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矣吾衰矣!悵平生、交 游零落,只今余幾?白發(fā)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間萬事。問何物能令公喜?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yīng)如是。情與貌,略相擬。
——辛棄疾
繆長風(fēng)吸一口氣,定一定神,冷笑說道:“牟宗濤,你不必假惺惺了,你們不過想用車輪戰(zhàn)的戰(zhàn)法殺我繆長風(fēng)而已,現(xiàn)在不正合你心愿嗎,繆某大不了舍命陪你,你不怕天下英雄笑話,爽快上來!”
牟宗濤給他揭破,老羞成怒,冷冷說道:“我本來沒有殺你之心,你這么說,我倒是非要殺你不可了。嘿哩,在這個地方,我殺了你,又有誰人知道?怕什么天下英雄笑話?”
繆長風(fēng)哼了一聲,說道:“你要殺我,只怕也沒那么容易。來吧!”心中自是打定主意,一交 手就使兩敗俱傷的絕招??v然因為力攻不敵,死在牟宗濤之手,也非弄得他重傷不可。
牟宗濤倒是有點躊躇,暗自思忖:“他有何所恃,敢說這樣大話。哼,多半只是嚇嚇我吧,我不信他還能夠傷得了我?”
幸虧他有這片刻的躊躇,否則立即交 手的話,定然是如繆長風(fēng)的所料,一死一傷了。
就在他輕搖折扇,正要上前的時候,忽聽得有奔跑的腳步聲。牟宗濤喝道:“是誰?!?
只見山坳轉(zhuǎn)請?zhí)幰粋€人飛跑出來,牟宗濤一看之下,不覺呆了。
繆長風(fēng)定睛一看,看清楚了,也是不覺大吃一驚。
原來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和牟宗濤同伙的,他的師叔宗神龍。
本來宗神龍來到,牟宗濤應(yīng)該歡喜才是。但宗神龍可不是尋常的樣子,他的臉上血痕斑斑,神氣也好像逃命的神氣。
繆長風(fēng)反正是準(zhǔn)備拼了一命的,是以雖然驟吃一驚,卻不慌亂,當(dāng)下橫劍擋胸,冷笑說道:“你們師叔侄并肩齊上也行!”
牟宗濤呆了一呆,叫道:“師叔,你怎么啦?”
宗神龍似乎已是給人追得失魂落魄,對牟宗濤的說的竟似聽而不聞。一股勁兒地飛跑,他從繆長風(fēng)的身邊跑過,腳步也沒有停下。
就在此時,只聽得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我還打得未曾盡興,是誰想要車輪戰(zhàn),我來奉陪!”
這人的聲音正是牟宗濤在泰山和金逐流比劍那一天,濃霧之中,所曾聽過的那個人的聲音。
這個人正是牟宗濤平生最忌憚的一個人。
沙彌遠叫道:“你們這是怎么回事?來的是什么人?你,你們一一”原來牟宗濤也跟著宗神龍跑了。
就在此際,只聽得又有清脆的少女聲音隨風(fēng)飄來:“老前輩請等一等。晚輩屢受大恩,請容拜見?!?
繆長風(fēng)心頭大喜,想道:“原來林無雙也來了,怪不得牟宗濤給她嚇跑?!?
他只知道泰山之會牟宗濤與林無雙爭奪掌門,十招之內(nèi)就敗在林無雙手里。卻不知道牟宗濤最忌憚的遠不是林無雙而是那個從未在江湖上露過面的異人。
不過牟宗濤聽見了林無雙說話的聲音,他的確是更加恐懼,跑得更快了。因為他要篡奪掌門一事,現(xiàn)在還未到時機,他和邪派高手暗算繆長風(fēng)之事,縱然始終瞞不過林無雙,也不能讓她當(dāng)場拿到把柄。
郝侃看見牟宗濤跟著宗神龍飛跑,不由得大吃一驚,悄聲說道:“來的恐怕是強敵,沙兄,咱們也快走吧!”沙彌遠哼了一聲,不言不語。
話猶未了,只見山坳轉(zhuǎn)角處一個人已經(jīng)現(xiàn)出身形,是個枯瘦的黑衣老者。
沙彌遠身挾少林寺的真?zhèn)鹘^技,縱橫江湖,罕遇敵手,不料今晚敗在繆長風(fēng)手里,正自覺得顏面無光,看見來的乃是一個毫不起眼的小老頭,心里想道:“繆長風(fēng)傷得甚重,再打我準(zhǔn)能贏他。牟宗濤大概是為了還要冒充俠義道,所以才要避開這姓林的丫頭的。他怕是他的事,我何用怕她?至于這小老頭兒,我一杖就可以把他打翻,更是何須恐懼?”當(dāng)下冷笑說道:“你要跑你就跑吧?!?
黑衣老者哈哈笑道:“兩個跑了,還有兩個未跑。哈哈,俺老頭最喜歡車輪戰(zhàn),你們哪個先來?!?
沙彌遠倒提禪杖,大聲喝道:“哪里鉆出來的老匹夫,膽敢到這里攪局,吃我一杖!”
黑衣老者淡淡說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少林寺里逃出來的野和尚。你不做和尚了,還要這禪杖做什么,給了我吧!”
繆長風(fēng)的眼力自是比沙彌遠高得多,一看這老者的身法,就知他的武功非同小可。但見他雙手空空,心里卻有點驚疑不定:“沙彌遠的伏魔杖法委實不可小覷,這青衣老者難道覺著一雙肉掌就能奪他兵器?!?
心念未已,只見那黑衣老者抖出一條長繩,說道:“我不便管你,只能縛你送去少林寺。撒杖!”
沙彌遠一聲大吼,一招“烏龍攏?!本痛蜻^去。黑衣老者長繩一抖,纏著了他的禪杖,“撒杖”二字剛剛出口,果然沙彌遠那根碗口粗大的禪杖就給他奪過去了。
沙彌遠但覺虎口一麻,身向前傾,那根禪杖莫名其妙的就給對方奪出了手,不由得大吃一驚,連忙轉(zhuǎn)身就走。原來武學(xué)中的最高境界乃是借敵人之力以為己用,黑衣老者繩圈奪杖的手法正是深得武中要旨。伏魔杖法威力無倫,沙彌遠那一杖猛掃過來,力道是向著正前方打出的,黑衣老者繩索套著他的杖頭,用了“卸”“撥”兩字訣,只須輕輕一拉,他的禪杖就不能不脫手飛出了??婇L風(fēng)是個武學(xué)的大行家,見了他這一招奪杖手法,也是不能不暗暗佩服,想道:“武學(xué)之道,當(dāng)真是天處有天,人外有人。借力打力的道理我也懂得,但要運用得像這位老前輩的如此神妙,只怕還得再下十年功夫?!?
心念未已,只見那黑衣老者振臂一揮,長繩抖得筆直,禪杖激射而出。沙彌遠正在飛奔,聽得背后風(fēng)聲,霍地一個“鳳點頭”,禪杖從他頭頂飛過,咔嚓一聲,插進了對面山壁,露出半截杖尾,顫動不休。
黑衣老者哈哈笑道:“丑媳婦總得見家翁,和尚你雖然是做不成了,少林寺總還得回去一趟吧!”飛身掠上,長繩一揮,又向沙彌遠當(dāng)頭套下。
沙彌遠情知躲避不開,喝道:“我已經(jīng)認(rèn)輸了,你莫欺人太甚!”一抓抓著繩索,這次是兩股力道向著相反的方向角斗,力強者勝,力弱者敗,繩索給拉得像繃緊了的弓弦,沙彌遠漲紅了臉,身不由己的向前移了一步。黑衣老者搖頭嘆道:“少林寺的內(nèi)功你也可算得了衣缽真?zhèn)髁?,偏不學(xué)好,可惜,可惜!”沙彌遠突然把手一松,骨碌碌的就滾下山去。黑衣老者朗聲說道:“我本要把你縛送少林寺的,但我曾立下規(guī)矩,對付少輩,只能出手一次,今日算是便宜了你,你好自為之吧。若還不知悔改,自有少林寺的老和尚管你?!?
沙彌遠和黑衣老者交 手的時候,郝侃早已跨上坐騎,跑下山去了。黑衣老者回過頭來,笑道:“糟糕,又給一個跑了,我真是老了老了,不中用啦。你可是繆大俠繆長風(fēng)嗎?”
繆長風(fēng)上前見過了禮,說道:“大俠二字,愧不敢當(dāng)。多謝老前輩相助之德,請教高姓大名?!?
黑衣老者笑道:“我沒功夫和你文縐縐的說話,林無雙你是認(rèn)識的是不是?”繆長風(fēng)道:“老前輩有何吩咐?”黑衣老者道:“待會兒你告訴她,現(xiàn)在我還不想見她,叫她趕快回泰山吧,至于你我,他日若有機緣重會,咱們再敘。”名字也沒有說,轉(zhuǎn)眼間已是走得無影無蹤??婇L風(fēng)知道世外高人,往往有些古怪的脾氣,是以雖覺遺憾,卻也不以為奇。
繆長風(fēng)想道:“待得林無雙來到,想必她會知道這位老前輩的來歷。”忽聽得鳥嗚之聲 ,抬頭一看,只見一只碧綠的翠鳥從他頭頂飛過。遠處一聲長嘯,聽得出是那老者的嘯聲,翠鳥展翅高飛,好像是聽主人的召喚似的,朝著聲音的方向飛去,轉(zhuǎn)瞬不見??婇L風(fēng)心道:“這種翠鳥倒是少見,敢情就是那位老前輩養(yǎng)的?!?
過了一會兒,果然看見林無雙來到,林無雙見了他又驚又喜,但卻來不及和他敘話就問他道:“繆大俠,原來你在這里,你可看見一只翠鳥么?”
繆長風(fēng)笑道:“林姑娘,你跑上祖徠山,是為了捕捉一只翠鳥么?”
林無雙說道:“這只翠烏是一位世外高人養(yǎng)的,這位高人于我有恩,我想見他一面?!?
繆長風(fēng)道:“那你就用不著去追趕他了?!?
林無雙道:“??!你見著他了?”
繆長風(fēng)點了點頭,說道:“他叫我告訴你,他說現(xiàn)在還不是和你見面的時候,叫你回泰山去?!?
林無雙嘆道:“這次這只翠鳥給我?guī)罚抑坏肋@位老前輩是許我見他的了。如卻來他是指引我到這里來和你會面?!?
繆長風(fēng)詫道:“翠鳥給你帶路?”
林無雙道:“這只翠鳥通靈得很,去年我在泰山的時候,它就曾經(jīng)指引我找到本門的武功秘笈”當(dāng)下把這件事情告訴繆長風(fēng),聽得繆長風(fēng)稱奇不已。
繆長風(fēng)道:“這位老前輩的姓名來歷你知道了么?”
林無雙道:“后來他還曾經(jīng)幫過我兩次大忙,但始終如神龍之見首不見尾。不過,據(jù)我猜想,這位世外高人,多半是我本門的前輩?!?
繆長風(fēng)道:“那么這次又是怎么一回事?!?
林無雙道:“你剛才也見著了宗神龍么。”
繆長風(fēng)說道:“見著了,他滿面血污,看情形似是給那位老前輩逼十得他忙于逃命的。”
林無雙道:“這次的事情,正是宗神龍要暗算我,那位老前輩又救了我一次的。”
原來林無雙和群雄在揚州分手之后,便與石衛(wèi)夫妻一同回轉(zhuǎn)泰山,由于繆長風(fēng)要沿著高郵湖去找劉抗,他們走的不是同一條路。
一路倒是無事,但踏上泰山的時候,卻遭遇一樁意外的事情了。
正當(dāng)他們走上泰山著名的天險“十八盤”之時,突然遭人伏擊!
“十八盤”是十八個盤旋曲折的山坳彎路,有俗語形容“十八盤”的道路道:“前人回頭望,只見后人頭;后人抬頭望!只見前人腳?!笨芍碾U峻。
林無雙剛剛走到第三進的山坳彎路上,扶桑派的弟子得知訊息,有兩個人下山來迎接他們,正當(dāng)他們要在山坳會合之際,上面“第四盤”的山道上忽有兩塊磨盤大的石頭滾下來。其中一個弟子閃避稍慢,給大石壓得重傷。石塊繼續(xù)滾下來,有一塊大石且把道路的狹窄出口堵死了。”
林無雙講述那天的情形,聽得繆長風(fēng)驚心動魄,說道:“這樣的陣勢,暗算你們的人,恐怕不只是宗神龍一個人吧?!?
林無雙道:“不錯,另外還有三個邪派高手和他一起,這是我們后來才知道的?!?
林無雙繼續(xù)說道:“當(dāng)時的情形真是險惡之極,出路狹窄,對方居高臨下,把大石推下來,我們實在沒有騰挪閃展的余地。轉(zhuǎn)眼之間,石師嫂也給石頭硼著,摔了一跤,我正要不顧一切,沖上去和敵人拼命,忽地石塊突然停止了滾下來,只聽得上面有個蒼勁的聲音喝道:‘宗神龍,你們在別處胡 作非為,我不管你。你們在泰山之上殘害扶桑派的門人,我可是容不得你們了!’隨即聽得噼噼啪啪好似是有人給打了兩記清脆玲瓏的耳光,大概是那位老前輩在打宗神龍了?!?
繆長風(fēng)聽得大呼“痛快?!毙Φ溃骸安诲e,這兩記耳光打得宗神龍還當(dāng)真難受呢,我看見他的時候,他滿面都是血痕?!?
林無雙接著說道:“兩記噼噼啪啪的打耳光的聲音響過后,跟著又聽得殺豬般的嚎叫之聲 。待我跑到上面之時,只見三個邪派高手躺在地上,宗神龍則已跑了。我在高處了望,隱隱還可以看得見那位老前輩追趕他們?!?
繆長風(fēng)道:“那三個邪派人物是什么人?”
林無雙道:“我只認(rèn)得其中一個是崆峒派的勞全佑?!?
繆長風(fēng)嘆道:“你從第三個山坳跑上第四個山坳,所用的時間想也不會太久,宗神龍是一等一的高手,其他兩人不知,勞全佑的武功亦是非同小可,這位老前輩居然能夠在這樣短促的時間,打了宗神龍的耳光,又制伏了三個邪派高手,武功真是深不可測!據(jù)我猜想,這位老前輩若然要取宗神龍性命,那是易于反掌,他是故意不追上地,讓他受一次大教訓(xùn)的!”
林無雙點了點頭,說道:“我也正是根據(jù)這一點推想,這位世外高人可能是本門的前輩。他這樣做乃是懲戒本門叛徒,但也正因是念在同門情份,故而不取宗神龍的性命。”
繆長風(fēng)笑道:“宗神龍給嚇得魂飛魄散,這樣的懲戒也足夠他受了?!?
林無雙嘆道:“但愿他能夠悔過回頭。”接著再說那天的事情:“我在高處了望,隱隱還可以看得見那位老前輩在追趕宗神龍,轉(zhuǎn)眼之間,他們已經(jīng)去得遠了。
“我曾受過這位前輩幾次恩惠,當(dāng)然很想見他一面,但自忖難以追得上他,所以初時還是打算回山之后再說的。
“正在我惋惜又一次和這位前輩失之交 臂的時候,忽地那只翠鳥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緩緩低飛,好似有意帶路。
幸好石師嫂傷得不重,我就把那個受了重傷的本門弟子交 托他們夫婦照料,并叫他們押解那三個邪派妖人回去。就這么樣一直追到這里來了,哪知還是見不著他?!?
繆長風(fēng)說道:“聽這位前輩的口氣,他將來一定會跟你見面的。宗神龍,牟宗濤、石朝璣等人不是策劃了在玉皇誕那天要和你搗亂的么,這位老前輩說不定就會在那一天出現(xiàn)。”
林無雙道:“但愿如此,對啦,我還沒有問你,我上山的時候,好似聽見有廝殺之聲 ,你是和什么人在這里交 手?”
繆長風(fēng)道:“正是你的表哥牟宗濤。不過我還未曾與他交 手,和我交 手的是他的同黨 ,少林寺的叛徒沙彌遠。正當(dāng)我要和他交 手的時候,那位老前輩就來了?!?
林無雙柳眉微蹙,說道:“又是他!想必是他也給那位老前輩嚇跑了吧?”
繆長風(fēng)笑道:“一點不錯,他是望風(fēng)而逃,看來他的驚慌比宗神龍更甚。也許他們受了今日的驚恐,玉皇誕那天的搗亂計劃恐怕要擱后了?!?
林無雙說道:“這次的事情,那位老前輩想必也是有意要他們知道,他是一直在暗中幫忙我的。不過有備無患,我當(dāng)然還是要作好準(zhǔn)備,等待他們前來搗亂的?!苯又f著,“繆大俠,那天和你在揚州匆匆分手,我也很想再見到你的。我有一件心事,想請你幫一幫忙。那位老前輩使我見著了你,倒好似知道我的心事呢?!?
繆長風(fēng)怔了一怔,說道:“林姑娘,你有什么事情要我效勞,我一定替你辦到。”
林無雙道:“你不是要去見紫蘿姐姐的嗎?”
繆長風(fēng)道:“不錯,你有什么話要我和她說嗎?”
林無雙道:“她是你和孟大哥的好朋友,我也是十分佩服她的。上一次我到了三河縣,可惜未能跟她會面。有一點小小的禮物,我想請你代送給她?!?
說話之際,拿出一個檀木匣子,接著說下去道:“這是尉遲嬸嬸送給我的一枝老山參,紫蘿姐姐產(chǎn)后身子虛弱,正是最合她用。”原來這是尉遲炯的妻子千手觀音祈圣因托人帶來給她,作為祝賀她榮任掌門補送給她的禮物。當(dāng)她在揚州和繆長風(fēng)分別之時,這份禮物還沒有到她手上。
繆長風(fēng)接過禮物,說道:“多謝你對她這樣關(guān)心。”
林無雙說道:“我和她雖然沒有正式見過面、談過話,心里可覺得和她十分親近。你們關(guān)心她,我也是一樣關(guān)心她的?!?
繆長風(fēng)這才發(fā)覺自己說的那句話不大妥當(dāng),不禁有點尷尬,說道:“紫蘿也是很想結(jié)識你的,你對她的深情厚意,我會替你向她表達。還有什一么話嗎?”
林無雙道:“請你告訴她,孟大哥很掛念她,她身子好了,希望她能夠到小金川一行?!?
繆長風(fēng)道:“這是元超叫你和我說的么?”
林無雙微笑道:“他沒有說,但我知道他的心意的。相信我不會說錯了他心里想說的話?!?
繆長風(fēng)大為感動,想道:“若是換了一個尋常的女子,她不妒忌云紫蘿已經(jīng)難了,哪還能夠這樣胸襟開闊?”
林無雙道:“繆大俠,另外還有一件事情,我也想請你順便打聽打聽?!?
繆長風(fēng)笑道:“我和元超是兄弟之交 ,我不和你客氣,你也跟元超叫我做繆大哥吧。別這么‘大俠、大俠’的稱呼我了,我可當(dāng)不起呢,請說吧。”
林無雙笑道:“好,那我不客氣叫你一聲繆大哥了,武林中有一位邵叔度老前輩,聽說和你交 情不錯?”
繆長風(fēng)道:“他是介乎我?guī)熡阎g的一位忘年之交 。”
林無雙道:“這位邵老前輩有個兒子名叫邵鶴年,聽說失蹤已有一年,邵老前輩只此一子,很是著急。”
繆長風(fēng)道:“不錯,這件事情我也知道的。你可是獲得了邵鶴年的什么消息嗎?”
林無雙道:“是這樣的:邵老前輩托各方朋友替他打聽兒子的消息,敝派也曾得到金逐流大哥代他通知。這次我回到泰山,本門弟子告訴我一個消息,可能就是和邵鶴年有關(guān)。”
繆長風(fēng)喜道:“那是什么消息?”
林無雙道:“繆大哥,你這次北上,是否可以取道禹城,渡過黃河?”禹城乃是黃河南岸的一個小縣城相傳大禹曾在那里治水而得名。”
繆長風(fēng)道:“我想走的正是這一條路。”
林無雙說道:“黃河有個五龍幫,總舵設(shè)在禹城,幫主名叫尤大全??姶蟾缈芍巳??”
繆長風(fēng)道:“彼此聞名,尚未見過。怎么,他知道邵鶴年的下落嗎?”
林無雙道:“恐怕邵鶴年就是在他的五龍幫?!?
繆長風(fēng)詫道:“邵叔度是我的好朋友,居我所知,他是素來不和江湖上這些不大正派的江湖人物來往的。邵鶴年是他兒子,更是個初出道的雛兒,他不知父親的交 情,又怎會和五龍幫結(jié)交 ?”
林無雙道:“這件事如今尚是真相未明,不如我原原本本的從頭和你說吧。
“石師兄有個弟子是禹城人,上個月他回家探親,有幾天空閑,就約了一個老朋友在縣城著名的酒家‘儀醪樓’相會。儀醪樓的美酒天下知名,繆大哥,你想必也是知道的了?!?
繆長風(fēng)笑道:“我何止知道,還曾經(jīng)在那里喝過兩次酒呢。十年前,儀醪樓曾經(jīng)出過一件轟動江湖的大事情,這件事的主角之一就是你的金大哥,想必你是知道得比我更清楚了?”
林無雙道:“啊,你說金逐流大哥和厲南星大哥在儀醪樓上聯(lián)手斗****幫幫主史白都那件事?!保ò矗捍耸略斠娮局皞b骨丹心”)
繆長風(fēng)道:“正是。我第一次在儀醪樓喝酒就是在這件事情過后的第三天的,當(dāng)時我和金大俠尚未結(jié)識,聽人說起這件事情,對他甚是仰慕,因此明知到儀醪樓去已是見不著他,也要特地到那里喝一次酒了。第二次則是去年的事情,也是像今次一樣,我北上京華,為了要喝儀醪樓的美酒,特地取道禹城的?!闭f至此處,忽地發(fā)覺自己已是喧賓奪主,不覺笑道:“我的閑話說得太多了,還是言歸正傳,說你的吧?!?
林無雙知道:“本門弟子告訴我的這個消息,正是儀醪樓十年前的往事又重演了呢。不過,當(dāng)然人物都已換了?!?
繆長風(fēng)險了一驚,說道:“邵鶴年演的就是當(dāng)年金大俠那個角色么?那么誰是‘史白都’?難道就是五龍幫的尤幫主?”心里想道:“邵鶴年當(dāng)然不能和當(dāng)年的金逐流相比,但尤大全不論在武功方面和邪惡方面,卻也不能和當(dāng)年的史白都相提并論?!?
林無雙道:“真相尚未清楚,只知道那天有人在儀醪樓上和五龍幫的人打架,是不是邵鶴年也還未敢斷定?!?
繆長風(fēng)道:“是貴派的弟子親眼看見的嗎?”
林無雙道:“不是。他是聽得朋友說的。那天他到儀醪樓赴約,隔著一條街,隱隱就聽見儀醪樓上喧鬧之聲 ,有喝罵的聲音,有摔破碗碟的噼噼啪啪的聲音,一聽就知道是有人在樓上打架了。
“正當(dāng)他猶豫不前之際,果然就看見他的朋友匆匆跑來,告訴他道,有一個少年正在儀醪樓和尤大全打架。他這朋友膽小怕事,是以連忙跑出來截他,將他拉到別的地方去?!?
繆長風(fēng)道:“然則你們怎的會猜疑是邵鶴年?”
林無雙道:“那位朋友膽小怕事,不過卻也是個武學(xué)行家,那少年一出手,他就看出是虎爪擒拿手的功夫。”
繆長風(fēng)點了點頭,說道:“不錯,虎爪擒拿手是邵家的絕技,那天和尤大全打架的又是個少年人,這就難怪你們有此猜疑了。不過據(jù)我所知,這門功夫雖是邵家絕技,卻非邵家獨有,朱仙鎮(zhèn)朱圣庵這家和滄州番子門馬家也會使虎爪掏拿手的。當(dāng)然他們不如邵家之精,這門功夫的第一高手,武林中還是要推邵鶴年的父親邵叔度的。”
林無雙道:“所以我們不敢斷定是邵鶴年無疑,只能說是他的可能性最大。要請你在經(jīng)過禹城之時,順便去調(diào)查真相?!?
繆長風(fēng)道:“打架的結(jié)果如何?貴派的那個弟子雖沒眼見,想必也有所聞?”
林無雙道:“事后他們打聽,據(jù)說那個少年已給五龍幫的人捉去了?!?
繆長風(fēng)眉頭一皺,說道:“給捉去了?尤大全我不相識,但他的為人我卻是略有所知的,他當(dāng)然不能算是俠義道,但也不是無惡不作的人。而且聽說他行事也還相當(dāng)謹(jǐn)慎,他自知本領(lǐng)有限,對武林中的成名人物一向是不敢得罪的,除非是和他有十分過不去的事情。這少年若是邵鶴年,他應(yīng)該看得出邵家家傳的虎爪擒拿手,何以還敢將他捉去,邵鶴年我更知道得清楚了,他決不是個囂張浮躁的少年,按說是不會胡 亂和人打架的。你們可知道他們打架的原由么?”
林無雙道:“那天在儀醪樓上喝酒的人很多,那位朋友起初沒有留意,也不知他們怎樣突然就打起來的?后來找人打聽,可是誰也不敢說。五龍幫雖然不是一等一的大幫會,在黃河沿岸的勢力卻是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