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xué)習(xí) 電學(xué)等7:15-8:15
工作8:50-下午4:30
棒球及其他運動下午4:30-5:00
練習(xí) 演說、儀態(tài)5:00-6:00
學(xué)習(xí) 有用的新發(fā)明7:00-9:00
個人決心
不要浪費時間去沙夫特家或(另一姓,字跡不清)
不再吸煙或嚼煙
每隔一天洗澡
每周讀有益的書或雜志一份
每周儲蓄五元(涂去)三元
對父母更加體貼
“我無意中發(fā)現(xiàn)這本書,”老頭說,“真是從小見大,是不是?”
“真是從小見大?!?/p>
“杰米是注定了要出人頭地的,他總是訂出一些諸如此類的決心。你注意沒有,他用什么辦法提高自己的思想?他在這方面一向是了不起的。有一次地說我吃東西像豬一樣,我把他揍了一頓?!?/p>
他舍不得把書合上,把每一條大聲念了一遍,然后眼巴巴地看著我。我想他滿以為我會把那張表抄下來給我自己用。
快到三點的時候,路德教會的那位牧師從弗勒興來了,于是我開始不由自主地向窗戶外面望,看看有沒有別的車子來。蓋茨比的父親也和我一樣。隨著時間過去,傭人都走進來站在門廳甲等候,老人的眼睛對始焦急地眨起來,同時他又忐忑不安地說到外面的雨。牧師看了好幾次表,我只好把他拉到一旁,請他再等半個鐘頭,但是毫無用處。沒有一個人來。
五點鐘左右我們?nèi)v車子的行列什到基地,在密密的小雨中在大門旁邊停了下來——第一輛是靈車,又黑又濕,怪難看的,后面是蓋茲先生、牧師和我坐在大型轎車里,再后面一點的是四五個傭人和西卵鎮(zhèn)的郵差坐在蓋茨比的旅行車里,大家都淋得透濕。正當我們穿過大門走進整地時,我聽見一輛車停下來,接著是一個人踩著濕透的草地在我們后面追上來的聲音。我回頭一看,原來是那個戴貓頭鷹眼鏡的人,三個月以前的一大晚上我發(fā)現(xiàn)他一邊看著蓋茨比圖書室里的書一邊驚嘆不已。
從那以后我沒再見過他。我不知道他怎么會知道今天安葬的,我也不知道地的姓名。雨水順著他的厚眼鏡流下來,他只好把眼鏡摘下探一擦,再看著那塊擋雨的帆布從蓋茨比的墳上卷起來。
這時我很想回憶一下蓋茨比,但是他已經(jīng)離得太遠了,我只記得黛西既沒來電報,也沒送花,然而我并不感到氣惱。我隱約聽到有人喃喃念道:“上帝保佑雨中的死者?!苯又莻€戴貓頭鷹眼鏡的人用洪亮的聲音說了一聲:“阿門!”
我們零零落落地在雨中跑回到車子上。戴貓頭鷹眼鏡的人在大門口跟我說了一會話。
“我沒能趕到別墅來。”他說。
“別人也都沒能來?!?/p>
“真的!”他大吃一驚,“啊,我的上帝!他們過去一來就是好幾百嘛?!?/p>
他把眼鏡摘了下來,里里外外都擦了一遍。
“這家伙真他媽的可憐?!彼f。
我記憶中最鮮明的景象之一就是每年圣誕節(jié)從預(yù)備學(xué)校,以及后來從大學(xué)回到西部的情景。到芝加哥以外的地方去的同學(xué)往往在一個十二月黃昏六點鐘聚在那座古老、幽暗的聯(lián)邦車站,和幾個家在芝加哥的朋友匆匆話別,只見他們已經(jīng)裹入了他們自己的節(jié)日歡娛氣氛。我記得那些從東部某某私立女?;貋淼呐畬W(xué)生的皮大衣以及她們在嚴寒的空氣中喊喊喳喳的笑語,記得我們發(fā)現(xiàn)熟人時搶手呼喚,記得互相比較收到的邀請:“你到奧德威家去嗎?赫西家呢?舒爾茨家呢?”還記得緊緊抓在我們戴了手套的手里的長條綠色車票。最后還有停在月臺門口軌道上的芝加哥-密爾沃基-圣保羅鐵路的朦朧的黃色客車,看上去就像圣誕節(jié)一樣地使人愉快。
火車在寒冬的黑夜里奔馳,真正的白雪、我們的雪,開始在兩邊向遠方伸展,迎著車窗閃耀,威斯康星州的小車站暗灰的燈火從眼前掠過,這時空中突然出現(xiàn)一股使人神清氣爽的寒氣。我們吃過晚飯穿過寒冷的通廊往回走時,一路深深地呼吸著這寒氣,在奇異的一個小時中難以言喻地意識到自己與這片鄉(xiāng)土之間的血肉相連的關(guān)系,然后我們就要重新不留痕跡地融化在其中了。
這就是我的中西部——不是麥田,不是草原,也不是瑞典移民的荒涼村鎮(zhèn),而是我青年時代那些激動人心的還鄉(xiāng)的火車,是嚴寒的黑夜里的街燈和雪橇的鈴聲,是圣誕冬青花環(huán)被窗內(nèi)的燈火映在雪地的影子。我是其中的一部分,由于那些漫長的冬天我為人不免有點矜持,由于從小在卡羅威公館長大,態(tài)度上也不免有點自滿。在我們那個城市里,人家的住宅仍舊世世代代稱為某姓的公館。我現(xiàn)在才明白這個故事到頭來是一個西部的故事——湯姆和蓋茨比、黛西、喬丹和我,我們都是西部人,也許我們具有什么共同的缺陷使我們無形中不能適應(yīng)東部的生活。
即使東部最令我興奮的時候,即使我最敏銳地感覺到比之俄亥俄河那邊的那些枯燥無味、亂七八糟的城鎮(zhèn),那些只有兒童和老人可幸免于無止無休的閑話的城鎮(zhèn),東部具有無比的優(yōu)越性——即使在那種時候,我也總覺得東部有畸形的地方,尤其西卵仍然出現(xiàn)在我做的比較荒唐的夢里。在我的夢中,這個小鎮(zhèn)就像埃爾-格列柯①畫的一幅夜景:上百所房屋,既平常又怪誕,蹲伏在陰沉沉的天空和黯淡無光的月亮之下。在前景里有四個板著面孔、身穿大禮服的男人沿人行道走著,抬著一副擔(dān)架,上面躺著一個喝醉酒的女人,身上穿著一件白色的晚禮服。她一只手耷拉在一邊,閃耀著珠寶的寒光。那幾個人鄭重其事地轉(zhuǎn)身走進一所房子——走錯了地方。但是沒人知道這個女人的姓名,也沒有人關(guān)心——
①埃爾-格列柯(ElGreco,約1541-1614),西班牙畫家。作品多用宗教題材,并用陰冷色調(diào)渲染超現(xiàn)實的氣氛。
蓋茨比死后,東部在我心目中就是這樣鬼影憧憧,面目全非到超過了我眼睛矯正的能力,因此等到燒枯葉的藍煙彌漫空中,寒風(fēng)把晾在繩上的濕衣服吹得邦邦硬的時候,我就決定回家來了。
在我離開之前還有一件事要辦,一件尷尬的、不愉快的事,本來也許應(yīng)當不了了之的,但是我希望把事情收拾干凈,而不指望那個樂于幫忙而又不動感情的大海來把我的垃圾沖掉。我去見了喬丹-貝克,從頭到尾談了圍繞著我們兩人之間發(fā)生的事情,然后談到我后來的遭遇,而她躺在一張大椅子里聽著,一動也不動。
她穿的是打高爾夫球的衣服,我還記得我當時想過她活像一幅很好的插圖,她的下巴根神氣地微微翹起,她頭發(fā)像秋葉的顏色,她的臉和她放在膝蓋上的淺棕色無指手套一個顏色。等我講完之后,她告訴我她和另一個人訂了婚,別的話一句沒說。我懷疑她的話,雖然有好幾個人是只要她一點頭就可以與她結(jié)婚的,但是我故作驚訝。一剎那間我尋思自己是否正在犯錯誤,接著我很快地考慮了一番就站起來告辭了。
“不管怎樣,還是你甩掉我的,”喬丹忽然說,“你那天在電話L把我甩了。我現(xiàn)在拿你完全不當回事了,但是當時那倒是個新經(jīng)驗,我有好一陣子感到暈頭轉(zhuǎn)向的。”
我們倆握了握手。
“哦,你還記得嗎,”她又加了一句,“我們有過一次關(guān)于開車的談話?”
“啊……記不太清了?!?/p>
“你說過一個開車不小心的人只有在碰上另一個開車不小心的人之前才安全吧?瞧,我碰上了另一個開車不小心的人了,是不是?我是說我真不小心,竟然這樣看錯了人。我以為你是一個相當老實、正直的人。我以為那是你暗暗引以為榮的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