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蕾這晚翻來覆去不能入寐,想起周山民落入敵人之手,甚是擔(dān)憂,心道:“我明日便是拼了性命,也要救他?!蹦X海中忽然現(xiàn)出周山民要她改口以兄弟相稱時的□腆神情,想起他一路上隱隱透露的情意,又不覺甚是惶恐不安,想道:“要我舍命救他,那還容易;要我接受他的情意,卻是萬萬不能!”隔房透過石翠鳳咳嗆的聲音,想她亦是心事重重,未曾入睡。云蕾想起石翠鳳的一片癡情,又不覺啞然失笑,腦海中周山民與石翠鳳的影子拼在一起,暗自笑道:“好,就是這樣,把他們拉在一起,什么麻煩都沒有啦!”可是,真的就什么麻煩也沒有了嗎?周山民與石翠鳳的影子剛剛消失,張丹楓的影子卻又悄悄地爬上心頭,這不止是更大的“麻煩”,這還是難解的“冤孽”,云蕾突覺一片茫然不能再想,也不敢再往下想了。
第二日一早起身,畢道凡已是布置停當(dāng)。云蕾出到廳中,只見院子里一片黑壓壓的人群,畢道凡說道:“我們已打聽清楚,張風(fēng)府與樊忠只率領(lǐng)著五十名御林軍,押解著六輛囚車,其中有一輛特大的囚車,車子行時,張風(fēng)府的坐騎不離左右,看得很緊,車中的囚犯想必就是山民賢侄。咱們雖來不及傳下綠林箭,藍(lán)兄弟的莊丁和附近的兄弟湊合起來也有四十多人,盡可夠用。張風(fēng)府雖然厲害,由我和云相公去對付他,大約也還對付得了。青龍峽形勢絕險,昨日蒙面怪客山頂滾石那手法兒,咱們也可采用?!彼{(lán)天石道:“自山頂滾下大石,不怕砸壞了囚車么?”畢道凡道:“不必滾下大石,用鵝卵大的石頭飛石亂打那隊官軍,只要對他們的隊形擾亂,叫他們要分神應(yīng)付那就行啦。郝莊主,石姑娘,你們領(lǐng)十多名兄弟爬上山頂,就這樣辦吧。官軍中午時分大約可到青龍峽,咱們現(xiàn)在該動身啦!”
眾人出了大院,紛紛上馬。云蕾傍著畢道凡并轡奔馳,忽然問道:“畢老前輩,你怎么不騎那匹白馬?”畢道凡笑道:“歸了它的主人啦。”云蕾道:“什么?張丹楓幾時又見了你了?”畢道凡道:“這照夜獅子馬真是天下罕見的名駒,極有靈性,那日它聽主人吩咐,馱我脫險,脫險之后,它就連聲嘶鳴,再也不服我騎啦。我知道它是想念主人,就將它放了。”云蕾道:“你怎知它一定能找到主人,若給壞人截了豈不可惜了?”畢道凡一笑說道:“一般好的戰(zhàn)馬,也知道尋覓主人,何況是這匹天下罕見的照夜獅子?再說,沒有擒龍伏虎的本事誰又截得它???”云蕾本也知道那匹白馬的靈異,可是因為心中懸掛張丹楓,不免多所顧慮。畢道凡說了話后,忽又微微一笑,道:“云相公,若不是石姑娘說過,我真看不出你和張丹楓竟是不共戴天的大仇人!”
云蕾面上一紅,拍馬加鞭,避而不答。畢道凡好生奇怪,料知其中必有別情,卻也不再發(fā)問。
不一刻進(jìn)入峽谷,畢道凡按照原定之計,指揮眾人埋伏。眼看日頭漸漸西移,忽聽得前面把風(fēng)的人傳下話道:“來了,來了!”眾人捏緊兵器,只見一隊官軍,押著六輛囚車,緩緩走入峽谷,畢道凡對云蕾道:“就是中間那輛?!焙鲆姀堬L(fēng)府在馬上揚鞭大笑,叫道:“要劫囚車的這可是時候了!”
畢道凡、云蕾同吃了一驚,這張風(fēng)府竟似早有防備!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霎時間,伏兵盡出,只見張風(fēng)府將御林軍擺了一個圓陣,護(hù)著正中的那輛囚車。畢道凡一馬當(dāng)先,率隊急沖,那五十名御林軍都是百中選一的精銳,圓陣變化無方,首尾相應(yīng)。藍(lán)家的莊丁雖然驍勇,卻是沖不過去。
但聽得張風(fēng)府哈哈大笑,朗聲說道:“震三界畢老頭兒,前日給你饒幸逃脫,怎又自投羅網(wǎng)來了?”畢道凡哼了一聲,冷冷說道:“看是誰自投羅網(wǎng)?”驀地一聲長嘯,頓時山鳴谷應(yīng),林鳥驚飛!
這是叫山頂諸人動手的信號,山頂上郝寶椿發(fā)一聲喊,現(xiàn)出身來,說時遲,那時快,忽聽得挾風(fēng)呼嘯的暗器破空之聲 ,三柄飛錐連翩飛至,郝寶椿叫聲:“不好!”逼十得將石頭向上擲出,打落飛錐。但見對面山峰出現(xiàn)了一隊官軍,將石頭紛紛拋擲過來,其中還夾有飛鏢、飛錐、彈丸之類的暗器,為首的乃是與張風(fēng)府并稱京師三大高手之一的御前侍衛(wèi)樊忠。他所發(fā)的飛錐最為強勁,火神彈郝寶椿雖是暗器名家,也不得不小心應(yīng)付,其他諸人更是給鬧得手忙腳亂,雙方擲石作戰(zhàn),哪還騰得出手來打下面的官軍?
張風(fēng)府得意之極,又是哈哈大笑,揚刀說道:“為將之道豈能不審察地形,防患未然。震三界你武功雖強,卻是少讀兵書!”畢道凡大怒,降龍棒滴溜溜一轉(zhuǎn),逼十退諸般兵器,猛然伸手一抓,施展大擒拿手法,將一名官軍摔稻草人般的直甩出去。云蕾刷刷兩劍,將御林軍的鐵甲劃破,寶劍威力驚人,御林軍雖然身披鎧甲,也給逼十得兩邊閃開。畢道凡與云蕾一用掌力,一仗寶劍,竟然闖進(jìn)重圍。
張風(fēng)府把手一揮,圓陣一變,索性將二人放入,卻把其他人群截在陣外,張風(fēng)府背靠囚車,緬刀一指,笑道:“震三界咱們再斗三百回合!”斜眼一瞥云蕾,又笑道:“好極好極,你也來了!好吧你們兩人就一齊上吧,我可不要別人相幫?!碑叺婪裁嫔弦粺?,揮棒說道:“今日之事咱們都是為了朋友,拼著兩脅插刀,管你人多人少,我都和你拼啦!”一招“風(fēng)虎云龍”,棒挾勁風(fēng),當(dāng)頭劈下。
張風(fēng)府凝身不動,一個“夜戰(zhàn)八方”招式,緬刀疾發(fā),架開降龍棒逼十退青冥劍,刷刷刷還了三刀。畢道凡暗叫一聲“慚愧”,換了一個招式,用纏身十八打的棍法,盤旋滾進(jìn),云蕾劍走輕靈,也著著搶攻。若然以一敵一,張風(fēng)府勝在氣力,要比畢道凡稍高一籌,而今加上云蕾,斗到三十招開外,張風(fēng)府逼十得斜閃數(shù)步,云蕾身法快極,趁此空檔,一掠疾過,飛身躍上囚車。
云蕾一顆心劇烈跳動,想不到竟然這樣容易便告得手,想那張風(fēng)府并非庸才,何以竟會獨自抵?jǐn)常灰佘姺雷o(hù)?即是自負(fù),亦不應(yīng)輕敵如斯。不過她雖有所疑心,但此時此際,已不容細(xì)心推想,一躍上車,立即揭開帳簾,只見有一人蜷縮內(nèi)里,車內(nèi)光線微弱,看不清楚,云蕾驚喜交 集,顫聲叫了句::“周大哥!”劍交 左手,右手往里一探。
忽聽得“嘿嘿”兩聲冷笑,車內(nèi)那人突然坐起,手腕一翻已把云蕾脈門扣住,云蕾這一驚非同小可。那人喝道:“進(jìn)來吧!”用力一扯,云蕾身不由己,跌進(jìn)車內(nèi),撲倒之時,寶劍一拉,將車帳割斷,陽光透入,忽又聽得那人叫道:“咦,原來是你!”似是頗為驚詫,云蕾心靈手敏,應(yīng)變快捷,劍柄反手一點,那人松手避開,與云蕾雙雙躍出車外。
陽光之下,只見那人戴著遮風(fēng)皮帽,雙眼外露炯炯有神,竟然就是昨日假扮蒙古牧人,襲擊番王的那個怪客!兩人對面站立,相距不過咫尺,云蕾看得真切,那眼光神態(tài),身材肥瘦和前晚那蒙面人又正是一人。
云蕾喜出望外,急忙問道:“你可知道周大哥在哪一輛囚車?”在云蕾心中,以為此人既曾獻(xiàn)計叫畢道凡截劫番王,又曾得他暗中相助,必是自己人無疑。哪料此人忽然又是一聲冷笑,道:“誰知道你的周大哥!”左手劃了半個圓弧,猝然用大力金剛手法硬搶云蕾手中的寶劍。
這一突變,更是出于云蕾意外,猛不及防,那人手指已堪堪觸及,相距更近,忽見他雙眸炯炯,手指一劃,招數(shù)將發(fā)不發(fā)。云蕾疾的一劍,那人似是猛然吃了一驚,手指一彈,只聽得鏗鏘一聲,彈著劍背,云蕾虎口發(fā)疼,幾乎把握不住,心中暗驚:此人的金剛大力手法,果是不同凡響!
只聽得張風(fēng)府又是哈哈大笑,朗聲說道:“畢老頭兒,你看可是誰自投羅網(wǎng)!”接著一聲叱□,一聲怒罵,刀棒相交 ,聲震耳膜,想是畢道凡怒不可遏,使出氣力,下了重手。
云蕾第二劍第三劍又已連綿發(fā)出,那人雙掌翻飛,隨著劍尖舞動,掌風(fēng)揮處,每將劍刺方向逼十歪。云蕾劍法急變,青冥劍一圈一轉(zhuǎn),只聽得嗡然一聲,久久不絕!
云蕾的“百變玄機劍法”,奇詭快捷,天下無雙,此際被迫使出絕招,上八劍,下八劍,左八劍,右八劍,每次連刺八劍,都是一氣呵成,上下左右,霎時之間,刺了三十二劍。那人掌力雖然遒勁卻跟不上劍招的快捷,好幾次險險被她刺中。但不知怎的,云蕾總覺這人似曾相識,雖然不知是在什么時候什么地方見過,心中卻有一個親近的感覺,好幾次應(yīng)該可以刺中,都是不期然而然的劍尖一滑,貼衣而過,連自己也覺得萬分奇怪。
上下左右追風(fēng)八劍自成一個段落,三十二劍刺完,勢道稍緩,那人顯是知道肉掌不能應(yīng)付,嗖的拔出腰刀,左刀右掌,立即搶攻。只見他刀光閃閃,用的全是快手,出掌卻是舒緩自如,越來越慢,一快一慢,各有妙處。用快刀斬亂麻之勢,把云蕾的攻勢打亂,又用掌力震歪云蕾的劍點,叫她寶劍之威,無法施展,這樣一來,立即反客為主,轉(zhuǎn)守為攻。云蕾劍法雖然精妙,卻也只有招架之功,僅能自保。那人的刀法雖然凌厲也還罷了,那掌力卻是越來越勁,把圈子漸漸擴大,直把云蕾逼十出八丈開外,近身不得。但說也奇怪,有好幾次云蕾遭遇險招,那人的刀風(fēng)掌勢,也是掠面而過,沾衣即退,也不知他是有意無意,就恰像云蕾適才對他一樣。
云蕾劍法加緊,全神應(yīng)付,只見那人目光閃動,雖是在急攻之中,卻是不停地打量自己。云蕾心中一動,刷的一劍,攔刀拒掌,喝問:“你是誰?”那人還了一招,也喝道:“你是誰?”云蕾一怔,道:“你先說!”那人面有異色也道:“你先說!”云蕾心道:“我的來歷如何能說與你知?”但卻又急于知道此人的來歷,略一遲疑,又擋了三招,堅持說道:“你先說!”說話神情,活像一個負(fù)氣固執(zhí)的孩子。那人眼珠一轉(zhuǎn)神色更是詫異,似乎是碰著一個童年時候的朋友,回憶她當(dāng)年的神情,拿來與現(xiàn)在印證一樣,左刀右掌,都遲緩下來,目光不住地在云蕾面上掃來掃去。云蕾逼十上一步,那人忽又嗖嗖兩刀,將云蕾隔開,堅持說道:“你先說!”正在糾纏不清,忽聽得畢道凡大叫一聲:“今日風(fēng)緊,并肩子扯呼!”云蕾斜眼一瞥,只見畢道凡已是全然陷在下風(fēng),被張風(fēng)府刀光罩著,形勢甚是危險。外面緩兵,又給官軍的圓陣擋著,闖不進(jìn)來。
云蕾大急,劍走連環(huán),疾搶數(shù)招,那人掌力加緊,就如一道墻壁,攔在中間,急切間如何闖得過去。那人又叫道:“你到底說不說?”云蕾心中生氣,悶聲不響,揮劍與他搶攻,霎時之間,又斗了三五十招。云蕾功力本來稍遜,只仗著劍法精妙,所以才能處在下風(fēng),勉強打成平手。此際因擔(dān)心畢道凡而不免分神更是感覺不支,不但搶攻不成,反給逼十得連連后退!
正在吃緊,忽見谷口那邊塵沙大起,張風(fēng)府喝道:“誰敢闖道?”猛然間只聽得怪笑之聲 震撼山谷八騎健馬迎面奔來,為首兩人,服飾怪異,一黑一白,相映成趣,云蕾不覺驚叫一聲,這兩人可不正是白摩訶與黑摩訶!中間四人就是曾到黑石莊的那四個珠寶買手,后面兩個纏著頭巾的婦人,卻是黑白摩訶的波斯妻子,這八人策馬馳騁,全不把□殺雙方放在心上。
黑摩訶快馬先到,張風(fēng)府勃然大怒喝道:“滾下馬來!”凌空一躍,摟頭就是一刀。黑摩訶一聲怪笑,綠玉杖往上一戳直刺丹田氣穴。張風(fēng)府大吃一驚,想不到這個怪人竟具如斯身手,身子憑空扭轉(zhuǎn),腳尖一勾馬鐙,身落馬背,左右連兩刀,快捷無倫。黑摩訶也不禁大吃一驚,想不到這個軍官竟然如此厲害,綠玉杖一橫,向張風(fēng)府胸前猛推,張風(fēng)府橫刀架住,只得半邊屁十股坐在馬上,形勢遠(yuǎn)不如黑摩訶有利,求勝心切,突把右手一松,待得黑摩訶身子前傾,左掌驀地往前一探,使出擒拿手絕招,只一抓就抓著了黑摩訶的小臂。
張風(fēng)府大喜,正待用功,驟然間忽覺所抓之處全不受力,黑摩訶的手臂滑似游魚,突然扭曲,彎了過來,啪的一掌打到張風(fēng)府面門。張風(fēng)府哪料得到黑摩訶使的是印度瑜伽功夫,肌肉可以隨意扭曲變形,驟不及防,掌風(fēng)已然撲面,張風(fēng)府一聲大叫,足□馬鐙,身如飛箭離弦,平空射出數(shù)丈之外,安然落地。黑摩訶本是十拿九穩(wěn),一掌打空,也不覺駭然!
這幾招急如電光石火,畢道凡尚未想到來人來歷,黑摩訶又已飛馬沖來,畢道凡叫道:“哪一路的朋友?畢道凡這廂有禮?!碑叺婪灿小罢鹑纭敝瑵M以為說出名頭,江湖上的朋友無有不知,哪料黑摩訶又是一聲怪笑,喝道:“什么黑道白道?給老子讓路,滾開!”快馬橫沖直闖,畢道凡逼十得伸棒一攔,那馬前蹄飛起,黑摩訶一杖下戳,棒杖相交 ,畢道凡的降龍棒給震得歪過一邊,黑摩訶的綠玉杖給他一蕩一帶,也幾乎跌下馬來。黑摩訶叫道:“好,你也是一條好漢!閑開便罷啦!”從叫“滾開”而到請他“閃開”,已是十分客氣。畢道凡驟遇強敵,卻是收棒不住,第二棒又已是一招“橫江 截斗”打向馬身,黑摩訶大怒,綠玉杖往下一按,將畢道凡的降龍棒按住突然一松,畢道凡幾乎仆倒,為馬所踐,急急飛身竄開,只見那匹馬四蹄飛起,已從自己頭上一躍而過。
黑摩訶與張風(fēng)府、畢道凡糾纏之時,白摩訶的快馬亦到,直向云蕾與那怪客交 手之處沖來。云蕾心中一怔:黑白摩訶曾在古墓之中給自己與張丹楓聯(lián)劍打敗,若他記著前仇,這可怎生得了?
白摩訶一眼瞥見云蕾,忽地一聲怪笑,馬頭一拔,改向與云蕾交 手的那個少年一沖。那人大怒,橫掌一撥,呼的一聲擊中馬腿,那馬前蹄屈地,那人劈面就是一刀,白摩訶將白玉杖一撩,白玉杖乃是寶杖,堅逾精鋼,那人卻不知道。只聽得鏗鏘一聲,刀鋒反卷,那人手腕一翻,反手一刀背拍去,白摩訶玉杖一圈,只聽得又是當(dāng)?shù)囊宦暷强诘断蛱祜w去。白摩訶道:“你能擋我一杖,饒你不死,閃開!”玉杖一指,對云蕾道:“你不是這人對手,還不快逃!”雙腿一夾,那匹馬跳了起來疾奔而去!
原來黑白摩訶被張、云二人聯(lián)劍打敗之后,賭賽輸了,墓中珠寶已非自己所有灰心喪氣,遣四個買手到南方了結(jié)帳務(wù),本擬回轉(zhuǎn)西域,從此不做珠寶買賣。哪知張丹楓后來慷慨地把珠寶全數(shù)發(fā)回,兩兄弟十分感激,有了資本,便再做了兩宗大買賣,這次由南而北,八匹馬馱了許多珠寶,準(zhǔn)備越喜馬拉雅山偷賣給印度王公,卻想不到在此地遇到兩方混戰(zhàn)。
黑白摩訶自成一路,黑道白道全不買帳,更兼馱著珠寶,恐被官軍截住,故此更是橫沖直闖,見路即走,只因心感張丹楓還寶之恩,這才助了云蕾一手。
不但黑白摩訶武藝高強,他們的波斯妻子與跟從他們的四個買手也全非庸手。八匹馬在峽谷中亂沖亂闖,兩方人馬都被逼十得紛紛躲閃逃避,畢道凡見機不可失,一聲呼嘯,帶領(lǐng)眾人爬上山峰。黑白摩訶一陣怪笑,官軍雖讓開了路,他們卻不急著奔馳出去,又在峽谷中亂攪了好一會子,攔著官軍等,云蕾等人爬上半山,這才呼嘯而去。
張風(fēng)府大怒,要重整圓陣,追擊敵人,已是不及。只聽得黑白摩訶向山上遙呼道:“小娃娃,你那個朋友大娃娃在前頭等著你呢。你為什么不和他一道?”云蕾知道黑白摩訶口中所說的“大娃娃”指的乃是張丹楓,心中一跳幾乎要發(fā)聲相問。畢道凡問道:“這兩人是誰?”云蕾道:“西域黑白摩訶?!碑叺婪搀@道:“原來是這兩個魔頭,久已聞名,今始見面。想不到咱們卻靠這兩個魔頭脫了一場災(zāi)難,只是山民賢侄未能救得,如何是好?”
山上郝寶椿等人尚在與官軍擲石作戰(zhàn),畢道凡會合諸人,翻下山背,回到藍(lán)家,又已是黃昏時分。這次救人不成,反遭敗績,眾人俱悶悶不樂。談起前日扮作蒙古牧人,今日躲在軍中設(shè)伏的那個怪少年,更是議論紛紛,猜不透他的來歷。
畢道凡一看天色,道:“張風(fēng)府等人今晚必在城中住宿,咱們最少該探出周堅侄生死如何,再作打算。看那張風(fēng)府詭計多端,用的只恐是金蟬脫殼之計,周賢侄是否在六輛囚車之中咱們也不知道?!?
眾人想及那張風(fēng)府如此厲害,都不覺默然。畢道凡緩緩說道:“咱們這群人中,云相公要數(shù)你的輕功最好,城中最大那間客店乃是自己人開的?!痹评偕跏菣C靈,一點即透道:“是啊,白日里明刀明槍截劫不成,咱們晚上去給他們搗個小亂,最少也能探個虛實。想那張風(fēng)府武藝雖高輕功卻是未臻佳妙。若有不測,我就給他一個溜之大吉,他未必追得上我。”當(dāng)下議定,云蕾去探虛實,畢道凡在客店外面策應(yīng)。
晚上二更時分兩個人悄悄溜入城中,城中早已有人接應(yīng),張風(fēng)府這班人果然在那家客店住宿。云蕾靠著店小二的帶引,從客店后門溜入,問明了張風(fēng)府所住的房間,歇了一會,養(yǎng)好精神,聽得敲過三更,換了夜行衣服,正想登上屋頂,忽聽得客店外馬蹄之聲 甚急,倏忽到了門前,客店內(nèi)已有御林軍的軍官出去迎接。
店小二道:“云相公你且待一會兒?!碧崃怂帮暳铣鐾饧s摸過了一盞茶的時候外面鬧聲已止。店小二回來報道:“看情形這是八百里加緊的飛騎傳報,只不知是什么文書,如此著緊!”古代傳遞文書,最急的叫做“八百里快馬加緊”,每驛站都備有專門遞送這種文書的快馬,上一站送文書的快馬到時立刻換騎,一站站的遞送下去,一日之間,總要換十匹八匹快馬。所以盡管那些馬不是千里馬,在十二時辰之內(nèi),跑七八百里卻也并非難事。
云蕾一怔,道:“你怎么知道?”店小二道:“那位送文書的公差剛下坐騎,馬匹就累得倒地,要用兩個人的力,才把馬頭抱起來喝水?!痹评俾砸怀烈?,道:“那也正好,我就順便探探這是什么緊要的文書?!?
張風(fēng)府住在靠南的一個大房,云蕾用個“珍珠倒卷簾”的姿勢,勾著屋檐,向下窺望,只見房中果然坐著一個公差,張風(fēng)府手中持著一卷文書,緩緩說道:“今次俘獲的賊人,我還沒有一個個審問,也不知其中有無此人。若然是有的話,我自然照康總管的意思。嗯,你今日辛苦了,快去歇息,明日回京去吧。這文書副本我另外派人送給貫仲?!?
公差道聲:“謝大人恩典?!备孓o之后,只見張風(fēng)府往來踱步,眉頭打結(jié),顯然是有什么重大的心事,驀然叫道:“來人啦!”把門外守夜的一個軍士叫了進(jìn)來,低低吩咐幾句,遣他出去,一個人在房中搔頭抓腮,忽地把文書打了開來,云蕾凝神下望,一張畫像首先映入眼簾。
云蕾一眼掠過,險險叫出聲來,畫中人像非他,正是自己要來圖救的周山民。只聽得張風(fēng)府喃喃自語道:“先把他的琵琶骨穿了,再把他的眼珠子挖了,卻還要留著他與金刀寨主討價還價,哈,這一招可真陰損到極啦!”
云蕾聽得大吃一驚,心中想道:“若然他們?nèi)绱苏勰ド矫翊蟾?,那么我今夜可要豁出性命,與他同歸于盡了?!闭菩目哿嗣坊êS,身上直冒冷汗。
只聽得腳步聲漸漸來近,云蕾心道:“定是他們押解山民大哥來了?!辈涣线M(jìn)來的卻只是一人,云蕾定睛一看,又險險叫出聲來。
來的是一位少年軍官,就正是日間曾與云蕾交 手、前晚偷襲番王的那個怪客。只聽得張風(fēng)府道:“千里兄,這事可好生難決??!”
那少年軍官問道:“張大人何事難決?”張風(fēng)府不先答話卻忽地邁前兩步,與那少年軍官正面相對,微笑說道:“你是十七日離開京都的,怎么前晚才來見我?”那少年軍官微現(xiàn)窘態(tài),目光移開,強笑答道:“我中途遇雨,馬又不行,是以遲了。”張風(fēng)府哈哈一笑,道:“是么?”那少年軍官面色陡變退后一步,手按幾桌,道:“張大人疑心我了?”張風(fēng)府又打了個哈哈,道:“豈敢,豈敢!”忽地沉聲說道:“你補錦衣衛(wèi)為時雖然未滿一月,咱們可是肝膽相照,是么?”那少年軍官以袖試汗,道:“張大人忠肝義膽,我是無限佩服?!睆堬L(fēng)府又迫前一步道:“不敢見疑,還請實告。前日在青龍峽中偷襲蒙古使臣,你是不是也有一份?”那少年軍官挺立道:“大人明察,不止有我一份,我實是主謀之人!”張風(fēng)府道:“你可知道他們是朝廷的貴客,若有差錯可能引起兩國干戈么?”那少年軍官毅然答道:“張大人,你可知道他們此來,是要我們大明朝廷割地賠款的么?與其屈辱求和,何如誓死一戰(zhàn)?”張風(fēng)府道:“不管如何,你以朝廷軍官的身份,襲擊外國使臣這罪名可不小呵!”那少年軍官道:“大不了也不過是凌遲碎剮,張大人,你就因此事難決么?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我絕不連累于你。張大人,我而今束手受縛,你可以放心了吧!”
張風(fēng)府忽地又是哈哈大笑道:“千里兄,何必憤憤如斯?我所說的難決之事,與你絲毫無涉?!贝搜砸怀?,那少年軍官似是極感意外,訥訥說道:“那、那、那又是為了什么?”
張內(nèi)府徐徐展開文書,指著那畫像說道:“你可知道此人是誰?”那少年軍官面色又是一變,卻道:“這不是大人此次截獲的強盜之一嗎?”張風(fēng)府道:“我是想問你知不知道他的身份?”那少年軍官略一遲疑,忽地一口氣答道:“他是雁門關(guān)外金刀寨主周健的唯一愛子!聽說十年之前,周健叛出邊關(guān)被滿門抄斬,就只逃出這個兒子?!睆堬L(fēng)府睨他一眼道:“你年紀(jì)輕輕,知道的事情可真不少呵!”
那少年軍官虎目蘊淚,道:“張大人……”張風(fēng)府截著說道:“從今之后,你我兄弟相交 ,請直叫我的名號好了?!蹦巧倌贶姽俚溃骸皬埓蟾纾瑢嵅幌嗖m,金刀周健實是我家的大恩人,至于何事何恩,恕我現(xiàn)在不能奉告。”
張風(fēng)府道:“我也看出你身世有難言之隱,這個不談。周健的兒子被我們擒了,你說怎生發(fā)落?”那少年軍官道:“茲事體大,小弟不敢置喙。呀,金刀寨主雖然是叛了朝廷,可是他在雁門關(guān)外屢次打敗胡 兵,倒也是有功于國呀!他就只剩下這個兒子了,若然押解至京,審問出來,只怕也是難逃一死,那可真是慘哪!”他雖口說“不敢置喙”,其實卻是非常明顯地說出了自己的意思,想用說話打動張風(fēng)府之心,將周山民速速釋放。
張風(fēng)府微微一笑,道:“不必押解至京,也不必有勞朝廷審問,康總管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但卻也未必至死?!蹦巧倌贶姽俚溃骸斑m才送來的八百里加緊文書,說的就是此事么?”張風(fēng)府道:“是呀!我所說的難決之事,就在此了。康總管耳目真靈,已知周健的兒子偷入內(nèi)地,也知道我們此次擒獲了不少綠林中有頭面的人,就是還不知道周健的兒子是否也在俘虜之列。所以飛騎傳報,要我們留意此人。若是已經(jīng)擒了,就把他的琵琶骨鑿穿,把他的眼珠子挖掉,叫他失了武功,別人也就不易將他救走。然后康總管還要把這個殘廢之人作為奇貨,要挾金刀寨主,叫他不敢抵抗官軍。”那少年軍官失聲說道:“這一招可真毒呀!”張風(fēng)府道:“你我吃皇恩受皇祿,普通的強盜,咱們手到擒來,領(lǐng)功受賞,那是心安理得??墒侵芙「缸涌刹皇瞧胀ǖ膹姳I,要不是他們,瓦刺的大軍只怕早已長驅(qū)侵入了?!蹦巧倌贶姽匐p目放光,喜道:“張大人,不,張大哥,那你就將他放了吧!我若早知道你有這心思……”張風(fēng)府笑著截他的話:“就不必費這么大力氣去襲擊番王了,是不是?千里兄,我早猜到你襲擊番王,乃是一石兩鳥之計。你不欲與我公然作對,在我?guī)は?,偷放此人,所以想假手畢道凡那一幫人將番王擒了,用來?換,可是這樣?”那少年軍官道:“大哥,你說得一點不錯!”
張風(fēng)府笑容忽斂,道:“放了此人,說得倒很容易,你難道不知道康總管的厲害嗎?我這錦衣衛(wèi)指揮固然做不成,你想中今科的武狀元,那也休想了?!鄙倌贶姽倌徊徽Z,良久良久,憤然說道:“我這武狀元不考也罷,只是累了張大人的功名!”張風(fēng)府道:“何況不止是掉了功名,只恐生命也未必能保?!蹦巧倌贶姽亠@得失望之極,冷冷說道:“張大人還有什么吩咐?”張風(fēng)府道:“你到外邊巡夜,除了樊忠一人之外,其他的人都不準(zhǔn)出入。你可不許輕舉妄動?!蹦巧倌贶姽俚溃骸霸谀愦蟾?,不,在你大人的手下,我就是敢‘輕舉妄動’,也逃不脫你的緬刀,大人,你放心好啦!”張風(fēng)府揮手一笑:“不必再說氣話,你去吧!”云蕾在檐角偷瞧,見那少年軍官悻悻而去,心中也是好生失望。
張風(fēng)府又把親兵喚入,低聲吩咐了幾句,遣他出去,不久又帶了一個人入來。
這人乃是樊忠,張風(fēng)府把文書給他看了,只見他雙眼一翻濃眉倒豎,大聲說道:“大哥可還記得咱們昔日的誓言么?”張風(fēng)府道:“年深日久,記不起了!”樊忠怒氣上沖,拍案說道:“真的就忘記了?”張風(fēng)府道:“賢弟,你說說看?!狈业溃骸捌磳嵫?,保衛(wèi)邦家。咱們是不愿受外敵欺凌,這才投軍去的。為的可不是封妻蔭子,利祿功名!”頓了一頓,又道:“我本意是到邊關(guān)上去,一刀一槍,跟胡 兵拼個痛快,偏偏皇上卻要留我做內(nèi)廷衛(wèi)士,這幾年可悶死我啦?!毙艘恍值溃骸霸蹅儾荒艿竭呹P(guān)去親自執(zhí)干戈以衛(wèi)社稷,反而把力抗胡 兵的金刀寨主的兒子害了,這還成什么話?”張風(fēng)府又道:“咱們還有什么誓言?”樊忠道:“有福同享,有難有當(dāng)!”張風(fēng)府道:“好,那目下就有樁大禍要你同當(dāng)!附耳過來。”在他耳邊說了幾句,樊忠突然一揖到地,道:“大哥恕我適才魯莽,你交代的事萬錯不了!”轉(zhuǎn)身走出,張風(fēng)府喟然嘆道:“只怕你的二哥不是同樣心腸?!狈业溃骸澳墓艿迷S多?!鳖^也不回,大步走出。
云蕾心道:“原來這兩人倒也是熱血漢子?!闭敫櫡铱此傻氖裁?,忽見張風(fēng)府朝自己這方向一笑,招手說道:“請下來吧!你倒掛檐上這么些時候,還不累么?”云蕾微微一笑,飄身落地,拱手說道:“張大人,咱們是朋友啦?!睆堬L(fēng)府道:“你是為了救周山民而來的,是么?”云蕾道:“不錯,你們的話我都聽見啦,就煩你把他交 與我吧?!睆堬L(fēng)府一笑說道:“交 你帶他回去?這豈不要驚動眾人?事情敗露,你就不為我設(shè)想么?”云蕾一怔,想起現(xiàn)下形勢已變,已經(jīng)不必硬來,自己考慮,果欠周詳,不覺面有尷尬之色。張風(fēng)府又是微微一笑,道:“樊忠此時已把你的周大哥偷偷帶出去啦,我叫他們在北門之外等你?!痹评俅笙玻愦w身上屋。張風(fēng)府忽道:“且慢!”云蕾轉(zhuǎn)身說道:“還有何事?”張風(fēng)府道:“你那位騎白馬的朋友呢?”云蕾面熱心跳,顫聲說道:“他有他走,我有我走,怎知他到了何方?”張風(fēng)府好詫異,道:“你們二人雙劍合璧,妙絕天下,豈可分開?你那位朋友器宇非凡,令人一見傾心。你若再見他時,請代我向他致意?!痹评俚溃骸拔乙参幢啬芤娭矣浵履愕脑挶闶?,告辭了?!睆堬L(fēng)府又道:“且慢!”
云蕾甚覺煩躁,回頭道:“還有何事?”張風(fēng)府道:“那震三界畢道凡現(xiàn)在何方?”云蕾吃了一驚,心道:“莫非畢老前輩的行藏亦已被他窺破?”久久不答。張風(fēng)府一笑道:“你不肯說,也就算啦。煩你轉(zhuǎn)告于他,他可不比金刀寨主,我奉皇命捕他,萬萬不能徇私釋放,看在他也算得是一條好漢,請他遠(yuǎn)遠(yuǎn)避開,免得大家碰面!好了,為朋友只能做到如此地步你走吧!”
云蕾飛身上屋,想那張風(fēng)府行徑,甚是出乎自己意外。想起這樣一位本來具有俠義心腸的熱血男子,卻為皇帝一家一姓賣命,又不覺替他十分不值。陡然又想起自己的爺爺,為了保全大明使節(jié),捱了多少年苦難,卻終于血濺國門,不覺喃喃自語道:“愚忠二字,不知害了多少英雄豪杰!”云蕾年紀(jì)輕輕本不會想到這些千古以來令人困惑的問題--忠于君與忠于國的區(qū)別,在封建社會之中,若非有大智慧之人,實是不易分辨清楚。只因她與張丹楓多時相處,不知不覺之間,接受了他的觀念與熏陶,故此敢于蔑視他爺爺那代奉為金科玉律的忠君思想。
云蕾心內(nèi)思潮起伏,腳步卻是絲毫不緩,霎時間,出了客店,飛身掠上對面民房,但見斗轉(zhuǎn)星橫,已是罩更時分,畢道凡本是在客店外面替她把風(fēng),這時云蕾縱目四顧,卻是杳無人影。云蕾輕輕擊了三下手掌,畢道凡伏地聽聲的本領(lǐng)十分高明若然他在附近,這三下掌聲,定能聽見,過了一陣,既不聞?wù)坡暬貞?yīng),亦不見人影出現(xiàn)。云蕾不覺倒吸一口涼氣心里著慌。畢道凡到哪里去了?他是江湖上的大行家、老前輩,斷無受人暗算之理,即說是他見了周山民,也應(yīng)該等自己出來,一齊回去,于理于情,斷不會不見云蕾,便悄悄溜走。那么,畢道凡到底到哪里去了?
云蕾四下一望,吸一口氣,施展絕頂輕功,在周圍里許之地兜了兩個圈子,細(xì)心搜索,仍是不見人影,心中想道:“難道是張風(fēng)府發(fā)現(xiàn)了他的蹤跡,預(yù)先布下埋伏,將他擒了?不會呀,不會!那張風(fēng)府一直就在里面,除了張風(fēng)府之外,御林軍的軍官沒一個是畢道凡的對手,即算是張風(fēng)府,也非斗個三五百招,不易分出勝負(fù)。那又怎會毫無聲響,便被捉去之理?若說不是御林軍的軍官,另有高手,將他暗算,那么能不動聲息而能將畢道凡劫去的人,武功實是不可思議。當(dāng)今之世,也未必有這樣的人?!痹评僭较朐交牛餍灾蓖遍T奔去,不須一盞茶的時刻,已到了城外郊區(qū),這是張風(fēng)府所說,樊忠與周山民等她之處。云蕾擊掌相呼,登高縱目,但只見星河耿耿,明月在天,寒蟄哀鳴,夜涼如水。休說不見樊忠與周山民二人,整個郊野都像睡去一般,寂靜得令人害怕。
云蕾又驚又怒,心道:“莫非這是張風(fēng)府弄的玄虛,我怎能聽他一面之言?敢情他根本就沒有釋放山民大哥?但他卻又何必來騙我來此?”云蕾滿腹疑團(tuán) ,百思不解,折回身又向城中奔去。
到了客店之外,忽見外面大門虛掩,更是驚詫,索性推門進(jìn)去,門內(nèi)院子,本來系有十余匹馬,這時只見每匹馬都狀如人立,前面兩蹄高高舉起,踢它不動,亦不嘶鳴,在月光之下更顯得怪異無倫,令人毛骨悚然。
云蕾定一定神,想起這是黑白摩訶制服 馬匹的手法,更是大感驚奇:這兩個摩頭,黑白兩道全不買帳,人不犯他亦不犯別人,在青龍峽中,他們雖曾暗助自己一臂之力,卻也只是狂沖疾闖而過,未與官軍作戰(zhàn),緣何卻要深夜到此,作弄官軍?
云蕾料知若是黑白摩訶到此,必然尚有下文,飛身上屋,凝神細(xì)聽。這客店里連住宿的官軍在內(nèi),總有六七十人,卻竟自聽不出半點聲息,連鼾聲也無,冷森森清寂寂地,簡直有如一座古墳。云蕾飛身落下內(nèi)院,想找客店中的伙計,只見房門大開,那曾經(jīng)給自己帶過路的店小二,熟睡如死,推他捏他,毫無知覺;探他鼻端,卻是有氣;試行推拿又不似被人點穴。再看另外幾間客店伙計自己住的房間,也盡都如此,連那個武功頗有根底的掌柜,也是癱在床 上縮作一團(tuán) ,猶如死去一般。云蕾心想:“聞道江湖上有一種采花 賊常用的迷香,嗅了迷香可以令人熟睡如死,莫非是中了迷香?”盛了一碗冷水,噴那掌柜,只見他手臂微微抽動了一下,仍是不醒,又不似是中了迷香。
云蕾縱再膽大,這時也心慌了,跑出外面。但見每間房都是房門大開,住房間的軍官與在大廳上打地鋪的官軍,一個個都是沉沉熟睡。有的手腳伸開,形如一個“大”;有的半靠著墻,雙目緊閉,頭垂至肩,似是正欠身欲起,卻突然中了“妖法”,就此睡去;有的嘴巴張開,面上表情千奇百怪,好似剛剛張口大咱,就突然給人制住。云蕾嚇得冷汗直冒,大叫一聲四面墻壁擋著聲音,回聲嗡嗡作響,云蕾如置身墳地之中,除了自己,就再也沒有一個生人。
云蕾定了定神,想那張風(fēng)府武功極高,那少年軍官亦是一把好手,縱然是黑白摩訶到此,也未必能占上風(fēng),怎會一下就給他們弄成這個光景?云蕾再奔到后院,看那六輛囚車,只見車門鐵檻,全給利器切斷,車中更無半個囚人,黑白摩定是至交 友好,他才會將解穴之法教你,你還能狡辯么?”云蕾心中生氣,刷刷刷還了三劍,道:“你好無禮,若然我有惡意,何必救你?”那少年軍官道:“那你與他是何關(guān)系,快快道來!”云蕾怒道:“你是我的何人,我要聽你的話?”那少年軍官劈了兩刀,收招說道:“你知道暗算我的乃是誰人?他是瓦刺右丞相張宗周的兒子呀!看你行徑,也是一名俠客,你如今知道了他的來歷,就該助我報仇。”云蕾心道:“我早已知道了他的來歷,何待你說!”卻好奇問道:“你與他究有何仇?”那少年軍官道:“說來話長,我不止與他有仇,他的一家大小我都要殺個干凈!再說他既是大奸賊張宗周的兒子,偷入中國,還能懷有什么好意么?你既是江湖俠士,你也該與他有仇!”云蕾打了一個寒噤,在他話中,隱隱聞到羊皮血書那種血腥味道,越看這少年軍官越覺面熟,不覺一陣陣?yán)湟庵蓖感念^,身軀顫抖,牙關(guān)打戰(zhàn)。那少年軍官凝神望她道:“你怎么啦?”
云蕾強壓制定神答道:“沒什么。”那少年軍官道:“好啦,咱們打架也打得乏啦,我與你和解了吧。你告訴我你的來歷,我也告訴你我的來歷?!痹评俚溃骸拔也槐啬愀嬖V,我知道你是從蒙古來的?!蹦巧倌贶姽俚溃骸澳阍趺粗溃俊痹评俚溃骸澳闱叭胀狄u番王,扮那蒙古牧人神情語氣都像極了?!蹦巧倌贶姽俚恍Γ溃骸笆敲??我祖先兩代,本來就是蒙古牧人?!边说囊宦?,云蕾跌倒地上。她的爺爺在蒙古牧馬二十年,她的父親為了營救爺爺,在蒙古隱姓埋名,過的也是牧羊的生活,不錯,他們都曾在蒙古做過牧人,不過不是自愿的罷了。
這霎那間,好像有道電流通過全身,云蕾戰(zhàn)栗之中神經(jīng)全都麻木了?!八俏业母绺?,不錯,他準(zhǔn)是我的哥哥。呵,他真是我的哥哥么?”云蕾入京,為的就是探聽哥哥的消息,可是如今遇著了,她心底下卻又希望這人不是她的哥哥。他說起張宗周父子之時,是多么地恨呵,若然他真是自己的哥哥,知道自己與張丹楓的交 情,那又將發(fā)生何等樣的事情?云蕾不愿報仇么?不是,羊皮血書的陰影始終在她心上沒有消除,她喜歡張丹楓,她也恨張丹楓,可是她又不喜歡別人也恨張丹楓,就是這么古怪的矛盾的心情。
云蕾咕咚一聲倒在地上。那少年軍官喝道:“你是誰?”錯綜復(fù)雜的思想,波浪般的在她心頭翻過,“暫時不要認(rèn)他!假如他不是哥哥,豈非泄露了自己的身份。何況他又是一個軍官?!痹评傧裨谒谐聊绲娜耍ブ艘桓J草,抓著了這個可以暫時不認(rèn)哥哥的“理由”,一躍而起,道:“我是來救周山民的人。”
那少年軍官好生詫異道:“我知道你是來救周山民的人,三更時分,你第一次來時,伏在張大人的屋頂我已經(jīng)瞧見啦,不過我不喝破罷了。我問的不是這個--”云蕾道:“你問別的我就不說,你不知道事情有緩急輕重嗎?你瞧,你這里鬧成這個樣子,虧你還有閑情與我問長問短。我問你,我的周大哥呢?誰到過這里了?你和張風(fēng)府的話我也都聽見啦,我知道你也是想救山民大哥的?!?
那少年軍官似是霍然醒起,道:“是呵,咱們先進(jìn)里面瞧瞧去,張大人不知道為什么不見出來?”頓了一頓忽道:“其實我與你說的也不是閑話,你真像一個我所要找尋的人,可惜你是男的。呀,這話說來可長,非得一天一晚說不明白,咱們以后再好好的說?!?
云蕾已移動腳步走在前面,不讓他瞧見自己面上的神情,淡淡說道:“里面鬧成什么樣子你還不知道嗎?你的兵士全給人弄得像死人啦。你的張大人也不見了?!?
那少年軍官“啊呀”一聲便往里跑,見了里面的景象,也不禁毛骨悚然,進(jìn)了張風(fēng)府的房間,看了兩面墻上所留下的骷髏、猿猴、寶劍等標(biāo)記,駭然說道:“果然是他們來了!”
云蕾道:“他們,他們是誰?”那少年軍官道:“黑白摩訶和大內(nèi)總管康超海的兩個師叔?!痹评俚溃骸昂?,原來鐵臂金猿龍鎮(zhèn)方與三花劍玄靈子乃是大內(nèi)總管的師叔,那么恭喜你們,你們又添多兩個高手了。”那少年軍官甚是不樂道:“你可不知其中利害,若然鐵臂金猿與三花劍知道是我們釋放了周山民,張大人性命難保。”云蕾道:“周山民真的是已釋放了嗎?”那少年軍官道:“我起先認(rèn)為張大人不肯釋放,誰知他暗中已有安排。他是叫樊忠悄悄帶人出去的?!痹评俚溃骸翱墒侵苌矫衽c樊忠現(xiàn)下也不知生死如何?!睂⒆约核龅钠媸抡f了。那少年軍官嘆了口氣道:“這種意外,誰也料想不到。”云蕾正想發(fā)問,那少年軍官接下去道:“樊忠與周山民偷偷從后門溜走,我在那里把風(fēng)巡夜,忽然夜風(fēng)之中吹進(jìn)來一股異香我急忙止著呼吸,已吸進(jìn)一丁點兒,那異香好生厲害,只是吸進(jìn)少少,就立刻全身酥軟。驀然間一條黑影飛下墻頭,正是張丹楓這個奸賊,我在蒙古認(rèn)得他。他一出手便用他那邪惡的點穴功夫,我屏住氣不敢呼吸,也不能叫喊,交 手五六招,吸進(jìn)去的迷香,藥性發(fā)作,再也支持不住,以至給他點了穴道。”云蕾心道:“原來如此。怪不得他這樣快便著了張丹楓的道兒呢??墒菑埖鳛槭裁从忠髋??”那少年軍官接下去說道:“我給他點了穴道,里面鬧得如何,已是全無知曉。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外面忽然又飛進(jìn)兩個人來,一個是熊腰猿面的老者,一個是腰懸長劍的道人,兩人試著給我解穴,卻無法解開,那人罵聲‘膿包’就進(jìn)去了。其實他們枉為點蒼派的長老,解不開別派的點穴,又何嘗不是膿包?兩人進(jìn)去之后不一會就聯(lián)袂而出,恨恨然大罵黑白摩訶,飛一般地又越墻走了。嗯,他們?nèi)粲鲋@兩個魔頭,可有一場好打?!痹评俚溃骸霸蹅兦彝帻垗{的方向去尋他們”那少年軍官道了聲好,走出前院,見那些馬匹的怪狀,又好氣又好笑,罵道:“這兩個魔頭連馬賊的陰毒手法也使出來啦,虧我在蒙古多年,對于治馬的功夫還懂一手?!边呎f邊替馬推拿拍按,舒散血脈,不久就將兩匹戰(zhàn)馬治好,與云蕾馳出城外。
這時四野雞鳴,天將近曉,到青龍峽的路上,只見幾條馬蹄痕跡,交 錯縱橫。兩人飛馬馳驅(qū),跑了一陣,青龍峽已隱隱在望,到了一條岔路,忽聽得左邊道上,遠(yuǎn)遠(yuǎn)傳來兵刃交 擊之聲 ,而右邊道上,遠(yuǎn)遠(yuǎn)又見一人一騎,正在疾跑。那少年軍官道:“我往左邊,你往右邊,分頭探道?!痹评倏v馬上前,跑了一程,與前面那騎漸漸接近,云蕾吹了一聲胡 哨,那騎馬突然勒住,撥轉(zhuǎn)馬頭,疾奔而來,馬上的騎客正是御林軍的指揮有京師第一高手之稱的張風(fēng)府。
云蕾舉手招呼,張風(fēng)府勒住馬頭,疾忙問道:“你那位朋友呢?”云蕾驀地一怔,說道:“你見著他了么?我剛剛從你那里來?!睆堬L(fēng)府沉吟半晌,道:“那么此事就真奇怪了,他為什么引我出來,在這荒野上捉迷藏、兜圈子?”云蕾問道:“什么?是他引你出來的?那黑白摩訶呢?”張風(fēng)府道:“你是說昨日在峽谷之中所遇的那兩個怪物?我沒有見著他們。我送你走后,正在房中靜坐,思考如何應(yīng)付這事的后果,忽聽得有人輕輕在窗外敲了三下,說道:‘宗兄,我來啦!’此人輕身功夫,真是超凡入圣,連我也聽不出來。我一躍而出,只見他已在屋頂微笑招手。什么?你還問他是誰?自然就是你那位騎白馬的朋友啦。他叫什么?嗯,張丹楓。此人行事真是神奇莫測,我實是想與他交 納,立刻追上前去。那人晃一晃身,便飛過兩間屋頂,身法之快,無以形容。我猜想他是不便與我在客店之中談話,所以引我出去。我追過了兩條街口,只見兩匹馬在轉(zhuǎn)角之處等著。張丹楓道聲:‘上馬’,飛身先騎了那匹白馬,我也跳上了另一匹馬,飛馳出城。我以為他定然停馬與我說話,誰知他仍是向前飛跑,我喚他他也不聽,追他又追不上。待不追時,他又放慢馬蹄,在這荒野上引我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真是莫名其妙?!痹评俚溃骸艾F(xiàn)在呢?”張風(fēng)府道:“他已經(jīng)過了那邊山坳了。我聽得你在后面呼喚,就不追他啦。嗯,你剛從我那里來?可有人知覺么?”云蕾笑道:“還說什么知覺?你的人全給黑白摩訶弄死了!”張風(fēng)府跳起來道:“黑白摩訶有這樣大的膽子?”云蕾道:“不是真的弄死,但卻與死也相差不多?!睂⑺龅漠悹钜灰患?xì)說。張風(fēng)府聽得客店中人都沉睡不醒,用冷水噴面也沒效果,沉吟說道:“唔,這果然是黑白摩訶的所為了。西域有一種異香,乃是最厲害的****,名為‘雞鳴五鼓返魂香’,非待天亮,無藥可解。若到天亮,自會醒轉(zhuǎn)。雖然邪氣得緊,卻是對人無害。看這情形,張丹楓是與黑白摩訶聯(lián)手來的,由張丹楓引我走開,再由黑白摩訶施放迷香。咦,我自問與黑白摩訶無冤無仇,與張丹楓也有一段小小的交 情,為何他們卻與我開如此這般的一個大玩笑。”
云蕾道:“我亦是十分不解呀!”再把在客店中所見的奇怪情形,細(xì)說下去。張風(fēng)府聽到鐵臂金猿與三花劍聯(lián)袂而來,不覺面色大變。云蕾道:“他們不是你們的自己人嗎?你害怕怎地?”張風(fēng)府搖了搖頭,慘笑說道:“你且別問,先說下去吧?!痹评僖豢跉鈱⑺庥龅墓质抡f完,張風(fēng)府聽得那少年軍官也著了道兒,不覺苦笑。云蕾道:“那少年軍官不知何以如此恨他?”云蕾自是隱著張丹楓的身份不說。張風(fēng)府沉吟半晌道:“看那張丹楓器宇軒昂,當(dāng)不會是個壞人。云統(tǒng)領(lǐng)何以恨他,這事我倒要問個明白?!痹评俾牭靡粋€“云”字,不覺面色慘白,搖搖欲墜。張風(fēng)府急忙伸手相扶道:“你怎么啦?”云蕾撥馬避開,定了心神,道:“沒什么。那軍官叫什么名字啊?”張風(fēng)府道:“姓云名喚千里,你問他作甚?”千里二字合成一個“重”字,云重正是幼年就與云蕾分手的哥哥。云蕾此時更無疑惑,心中又是歡喜又是驚惶。歡喜者乃是兄妹畢竟重逢,驚惶者乃是他與張丹楓勢成水火。只聽得張風(fēng)府又道:“你們可是相識的么?”云蕾道:“他像我幼年的一位朋友。嗯,他是什么時候回來的?”張風(fēng)府道:“回來?咦,你也知道他是從蒙古回來的么?他到御林軍中未滿一月,我是錦衣衛(wèi)指揮兼御林軍都統(tǒng),正好是他上司相處時日雖淺,卻是意氣相投。據(jù)他說,他的祖先兩代,都是留在瓦刺國的漢人,飽受欺凌,所以逃回。他立志要做一個將軍,好他日領(lǐng)兵去滅瓦刺。所以先在御林軍混個出身,準(zhǔn)備考今年特開的武科,若然中了武科狀元,那就可遂他的平生之愿了?!痹评俨挥X嘆口氣道:“他想做官報仇,只恐未必能遂心愿。張大人,你休懌我直說,真正抵御胡 虜?shù)目刹皇谴竺鞒??!睆堬L(fēng)府默然不語,半晌說道:“你所見也未必盡然,我朝中盡有赤膽忠心誓御外侮的大臣,閣老于謙,就是萬人景仰的正直臣子。”云蕾不熟悉朝廷之事,當(dāng)下亦不與他分辨。
張風(fēng)府見云蕾甚是關(guān)心那個少年軍官,好生奇怪,正想再問,忽聽得一聲馬嘶,張丹楓那騎白馬又奔了回來。張風(fēng)府叫道:“喂,你弄的究竟是什么玄虛?你的好友在此,不要再捉迷藏了吧!”張丹楓白馬如飛,霎忽即到,先向張風(fēng)府道聲:“得罪!”再向云蕾說道:“你好!”云蕾扶著馬鞍,冷冷說道:“不勞牽掛?!?
張風(fēng)府見二人神情,并不象是好友,奇異莫名??墒羌庇谥浪挠靡?,不暇多管閑事,便率直問道:“張兄,你我也算得上有段交 情,何以你與黑白摩訶到我住所搗亂?”張丹楓仰天大笑,吟道:“一片苦心君不識,人前枉自說恩仇。我問你,你可知道什么人來查探你么?”張風(fēng)府臉色一變,道:“你也知道了么?鐵臂金猿龍鎮(zhèn)方和三花劍玄靈子也來了?!睆埖鞯溃骸翱刹徽?,他們因何而來,難道你還不明白么?”
鐵臂金猿與三花劍乃是當(dāng)今大內(nèi)總管康超海的師叔,這康超海乃點蒼派領(lǐng)袖凌霄子的首徒,兩臂有千斤神力,外家功夫登峰造極,只因他長處宮內(nèi),保衛(wèi)皇帝,所以在江湖之上,聲名反而不顯。他不忿張風(fēng)府有京師第一高手之稱,曾三次約他比試,每次都輸了一招,口中雖說佩報,心中卻是不忿,所以暗地里常排擠他,張風(fēng)府亦是明白??党5穆毼槐葟堬L(fēng)府高,張風(fēng)府對他甚有顧忌。張丹楓一番說話,說得張風(fēng)府面色大變,喃喃說道:“莫非康超海將他的兩個師叔請來,暗中想加害于我?”張丹楓笑道:“何須暗中加害,現(xiàn)下你就有痛腳捏在他的手里?!睆堬L(fēng)府道:“什么?”張丹楓道:“鐵臂金猿與三花劍本來不是為你出京,可是卻剛好撞上你的事情。你欲知個中原委么?”張風(fēng)府道:“請道其詳?!睆埖鞯溃骸昂诎啄υX買了一宗賊贓,乃是京中某親王的傳家之寶:一對碧玉獅子,單那鑲嵌獅子眼睛的那兩對明珠,就價值連城,這事情鬧得大了,康超海自知不是黑白摩訶的對手,所以請兩個師叔出山相助查緝。他們料定黑白摩訶必是逃回西域,是故一路北來。卻剛好你也在這一帶,所以順便就將你監(jiān)視上啦。無巧不巧,你捉了金刀寨主的兒子,你還未知道他的身分,康總管已是得人告知,周山民的身價可更在那對玉獅子之上,能擒至京,便是大功一件。康總管立刻將追贓之事拋過一邊,一面飛書傳報,一面請他的兩個師叔連夜趕到你那里提人。周山民前腳出門,他們后腳趕至?!睆堬L(fēng)府驚呼道:“若然他們知道我將周山民釋放,這事可是滅族之禍?!睆埖餍Φ溃骸八麄円驯晃矣糜嬕_,這事他們永不知道?!睆堬L(fēng)府道:“呵,你原來是用黑白摩訶為餌,引開他們。你竟然能指使這兩個魔頭,佩服,佩服!可是你們在客店之中的那場搗亂,卻又是為何?”張丹楓道:“他們雖不知道周山民是你釋放,但失了重犯,這罪名可也不小哇!張大人宗兄,你熟讀兵書,當(dāng)知黃蓋的苦肉之計?!睆堬L(fēng)府恍然大悟,在馬上抱拳施禮道:“多謝大恩,沒齒不忘!”云蕾尚未明白,禁不住問道:“你們弄的究竟是甚玄虛?”張風(fēng)府道:“他們打開囚車,放走囚犯,我自然難逃罪責(zé),可是來的若是極厲害的敵人,我們?nèi)巳耸苤?,那就說我已盡力而為,只因力所不敵,并無佯敗私放的嫌疑,那罪名就減輕了?!睆埖鞯溃骸安坏绱?,以你的聲名,本來戰(zhàn)敗已是有罪,但若來襲的敵人,把本事比你更高的人都打敗了,那么康總管也就不好意思降罪你啦?!睆堬L(fēng)府道:“那就是說你們準(zhǔn)備給鐵臂金猿與三花劍一點厲害嘗嘗了,你們誰能打敗他們么?”張丹楓笑道:“你且細(xì)聽!”
只聽得山坳那邊一陣陣高呼酣斗之聲 ,似是正向這邊追殺過來,張丹楓道:“還有三里路程,張大人,我還要送你一點薄禮?!睆埖魇种刑嶂粋€紅布包裹,圓鼓鼓的好象內(nèi)中藏著一個西瓜。張風(fēng)府接了過來,打開一看,內(nèi)中藏的竟是一個人頭,張風(fēng)府面色大變,手起一刀,向張丹楓迎面劈去,嘴中罵道:“你為何殺了我的二弟,這難道也是苦肉之計嗎?”云蕾在旁,也看得清清楚楚,這正是與張風(fēng)府、樊忠合稱京師三大高手,內(nèi)廷衛(wèi)士貫仲的頭顱。
張風(fēng)府這一刀乃是在急怒攻心之下劈出,威勢猛捷無倫。只見張丹楓大叫一聲:“哇哇不得了!”整個身軀,飛了起來!正是:
又見張郎施妙計,一場大禍弭無形。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