了口音很重的普通話問我們:“俺的意思是兩位想去啥地方做買賣?是不是來挖土貨的?”
我不知道什么叫土貨,而且在南方人情冷漠,除了推銷的,很少有人會在路邊攤和人隨便搭腔。一時不知道怎么反應,幸好老癢反應快,學著那老頭子的腔調(diào)說道:“俺——俺們是來旅游的,對土特產(chǎn)不感興趣。你——你老爺子是賣土貨的?”
那老頭子哈哈一笑,對我們擺擺手就走回到自己的坐位上去,我們兩人莫名其妙,就聽老頭子對他幾個同桌輕聲說道:“沒事沒事,倆個剛上岡岡的青頭,哈也不懂,不用搭理。”
老癢一聽,臉色略微一變,就輕聲招呼我走,我覺得奇怪,但看他神情緊張,就丟下十塊錢,和他離開這個路邊攤子。直走到一個轉(zhuǎn)彎處,我就問老癢:“干啥要走?酒才喝到一半呢?”
老癢鬼鬼祟祟的往后看了一眼,說道:“那——那老頭子,剛才他對同桌說我倆是上岡岡的青——青頭,我在牢里聽那幾個走江湖的人說過,上岡岡就是這里盜墓的黑話,這青頭就是指我們不是道上的人,這一班人一身子土腥子味,恐怕也是來跑地仙的,剛才聽到我們說倒斗的事情,才過來打探?!?/p>
我笑說:“那也不至于要走呀,兵來將擋,水來土淹,這大庭廣眾之下,他們能拿我們怎么樣?”
老癢拍拍我,說我不懂,這黑道上的事情說不清楚,剛才我們說的那些話估計已經(jīng)全部被聽過去了,也不知道哪些人能聽懂多少,現(xiàn)在好墓可遇不可求,要是給他們盯上了,夜長夢多。
我知道他在牢里恐怕聽些獄友添油加醋的說了不少事情,也不去和他強辯。點點頭就回招待所去了。
第二天,我們不到七點就起來了,每人負重十五公斤的裝備和干糧,向中國最大的龍脈進發(fā)。
我之前來過秦嶺幾次,每次來都是給導游提溜著轉(zhuǎn),從來不知道這路該怎么走。所以這次還得跟著老癢,他三年前過來地時候也是跟在旅行團 里,旅行團 怎么走他這次也得怎么走,不然就認不到路了。
我們經(jīng)西寶高速大約三個小時的車程到達陜西寶雞的常羊山。然后又轉(zhuǎn)向嘉陵江 的源頭。
我平時走逛了直來直去的路,這盤山公路五秒一小轉(zhuǎn),十秒一大轉(zhuǎn),我腦袋頂在前面的坐位上,只覺得五臟六腑翻騰,老癢更是不濟,他三年沒坐過車了,這一路上已經(jīng)暈得夠嗆了,這一次更是了不得,膽汗都要吐出來了,直說:“老了,老了,人老了不中用了,三——三年前走這條路的時候還能跟邊上的娘們扯皮,沒想到這次連眼皮都睜——睜不開了?!?/p>
我罵道:“你他娘的廢話別這么多,放著高速路不走,你非要走羊腸盤山道,現(xiàn)在后悔有個屁用。”
老癢朝我擺擺手,叫我別和他說話,他難受著呢。
這個時候,突然間聽到一聲爆炸聲從遠處傳來,震得車窗玻璃翁翁作響,全車一陣騷動,我往窗外一看,只見對面山上漫起滿天的塵煙,老癢嚇了一大跳,問我:“咋——咋回事?地——地震啦!”
前面一個當?shù)厝藰幼拥闹心耆嘶剡^頭來,笑道:“兩位外地來的,這都不知道?那是有人在炸墓,這季節(jié),一天里總有兩三炮?!?/p>
我奇道:“這光天化日之下,這盜墓的膽子這么大?”他咧開嘴笑露出滿口黃牙,“對面那山和這山可不一樣,他別看中間只隔著一條嘉陵江 ,我們這邊還有盤山道,那邊可是連走路的地方都沒。你就算現(xiàn)在報警,警察趕到那邊最起碼要一天一夜 ,除非你能長翅膀飛過去,不然就只能干瞪眼。”
我點點頭,咋舌道:“還有這種事情?”
那人看了看爆炸的地方,笑道,“這也算咱們這地方的特色,特別是現(xiàn)在這個季節(jié),前兩天還逮住一撥呢,現(xiàn)在古墓也越來越少了,沒幾年好折騰了,深山里頭可能還有點,不過路太難走了,政府也只能聽之任之。不過看剛才這一動靜,怕是炸藥放太多了?!?/p>
我“哦”了一聲,轉(zhuǎn)頭看向窗外,這里應該是秦嶺無數(shù)支脈中的一支,只見一片莽莽森林,成片的茂密樹冠之下所發(fā)生的情景根本無法窺得。
出來之前,我查過資料,陜西境內(nèi)的秦嶺呈峰腰狀分布,東、西兩翼各分出數(shù)支山脈。山嶺與盆地相間排列,有許多深切山嶺的河流。八百里秦川自古以來就是有名的文物古跡薈萃之地,特別是北坡有著許多帝王陵墓群,其他達官貴人、富豪巨紳的墓葬就更加不計其數(shù),所以這里永遠是盜墓賊蜂擁而至的地方,只是想不到還沒進秦嶺深處,就有盜墓賊在這里明目張膽的炸墓,看樣子現(xiàn)在要找到一兩個值得倒的墓絕對不是這么容易的事了。
那本地人挺熱情,話題一打開,就不想收,遞過來一根煙問我道:“你們兩個娃娃是來旅游的吧?想到哪個地方去?。俊?/p>
我說道:“想到太白山里去看看?!彼c點頭,說道:“你們不跟著旅行團 可走不遠,這山里面七拐八拐的,弄不好就會迷路,要不要俺給我們帶一段路?俺就住在保護區(qū)邊上的一個村里面,翻過兩個山頭就到,你看這出來玩的,找個導游也是必要的嘛?!?/p>
我一聽,敢情這家伙還是個黑導游,這大山里面民風彪悍,可別把我?guī)У缴綔侠锿绷?,忙搖頭道:“不用不用,我們自己有安排?!?/p>
那人道:“你先別搖頭,這里不比其他地方,這里山多林子密,你們要自己貿(mào)貿(mào)然進深山里面去,很容易出危險,您可得好好考慮考慮,這一帶做向?qū)У模乙菜阈∮忻麣?,絕對不會嚇唬你們的?!?/p>
我看他說的也算誠懇,也不好馬上推辭,就告訴他這次來主要是想去山里的少數(shù)民族村子里,計劃先在山下呆幾天,所以也不急著需要向?qū)?,等過幾天真要動身進山了,再去找他。
那人馬上道:“那趕早不如趕巧,這條線我?guī)У淖疃?,您要到最近的一個瑤族村子,也得翻過這座山?!闭f著他指了指遠處一條連綿不段的山脈,“這叫做蛇頭山,最高的地方有海拔一千多米,整個山像蟒蛇的頭,所以叫蛇頭山,所有十里八鄉(xiāng)的路客,要想去正宗的少數(shù)民族寨子里去看看,全得一步一步翻過去,這山里死的人多了,去年還有幾個藝術(shù)學院的學生進去寫生,到現(xiàn)在還沒出來呢,你說要沒人帶行嗎?”
我順著他手指的地方看去,只見蛇頭山橫亙在視野盡頭,山呈碧綠,山頂高聳入云,因為氣候的關系,正條山脈都在云霧繚繞之中,不見真面目,只有對著嘉陵江 的一面勉強可以看到,可惜臨江 的都是懸崖,山勢非常陡峭,我看連猴子也不一定爬的上去。
這真是“云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我看著不由暗暗咋舌頭,心說要爬過這山還有命在?
車又開了個把小時,總算到了太白山腳下,我和老癢跌跌撞撞的下了車,那黑導游非得介紹旅館給我們,我看著既然到了他的地盤,也不能老是敬酒不吹吃罰酒,就跟著他去了,他把我們帶到一農(nóng)家樂的小旅館里,我一看,價錢還不貴,看樣子這人倒還是真的熱心。
把我們安頓好,他就拱手告辭,臨走給我們留了個電話,就說什么時候進山了,就打他電話給他,他給我?guī)нM去。
農(nóng)家樂的老板娘挺熱情,給我們做了晚飯,我們不好意思和他們一家在客廳里吃,就和老癢回到自己房間,靠在窗臺上,一邊吃一邊看這里的地圖。
那黑導游說的沒錯,從這邊進去,要進到秦嶺原始森林的內(nèi)部,需要翻過一座海拔一千多米的大山,這是我完全沒有想到的,以我們現(xiàn)在的閱歷,要自己進山,實在是等于送死一樣,但是如果找那個導游帶我們進去,那他勢必要帶我們出來,這讓他等上一天兩天還行,我們這一進去可能就是個把星期在山里跑,他難免不會起疑心。
老癢上次來的時候,他老表是找了一個同行的老手帶路,現(xiàn)在他老表進去吃牢飯了,那老手自然也是無從找起,他也沒想過要再來一次,對山路沒什么記憶,這一次靠他也是沒門。問了老板娘,也說沒有其他辦法,一般村寨里的人也就是有集市的時候出來一下,都是翻著山過來的,從來沒聽他們說過那里還有捷徑。看樣子要過這座山,還真有點困難。
正琢磨著怎么辦,老癢拍了拍我,輕聲道:“老吳,快——快看,下面那人是誰?”
我瞄了一眼窗外,只看到窗下農(nóng)家院的天井里,來了五個人,我仔細一看,其中一個竟然是我們在西安路邊攤上遇到的那個老頭子。
我心里嘀咕,怎么這幫人也來了這里,該不成真給老癢說中了,他們也是來踩盤子的?
老癢把窗簾拉上,只留出一條縫隙,輕聲對我道:“這幾個家伙也是大包皮小包皮的,和我們賊像啊,該不會在西安那會兒聽到了我們說話,想跟在我們后面,找機會截胡 ?”
我搖了搖頭,看著老板娘走出來,笑著把他們迎了進去,說道:“不像,你看著這親熱程度,估計這些人經(jīng)常來這里投宿,是熟客。這里客棧也不多,應該是碰巧和他們住到一會了。?!币抢习W說的沒錯,他們也是來倒斗的,那這里應該是他們固定的落腳點,他們每次來做活,恐怕都是住在這里
老癢擔心道:“那不妙啊,他們在西安已經(jīng)聽過我們講話,要是讓他們在這里看到我們,難保不會打我們注意,要不連夜就撤吧?”
我想了想,覺得這非但不是麻煩,而且還是一個好機會,搖了搖頭道:“不,這些人是蒼蠅,無縫的蛋不落,來這里肯定有目標,我們兩個啥經(jīng)驗也沒有,與其亂闖,不如跟著他們,一來可以看看有沒有洋落好撿,二來,也可以跟著他們過山?!?/p>
老癢道:“這些人都是亡命徒,殺個人不當回事兒的,跟著他們,要給他們發(fā)現(xiàn)了,說不定會給做掉,這樣會不會太冒險了?”
我嘿嘿一笑,嘲笑道:“你小子什么時候變這么婆媽了,這里是深山老林子,那有這么容易被發(fā)現(xiàn)。而且我們又不是傻子,給發(fā)現(xiàn)了不會跑嗎?你要真擔心,怎么就先跟著看看,看他們警覺性怎么樣,要是跟不下去了,咱們不跟就是了,也沒什么損失,對吧?”
老癢聽我這么說,一時間也沒話反駁我,只好點頭,我們馬上把東西準備好,免的明天慌亂,我心里盤算著以后幾天可能很不輕松,就后把鬧鐘調(diào)早,讓老癢別搞其他事情,各自睡覺休息。
這一路過來實在是太過疲勞,一睡就睡到了中午,鬧鐘根本沒聽到,我睜眼一看太陽老大,猛的驚醒過來,趕緊跳起來把老癢叫醒,下去一問老板娘,那幾個人已經(jīng)走了,往蛇頭山下去了,走了也不長時間。
我們兩人匆匆忙忙的買了幾個燒餅當干糧,一路急趕,只往山里追去。跑了大約十五分鐘,總算在山腳下的景點入口追上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