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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ing

寂靜的春天

[美] 蕾切爾·卡森 /

神秘師兄 上傳

十四 每四個中有一個

生物反抗癌癥的斗爭由來已久,其起源因日久天長已經無法為人所知。不過最初的病因肯定是來自自然環(huán)境。在自然環(huán)境中,無論有何種生物居住,地球總是受到太陽、風暴和地球古代自然界所帶來的各種或好或壞的影響。這個環(huán)境中的一些因素制造了災難,面對這些災難,生命要么就適應,要么就被淘汰。陽光中的紫外射線可以造成惡性病變。從某些巖石中放出的射線也能如此,從土壤或巖石中淋溶出來的砷也能污染食物或飲水。

還在生命出現之前,環(huán)境中就已存在著這些敵對的因素;然而生命出現了,并且在經過幾百萬年時間之后,它已數量大增,種類繁多起來了。經過了那個屬于大自然的、具有寬裕時間的時代,生命達到了與破壞力量相適應的狀態(tài);選擇性地淘汰了那些適應能力差的生命,而只讓那些最具有抵御能力的種類活下來了。這些自然致癌因子現在仍然是產生惡性病變的一種因素,然而它們現在已為數極少,并且對它們那種古老的作用方式,生命從一開始就已經習慣了。

隨著人類的出現,情況發(fā)生了變化,因為人類不同于其他所有形式的生命,他能夠創(chuàng)造產生癌癥的物質,這些物質在醫(yī)學術語上被稱為致癌物。許多世紀以來,一些人造致癌物已成為環(huán)境的一部分。包皮含有芳烴的煙塵就是一例。隨著工業(yè)時代的來臨,我們世界已變成了一個一直在不斷加速變化的地方。自然環(huán)境正被人為環(huán)境迅速取代,而這個人為環(huán)境是由許多新的化學和物理因素所組成的,其中許多因素具有引起生物學變化的強大能力。人們至今還不能保護自己免受這些由人類自身活動所創(chuàng)造出的致癌物的危害,這是由于人類的生物學遺傳性進化緩慢,所以它適應新的情況也很緩慢。其結果是,這些強大的致癌物就能夠很容易地擊破人體 脆弱的防線。

癌癥由來已久,但是我們對于癌癥的起因的認識一直是很遲緩、很不成熟的。在將近兩個世紀之前,倫敦的一個醫(yī)生首先發(fā)現外部的或環(huán)境的因素可能引起惡性病變。1775年,波斯渥爾·波特先生宣稱,在掃煙囪人中普遍出現的陰囊癌肯定是與積累在他們體內的煤煙有關。他當時還不能夠提供出我們今天所要求的那種“證據”,但是近代研究方法現在已將這種致死的化學物質從煤煙中分離出來了,并且證明了他的意見是正確的。

波特發(fā)現在人類環(huán)境中有某些化學物質通過多次皮膚接觸、呼吸或飲食能引起癌癥。在其發(fā)現后的一個多世紀時間內,這方面的認識并沒有多少新的進展。確實,人們早已注意到在康涅爾和威爾士的銅冶煉廠、錫鑄造廠里的暴露于砷蒸汽的工人們中間流行著皮膚癌。人們認識到,在賽克索尼的鈷礦和波西米亞的喬其爾塞爾鈾礦中的工人們患去一種肺部疾病,后來診斷是癌癥。然而,這些都是礦區(qū)的現象;但在工業(yè)本身大規(guī)模生產之后,這些產物就侵入到了環(huán)境中幾乎每一個生命體中。

在十九世紀最后的25年中開始對起源于工業(yè)時代的惡性病變有所認識。大約當巴士德正發(fā)現微生物是許多傳染病病因的時候,另外一些人卻正在揭示癌癥的化學病因——在撒克遜的新興褐煤工業(yè)和蘇格蘭頁巖工業(yè)的工人中間的皮膚癌與其它癌癥的發(fā)生都是由于職業(yè)性地暴露于柏油和瀝青。近十九世紀末,已有六種工業(yè)致癌物為人所知,二十世紀創(chuàng)造出了無數新的致癌化學物質,并且使廣大群眾與它們密切接觸。在波特研究工作之后的不到兩個世紀期間內,環(huán)境狀況已發(fā)生了廣泛變化。危險化學物質接觸已不僅限于職業(yè)性的暴露;這些化學物質已進入了每個人生活的環(huán)境中——甚至包皮括孩子和至今尚未出生者。因而,現在我們看到這種惡性病在急驟增多是毫不值得奇怪的。

這種惡性病增多本身并不僅僅是一種主觀想象。1959年7月的人口統計辦公室月報報道了包皮括淋巴和造血組織惡變在內的腰性病的增長情況,1958年的死亡率為15%,而1900年僅為4%。根據這類疾病的目前發(fā)病率來判斷,美國癌癥協會預計現在活著的美國人有四千五百萬個最終要得上癌癥。這也就是說每三個家庭中有兩人要遭受惡性病的打擊。

至于孩子中間出現的這種情況更令人深感不安。25年前,在孩子中出現癌癥被認為是醫(yī)學上罕見的事。而今天,死于癌癥的美國學齡兒童比死于其他任何疾病的數目都多。情況已變得非常嚴重,因而波士頓建立了美國第一所治療兒童癌癥的醫(yī)院。在1-14歲年齡孩子的死亡總數中有12%是由癌癥引起的。大量的惡性腫瘤在臨床 上發(fā)現于5歲以下的兒童中。然而更加可怕的事是,這種惡性腫瘤在現有已出生或待產的嬰兒中大量急驟增多。美國癌癥研究所的w·c·惠帕博士是一位最早的環(huán)境癌癥權威,他指出,先天性癌癥和嬰兒癌癥可能與母親在懷孕期間暴露于致癌因素有關,這些致癌因素進入胎盤,并且作用于迅速發(fā)育的胎兒組織。實驗證明,愈是年幼動物遭受致癌因素作用,就愈容易得癌。佛羅里達大學的弗蘭西斯·雷博士警告說:“由于化學物質混入到食物中,我們可能正在今天的孩子們中引起癌癥……我們難以想像在一、兩代時間內將會出現什么樣的后果?!?/p>

在這兒,與我們有關的一個問題是,在我們試圖控制自然時所使用的化學物質中,究竟哪些對癌癥的發(fā)生起著直接或間接的作用。依靠由動物實驗得出的結論:我們將看到五種,也可能是六種農藥必將肯定被評價為致癌物。如果我們再把那些被某些醫(yī)生認為會引起人類白血球增多癥的化學物質加上去,這一致癌物名單就會大大加長了。在這兒,結論是根據情況推測的,既然我們不能在人體 上做試驗,結論也只能是如些;但這個結論仍然是令人難忘的。當我們把那些對活體組織或細胞具有間接致癌作用的那些化學物質也包皮括在內時,那么就會有更多一些的農藥加入到這個清單中去。

與癌有關最早使用的農藥之一是砷,它以砷酸鈉形式作為一種除草劑出現。在人體 與動物中,癌與砷的關系由來已久。據惠帕博士在他的“職業(yè)性腫瘤”一書中說,有關暴露于砷的后果的一個奇怪的例子是一篇有關此題目的專論。位于西里西亞的雷欽斯坦城,在幾乎一千年的時期內,一直是個開采金、銀礦的地方,并且?guī)装倌陙硪恢币苍陂_采砷礦。幾世紀以來,含砷廢料堆積在礦井附近,山中流水經過時沖走了廢料中所含的砷。地下水也被污染了,砷因而進入了飲用水中。在幾個世紀中,當地的許多居民染上一種疾病,后來你之為“雷欽斯坦病”,它是慢性砷作用,能引起肝、皮膚、消化和神經系統紊亂。惡性腫瘤經常與這神病同時發(fā)生。現在,雷欽斯坦病只具有歷史意義了。因為二十五年以前已改用新水源,砷大部分已從水中清除掉了。同樣,在阿根廷的考多巴省,由于來自含砷巖層的飲水已被污染,由此出現了一種引起砷皮膚癌的慢性砷中毒的地方病。

通過長期使用含砷殺蟲劑來創(chuàng)造一種與富欽斯坦和考多巴相似的情況并不是件難事。在美國西北部的種植煙草地區(qū)和許多果園地區(qū),以及在東部種植越橘的地區(qū),那兒浸透了砷的土壤都很容易導致供水的污染。

一個受砷污染的環(huán)境不僅影響到人,而且同樣影響到動物。1936年,一個很有趣的報告來自德國。在撒克遜的弗雷貝格附近,銀和鉛的冶煉廠向空氣中排放出含砷氣體,含砷氣體飄向周圍農村,并降落在植物上。根據惠帕博士報道,馬、母牛、山芋和小豬,它們當然都是以這些植物為食料的,它們都表現出毛發(fā)脫落和皮膚增厚。棲息在附近森林中的鹿有時也出現不正常的色素斑點和癌前期的龐腫。一個龐腫就是一個癌的明顯的病變。不管是家飼的動物還是野生的動物都受到“砷腸炎、胃潰瘍和肝硬變”的影響。放牧在冶煉廠附近的綿羊出現了鼻竇癌;當它們死去時,在它的大腦、肝和腫瘤中化驗出了砷。在這個地區(qū),同樣也有“大量昆蟲死亡,特別是蜜蜂。下雨以后,雨水沖下了樹葉上的含砷塵埃,并把它們一直帶進小溪和池塘中,大量的魚也死掉了?!?/p>

屬于新型有機農藥組的一種致癌物就是一種廣泛用于對付螨和扁虱的化學物質。這個農藥的歷史充分證明盡管法律盡量給民眾以保護,但為控制這種中毒情況而提出的法律訴訟進行得太慢,因而在判決前,民眾卻要多年暴露于一種已知的致癌物之中。從另一個觀點來看,這個經過是很有意思的。它證明了今天要求民眾接受的,今天看來是“安全得很”,到明天就可能變得危險至極。

1955年,當這種化學物質被引進的時候,制造商就搞出了一個容許值,此容許值允許在用藥的糧食作物中出現少量殘毒。根據法律的要求,他已在實驗動物身上用此化學物質作了試驗,并且提交 了他的實驗結果。然而,食品與藥物管理處的科學家們認為這些試驗正好顯示出這種化學物質可能具有致癌傾向,因此,該處的委員提出了一個“零允許值”,即在跨越州際運輸的食物中,在法律上不允許出現任何殘毒。不過,制造商有權上訴,因此這一案子被委員會重新審查。這個委員會作出了一個拆衷決定:一方面確定容許值為百萬分之一,另一方面讓產品在市場上銷售兩年,在這段時間內進一步作實驗以確定這種化學物質是否真是致癌物。

雖然該委員會沒有這樣說,但它的決定意味著民眾必得扮演豚鼠的角色,和實驗室的狗、老鼠一同去試驗受懷疑的致癌物。不過動物實驗很快就得出了結論,兩年之后,就查清了這種殺螨劑確實是一個致癌物,其殘毒還污染著銷售給民眾的食物。甚至在這一情況下,1957年,食品與藥物管理處仍不能立即廢除這個已知致癌物的殘毒容許值。第二年,進行各種法律程序又化了一年時間。最后,在1958年12月,食品與藥物管理處委員會在1955年所提出的零允許值才開始生效。

這些絕不是僅有的致癌物。在實驗室內對動物進行的試驗中,ddt產生出了可疑的肝腫瘤。曾經報道過這些腫瘤發(fā)現的食品與藥物管理處的科學家們現在沒有把握對這些腫瘤進行分類,不過感到“把它們看作是一種低級的肝細胞癌腫是合理的?!被菖敛┦楷F在給了ddt一個明確的評價——“化學致癌物”。

屬于氨基甲酸酯類的兩種除草劑ipc和cipc已被發(fā)現它們起看引起老鼠皮膚腫瘤的作用,其中一些腫瘤是惡性的。惡性病變似乎是由這些化學物質引起的,后來又可能受外界盛行的其他種類的化學物質作用,才促使病變全部形成。

除草劑氨基三唑在實驗動物身上已引起了甲狀腺癌。1959年,這種化學物質被許多種植蔓越橘的人所濫用,于是在上市的一些漿果中出現了殘毒。食品與藥物管理處沒收了被污染的桔子而引起了爭論,人們紛紛控訴,甚至連許多醫(yī)學與藥物管理處所提出的科學事實清楚地表明了氨基三唑對實驗鼠類的致癌特性。當這些動物用含百萬分之一百這種物質的飲水飼養(yǎng)時(即每一萬匙水中加入一匙此化學物質),它們于第68個星期即開始出現甲狀腺腫瘤。兩年之后,在被檢查的老鼠中有一半以上都出現了這種腫瘤,據診斷是各種良性與惡性腫瘤。這些腫瘤也可在更低的給藥水平上出現——事實上,不曾發(fā)現有哪種低水平不會引起腫瘤。當然,沒有人知道氨基三唑達到何種水平時對人會成為一種致癌物,但是,正如哈瓦德大學的醫(yī)科教授大衛(wèi)·魯茨頓博士指出的,看來應當存在這樣一個標準水平,這一水平看來不起眼,但卻與人利害攸關。

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充分的時間去弄清楚新的氯化烴殺蟲劑和現代除草劑的全部影響。大多數惡性病變發(fā)展得很緩慢,需要經過受害者一生中相當長一段時間之后才能表現出臨床 癥狀。在本世紀二十年代早期,那些在鐘表表面涂發(fā)光料的婦女們由于口唇接觸毛刷而吞入了少量的鐳;其中一些婦女在十五年或較長時間過去之后,得了骨癌。在十五至三十年或更長一段的時期中,由于職業(yè)性與化學致癌物接觸而發(fā)生的一些癌才得以表現出來。

與這些工業(yè)性地暴露于各種致癌物相比,人在ddt中的首次暴露日期大約是1942年(當時ddt用于軍事人員)和1945年(用于市民),直到五十年代早期,各種各樣的化學農藥才付諸應用。這些化學物質已經播下了各種惡變的種籽,而這些種籽的成熟期正在到來。

對大多數惡性病變來說,潛伏期很長是一個普遍現象,然而,這兒存在著一個現在已為人知的例外。這個例外是白血球增多癥。在原子彈 爆炸之后僅僅三年,廣島的幸存者就開始出現白血球增多癥,當前沒有理由認為還會有比這更短的潛伏期存在。也許遲早會發(fā)現其它類型的癌癥有相對更短的潛伏期,但在目前,白血球增多癥看來是癌癥發(fā)展極為緩慢的一般規(guī)律的一個例外。

在這一農藥盛行的現代時期中,白血病的發(fā)病率一直在穩(wěn)步上升。從國家人口統計辦公室得來的數字清楚地表明血液的惡性病變疾病在急驟增長。1960年,僅白血病一項就有12,290個受難者。死于所有類型的血液和淋巴惡性腫瘤的在1950年有16,690人,而在1960年猛增到25,400人。其死亡率由1950年的11·1/10萬增長到1960年的14·1/10萬。這種增長情況不僅在美國,其他所有國家的已登記的各種年齡的白血病死亡數都在以每年4-5%的比例在增長。這意味著什么呢?現在人們是否正日益地被暴露于某種或某些對我們環(huán)境來說是陌生的致毒因素之中呢?

許多象梅約診所這樣世界有名的機構已確診患血液器官這些疾病的受害者已有幾百人。在梅約診所的血液科工作的馬爾克姆·哈格萊維斯及其同事報道說,這些病人毫無例外地都曾暴露于各種有毒化學物質,其中包皮括噴撒含有ddt、氯丹、苯、高丙體六六六和石油蒸餾物的藥劑。

哈格萊維斯博士相信:與使用各種各樣有毒物質有關的環(huán)境疾病一直在增長,“尤其在最近十年中”。他根據他廣博的臨床 經驗相信“患有血液不良 和淋巴疾病的絕大多數病人都有一個曾暴露于包皮括看現今大部分農藥的各種烴類的引人注目的經歷。一份仔細的病歷記錄幾乎肯定會顯示出這一關系?!边@位專家現在擁有大量的、根據每個病人詳細記錄的病歷,他注意到這些病例中有白血病、發(fā)育不良 性貧血、霍金斯病及其他血液和造血組織的紊亂。他報告說:“他們全都曾在這些環(huán)境致癌因素中充分地暴露過。”

這些病歷說明些什么呢?其中有一份是一個厭惡蜘蛛的家庭婦女的病例。八月中旬,她帶看含ddt和石油蒸餾物的空中噴撒劑進入她的地下室。她徹底地噴撒了地下室。在樓梯下,在水果柜內,在所有圍繞著天花板和椽子的被保護的地方她都噴了藥。當她噴撒完的時候,她開始感到十分不舒服,感到惡心、非常煩躁和神經緊張。在以后幾天內,她感到好一些了;然而,很明顯,她沒有想到她得病的原因;九月,她又重復了整個過程:她又去噴了兩次藥,當她噴撒時,她病了,后來又暫時地恢復了健康。當她第三次向空中噴藥之后,新的癥狀出現了:發(fā)燒、關節(jié)疼痛和一些不適,一條腿得了急性靜脈炎。經哈格萊維斯博士檢查后,她被發(fā)現得了急性白血病。在第二個月里她就死去了。

哈格萊維斯博士的另一個病人是一個專業(yè)人員,他在一所被蟑螂侵擾的古老建筑物里辦公。由于這些昆蟲使他感到紛擾,他就自己動手采取了控制辦法。他花了大半個星期天的時間去噴撒地下室和所有間隔地區(qū)。噴撒物是濃度為25%的、含在甲基萘的溶液中從懸浮態(tài)存在的ddt。他不一會兒一就開始顯出皮下出血和吐血。他進入診所的時候還在大出血。對他血液的研究表明,這是一個被稱為發(fā)育不良 性貧血的骨髓機能嚴重衰弱。在以后的五個半月中,他除了其他治療外,共接受了59次輸血,他局部地恢復了健康,但大約九年之后,他得了致病的白血病。

在病歷中涉及到農藥的地方,那些最顯眼的化學物質是ddt、高丙體六六六、六氯苯、硝基苯酚、普通的治蠹晶體對位二氯苯、氯丹,當然還有溶解這些藥物的溶劑。正如一個醫(yī)生所強調的,單純地暴露于一個單一化學物質的情況如其說是個普通情況,還不如說是個特殊情況;因為這些商業(yè)產品通常都是含有多種化學物質的綜合體,將這些化學物質制成懸濁液所用的石油分餾物中也夾雜有一些雜質。含有芳香族和不飽和烴的溶劑本身就可能是引起造血器官損害的主要因素。從實踐的觀點來看(而不是從醫(yī)學觀點來看),這一差別是并不重要的,因為這些石油溶劑畢竟是最普通的噴藥操作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在美國和其他國家的醫(yī)學文獻中記載著許多有意義的病例,這些病例支持著哈格萊維斯博士堅信這些化學物質與白血病及其他血液病之間存在看因果關系。這些病例包皮括著各種日常生活中的人們:如被自己噴藥設備或飛機噴撒的藥物毒害的農民,一個在自己書房里噴藥滅蟻后仍留在房中學習 的學院學生,一個在自己家里安裝了一個攜帶式高丙體六六六噴霧器的婦女,一個在噴過氯丹和毒殺芬的棉花地里工作的工人等。這些病歷,在它們專門醫(yī)學術語的半遮掩之下隱藏著許多如下的人間悲劇,如在捷克斯洛伐克的兩個表兄弟,這兩個孩子住在同一城鎮(zhèn),并且總是在一起工作和玩耍。他們最后所從事的、也是最致命的一項工作是在一個聯合農場里卸運成袋的殺蟲劑(六氯聯苯)。八個月之后,其中一個孩子病倒了,得了白血病,九天以后死去。就在這時,他的兄弟開始感到疲勞和發(fā)燒。三個月內,他的癥狀變得更加嚴重。最后他也住院了,診斷再次表明是急性白血病,而且再一次證明了這一病必然導致致命的結果。

另一個瑞典農民的病例奇怪地使人回想起金槍魚漁船“福龍?zhí)枴鄙系娜毡緷O良洼山的情況。正象洼山一樣,這個瑞典農民一直是個健康的人,他在陸地上苦心營生就象洼山靠海洋為生一樣。從天空飄散下來的毒物給他們每人帶來了一份死刑宣判書。前者是致毒的放射性微塵,后者是化學粉塵。這個農民用含有ddt和六氯苯的藥粉處理了大約60英畝土地。當他工作時,陣陣清風把藥粉的煙霧吹得在他四周飄旋。在當天晚上,他感到異常困倦,并在以后的幾天中他一直感到虛弱無力,同時背疼、腿疼、還感到發(fā)冷。他被迫去上床 休息,路德醫(yī)務所的報告說:“他的情況日益惡化,5月19日(噴藥后一周)他要求住院治療。”他發(fā)高燒,并且血液計數結果不正常。他被轉送大路德醫(yī)務所,并于患病兩個半月之后在那兒死去。尸檢結果發(fā)現他的骨髓已完全萎縮了。

如同細胞分裂這樣一個非常重要的正常運動過程竟然能夠被改變,這種現象是反常的,并具有破壞性,當前已成為一個大問題;引起了無數科學家的重視,花掉的錢也不知有多少。在一個細胞內究竟發(fā)生了什么變化,使得細胞有規(guī)律的增長變成了不可控制的癌瘤胡 亂增生?

如果將來得出答案的話,這些答案一定是多樣的。正象癌癥本身呈現出多種形態(tài)一樣,因其病源、發(fā)展過程和控制其生長或轉歸的因素的不同,其出現形式也就各不相同;所以癌癥必定會有相應的多種多樣的病因存在。其中損害細胞的也許僅僅只是少數最基本的幾種。在世界各處,廣泛開展的研究有時完全不是作為一個癌癥專業(yè)研究來進行的。在研究過程中,我們看到了朦朧的曙光,這曙光總有一天會把這個問題照亮。

我們又一次發(fā)現,僅僅對細胞及其染色體這些構成生命的最小單位進行觀察,我們就能得到戳穿這些神秘之霧所必需的更多的資料。在這兒,在這個微觀世界中,我們必須尋找那些用某種方式變更了細胞的奇妙作用機制并使其脫離正常狀態(tài)的各種因素。

有關癌細胞起源的、令人難忘的一個理論是由一位德國生物化學家奧特.瓦勃格教授提出來的,他在馬克斯·普朗克細胞生理研究所工作。瓦勃格將他整個一生都獻給了細胞內氧化作用復雜過程的研究。由于他進行了廣泛的基礎研究,他對正常細胞如何變成癌細胞這一問題作出了一個引人重視的、清晰的解釋。

瓦勃格相信,無論放射性致癌物還是化學致癌物,都是通過破壞正常細胞的呼吸作用而剝奪了細胞的能量。這一作用可以由經常、重復給與小劑量暴露而造成。這種影響一旦造成,就不可恢復了。那些在這種呼吸作用致毒劑的沖擊下未被直接殺死的細胞將竭力去補償已失去的能量。它們不再能繼續(xù)進行那種產生大量atp的、非凡而有效的循環(huán)了,于是它們就返回到一種原始的、效率極差的通過發(fā)酵作用進行呼吸的方式。借助于發(fā)酵作用而維持生存的斗爭經常會繼續(xù)一段很長時間。這種發(fā)酵呼吸方式通過以后細胞分裂而傳遞下去,所以全部后來產生的細胞全都具有這種非正常的呼吸方式了。一個細胞一旦失去了它正常的呼吸作用,它就不可能再復得這種作用——在一年、一代、甚至許多代時間內都不能再得到這種作用。但是,在這種為恢復失去的能量而進行的激烈斗爭中,這些存活下來的細胞開始一點兒一點兒地利用新產生的發(fā)酵作用來補償能量。這就是達爾文的生存斗爭,在這種斗爭中只有最適宜的、適應性最強的生命體才能生存下去。最后,這些細胞達到了這樣一種狀態(tài),在這種狀態(tài)中發(fā)酵作用能夠產生象呼吸作用一樣多的能量。在這種狀態(tài)中,可以說癌細胞已被從正常身體細胞中創(chuàng)造出來了。

瓦勃格的理論闡明了其他方面許多令人迷惑的事情。大多數癌癥的長潛伏期就是細胞無限大量分裂所需要的時間,在這段時間里,由于呼吸作用開始被破壞,發(fā)酵作用就逐漸增長起來。發(fā)酵作用要發(fā)展到占統治地位需要一定時間,由于在不同生物中發(fā)酵作用速度不同,因而在不同生物中所需時間也有變化:在鼠體內這個時間較短,所以癌在鼠身上很快出現;在人身上這一時間較長(甚至幾十年),所以在人身上癌性病變的發(fā)展是十分緩慢的。

瓦勃格的理論也解釋了為什么在某些情況下反復攝入小劑量致癌物比單獨一次大劑量攝入更為危險。一次大劑量中毒可以立即殺死細胞,然而小劑量卻容許一些細胞存活下來,雖然這些存活細胞已處于一種受威脅的狀態(tài)。這些存活細胞以后可以發(fā)展成為癌細胞。這就是為什么對致癌物來說不存在一個“安全”劑量的原因。

在瓦勃格的理論中,我們也能找到對另外一個不可理解的事實的解釋——同一個因素既能治療癌癥,也能引起癌癥。眾所周知,放射性就是這樣,它既能殺死癌細胞,也能引起癌癥。目前被用于抗癌的許多化學藥物也確是如此。為什么?因為這兩類因素都損害呼吸作用。癌細胞的呼吸作用本來已經受到過損害,所以再加上一些危害,它就死了。而正常細胞的呼吸作用是第一次遭到損害,所以它不會被殺死,而是開始走上了一條最終可能導致癌變的道路。

1953年,另外一些研究者僅僅借助于在一個較長時期中斷斷續(xù)續(xù)地停止給正常細胞供氧,就能將它們轉變?yōu)榘┘毎?,這時,瓦勃格的思想就得到了證實。1961年,他的思想又一次得到證明,這一次不是用人工培養(yǎng)的組織,而是用活體動物的實驗來證明的。放射性示蹤物質被注射人患癌的老鼠體內,然后精心地測定了老鼠的呼吸作用,發(fā)現發(fā)酵作用的速度明顯地高干正常狀況,與瓦勃格的預料正好相符。用瓦勃格所創(chuàng)立的標淮來進行測定,大部分農藥都達到了最厲害的致癌物的標淮。正如我們在前幾章中已經看到的,許多氯化烴、苯酚和一些除草劑都妨礙細抱中的氧化作用與能量產生作用。因此,它們可以創(chuàng)造出一些休眠癌細胞,在這種細胞中,一個不可逆轉的癌變將會長期處于休眠狀態(tài)而無法被發(fā)現,以致于最后當它的病因已被人長期遺忘、甚至不再被人懷疑的時候,這些細胞才以一個明顯的癌癥的形式出現在光天化日之下。

通向癌癥的另一條道路可能是由染色體引起的。在這個領域內許多卓越的研究人員都帶著疑慮的眼光看待危害染色體、干擾細胞分裂或引起突變的所有因素。在這些人的眼光中,任何突變都是一種潛在的致癌原因。雖然關于突變的爭論常常涉及到可能在未來的幾代中才能發(fā)現其影響的胚胎細胞的突變問題,但是身體細胞也同樣存在著突變。根據癌起源于突變的理論,一個細胞在放射性或化學藥物的作用下,也許可以發(fā)生突變,這個突變使得細胞擺脫了維護細胞正常分裂的機體控制作用,因而,這個細胞就可能以一種狂野的和不規(guī)律的形式而增殖起來。由于新細胞是這種分裂的產物,所以它們具有同樣不受機體控制的能力,于是在足夠長的時間中,這些細胞積累起來就形成了癌瘤。

其他研究者們指出了一個事實,即癌組織中的染色體是不穩(wěn)定的,它們容易破裂或者受到損害;染色體的數量也是不正常的,甚至在一個細胞中會出現兩套染色體。

首次對由染色體變態(tài) 發(fā)展為真實癌變的全過程進行研究的研究者是阿爾柏特·萊萬和j·j.倍塞爾,他們在紐約的斯朗——凱特林癌癥研究所工作。當考慮到惡性病變和染色體的破壞究竟誰先誰后的時候,這些研究者毫不猶豫地說:“染色體的異常變化發(fā)生在惡性病變一之前?!笨赡?,他們推測,在最初的染色體破壞和因此而造成的染色體不穩(wěn)定性出現之后,需要有一段很長的時間讓災難和錯誤貫徹到許多代細胞中去(這就是惡性病變的很長潛伏期),這段長時間使突變最終被集中積累起來,并使細胞擺脫控制而開始不規(guī)則的增生,這個增生就是癌。

歐幾維德·溫 吉是染色體穩(wěn)定性理論的早期倡導者之一,他感到染色體的倍增現象特別有意義。通過反復觀察已知六氯苯及其同類高丙體六六六能引起實驗植物細胞中染色體的倍增,而且這些化學物質與許多有可靠診斷證明的致命貧血癥病例都有牽連,那么這兩種情況之間是否有內在聯系呢?在許多種農藥中究竟是哪些農藥干擾了細胞分裂、破壞了染色體并引起突變的呢?

很容易看出來為什么白血病應該是一種由于暴露于放射性或與放射性有相似作用的化學物質而引起的最普通疾病。物理或化學致變因子打擊的主要目標是那些分裂作用特別旺盛的細胞。這包皮括了許多組織,不過最重要的是那些從事制造血液的組織。骨髓是人一生的紅血球的主要制造者,它每秒鐘向人體 血液中放出將近一千萬個新的紅血球細胞。白血球以一種易變的、但仍然是巨大的速度形成于淋巴腺和一些骨髓細胞中。

某些化學物質使我們又想起了放射性產物鍶90,這些化學物質對骨髓具有特殊的親合性。苯是殺蟲藥溶劑中的通常組份,它進駐骨髓,并可以沉積在那兒長達二十個月之久。多年以來,在醫(yī)學文獻中苯本身已被確認是白血病的一個病因。

迅速生長的兒童身體組織也能提供一種最適宜于癌變細胞發(fā)展的條件。麥克華倫·勃尼特先生指出,不僅白血病在全世界范圍內正在增長,而且它已在3-4歲年齡組中變得極為普通了,而這個年齡的兒童并沒有表現出其他疾病高發(fā),據這位權威談:“這種在3-4歲年齡之間所出現的白血病發(fā)病峰值除了用這些兒童在出生前后暴露于致變的刺激物來解釋外,很難再找到其他解釋了?!?/p>

另一種已知可引起癌癥的致變物是尿脘。當懷孕的老鼠經這種化學物質處理后,不僅母鼠出現了肺癌,而且幼鼠也同樣出現肺癌。在這一實驗中,幼鼠暴露于尿脘的唯一可能機會是在出生前,這證明此化學物質必定通過了胎盤。正如惠帕博士曾警告過的,在暴露于尿脘及其有關化學物質的人群中,有可能由于出生前暴露于化學物質而在嬰兒中引起腫瘤。

象氨基甲酸酯這樣的尿脘在化學上與除草劑ipc和cipc有關。不顧癌癥專家們的警告,氨基甲酸酯已被廣泛使用,不僅用作殺蟲劑、除草劑、滅菌劑,而且還用在增塑劑、醫(yī)藥、衣料和絕緣材料等各種產品中。

通向癌癥的道路也可能是間接的。有些物質一般來說不是致癌物,但它可以妨礙身體某些部分的正常功能,并由此引起惡性病變。有一些癌癥可作為重要的例子,特別是生殖系統的癌癥,它們的出現與性激素平衡被破壞有一定聯系;在某些情況下,這些性激素的破壞反過來又引起一些后果,這些后果影響了肝臟保持這些激素正常水平的能力。氯化烴正好是這種類型的因素,因為所有氯化烴對肝臟在一定程度上都是有毒的,所以它能夠招致這種間接的致癌作用。

當然,性激素在體內是可以正常存在的,并且起著一種與各種生殖器官有關的、必不可少的、刺激生長的作用。然而,身體具有一種長期建立起來的保護作用來消除激素的多余積累,肝臟起著一種保持雄、雌性激素之間平衡的作用(不管是哪種性別都產生雄性激素和雌性激素,雖然數量比例不同),肝臟可以阻止任何一種激素的過多積累。然而,如果肝臟受到疾病或化學物質危害,或如果維生素b供應不足,肝臟的上述功能就會被破壞。在這種狀況下,雌性激素就會達到一個異常高的水平。

后果如何呢?至少在動物方面有大量的實驗證據。其中一例如下,洛克菲勒醫(yī)學研究所的一個研究人員發(fā)現,由于疾病而使肝臟受損的兔子表現出子宮腫瘤的高發(fā)病率,研究人員認為子宮腫瘤高發(fā)的形成是因為肝臟已不能再抑制血液中的雌性激素,以致于“最后這些腫瘤演化到癌變的水平”。對小白屬、大白鼠、豚鼠和猴子的廣泛實驗表明,長期服入雌性激素只需小劑量已能引起生殖器官組織的變化,“從良性蔓延變化到明顯的惡性病變”。通過服入雌性激素,歐洲大鼠也誘發(fā)出腎臟腫瘤。

雖然在這個問題上存在著不同的醫(yī)學觀點,但大量證據支持這樣一種觀點,即同樣的影響也會發(fā)生在人的組織中。穆斯格爾大學維多利亞皇家醫(yī)院的研究人員發(fā)現他們所研究過的150例子宮癌中有三分之二提供了證據,證明體內雌性激素含量水平異常的高。后來又有20個病例,其中90%都具有高活動性的雌性激素。

雖然用所有現代醫(yī)學的實驗手段也檢查不出肝臟有什么損害,但這個人仍可能已得了足以干擾消除雌性激素的肝損害。氯化烴很容易引起這種情況,如我們所知,氯化烴攝入量很低就引起了肝細胞的變化,它們也同樣引起維生素b的損失。這一情況極為重要,因為其他環(huán)節(jié)的證據表明這種維生素具有抵制癌癥的保護作用。

以后的c·p·洛茲(他一度擔任斯朗-凱特林癌癥研究所的指導者)發(fā)現,暴露于一種非常強烈的化學致癌物的實驗動物,如果喂給他們酵母——一種天然維生素b的豐富來源,它們就不會出現癌癥。這種維生素的缺乏也被發(fā)現與口腔癌,可能還有消化道其他部分的癌相伴隨。這一情況不僅在美國觀察到了,而且在瑞典和芬蘭遙遠的北部地區(qū)也發(fā)現了,這些地方的日常食物通常缺少維生素。容易得早期肝癌的人群,例如非洲斑圖部落,他們典型地遭受著營養(yǎng)缺乏。男性胸癌在非洲一些地方也占優(yōu)勢,此情況與肝病相營養(yǎng)不良 有關。在戰(zhàn)后,希臘的男性胸癌的增多是饑餓時期的一個普通伴隨物。

簡言之,關于農藥在癌癥中的間接作用的討論是由于已證實它們具有損害肝臟和減少維生素b供給的能力,這就導致了體內自生的雌性激素的增多,也就是說由身體本身產生了這些物質。現在還有大量各種的人工合成雌性激素正在加入到我們環(huán)境中來,我們正日益嚴重地暴露在這些物質之中——它們存在于化妝品中、醫(yī)藥中、食物中和職業(yè)性暴露中。這種聯合的影響是一件值得極為關注的事情。

人類暴露于致癌化學物質(包皮括農藥)中是難以控制的,并且也是多種多樣的。一個人可以通過許多不同的暴露途徑攝入同一種化學物質。砷就是一個例子。它存在于許多具有不同形式的環(huán)境之中:作為空氣污染物存在,作為水的污染物存在,作為食物殘毒存在,作為醫(yī)藥存在,作為化妝品存在,作為木料防腐劑存在,或是作為油漆和墨水中的染料存在等。十分可能的是,這些暴露方式中沒有哪一種能單獨使人類陷入惡性病變。——但是任何單獨的一種假定的“安全劑量”都可能壓翻已經負載了許多其他種“安全劑量”的天平。

另外,人類的惡性病變也可以由二、三種不同致癌物的共同作用所造成,因而存在著一個它們作用的綜合影響。例如,一個暴露于ddt的人幾乎同時也暴露于烴類之中,而這些烴類是作為溶劑、顏料展開劑、減速劑、干洗滌劑和麻醉劑而被廣泛使用著。ddt的“安全劑量”在這種情況下又有什么意義呢?

上述情況由于這樣一個事實而變得更加復雜化,即一種化學物質可以作用于另一種化學物質而改變其作用效果。癌癥有時需要兩種化學物質互相影響才能發(fā)生,其中一種化學物質先使細胞或組織變得敏惑,然后在另一種化學物質或促進因素的作用下細胞或組織才發(fā)生真正的癌變。這樣,除草劑ipc和cipc就在皮膚癌的發(fā)生中起了帶頭者的作用,它播下了癌變的種子,而當另外一些東西(也許是普通的洗滌劑)進入人體 作用時,癌變就會在人體 中發(fā)生。

更進一步說,在物理因素與化學因素之間也可能存在著相互作用。白血病的發(fā)生過程可能分為兩個階段,惡性病變的開始是由x射線引起的,而攝入的化學物質(如尿脘)則起了促進的作用。人群在各種來源的放射性中暴露的日益增加,再加上各種化學物質與人體 的大量接觸,這一切給現代世界提出了一個嚴峻的新問題。

放射性物質對供水的污染提出了另外一個問題。由于水中常包皮含著許多化學物質,那些成為水的污染物的放射性物質可以通過游離射線的撞擊作用而活躍地改變水中這些化學物質的性質,使這些物質的原子以不可預測的方式重新排列組合而創(chuàng)造出新的化學物質來。

洗滌劑是一個特別普遍的污染物,現在成了一個公共供水中的麻煩問題,全美國的水污染專家們都在關心著它,但還沒有實際可行的辦法來處理掉它?,F在人們幾乎還不知道有什么洗滌劑是致癌物,但洗滌劑可能通過一種間接的方式促進癌變,它們作用于消化道內壁,使機體組織發(fā)生變化,以使這些組織更容易吸收危險的化學物質,從而加重了化學物質的影響。不過,誰能預見和控制這種作用呢?在這錯綜變幻的萬花筒中,致癌物,除了“零劑量”還有什么劑量是“安全”的呢?

我們容忍致癌因素在環(huán)境中存在,我們就要對它可能產生的危險負責。這一危險已經被當前發(fā)生的情況清楚地描繪出來了。1961年春天在許多聯邦的、州的和私人的魚類產卵地,在虹鱒魚中出現了一種肝癌流行病。在美國西部和東部地區(qū)的鱒魚都受到了影響;超過三齡的鱒魚實際上百分之百地得了癌癥。之所以能得知這一發(fā)現,是由于全國癌癥研究所環(huán)境癌癥科和魚類與野生物服務處已事先在報告所有魚類的腫瘤方面達成了一個協定,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能夠由水質污染發(fā)出對人類癌癥危險的早期警告。

盡管研究工作至今還在尋找在如此廣闊地區(qū)發(fā)生這種流行病的確切原因,但最好的證據莫過于指出在事先準備好的魚類產卵地的餌料中已存在著問題。這些餌料含有令人難以置信的各種化學添加物和醫(yī)藥,它們都混入了基本食料之中。

這個鱒魚的事件從許多方面來看都有重要意義,但是最重要的一點是,它作為一個例子說明了當一個強烈的致癌物被引入環(huán)境時,將會發(fā)生什么事情?;菖敛┦堪堰@一流行病看作是一個前車之鑒,它警告人們必須把極大的注意力放在對數量巨大、種類繁多的環(huán)境致癌物的控制上面。他說:“如果不采取這樣的預防措施,那么在鱒魚身上表現出來的這場災難必將會與日俱增地在人類的未來出現?!?/p>

由于發(fā)現我們正生活在一個如一位研究者所你的“致癌物的汪洋大海之中”,這當然令人沮喪,并很容易使人產生絕望和失敗的反應。一個普遍的反應是:“這難道不是一個毫無希望的情況嗎?”“難道沒有可能從我們世界上去嘗試消除這些致癌因素嗎?最好不要再浪費時間去進行試驗了,干脆把我們全部力量用于去發(fā)現治療癌癥的良藥,這樣不更好嗎?”

這一問題被提給了惠帕博士,他在癌癥研究方面的多年卓越工作使得他的意見受人尊敬,他對這一問題深思熟慮了很長時間,他基于他一生的研究和經驗進行判斷,并作出了一個全面的回答。惠帕博士認為,我們今天因癌癥而造成的形勢與十九世紀最后幾年人類面臨傳染病時的形勢非常相似。病原生物與許多疾病間的病因關系已被巴斯德和卡介的輝煌研究工作所確立。醫(yī)學界人士、甚至一般公眾在當時都逐漸醒悟到人類環(huán)境已被大量的、能夠引起疾病的微生物所占據,正如今天致癌物蔓延到我們周圍一樣。大多數的傳染疾病現在已被置于適當的控制之下了,而且有些實際上已被消滅了。這一輝煌的醫(yī)學成就是靠兩面夾攻而實現的,——既強調了預防,又強調了治療。且不管“神奇藥丸”和“起死靈藥”在外行人頭腦中占有多么突出的地位,實際情況是,在抵抗傳染病的戰(zhàn)爭中,真正具有決定性意義的大部分戰(zhàn)役是由消滅環(huán)境中病原生物的措施組成的。一百多年前的倫敦霍亂大爆發(fā)是一個歷史例證。一位名叫約翰·斯諾的倫敦醫(yī)生把發(fā)病情況繪成了地圖,他發(fā)現所有病例都發(fā)源于一個地區(qū),這個地區(qū)的所有居民都從波羅德街上的同一個泵井里取水用。作為一個迅速、果斷的預防醫(yī)學行動,斯諾博士更換了那個泵井的把柄。該流行病由此就被控制住了——不是通過用一種藥丸去殺死(當時尚未人知的)引起霍亂的微生物,而是把它們排除于人類環(huán)境之外。甚至從治療手段來看也是這樣,減少傳染病的病灶比治療病人更能取得成效?,F在結核病已相對比較烯少的原因主要是與這樣一個事實有關,即一般人現在很少有機會去和結核病病菌相接觸。

今天我們發(fā)現我們的世界充滿了致癌因素。將我們全部力量或大部分力量集中到治療辦法(甚至想能找到一種治愈癌的“良藥”的這種攻克癌癥的戰(zhàn)斗,根據惠帕博士的見解將是要失敗的,因為這種作法沒有考慮到環(huán)境是致癌因素的最大的儲存地,環(huán)境中的這些致癌因素繼續(xù)危害新的犧牲者的速度將會超過至今還無從捉摸的“良藥”能夠制止癌癥的速度。

以預防為主來與癌癥斗爭是一種常識性的辦法,但為什么我們在采取這種辦法的時候卻總是這樣遲緩呢?可能“是因為治療癌癥病人的目標此起預防癌癥來更加激動人心,更加實在,更加引人注目和更加值得報酬吧,”惠帕博士這樣說。然而,在癌癥形成之前去預防癌癥“確實是更為人道”,而且可能“比治療癌癥要有效得多”。惠帕博士幾乎無法忍受這樣一種滿懷希望的想法,這種想法要求得到一種我們能在每天早上早飯前服用的神奇藥丸,以保護我們免于癌癥。公眾之所以相信癌癥能夠這樣被治住,其部分原因是出于一種誤會,即誤認為雖然癌癥是一種神秘的疾病,它是一種由單一原因引起的單一疾病,因而也滿懷希望能有一種單一的治療辦法治好它。當然,這和人們已知的真理相去很遠。環(huán)境癌癥就正好是由十分復雜的多種化學因素和物理因素所引起的,所以惡性病變本身就表現為多種不同的、在生物學上獨立的形式。

這樣一種期望已久的“突破”,假使有一天實現了,也不可能指望它是一種能治療所有類型惡性病變的萬靈藥。雖然這種對“良藥”的尋找還會作為一種治療手段繼續(xù)下去,以挽救和治療那些已經得上癌癥的受難者;但是宣揚只要有個錦囊妙計,問題就將會立刻解決的希望是對人類的一個損害。這個問題的解決將會一步一步慢慢到來。正當我們將幾百萬元傾倒到研究工作中時,正當我們把我們的全部希望寄于發(fā)現醫(yī)治已患癌癥病人方法的大規(guī)模計劃的時候,甚至當我們尋求治療措施的時候,我們卻可能忽視了進行預防的可貴機會。

征服癌癥的工作決不是毫無希望的。從一個重要的方面來看,現在的前景比十九世紀末控制傳染病時的情況更加鼓舞人心。當時世界上充滿了致病細菌,正像今天世界上充滿了致癌物一樣。不過,當時的人們并不曾把病菌散布到環(huán)境中去,人們當時只是無意識地傳播了這些病菌。與之相反,現代人們自己把絕大部分致癌物散布到環(huán)境中去,如果他們希望的話,他們就能夠消除許多致癌物。在我們世界上,致癌的化學因素已經通過兩種途徑建立了自己的掩體防線:第一,具有諷刺意味的是,由于人們追求更好的、更輕松的生活方式;第二,因為制造和販賣這樣的化學物質已經變成我們的經濟和生活方式中一個可接受的部分。

要想讓所有化學致癌物現在或將來能夠全部從現代世界上消滅掉,這可能是不現實的。但是,相當大比例的化學致癌物決不是生活的必需品。隨著這些致癌物的被消除,它們加給生命的總負荷量將會大大減輕,同時,每四個人中將有一個人發(fā)生癌癥的威脅至少也會顯著緩和下來。最頑強的努力應當用到消除這些致癌物上面去。它們現在正污染著我們的食物、我們的供水和我們的大氣,并且這些致癌物是以最危險的接觸方式——微量的、一年又一年反復進行暴露的方式出現的。

在進行癌癥研究的最優(yōu)秀的人們中間,有許多人與惠帕博士有共同的信念,他們都相信通過頑強地努力去查明環(huán)境致癌因素,并頑強地去消除或減少它們的沖擊影響,惡性病變是可以有效被征服的。為了醫(yī)治那些已患潛在癌癥或明顯癌癥的人們,尋找治療方法的努力當然必須繼續(xù)進行下去。但是,對于那些尚未患癌癥的人們,當然還有對那些尚未出生的后代,進行預防已是迫在眉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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