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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ing

驚鴻一劍震江湖

臥龍生 著 /

神秘師兄 上傳

  岳鳳坤聽完話,面色突變,霎時間面色如罩冷霜,忽然他垂著閉目,低聲應道:“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說完話轉(zhuǎn)身自去。

  俏丫頭望著他消失背影,輕聲感嘆道:“天啊!難道我梅香做錯了事……真要如此,這罪惡是百死莫贖了。”

  她滿腹憂慮,無精打采地轉(zhuǎn)回棲燕樓上,程玉玲倚窗殷望,正等得心焦不耐,見她歸來,立時趨前問道:“你見著他嗎?他是不是答應即離綠竹堡?”

  梅香點點頭答道:“答是答應啦,不過他要見你最后一面,明晚上三更天,他在綠竹堡東面水壩堤畔等你,他說見一面立刻就走。姑娘,我看他講話神色,凄然欲絕,我答應他句句轉(zhuǎn)告,并促姑娘依時赴約。”

  白燕兒輕皺一下柳眉道:“你好啊!你竟敢替我答應赴約,他還說什么沒有?”

  梅香答道:“他說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玲姑娘不禁緊皺柳眉,沉吟不語。半晌,她慢慢向臥室走去,俏丫頭知她此時,心中異常紛亂,也不再勸她,替她整好被褥,悄然退去。

  這一夜 程姑娘可以說眼未交 睫,到天色大亮,才昏昏睡去。

  甜睡中忽然被人推醒,玉玲睜開眼,看俏丫頭帶著一臉慌張神色站在床 邊,急道:“老堡主親來探病,人已到棲燕樓下……”

  玉玲急忙裝出一付病態(tài),仰身而臥,口中還不住輕微呻吟,梅香下樓,接上來老堡主,引他到玉玲床 邊。

  老堡主看愛女發(fā)亂枕邊,星目半閉,很像有病樣子,微微一皺長眉,回頭對梅香道:

  “你暫時退出去?!?/p>

  俏丫頭自是不敢違命,只得下樓而去。

  老堡主伸手摸摸玉玲額角,問道:“你一向身體很好,怎么一下子會突然病倒,岳鳳坤醫(yī)理精深,他說你病況如何?”

  老堡主問話時,兩目神光深注,面色一片肅穆,白燕兒欠身答道:“女兒只是微感不適,并沒有什么大病,就是感著頭暈心跳,四肢無力,岳相公雖替女兒把脈,但卻沒有說出病源?!?/p>

  程九鵬看愛女面色,除了眉心微微發(fā)暗之外,毫無病容。又不發(fā)燒,沉吟一陣,忽然笑道:“玲兒,你的年齡也不算小了,這幾年我一直為你的終身大事發(fā)愁,實在說你比兩個哥哥都聰明,正因為如此,我不愿胡 亂選個女婿,致害你一生,江 南武林道上后起之秀,人才不少,但真配得上我這牡丹花似女兒的人,很難找出,我選婿過嚴,誤你年華,選來選去,我心目中看上了兩位?!?/p>

  說到里,老堡主停頓一下,看看玉玲反應,見她睜大著兩只眼,含羞靜聽。又繼續(xù)笑道:

  “這兩人,都算是武林中奇才異土,文才、武功,樣樣超人。一位就是和你并騎來我們綠竹堡的俞劍英,另一個就是常和你一塊兒同出同游的岳鳳坤,我知道,這兩個人在你心目中很難分出誰好誰壞,我這做父親的,就不能不做主了……”

  玉玲剛說得一聲;“爹爹,女兒我……”

  老堡主搖手阻止玉玲說下去,笑道:“你不要接嘴,聽我說下去,俞劍英一劍敗五鬼,挽救了我們綠竹堡一場大難,并且又攬下日后一場恩怨風波,是我們程家的大恩人,我原意把你許給俞劍英??墒侨思乙豢诰芑椋疫@做父親的,總不能逼人家非要我的女兒不可……”

  說到這兒,老堡主望著女兒苦笑一下又接道:“正好在俞劍英拒婚的當天,岳鳳坤趕來了綠竹堡,他是風聞傳言五鬼尋仇,故而急急趕來,雖然晚了一步,但人家對我們這份心意,也算是天高地厚了。

  孩子,岳鳳坤人才武學,比起俞劍英并不遜色,而且和你也相處很好,爹爹就做了主,把你許給了他,雖然事先沒有和你商量,但我知道你一向極為孝順,想你決不會為此事,使我傷心,俞小俠昨晚深夜離此,臨走前我送給他驚虹寶劍,總算稍答他援手之恩,孩子,我看你的病勢不算太重,很想早日給你們完成大禮,了去我一樁心愿?!?/p>

  老堡主話說的雖然婉轉(zhuǎn),但面色卻莊重肅穆,一派堅毅,玉玲知父親性格,明的是和自己商量,其實,是強自己答應婚事,此時不但急辯無益,而且徒惹老父生氣,姑娘心里打個轉(zhuǎn),定了主意,淡淡笑道:“女兒有言在先,這些事全憑爹娘做主,女兒只有遵從二老旨意。”

  程玉玲答得爽快,老堡主心中反而起懷疑,怔望著愛女說不出話。老堡主看得出玉玲并沒有什么病,裝病原因不外避婚,這證明她對岳鳳坤毫無愛意,現(xiàn)在她爽快允婚無非是怕自己傷心,這時,老堡主又覺得自己做錯了事,逼迫愛女嫁一個她所不愛的人。

  老堡主有了這層想法,不忍再揭穿玉玲裝病的事,以為愛女屈己從命完全是出于孝心,不由也感動的淌下兩滴老淚,不住搖頭嘆氣,下樓而去。

  可是他哪里想到玉玲心中的想法和他完全不同!程姑娘的想法,是準備說服岳鳳坤讓他離開綠竹堡,萬一他不聽勸告,那只有自己悄然出走,所以他對老堡主提出的婚事,全不爭辯,不想老父卻誤解她出于孝心,屈己從命,幾句話,顯示出父親慈愛天性,說的程姑娘又痛又恨,痛二老年邁,養(yǎng)育恩深,如一旦出走,從此天涯各東西,不知相見何日……恨俞郎薄情拒婚,一件喜事變成了千古大恨,害得自己將要骨肉分離……程姑娘越哭越傷心。老堡主什么時候下樓她全然不覺。

  再說老堡主,滿懷感傷離開丁棲燕樓,一個人回到靜室那兒出神發(fā)呆,他已看出愛女心事,俞劍英不但帶走了自己送他的驚虹寶劍,也帶走了愛女的心,給自己留下的只是無窮煩惱。

  正當老堡主心情紊亂的當兒,忽見少堡主程天龍手持一張紅簡進了靜室,他似乎發(fā)現(xiàn)了父親心情不好,侍立身邊囁嚅著講不出話。

  程九鵬看了天龍一眼問道:“你有事嗎?”

  程天龍雙手捧簡送到老堡主面前答道:“有一位紫衣少女求見,她說拜簡必須爹爹親拆,兒問她出身來意,她堅持見爹爹才肯說明?!?/p>

  程九鵬哦了一聲,伸手拿過紅簡,打開一看,只見上面寫道:“末學后進陳紫云拜”,老堡主看了一陣,怎么也想不起這人來歷,皺皺眉問程天龍道:“她在什么地方?”程天龍答道:“在客廳待茶?!?/p>

  老堡主點點頭離了靜室,向客廳走去。

  程九鵬步入客廳,果然見一個秀美少女旁案而坐,紫衣短裝,背插長劍,清麗絕俗,秀逸若仙,只是柳眉愁鎖,一臉幽怨神色,她一見老堡主立時起身一福,盈盈笑道:“老前輩名震江 南,望播四海,晚輩冒昧求見,有擾清興了?!?/p>

  老堡主拱手還禮,笑道:“姑娘過獎老朽,實不敢當,恕程某年邁眼拙,不識芳駕。敢問姑娘蒞臨綠竹堡,有何賜教?”

  紫衣少女莞爾一笑答道:“晚輩來自荒山絕峰,欲尋一位同門師弟俞劍英,聞他息蹤貴堡,故來拜訪?!?/p>

  紫衣少女說完話,忽的斂去笑容,眉宇間隱現(xiàn)出一絲幽怨,兩只圓圓的大跟睛,含蘊著兩泓淚水,閃閃發(fā)光,深注著老堡主靜待答復。

  程九鵬聽那紫衣少女自稱俞劍英是她師弟,看她憂傷神色,顯露形外,分明是心焦異常,急于早見,這情形看到老堡主眼里,暗想道:“這少女嬌美絕倫,世上罕見,和我玲兒可說得上春蘭秋菊,俞劍英有這樣一個漂亮師姐,無怪他拒婚玲兒了。”心中想著,不覺多望了了幾眼。這紫衣少女,正是俞劍英的同門師姊,靈虛上人女弟子陳紫云,她自那天親送師弟下山,返回排云嶺后,靈山絕峰上,只余下她和白猿玉奴,姑娘深陷情海,已難自拔……

  靈虛道長自離山之后,也是音訊杳然,不見歸來,陳紫云雖得名師嫡授,內(nèi)外兼修,但她到底是人,不是鐵鑄金剛、銅澆羅漢,哪禁受得住這種精神肉體雙重折磨,漸漸的人逐漸消瘦。

  一月之后,陳姑娘懷念師弟已到精神失常地步,不分晝夜晨昏,風雨冷露,每天癡立絕峰之頂,發(fā)呆出神。

  這日中午時分,排云嶺峭壁懸崖上,疾躍著一黑一白兩點影子,不過片刻工夫,已登上千丈峭壁到達云頂,在陳紫云前停下,前面一個身穿破衣,赤足草履,滿臉紅光,正是八臂神乞桑逸塵,見云兒那付如醉如癡的樣子,也不禁動了側(cè)隱之心,長長嘆口氣,說道:“可憐的孩子,你是怎么啦?你那一肚子玄機的牛鼻子師父,到哪里去了?”

  桑逸塵連問了兩遍,陳紫云好像失去了知覺,渾然不理,八臂神乞猛的一提丹田真氣,雙手一陣互搓,掌心中立時透出來絲絲熱氣,這位風塵怪杰運起他混元真功,口中輕喝一聲:

  “癡丫頭,還不醒來?!庇艺戚p向云兒“天庭穴”拂去。

  陳紫云一眼看到八臂神乞,只覺似遇到親人一樣,再也克制不住滿腹幽怨痛苦,立時一下子撲到他跟前,口中只喊得一聲:“師叔……云兒做夢也想不到,還能看到你老人家……”

  話到這里已嗚咽出聲,人卻盈盈跪倒,抱著桑逸塵兩條腿放聲大哭起來。

  只說得出一句:“師叔,他……他走了……?!比吮銜灹诉^去。

  桑逸塵看她粉面慘白,毫無血色,心中油然而生憐憫之心,搖搖頭嘆口氣,暗想道:

  “什么事,把一個如花似玉的孩子折磨成這個樣子……”

  八臂神乞感嘆聲中,抱起了云兒嬌軀,把她送回房中。

  陳姑娘悠悠醒來,雙目含淚,閃動著大眼睛,臉帶戚楚,桑逸塵坐旁邊急得抓著一頭蓬發(fā)問道:“你究竟是為了什么,再不說可真要把我老叫化急死了,窮師叔刀山油鍋全不怕,可就是見不得人家眼淚,云兒,你講吧!天大的事我老化子一手獨包,是不是你那牛鼻子師父給你氣受?”陳紫云搖搖頭答道:“恩師待云兒情如父女,我這一生粉身碎骨也難報萬一,他老人家怎么會給我氣受。”

  桑逸塵又搖著一頭蓬發(fā)問道:“既然不是你那師父給你氣受,倒真使我老化子有點糊涂了,難道說還有別人敢上排云嶺來搗亂不成?”

  說這里,桑逸塵猛然想起了義子俞劍英,立時又轉(zhuǎn)口問道:“怎么,你師父和英兒都不在山上,他們哪里去了?”

  云姑娘一聽桑逸塵問到英弟弟,驟覺著一陣傷心,眨眨大眼睛,淚滾雙頰,答道:“師父老人家月前離山,到哪里他沒有告訴云兒,英弟弟得師父行前面諭,在師父走后第二天,也下山了……?!?/p>

  桑逸塵見云兒提到劍英時感傷神色,心中忽的恍然大悟,再憶起過去靈虛道長說過二小情孽糾結(jié)的話,仰面一陣大笑后道:“云兒告訴我,你這病是不是為想劍英?”

  這句話問的實在有點使人難堪,陳紫云囁嚅著答不出話,但她知道桑逸塵的脾氣,不坦白告訴他,他就不會管,良機不可錯過,錯過抱恨終身,絕峰茅舍中又無他人,說出來也無妨礙,陳姑娘心里打個轉(zhuǎn)定了主意,立時點點頭答道:“英師弟奉恩師令諭下山,云兒送他數(shù)十里外,我……我擔心地初涉江湖,毫無經(jīng)驗閱歷,萬一有了危險,恐怕無人救援,故而憂心成疾,師叔!他要真的有了個三長兩短,我也不能再活下去……”

  話到這里,八臂神乞已完全明白,又一聲哈哈大笑接道:“你這孩子怎么會這樣糊涂,你想他為什么不去找他……”

  云兒搖搖頭道:“師父沒有令諭,云兒不敢擅自離山?!?/p>

  八臂神乞桑逸塵皺皺長眉,沉吟了一陣,才說:“這么吧!你跟我一起下山,將來你牛鼻子師父如果追問,窮師叔出頭承當?!?/p>

  說完話,他仰面打個哈哈又道:“老化子說做就做,你今夜好好的養(yǎng)息下精神,明天我們一早下山,你師父百轉(zhuǎn)還魂丹,曠世奇品,服一粒管保你一夜 復元……”

  云兒一聽說八臂神乞帶她去找劍英,心中暗自高興起來,眨眨眼笑道:“師父留給云兒靈丹兩粒,我自己吃一粒,還有一粒送給師叔吧!”

  桑逸塵笑道:“好孩子,你倒給師叔灌起迷湯了,你牛鼻子師父這丹丸確有起死回生之力,練武人服用之后,足可抵一年功效,不過窮師叔還不需要這個,你留著將來再用吧!”

  陳紫云見他不要,勉強反而使他生氣,也就不再說話,取出靈丹服了一粒,閉著眼躺在床 上養(yǎng)神。丹入咽喉立生妙用,云姑娘只覺著一股熱氣流行四肢,不知不覺中昏昏睡去。

  醒來時已到第二天辰時時候,全身困倦隨之全消,陳姑娘打起精神走入廚下,盡心張羅著做了幾樣拿手好菜,又燙了一大壺靈虛上人特制佳釀,手捧酒菜進了師父打坐靜室。

  八臂神乞桑逸塵正坐靈虛上人松木云床 上調(diào)運內(nèi)功,見云兒送來酒菜起身笑道:“慚愧,慚愧,我這老化子沾了義子的光,好孩子,你辛苦啦,坐下來一塊吃?!?/p>

  陳紫云含羞笑道:“你老人家可不要這樣說,云兒哪一次對師叔都是盡心伺候?!?/p>

  桑逸塵坐下去,搶酒過來先喝一大杯酒才笑道:“少在窮師叔面前賣乖,老化子走了一輩子江湖,難道還能在陰溝里翻船?不錯,窮師叔來一次排云嶺都累你燙酒做菜,不過可都沒有這一次做的細心,我老化子吃過了不賴帳,踏遍天涯誨角我也得找到你師弟。”

  說過話,他立時大吃大喝。云姑娘有心曲意奉承,挽壺篩酒,伺候身側(cè)。

  八臂神乞酒足飯飽,立時帶陳紫云下了排云峰。經(jīng)過打聽,聽說同一個叫白燕兒的并騎江湖,二人來到綠竹堡外,找了個客棧住下,桑逸塵夜探綠竹堡,把俞劍英在棲燕樓上的經(jīng)過弄了個一清二楚。但他不敢把實話告訴云兒。

  桑逸塵一回到客棧,陳紫云急不可待地追著問道:“師叔,他是不是在綠竹堡中……”

  八臂神乞皺著眉答道:“窮師叔白跑了一道,未見到英兒。程九鵬在江 南武林道上,算是久享盛名人物,我不能遍查人家深宅內(nèi)院,你先好好休息一下,過一天你以晚輩身份,親往晉謁程老堡主,查詢劍英是否息蹤綠竹堡……”

  說完話,桑逸塵拂袖而退。

  陳紫云自認識桑逸塵以來,從未見過他這種臉色,想了半天,才想出自己只顧追問英師弟是否息蹤竹堡,連句師叔辛苦的禮貌話也沒有說,難怪使他老人家感到不悅,姑娘心里很覺過意不去。

  第二天姑娘起身,跑到桑逸塵房中去請安問好,一進門見臥室里多了個身軀修偉的老和尚,月白僧袍,白襪芒履,慧眉善目,一團 和藹,只是兩眼中神光如電,看風標威儀,即知是得道高僧。

  陳紫云還未來得及給桑逸塵請安施禮,八臂神乞已開口笑道:“云兒快過來見過你悟性師叔,他和你師父雖然僧道有別,可是數(shù)十年交 稱莫逆……”

  云兒聽師父常提過悟性大師,不等桑逸塵說完話,立時搶前一步,拜伏地上說道:“晚輩陳紫云給師叔請安?!?/p>

  和尚合掌當胸還了半禮,笑道:“靈虛舊友,世外奇人,女弟子果然不凡,貧僧久居邊陲,廿年未返中土,想不到他真的破格收徒了?!?/p>

  桑逸塵接口笑道:“你這老和尚在昆侖山住了廿年,怎么又跑了回來,是不是過不慣那種清苦生活啦?”

  和尚搖搖頭笑道:“來年正月十五,是嵩山少林寺百年一度的院會,凡是出身少林門下的人,不管僧俗,凡是立過門戶收過弟子都得參加。藏經(jīng)閣開壇祭祖,清理百年來少林門人是非恩怨,是否有背棄祖師遺訓戒條的地方,貧僧雖然離開嵩山少林三十年,但這種遺規(guī)圣典,還不敢不去?!?/p>

  大和尚說這里,店伙計已端上酒菜,悟性禪師,喝了一口酒繼續(xù)說道:“現(xiàn)在掌門方丈,是老衲入門師兄,此次派人萬里傳訊,命老衲趕回嵩山本門,協(xié)助第二次門戶清理工作,書中略述及本院中幾位長老,挾技離山,結(jié)伴另創(chuàng)門戶,屢違掌門令諭,并勾結(jié)官府和幾位江湖妖人,事關(guān)少林門戶存亡,老衲自不能獨善其身,因而又返中原?!?/p>

  桑逸塵點點頭答道:“近年來武林中,似乎崛起一股邪惡之氣,隱伏滿天殺機,靈虛道長數(shù)度隱語暗示,可惜我老化子渾然不覺?,F(xiàn)在聽你一說,這次武林中空前劫難,發(fā)動時日就在眼前了?!?/p>

  兩人飲酒論江湖,縱談武林形勢,興高采烈,滔滔不絕,可是站在一邊的陳紫云,卻聽得焦急異常,她懷念英師弟,恨不得插翅飛入綠竹堡中,探明他是否息蹤此堡,但兩位老人談興正濃,她自不便催促桑逸塵帶她同去,盡管兩位老人談的都是武林道上即將發(fā)生的驚人變故,但云姑娘仍然是聽不下去。

  八臂神乞不是沒有看出來云兒心神不寧,但他不愿讓大和尚知道俞劍英在綠竹堡中鬧的一段經(jīng)過,所以他對云兒失常情態(tài),看見裝做沒看見,給個不理不問。

  大和尚不知底細,自然沒法子追問,靈虛上人女弟子,也用不著他多管閑事,何況還有個武林怪杰八臂神乞和姑娘走在一道,因此大和尚雖也看出云兒懷有心事,但人家不說,自己實不便出口盤詰,就這樣陰差陽錯,錯過了云姑娘和師弟會面機會。

  大和尚和八臂神乞談了一天,到天黑才告別離去,桑逸塵送走悟性后,笑對云兒說道:

  “今天已晚,深夜去訪人實有不便,急也不在這一天時間,明天上午你再去綠竹堡找你師弟?!?/p>

  八臂神乞話太急說漏了嘴,云姑娘聰明人,已聽出一點口風,她眨眨眼笑問桑逸塵道:

  “師叔,你不是說沒見到英師弟嘛,怎么知道他一定在綠竹堡中?”

  這一下問的單刀直入,八臂神乞一時間還真不好回答,他怔了半晌才笑道:“我雖未和英兒見面,但依我們查訪所得來論斷,這孩子八成是住在綠竹堡中,你明天準備個晚輩拜柬,親見鐵砂掌程九鵬,要他帶你去看你師弟……”

  說這兒,八臂神乞然變成了一臉肅穆神色,兩眼中閃爍著冷電似的光芒,繼續(xù)說道:

  “云兒,假如你見了英兒的面,他必然有事懇求你答允原諒,希望你不要太認真使他左右為難,一步失錯,遺恨無窮,你如果不聽我老化子這幾句話,恐怕真要應了你師父預言,到最后月缺夢空?!?/p>

  云姑娘不等桑逸塵把話說完,搖搖頭笑著問道:“你老人家真太偏心,什么事嘛,這樣嚴重,只要他能夠說出來,我一定依他就是?!?/p>

  第二天桑逸塵代云兒兒備了拜柬,姑娘單人一劍徑奔綠竹堡,入堡后指明要見老堡主,程九鵬只得到客廳會見姑娘,一見之下覺得她和愛女一般的婀娜秀美,俞劍英拒婚白燕兒,大概和此女有點關(guān)系,老堡主心在想不免多看了姑娘兩眼,陳紫云竟也星波電閃的把老堡主打量個上下無遺,說過兩句客氣話,老堡主問姑娘到了竹堡來意,陳紫云明著答出來,為訪師弟俞劍英。

  程九鵬聽完了話皺皺眉笑道:“說來陳姑娘也許不信,俞小俠確在寒舍中住了半月光景,姑娘昨天來他還在寒舍,昨夜里二更天他離開敝堡。”

  程九鵬說完話,陳紫云面色突變,一張粉臉兒如罩寒霜,她咬著牙又問:“事情想不到會這樣湊巧,晚輩今天來訪,他剛好昨夜離開,要是晚輩早來一天,也許他又早走了一天?!?/p>

  老堡主看出陳姑娘不相信自己的話,心中感到不悅,淡笑道:“陳姑娘,你這是什么話,老朽一把年紀,難道還會騙你不成。”

  陳紫云星波流轉(zhuǎn),看程九鵬滿臉慍色,不由把滿腔幽怨也變成了怒火,但她仍強忍著問道:“俞劍英既然是貴堡客人,他為什么會半夜逃走,白燕兒是不是和他同行?”

  陳姑娘話未完,老堡主已氣的渾身發(fā)抖,客廳外傳進來一聲長笑,那長笑聲剛一落,門外走進一個人,身穿藍綢長衫,足著粉底逍遙履,廿三四的年紀,一派文生秀氣,神態(tài)異常蕭灑,只是兩道劍眉微蹙,隱隱透著殺機。

  來人正是岳鳳坤,岳鳳坤本來含滿怒意而來,所以在未入大廳之前,運用真氣發(fā)出一聲長笑,意在示威,及見了紫云面后,反而心平氣和下來。他望著陳姑娘淡淡說道:“聞姑娘來自靈山絕峰,千里跋涉尋訪師弟,敢問姑娘和俞劍英是同出靈虛上人門下,還是同出一門另有授業(yè)恩師?”

  岳鳳坤說話神情雖很和氣,但詞鋒銳利,有點咄咄逼人,陳姑娘哪肯吃這一套,星波電閃,冷冷接道:“不錯,俞劍英是我?guī)煹?,家?guī)熚戳㈤T派,徒弟也只有我們兩人,我聽說他被白燕兒誘來綠竹堡,因此登門探詢,你是什么人,是不是有這回事?”

  岳鳳坤聽云姑娘出口傷了白燕兒,面色突變,冷笑一聲答道:“想不到靈虛道長的男女弟子,都這樣不通情。你知道白燕兒是什么人?俞劍英既然出身名師門下就該潔身自愛,為什么和人家大姑娘家并騎千里。再說俞劍英居留綠竹堡時,程老堡主一直待如上賓,他竟夤夜逃離綠竹堡,臨行前又勾引 老堡主幾位多年好友……”

  岳鳳坤心忿劍英奪愛,話出口不分輕重,尤如急水下灘,他也不管事情經(jīng)過真相如何,其實有很多事他根本就不知道。

  老堡主聽得直搖頭,剛想阻止岳鳳坤再說下去,陳姑娘已聽的心頭發(fā)火,她截住岳鳳坤的話帶怒叱道:“你住口,我?guī)煹苄牡丶冋\,肝膽照人,必是白燕兒故布圈套引他上鉤,他年紀幼小,全不懂江湖上陰謀詭計,你們是不是害了他,反說他夤夜中逃離綠竹堡?”

  姑娘話到這里,翻腕抽劍,劍指程老堡主又厲聲說道:“我?guī)煹芫烤宫F(xiàn)在哪里?白燕兒是你的什么人,快叫她親來見我,惹我發(fā)了狠,一把火燒得你綠竹堡寸草不留?!?/p>

  陳姑娘話剛說完,驀聞一聲怒叱,大門外竄進來紫面勁裝的程小虎,他聽到陳紫云罵妹妹,本就忍耐不住,又見姑娘拔出長劍似要動手,怕父親身無寸鐵,恐怕吃虧,心中發(fā)急,仗一口單刀飛入大廳。

  偏是陳姑娘也正在火頭上,見人仗刀飛來,立時長劍發(fā)招,劍搖寒光冷芒,快如電掣風飄,一招“橫斷巫山”,挾著銳風猛迎程小虎掃去。

  程小虎料不到陳姑娘出手如此之快,慌忙中單刀迎劍一擋,那知姑娘劍招發(fā)出,虛實并用,而且暗藏著幾個變化,見程小虎單刀硬接長劍,立時一沉玉腕,劍鋒一偏化招“云龍隱現(xiàn)”,冷鋒過處,應聲慘叫,程小虎左臂被劍鋒劃了一道五六寸長的傷口,鮮血泉水般涌了出來,剎那間透濕了半個衣袖,右手單刀隨之脫手落地,人也踉踉蹌蹌退了五六步才拿樁站住。

  陳紫云劍招奇快,快得出了岳鳳坤意料之外,他站一邊瞪著眼看程小虎傷在姑娘劍下,竟自搶救不及,這就憋得他無名火起,立時怒吼一聲:“好狠的丫頭,我岳某來領(lǐng)教你精奇劍招?!?/p>

  話出口,人隨著發(fā)動。雙掌一錯,搶中宮發(fā)招,左手并指如戟猛戮姑娘“天驚穴”,右掌運足真力橫打中盤,掌力奇大,挾著一團 勁風,兩招并進,又快又狠。

  陳紫云劍傷程小虎本非有心,傷了人就有點后悔,但岳鳳坤含怒進招,又勾起姑娘怒火,她縱身閃過兩招,反手一劍“妙手摘星”猛點岳鳳坤右臂,其勢如風。

  岳鳳坤見陳紫云避招中仍能還攻,哪里還敢大意,立時展開雙掌一陣搶攻。

  陳紫云冷笑一聲,長劍回環(huán)出手,眨眨眼還了八劍,大廳上萬道銀光飛旋,丈余內(nèi)冷風侵體,岳鳳坤施出三十六招擒拿,挾著點穴法,憑藉著一雙肉掌,狠斗姑娘長劍。

  岳鳳坤功力精深,自入江湖以來,從未遇過敵手,掌勁風起,震得大廳上門窗作響。

  陳姑娘劍術(shù)得自靈虛上人真?zhèn)?,迅捷輕靈,劍舞梨花朵朵,光化瑞氣飄飄,一團 白光裹著岳鳳坤一雙肉掌翻飛。這一場狠斗,看得人觸目驚心。

  鐵沙掌程九鵬看得忘記了兒子傷勢,呆站在那里目瞪口呆。

  名家交 手,快捷異常,兩個對拆了六七十招,岳鳳坤打得性起,驀然“雙風貫耳”,迫得陳姑娘回劍救招,岳鳳坤借勢躍起穿出大廳,落入院中,舌綻春雷,厲聲喝道:“靈虛上人女弟子,劍法果然不凡,大廳內(nèi)狹窄,何不出廳外決一勝負?!?/p>

  陳姑娘初次和人正式動手,遇上勁敵,哪肯示弱,嬌叱一聲,縱身疾躍,身劍合一,挾一片白光冷芒飛出大廳。

  大廳外是一個廣闊的院子,四周擺著各色盆花,紅磚鋪地,白玉作欄,中間空地約有七八方圓大小,岳鳳坤錯掌卓立,長衫飄風,劍眉倒豎,俊目放光。

  陳姑娘騰身飛躍出廳,在離岳鳳坤丈余處停下,長劍指著岳鳳坤嬌聲喝道:“方才客廳中已領(lǐng)教過閣下一雙鐵掌,現(xiàn)在我想再領(lǐng)教你兵刃上的功夫?!?/p>

  岳鳳坤剛才客廳中和姑娘動手過招,已知陳紫云劍法高明異常,確是自己生平中罕見敵手,自己一雙肉掌實在無必勝把握,現(xiàn)在聽陳紫云一說,正暗合心意,也不再作無謂客氣,立時大笑一聲說道:“女俠既不愿我雙掌接招,岳某恭敬不如從命?!?/p>

  說完話回目四顧,這時程宅中上下人都得了消息,大院子四周站了不少看熱鬧的人,但卻絕無一點聲息,連程夫人神針追魂萬金鳳也由后院趕來大廳,和老堡主程九鵬,并站在大廳門外臺級上看這場龍爭虎斗,程小虎已有程天龍代他敷了藥,送回靜室休養(yǎng)。

  程家仆人每一個都經(jīng)過訓練,岳鳳坤一回頭,早有人送過去他用的長劍。一劍在手,如虎添翼,岳鳳坤轉(zhuǎn)頭抽劍,望姑娘笑道:“陳姑娘請進招吧!”

  紫云舉劍進步,正想出手發(fā)招。猛的心念一動,想起一件事情,緩緩垂下手中長劍問道:

  “你和綠竹堡是什么關(guān)系?認不認識白燕兒?要是你打敗了,是不是可以帶我去見白燕兒,讓她告訴我?guī)煹艿男雄?”

  陳姑娘此刻,死心眼認定了白燕兒知道師弟行蹤,也許劍英這當兒正在和她一起玩樂,故意躲避自己不愿見面,她又誤認了岳鳳坤也是綠竹堡中的人,所以想藉此比劍擠他帶自己去見白燕兒。

  岳鳳坤怒火攻心,他橫劍一聲大笑,面色全變,劍指陳姑娘冷冷答道:“我岳某人今天如果真敗姑娘手中,綠竹堡橫劍陳尸,從此后江湖上算沒有我這一號人物,白燕兒仙露明珠,譽滿江 南,素受武林同道景仰,你不信盡管在江湖中到處打聽,你師弟行蹤生死于她何關(guān),為什么口口聲聲找她要人,再說你就未必能夠準勝,難道你認為九華山靈虛老道的劍術(shù)就天下無敵了嗎?”

  陳紫云一聽對方辱及恩師,陡的柳眉倒豎,秋水凝神,粉臉上變成了鐵青顏色,嬌叱一聲:“你敢污辱我的恩……”師字未出口,人已發(fā)動,長劍打閃,光如冷電,一招“起鳳騰蛟”如迅雷下?lián)?,岳鳳坤招化“閉門推月”舉劍硬接,姑娘玉腕倏翻“起鳳騰蛟”化做“白燕剪尾”,三尺霜鋒挾一片冷芒斜劈左臂。

  岳鳳坤閃身避招,捷如巧猿移枝,姑娘跟蹤追刺,迅若蝙蝠霄飛。陳紫云一出手施出越女劍法中追魂八招,回環(huán)出手,著著逼進,每一招中都另藏幾個變化,虛實互用,眨眼工夫攻了十幾劍,越女劍法講求以快打慢,姑娘出手又是劍法中最狠幾招,一時間迫得鳳坤連連后退。

  岳鳳坤見姑娘運劍如風,招招狠辣,一味搶攻迫進,立時也把一葉道人傳授的絕招展開,長劍揮動,如冰雹狂雨,和陳紫云搶取主動,這一來,兩人都是險招互見,看得人觸目驚心,常常僅差毫厘沒有擊中。

  程九鵬一生江湖見過不少兇狠的惡斗,如今看到岳鳳坤、陳紫云兩人的苦斗,亦不僅嘆為觀止。

  陳姑娘勝在輕巧靈迅,劍招快速,岳鳳坤勝在內(nèi)力充沛,出手穩(wěn)實,兩人各有所長,各有其短,不大工夫已對拆了一百多招,陳紫云究竟是女兒家,后力沒有岳鳳坤長,而且初度和人交 手,即逢勁敵,閱歷上又不如人,漸漸的劍風已不似初交 手時那樣凌厲,而岳鳳坤卻愈戰(zhàn)愈勇,處處搶攻,幸得姑娘劍法純熟精妙,心又靈巧,見猛攻不下,立時采取防守,把門戶封緊,一面調(diào)氣運行,想待精神恢復后,再行搶攻。

  陳紫云追隨恩師靈虛上人,比劍英時日更久,雖然資質(zhì)略遜師弟,造詣不如劍英,但她的內(nèi)功調(diào)息方面已有相當基礎(chǔ),而靈虛上人所傳內(nèi)功運息之法,又含道家養(yǎng)氣化神的方法,和一般內(nèi)功又自不同,所以陳紫云念轉(zhuǎn)慧生之后,體力又逐漸恢復。

  岳鳳坤初見姑娘劍法似比自己還高出一籌,心中暗想,靈虛上人真?zhèn)€不凡,門下女弟子竟有這等功候,及后見姑娘體力不繼,攻勢漸緩,正想施展幾招絕學,憑充沛內(nèi)力迫她落敗,姑娘竟又變攻為守,而且長劍封閉緊嚴,毫無空隙可尋,冷眼看姑娘在防守中,運氣調(diào)息,似乎在逐步恢復后力中,心里暗暗一驚。

  因為一般內(nèi)功必須要靜坐運氣,至少在一個時辰以上才能恢復體力,而陳姑娘竟能在一面打斗一面運氣調(diào)息,這種至高的內(nèi)功修養(yǎng),確使岳鳳坤有點害怕。心想:如果不趁她體力未復之前,迫她落敗服輸,等她體力恢復之后,再想勝她就不容易了。

  心念一動,立展絕學,驀的手中長劍全力猛攻,霎時間光影翻翻滾滾,尤如萬丈波濤,挾萬鈞之勢,直向姑娘逼去。

  陳紫云被岳鳳坤劍光猛力一逼,只得暫停運氣調(diào)息,集中全力應戰(zhàn)。

  岳鳳坤攻勢一發(fā),綿連不絕,長劍似怪龍攪海,瘋虎出山,剎那工夫被他連攻了廿多劍。

  正當陳姑娘全力招架,無能還手的當兒,突然由大廳處傳來一聲清脆的呼叫道:“岳鳳坤,你不要傷她!”

  隨著這聲喊叫,大廳上飛下來一條人影,飄風流 星般直往兩人劍光中投去。

  岳鳳坤聽出來那是玉玲的聲音,趕忙收劍停攻,陳紫云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一驚,收劍住手。

  就在兩人剛剛收劍停手,面前已站一個全身白服的艷麗少女,她滿臉痛苦神色,目含淚光,白衣如雪,眉梢聚怨,但仍不減她絕代風儀,嬌艷中透著俏媚,看得人耀眼生花。

  陳姑娘猛的心中一動,對著白衣少女喝問道:“你是不是白燕兒?”

  白衣少女眨眨眼落下來兩顆淚珠,陪笑答道:“云姊姊,妹子叫程玉玲,白燕兒是別人送我的綽號。”

  陳紫云從頭到腳把玉玲看了一遍,臉上立時浮現(xiàn)出冷峻的笑意,說道:“你很美,怪不得能迷了他。”

  白燕兒微微搖頭笑道:“姊姊,你不要生氣嘛,小妹心里有很多話,早想和姊姊談談,你就是不到綠竹堡來,小妹也準備到九華山排云嶺去拜訪姊姊……”

  陳紫云看玉玲笑的嬌中帶媚,不由醋火中燒,不待白燕兒把話說完,立時長劍翻飛嬌聲叱道:“我劃破你一張粉臉兒,看你還迷不迷人?!?/p>

  她認為這一劍無論如何決傷不著玉玲,因為白燕兒剛才落地身法,快捷異常,這一劍只不過是嚇嚇她出口悶氣。

  哪曉得白燕兒不但不躲,反而挺身迎劍仍帶著笑道:“好姊姊你殺了我,我也不還手?!?/p>

  這一下全出了陳紫云意料之外,匆忙中劍鋒一偏,饒是陳姑娘收劍夠快,仍然刺中了玉玲右肩,霜鋒過處,白衣血染,程玉玲右肩上被劍鋒劃破了一條大口子,白衣染紅血特別刺眼,看得陳紫云油然而生憐意,她恨得跺著腳嚷道:“你怎么不知道躲……”

  白燕兒還未來得及再答話,岳鳳坤已無名火起三千丈,斷喝一聲:“靈虛老道女弟子,手辣至此,我要讓你平安的退出了綠竹堡,岳鳳坤改名易姓?!?/p>

  說話中,劍招狂發(fā),似冰雹驟雨滿天灑下,岳鳳坤這次下手忿怒已極,每一劍全都用上十成勁力,著著狠絕,招招辛辣,陳紫云匆忙中揮劍迎敵,全成了招架之功,岳鳳坤拼力猛攻,其勢如波翻浪涌,陳姑娘接了十幾劍,被迫得連連后退。

  驀的岳鳳坤劍演三絕招“挾山超海、“冰河開凍”、“穿云取月”,三劍回環(huán)出手,光密如幕,勢挾風雷。

  陳紫云連受岳鳳坤長劍猛攻所制,只得一個倒翻,退出去一丈多遠,可是岳鳳坤殺機已起,怎肯放紫云走出劍下,長劍疾展“龍行一式”跟蹤追去,姑娘剛剛轉(zhuǎn)過身,岳鳳坤長劍已到,姑娘劍護上盤,想硬接人家一招,誰知岳鳳坤倏的沉腕,劍轉(zhuǎn)“伏地追風”,陳紫云再想躲已略遲一步,下面兩條腿完全像輸給人家。

  這當兒猛傳來自燕兒驚極的狂叫道:“岳鳳坤,不要傷了我云姊姊?!?/p>

  可惜話出口的太晚,岳鳳坤長劍已劃破陳姑娘紫色長褲,雪白的粉腿上被割下來一指寬,二寸多長的一條嫩肉。

  陳紫云一咬牙,打個踉蹌沒有栽倒,縱身一躍登上屋面,回頭說道:“白燕兒,我雖然刺你一劍,但我亦因悔失神受人劍傷……”白燕兒追上屋面喊道:“姊姊,你傷的很重,讓妹子替你裹傷敷藥?!?/p>

  陳姑娘咬牙瞪眼,秋波如電,冷笑一聲答道:“這點傷陳紫云還受得住,我不恨你,我恨俞劍英負心背盟,薄情無義……”

  陳姑娘話未完,程玉玲流淚答道:“姊姊,這不能怨他,是我……”

  我字出了口,下面的實在不能再說,就在這時候岳鳳坤、老堡主雙雙躍登上堡面,程九鵬厲聲接問道:“玲兒,你怎么這樣說?”

  白燕兒回頭看父親面色鐵青,岳鳳坤仗劍含怒,星目中異光閃爍,程玉玲哭著答道:

  “女兒罪該萬死……”

  老堡主不等玉玲說完,已然聽出一點端倪,立時渾身顫抖,須發(fā)怒張,暴喊一聲:“好丫頭,我先斃了你?!闭f著話身形陡起,破空落下,揮起鐵砂掌功夫猛向玉玲打去,岳鳳坤卻仗劍猛撲陳紫云。

  驀聞破空傳來一聲長嘯,日光下卷飛一團 黑影,來人身法快得直似狂飚掠空,老堡主、岳風坤還未看清,已被人家奇功掌風打下屋面。

  白燕兒正在閉目等死,猛聽耳邊響起一個陌生低沉的聲音道:“癡丫頭還不快走,難道你真要等死,為什么不去找他?!?/p>

  自燕兒一睜眼,只見一個老叫化子形像的人一晃,挾起陳紫云,如飛而去。

  程玉玲略一定神,暗想也對,要死也該再見他一面。心念一動,不再停留,急急奔回棲燕樓去,顧不得包扎右肩傷勢和招呼梅香,好在傷勢亦不太重,故亂抓幾件衣服,趁紛亂當中,逃出了綠竹堡。

  程九鵬和岳鳳坤被來人打下房子,雖然來人手下留情,并未震傷兩人內(nèi)腑,可亦被震得頭暈眼花,兩個人站起身子定定神,再找白燕兒、陳紫云,哪里還有影兒,陳紫云自然是被人救走,可是程玉玲到哪里去了呢?

  老堡主在盛怒之下要掌斃愛女,但一受挫折,反而心平氣和下來,再看岳鳳坤一臉羞忿神色,站一邊不發(fā)一言。

  程九鵬嘆口氣道:“來人身手,已超凡入圣,恐怕是靈虛上人仙駕親蒞,幸好人家手下留情,要不然我們兩個人恐怕都要得身受重傷?!?/p>

  岳鳳坤寒霜罩面,冷笑一聲,仍不開口。

  程九鵬碰了軟釘子,也不再說話,程夫人心惦愛女先回后宅,趕到棲燕樓上一看,才發(fā)覺愛女不在,這一下可真把程夫人急個老淚紛紛,她望著玉玲匆忙間拉散的衣物,怔怔地出神發(fā)呆。

  大廳上程九鵬也弄得悲忿斷腸,岳鳳坤堅持告別,程九鵬挽留無效只得由他,老堡主送走岳鳳坤后,轉(zhuǎn)回后宅,他心中懷念愛女是否會羞忿自盡,并想問清楚個中情形,所以他直撲上棲燕樓去。

  程夫人正在愛女臥室中傷心流淚,回頭看見了老堡主也登樓上來,不由把一肚子氣苦,一股腦兒發(fā)到了程九鵬身上,她指著程九鵬恨聲罵道:“都是你這老不死的做的好事,把我一個好好的女兒,逼的沒了影兒,三個月內(nèi)你如不把玲兒給我找回來,咱們兩也得拼拼老命……”

  程九鵬被夫人一頓斥罵,呆在那兒瞪著眼一言不發(fā),過了半晌,才嘆口氣道:“她既然偷著出走,決不會心存死志,我想她可能去找俞劍英了,只要她不死,日后自有見面機會……”

  按下綠竹堡程九鵬夫婦倆一腔煩惱,單說白燕兒趁混亂逃出程宅。姑娘心痛如焚,急步飛奔,不大工夫已走出十幾里路,回頭望著綠竹堡,淚若泉涌,想父母養(yǎng)育恩情絲毫未報,自己竟離家出走……俞郎行蹤不明,天涯茫茫,想找他談何容易,姑娘哭一陣,想一陣,愁腸寸斷,撲身下跪,對綠竹堡遙遙叩拜道:“爹娘啊!原諒你這大逆不孝的女兒!”

  姑娘拜罷起身,抹去臉上淚痕,包扎好肩頭傷勢,一咬牙,直奔合肥大道而去,她想俞劍英又可能去找安徽巡撫汪培的晦氣。

  玉玲知自己名滿江 南,到處有武林同道注意,如果父親派人追索行蹤,不難找到,為了掩人耳目,只得易釵而棄,姿容絕世的大姑娘,變成了風度翩翩的美少年,經(jīng)過十余天曉行夜宿,來到合肥城。

  姑娘進了城就覺得苗頭不對,到處是巡邏鐵騎,盤查行旅,白燕兒久走江湖,經(jīng)驗老到,一看之下,就知道合肥城出了極大變故,趕忙找了個酒店坐下,叫個酒伙計打聽事情經(jīng)過。

  酒保本來不敢說,可是黑眼珠瞅見姑娘手中白銀子,哪還怕麻煩,便一五一十說了個清清楚楚。

  他說,三天前夜里,合肥城出了破天荒的大血案,被殺的是安徽巡撫一家人廿一口,另外還有捕快幕府官兵等不下二三十人,這案子鬧的太大,提督大人和合肥府誰也擔待不了這大干系,立時鐵騎四出搜抓人犯,三天來少說點總抓個一百多人。聽說已快馬進京請旨定奪,看樣子安徽省文武官員大概都要受到株連處罰。

  玉玲聽到這里,搖搖手不讓伙計再說下去,她推想那一定是劍英所為,恨自己晚了一步,致未能趕上助情郎一臂之力,現(xiàn)在汪培既死,他自然不會再留合肥,茫茫四海,一時間到哪里尋他,姑娘一個人對酒出神,情愁萬里,行止難決……

  驀地里,姑娘回憶起那夜荒剎中俞劍英說過句話,他說,你真敢和我一起去北京城殺官造反……想這里,程玉玲似乎找到了一線希望,立時用了酒飯,冒初冬寒風動身北上。

  不說白燕兒訪情郎,北上燕趙,轉(zhuǎn)過筆鋒,交代一下俞小俠行蹤。

  那天夜里,俞劍英接受了老堡主贈送的驚虹寶劍之后,立時離開程宅,在綠竹堡外面會合了老武師金刀飛叉童維南,和浙北雙杰張氏昆仲,四個人連夜離開了雙水壩綠竹堡,沿官道渡長江 直奔合肥。

  這次俞劍英和三個江湖老手同行,一切事全不要自己操心。四個人快馬兼程,不過是十多天工夫,已到了安徽省城,童維南在合肥城里面找一家客棧住下。當天下午就帶著戲水燕子張瀾去探看巡撫府的形勢。

  他和張瀾剛剛走過巡撫府衙,猛聽身后面有人喊道:“前面走的,可是童老前輩嗎?”

  金刀飛叉心中驀的一驚,停步回頭,只見一個身著藍綢子長衫的大漢,飛一般對著童維南和張瀾跑來,那人跑到離老武師兩三步遠近站住,躬身一揖笑道:“老前輩別來無恙,還認識晚輩秦忠嗎?”

  童維南看來人大約有三十二三,赤紅臉,濃眉環(huán)目,七尺以上的身材,很透點威武氣概。

  看了半晌,才想起是自己好友山東濟南名武師神火彈龐家康的大弟子,紅面判官秦忠,立時笑道:“原來是秦老弟,你怎么會到合肥來呢?你師父好吧!”

  紅面判官笑道:“家?guī)熗欣锨拜叺母?,康健如常,他老人家應了安徽汪巡撫之聘,任了巡撫府的護院總教師,帶了晚輩一起來此,不想剛到幾天,會在這里遇上了老前輩,家?guī)熎綍r很懷念老前輩,常常同晚輩提起你老人家……”

  秦忠話未講完,童維南皺了一下眉,截住紅面判官的話,問道“怎么,你師父也吃了皇糧公俸?”

  老武師問的太急,紅面判官秦忠一怔神才答道:“家?guī)煵辉笐福峭粞矒岢至司袄锨拜叺耐扑]書,一力促請,家?guī)熾m然不喜利祿,但卻不能太使景老前輩難看,因此勉強應命而來。不想汪巡撫這個人倒還能禮賢下士,家?guī)煹胶戏恃矒岣腿慰偨處熤?,他還迎接府外,設(shè)筵花廳親自把盞,并撥出花園中一座精舍,作我?guī)熗阶∷>袄锨拜呑蛱斓胶戏?,現(xiàn)在和家?guī)煏痴劊锨拜厑淼谜?,待晚輩去稟告家?guī)煟永锨拜呄麻窖矒岣?,也好借此和景老前輩親近親近?!?/p>

  童維南搖搖頭答道:“我老頭子住慣了客棧店房,巡撫府森嚴官衙,那地方我怎么能住,你說的那位姓景的,是不是金陵九指飛壞景四?”

  紅面判官秦忠一聽童維南直接呼出景四的名字,微微一愕,半晌才接口答道:“正是他老人家,老前輩也認識他嗎?”

  童維南雙眉一揚,搖搖頭答道:“我聽人談過九指飛環(huán)這個人,彼此并未會過面?!?/p>

  秦忠笑道:“景老前輩和你老人家,都是武林道上望重一方的人物,何不藉此機會親近一下,巡撫府后花園清靜異常,家?guī)熥∷窒喈攲挻?,老前輩何苦一定要住到客棧中?”

  童維南大笑道:“承你老弟美意,我老頭子心領(lǐng)就是,我和你師父多年老友,既然都到了合肥,總不能說連面也不見一次,不過巡撫府是封疆大吏的官衙,我這草莽之人如何能去?”

  童維南話到這兒,紅面判官搶著接道:“老前輩清高出塵,既執(zhí)意不愿到巡府衙,請留下落腳客棧,待晚輩稟告家?guī)熡H往造訪如何?”

  老武師略一沉吟,答道:“我剛剛到此,尚未在客棧落腳,這么罷,請你轉(zhuǎn)告你師父,明天午時我們在醉仙閣碰頭,不見不散,不過你告訴他最好是一個人去。”

  說完話揮手告別,徑自和張瀾轉(zhuǎn)身而去。紅面判官秦忠望著老武師背影發(fā)愣,心里暗想,這個老頭子過去非常隨和,今天怎么這樣古板?

  不過童維南和神火彈龐家康是幾十年的老朋友,秦忠雖然心里犯疑,只認為他是不愿寄身官衙,或是和九指飛環(huán)景四有過氣,不愿見面,所以約自己師父在醉仙閣會晤,也就沒有再往深處想。返身回到巡撫府,背著九指飛環(huán),把童維南約晤醉仙閣的話告訴了師父。

  神火彈龐家康究竟是老江湖,聽完徒弟的話后,立時覺出這中間可能另有曲折,以常情而論,童維南和自己是多年的老朋友,而且他深知金刀飛叉童維南性格一向豪放熱情,如果對自己就任巡撫府總教師感到不滿,一定會急著趕來當面說明,不致于閃爍其詞,約他另晤……

  龐家康想了半天,他覺著老武師可能是和九指飛環(huán)有過節(jié),所以他在和九指飛環(huán)景四閑談時候,故意提起金刀飛叉童維南這個人,哪知景四一聞之下,立時沖口而出說道:“我久聞這個人義重如山,交 友熱心,是個可交 的朋友,只恨無緣一會,將來你如果見到此人,無論如何給我介紹介紹?!?/p>

  九指飛環(huán)景四這么一說,神火彈龐家康心里暗暗納悶起來,既然兩個人從未見過,當然談不上恩怨二字,彼此都是成名武林道上的人物,說名氣九指飛環(huán)景四要比金刀飛叉童維南大的多,他既不是和景四有過節(jié),這中間自然另有原因。

  龐家康越想越覺著事情不對,不由心里面疑竇叢生,不過一時猜不透童維南搞的什么鬼,又不便和景四商量,只好悶到肚里。

  再說老武師童維南和戲水燕子張瀾回到客棧,俞劍英、張鴻兩個正坐房中聊天,一見兩人歸來,含笑起身讓坐,俞公子慌忙倒了兩杯茶分送到老武師和戲水燕子面前笑道:“二位前輩奔走勞碌,俞劍英心中感激異?!?/p>

  他話末說完,夜游神鷹張鴻已截住劍英的話,笑道:“老弟,你怎么這樣客氣,我們武林中人講究的是恩怨分明,一諾千金,何況俞老弟對我們?nèi)齻€,還有一份救命的大恩,如果說武功一道,我們根本淡不上幫助你老弟,你這樣客氣,那就使我們感到慚愧了。”

  說這兒,又轉(zhuǎn)頭問童維南、張瀾道:“你們兩個跑了半天,是不是已探清楚巡撫衙內(nèi)鷹爪子的來龍去脈,如果是幾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人物,今晚上我們就下手先給俞老弟報了親仇,免得夜長夢多。據(jù)我想,汪培在這短短一兩個月時間中,總不會羅致到比飛鼠仇天成更扎手的人物。”

  童維南聽完話,猛的一拍桌子恨聲說道:“想不到他們竟會和汪培這狗官有來往。”

  張鴻聽得莫名其妙地問道:“你說的是誰?怎么要生這么大氣。”

  老武師嘆口氣道:“這兩個人說起來,大概你都知道,就是九指飛環(huán)景四和神火彈龐家康。”

  張鴻皺下眉道:“九指飛環(huán)景四這個人倒是久聞其名,龐家康卻沒有聽人說過,不過景四這人在江 南一帶頗具俠名,怎么和汪培攀上交 情呢?”

  童維南喝口茶答道:“龐家康是我多年老友,一向為人很正派,要不是我遇上他徒弟紅面判官秦忠,親口告訴我事情經(jīng)過,真令人難以置信,像他這樣的人,竟甘愿做安徽巡撫府中的總教師,據(jù)秦忠說他們師徒應汪培禮聘,還是九指飛環(huán)景四從中推薦,看起來替俞老弟報仇這件事,恐怕免不了一場血戰(zhàn)?!?/p>

  老武師說畢,夜游神鷹只聽得暗地心驚,因為他知景四這人,在江 南一帶綠林中,算得上是一個極難纏的人物,以飛環(huán)打穴馳名江湖,他過去名聲很好,極受武林同道敬重,只是近幾年中已很少在江湖中露臉,想不到這時他會來到合肥,而且又下榻在巡撫衙門中。

  老武師一聲大笑道:“俞老弟瑤池中九品蓮花,如果說武技一道,景四和龐家康自非敵手,只是巡撫府官兵如云,汪培藏身何處,恐怕也不易找到,我們也許能夠把安徽省城鬧一個天翻地覆,但不一定能夠手刃了狗官汪培。”

  他停了一下后又說:“神火彈龐家康和我相交 多年,我知他一向為人都很正派,景四惡跡能瞞過江 南武林道上千百位英雄豪俠,龐家康自然也會知道,我約他明天中午醉仙閣晤面敘舊,就是準備借機會勸他反過來助我們一臂之力,至不濟也勸他即日離開巡撫衙門,這一方面可以減少我們個強敵。一方面也盡了我倆幾十年相交 之心,如果他執(zhí)迷不悟,說不得只有劃地絕交 ,割袍斷義,老朋友翻臉成仇……”

  老武師話到這里,俞劍英忍不住插嘴說道:“為晚輩一人家仇,怎能害童叔叔和老友翻臉,不如還是讓晚輩一個人夜入巡撫府去,和狗官爪牙們一決勝負,報親仇盡人子之道,俞劍英死而無恨。如果再連累老前輩和朋友斷義成仇,那就令晚輩感愧無地了。”

  俞劍英話剛說完,童維南急得臉上全變了顏色,他雙眉緊皺,長須亂顫著答道:“我老頭子承你兩伸援手,要不然早已埋骨泉下,我是生就的直心腸,說話不會轉(zhuǎn)彎抹角,俞老弟,你這幾句話可真比拿刀子扎我都難過,不錯,龐家康是我朋友,如果他要甘心助紂為虐,作惡吏汪培爪牙,就是沒有老弟和汪培這段公案,我也得跟他鬧個情斷義絕!”

  俞劍英趕忙截住話頭,笑道:“童叔叔,你干嗎要生這樣大的氣呢?我不過是幾句無心之言,我知道,三位老前輩都對我好,俞劍英刻骨銘心永世難忘,我年輕不懂事,你老人家不要跟我用氣吧?”

  說完話,睜著一雙星目,不住轉(zhuǎn)動著點漆雙瞳,擬在望著童維南乞求饒恕。

  俞劍英純真無邪,心如瑩玉,幾句話聽得三位老江湖動容,六只眼望著他一臉真誠稚氣,心里面只覺著這孩子可愛已極。

  俞劍英幾句迷湯,灌的老武師鐵青臉色,變成了歡容慈笑,他哈哈一陣大笑道:“事情說完了就算過去,俞老弟你可不要多心,明天我見過龐家康后,咱們再決定去收拾汪培的策略,翻過來巡撫府房屋地皮,也得讓你手刃了狗官雪恨,然后咱們就連夜離此進京,總要完了你老弟的報仇心愿?!?/p>

  第二天中午時,童維南內(nèi)著勁裝,暗帶飛叉,外穿長衫,只身赴約醉仙閣。老武師剛剛登樓,靠東面窗口一張桌子上,一個四十八九的大漢已起身笑道:“童老哥,怎么才來,小弟已候駕多時了?!?/p>

  說話聲中,對著童維南躬身一揖,移步含笑把老武師迎到桌邊坐下,桌上面早已擺好了酒菜,大漢捧杯敬酒,親切異常。

  童維南一連喝了三個滿杯,才發(fā)覺偌大一個醉仙閣,除了自己和那大漢之外,竟無一個其他酒客,不由問那大漢道:“醉仙閣為合肥城有名酒樓,怎么生意如此清淡?”

  那大漢笑答道:“劣徒昨天歸告小弟,說老哥約小弟醉仙閣暢敘別后,我知吾兄必有要事面示教言,故令忠兒包下了酒樓一天,免得一樓喧嘩阻擾我兄弟清興,再而亦可暢談無忌,不慮他人竊聽 ?!?/p>

  俞維南雙眉微微一皺,繼而掀須大笑道:“我忘了龐兄弟已是安徽巡撫府護院總教師之尊,這權(quán)勢在合肥算得上炙手可熱,醉仙閣大概總不敢不買這個面子……”說過話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龐家康被笑得有點面紅耳熱,搭訕著陪笑說道:“小弟到合肥不過剛剛幾天,下榻巡撫府后連門也沒有出過一步,秦忠包下醉仙閣一天出了十兩銀子?!?/p>

  老武師看出來龐家康臉色,異常尷尬,立時收了笑容,把臉色一沉,端起桌上酒杯說道:

  “兄弟,咱們先干了這杯酒,我有話問你?!?/p>

  龐家康看童維南神色凝重,趕忙端杯一飲而盡。

  老武師放下酒杯嘆口氣道:“咱們哥倆交 了幾十年的朋友,我實在不忍看你把一世英明就這樣輕輕的斷送了,汪培官聲如何你也總有個耳聞,他不知害死了多少善良百姓,搜刮過多少民脂民膏,你神火彈在山東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這樣做不怕留給江湖朋友們話柄嗎?好在你不過初來幾天,風聲還沒有張揚出去,急流勇退,不失上策,免得遲延日久愈難自拔,兄弟,你如果還把我當個老哥哥看,就請立即辭去這份替人看家的職務,早日返回山東,要不然咱們這幾十年的老朋友,就得翻臉絕交 ,永不來往。”

  童維南講過一席話,見神火彈龐家康只管低頭沉吟不語,不由心里面發(fā)起急了,繼續(xù)說道:“你是不是貪戀著巡托府榮華富貴,舍不得離棄而去。”

  龐家康一聲長嘆抬頭答道:“我也猜想得到,你約我到醉仙閣來,必是為著這件事,只是小弟亦有著難言的苦衷,這些話我無法對別人說,但對你老哥卻不敢不推腹奉告,小弟家里那份薄產(chǎn),雖不能說富甲一方,但足可一輩子無饑寒之憂,犯不著來替人家看守府第當一名護院教師,兄弟自信還有點血性骨氣,更不是趨炎附勢的人,這中間牽纏到一段恩怨因果,小弟應汪培之聘,完全是為了九指飛環(huán)景大俠一封言詞懇切的書信。景四兩年前在魯東救過我一次危難,說實了,我這次到合肥干這份為武林朋友所不恥為的差事,旨在間接報恩,童老哥你說,我們在江湖中餛飯吃,是不是應該恩怨分明?”

  童維南聽完話,頗出意外,一時間真還想不出回答的話,望著龐家康愣了半晌,才說道:

  “這么說你就任巡撫府總教師,完全是沖著景四而來嗎?”龐家康點點頭。

  童維南又道:“你知不知道景四是個徒具俠名,而骨子里是個無惡不作的家伙……”

  老武師話未說完,龐家康臉色突變,截住了童維南話道:“景大俠名滿江湖,素受武林朋友們敬仰,你怎么能不分皂白就出口傷人?!?/p>

  老武師哈哈一陣大笑道:“九指飛環(huán)心機深沉,藏而不露,一肚子陰謀詭計,外表卻裝出一付偽善面孔。兄弟,咱們相交 有年,我決不會害你,景四惡貫已滿,這幾天報應就要臨頭,你何苦陪著他替汪培賣命,兄弟,早點離開巡撫府,免得惹火燒身,晚一步后悔無及,死后仍留下千秋罵名?!?/p>

  龐家康聽完話,臉色愈覺難看,冷笑一聲答道,“什么人真有這等能耐,童老哥,你不要把弓拉的太圓,咱們兄弟交 非泛泛,說話用不著轉(zhuǎn)彎抹角,是不是你老哥和景四有過節(jié),邀人來合肥準備和他見個高低,還是準備下手殺官造反,找汪巡撫的麻煩,我也聽說兩月前巡撫府中鬧出一場血案,總捕頭仇天成濺血送命,數(shù)十名官兵血灑庭院,如果是你老哥和景四清算舊債,兄弟我兩方面都是朋友,自然無法插手,只好袖手旁觀,或者由兄弟出面,給兩位從中和解,把恩怨是非攤到桌面上講,只要你老哥誠心和解,景大俠還不至于不買兄弟這張薄面,如果是武林道上朋友準備對汪巡撫下手尋仇,你老哥能不管就早點撒手,免得使小弟左右為難,小弟既然已應汪培之聘,總不能看著不管!”

  龐家康話到這兒,老武師已憋的滿肚子怒火,右掌啪的一擊桌面,霍然起身,指著龐家康怒道:“這么說,你是甘心為汪培賣命,準備永作六扇門中的鷹爪了,咱們兄弟幾十年交 情也只好就此作罷,你不妨盡出合肥城中官兵精銳,在巡撫府布下天羅地網(wǎng),看看姓童的能不能在刀槍如林中手刃惡吏汪培!龐家康,咱們從此刻起情盡義絕,再見面老哥哥領(lǐng)教你神火彈成名絕技?!?/p>

  老武師說過話,氣沖沖轉(zhuǎn)身就走,龐家康猛的一聲長笑,喝道:“童老哥,巡撫府除了九指飛環(huán)景大俠和兄弟之外,另住著幾位武林中罕見高手,他們都是今天早上剛到,這并非兄弟有意作難,實在是事情趕巧,你如果真的要去,最好再晚幾天,他們停此做客,不會逗留太久……”

  童維南已走到樓梯口邊,聞言回身厲聲答道:“龐家康,你不必假惺惺故示慈悲,口發(fā)狂言,童維南今夜里三更前必然到達,到時侯恐怕你悔恨已遲?!?/p>

  說完話,含怒下樓,奔回客棧。

  俞劍英和張氏雙杰,正坐在店房中品茗聊天,見童維南含怒歸來,老武師說出和龐家康會談經(jīng)過,聽得三個人全都動火。

  俞劍英回頭望壁上驚虹寶劍,星目中放射出兩道奇光,眉宇間隱隱透現(xiàn)出一片殺機。他轉(zhuǎn)頭來對老武師笑道:“龐家康這家伙既甘心為虎作倀,不聽童叔叔良言忠告,今夜里晚輩必殺他替叔叔泄忿,景四偽善行歹,更不可恕,我義父斷去他一個指頭,今晚上我必斷去他一臂一腿,叫他終身殘廢,再也沒法子采花 行兇?!?/p>

  童維南心中一震說道:“怎么,八臂神乞桑老前輩是你義父?”

  劍英笑道:“是啊!他老人家是我恩師最好的朋友,晚輩拜師之夜同時認了義父?!?/p>

  童維南點點頭道:“桑老前輩江湖中蓋代怪杰,不知道有多少武林后輩欽慕他絕世武功,千方百計想拜在他老人家的門下,均難如愿。迄今未聞他收過一個徒弟,老弟得天獨厚,奇緣曠世,竟能身受靈虛上人、八臂神乞兩位風塵奇人垂青?!?/p>

  一頓又道:“九指飛環(huán)景四多行不義,死不足惜,龐家康過去并無惡跡,最好能恕他不死。”

  俞劍英笑道:“既然如此,晚輩和他交 手時饒他不死,但他和童叔叔幾十年交 情,翻臉絕義不無小過,我要割下來他一個耳朵替叔叔出一口氣?!?/p>

  他輕輕松松連說帶笑,童維南默然不語,暗地里替龐家康擔心,俞劍英武功劍術(shù)他是親眼看到,這些話他沒有絲毫吹虛。

  這天是十月初二,入夜后寒風拂面,碧空無月,繁星滿天,老武師童維南,從懷中取出一錠銀子,結(jié)算了房錢飯帳。和俞劍英、浙北雙杰,四個人牽馬出城,在城外選了個僻靜所在,藏好了四匹長程健馬,然后全換上夜行衣服,帶了兵刃,施展開陸地飛行功夫,又返撲合肥城。

  到城外,天色就不過剛剛二更,三丈多高的城墻,攔不住俞劍英絕世輕功,只見他兩臂一抖,平拔起兩丈多高,半空中提氣長身,施展靈虛上入傳授獨步江湖輕功“梯云縱”,憑一口丹田真氣,不借實力,一個懸在半空的身子又飛升起一丈六七尺高,輕飄飄落在城墻上,他轉(zhuǎn)身放下來一根繩子,童維南,浙北雙杰都借這一繩之力迅速升上了城墻,四個人望城內(nèi)重重,樓閣中燈火隱現(xiàn),老武師首先躍上一民房,夜色中四條人影如蝙蝠宵飛,直撲巡撫衙門而去。

  不過片刻工夫已望見巡撫府聳立高樓,老武師心知龐家康已有了準備,暗中下手,已非可能,說不得只有硬闖了。四人剛躍上一所民房,猛的由夜幕中飄傳來一聲長笑,繁星暗光下由巡撫府中飛起來一條人影,身法迅捷異常,不過兩三個縱躍,已到幾人停身民房對面一丈左右,他望著四人停身地方說道:“四位朋友雅興不淺,夤夜中竟來造訪,兄弟景四迎候朋友們的大駕了?!闭f完話躬身一個長揖。

  俞劍英閃動星目,夜色里把來人看個清清楚楚,只見他四旬以上的年紀,環(huán)眼重眉,方面大耳,身高約在六尺開外,站在巡撫府高大圍墻上衣抉飄風,神態(tài)從容自若,隱隱帶著笑意,如果不是老武師童維南談過景四惡跡,俞劍英真還看不出這樣個人物,竟是個偽善從惡的家伙。

  金刀飛叉童維南,見景四親迎出來,而且態(tài)度言詞又相當和藹,這就沒法子再裝糊涂,只好越眾而出拱手笑道:“童維南不過是江湖道上無名小卒,怎敢勞景大俠親迎府外……”

  老武師話未說完,九指飛環(huán)哈哈一陣大笑道:“童老哥你太客氣,兄弟久聞大名,恨無緣一會,幸聞龐兄弟談起老哥亦來合肥,并和他訂下今夜會晤之約,我知童兄言出必踐,因而設(shè)筵花廳待駕,實不相瞞,小弟已等侯多時了。”

  說著話,縱身一躍,落在四人面前,滿臉笑意迎人,毫無一點敵視神態(tài),好像是久別老友,意外重逢一樣,這就把一個見多識廣的童維南,弄得莫測高深。心里暗想:莫非龐家康沒有告訴景四我們真正來意么,要不然他怎么會這樣客氣呢?目前情勢,只有先和他一起進去,到時候再見機而作。

  老武師心里面打了幾個轉(zhuǎn),立時笑答道:“既承景大俠如此美意,我等恭敬不如從命了。”

  九指飛環(huán)微微一笑道:“久聞童兄義膽俠腸,心胸磊落,今天一見,果是不凡,恕小弟先走一步帶路了?!?/p>

  說完話,目光順掃,又對劍英和浙北雙杰點頭示意后,才轉(zhuǎn)身帶路。

  景四這樣溫 和多禮的一做作,俞劍英和浙北雙杰也鬧得沒了主意,幾個人跟在九指飛環(huán)身后邊,穿了幾座庭院,直進入后花園中。

  那花園占地約四畝大小,入園就聞到撲鼻花香,中間一座五間大廳里,高燃著八支巨燭,照得滿室通明。

  九指飛環(huán)把四人讓入花廳,果然里面已擺好兩桌酒席,下首一桌坐著四個人,除了神火彈龐家康外,另三個身份裝著各自不同,一個身穿月白袈裟七旬開外的老和尚,老的連眉毛也白了一半,面如黃蠟,骨瘦嶙峋,如果不是兩眼里神光閃動,誰也看不出他還是個活人。

  另一個是黃袍椎髻的老道士,說年齡有四十開外,一張臉紅里透紫,活像剛剛?cè)〕龅呢i肝顏色。第三個人卻是廿五六歲的少婦 ,銀紅灑金夾襖,百折繡花羅裙,頭上秀發(fā)挽了宮樣高髻,桃臉帶笑,媚眼迎人,初冬天氣,她手里還搖著一把折扇。

  童維南一進花廳,看到這些人,不由心里面一陣嘀咕,暗想:糟了,看樣子這幾個都不是平常人物,龐家康沒有騙我,今晚上恐怕真要鬧個灰頭土臉下。

  老武師一面想,一面冷眼看了下龐家康,神火彈也正向老武師望來,四目接觸,龐家康立時隱隱浮起來一臉憂慮和愧疚的混合神色。

  景四哈哈一笑指著上首一桌酒席,說道:“幾位遠來佳賓,請自入席,咱們先干上三杯,我再替童老哥引見幾位朋友?!?/p>

  說著竟自在下首一席老和尚身側(cè)空位上坐下。

  事情擠到這步田地,老武師索性大方起來。和俞劍英等移步入席,四個人剛剛坐好,九指飛環(huán)已捧杯起立,笑道:“來,我景某人先敬四位一杯?!?/p>

  童維南看酒色無異,舉杯一飲而盡。卻不等俞劍英和浙北雙杰陪飲,趕忙答道:“童某等四人承景大俠如此款待,內(nèi)心感激的很,不過我這三位兄弟不善飲,吃醉酒難免失禮,還是我陪景兄一杯吧?”

  老武師心想:就是你酒中有鬼,也不過只醉倒我一個人。俞劍英和浙北雙杰哪還會聽不出老武師話中含意,果然都停杯不飲。

  九指飛環(huán)微微一笑,飲干手中一杯酒,說道:“童兄既然犯疑,小弟自是不便相強,童兄和三位高友夜臨巡撫府,定有見教,龐兄弟和童兄是幾十年道義好友,悟明老禪師、碧月道長、毒娘子這三位又都是武林中極難遇上的高人,童兄有事只管說到當面,只要入情合理,必有和善的解決辦法。”

  老武師仰面一陣大笑道:“景大俠果然名不虛傳,我童維南佩服的很,誰都知道我童某人心直口快,一輩子不會說拐彎抹角的話,你景大俠這樣客客氣氣的問,我可不會繞圈子回答你。我們四個人夜入這森嚴官衙,確非無因而來,打開窗戶說亮話,我們是找汪巡撫清結(jié)一筆舊債……”

  老武師話未完,一個嬌聲嗲氣的聲音說道:“啊喲!你這糟老頭子好大的口氣,你先接住這個……”

  聲音未住,老武師驟覺著眼前紅影一閃,接著蓬的一響,八只巨燭顫而復明,再定神細看,俞劍英已含怒站在老武師前面兩三步的地方,毒娘子卻花容帶白,云鬢蓬亂,站在花廳一角,但她卻仍帶著盈盈媚笑。

  俞劍英指著她叱道:“你這女人怎么不懂一點規(guī)矩,說著話就下起毒手來?”

  毒娘子卻秋水深注,脈脈含情望著他媚笑道:“喲!小弟,看不出你還有這一手,你差一點打斷我一根肋骨,不信你摸摸看?”說完話,邁著春風俏步,對著俞劍英走來。

  劍英氣得恨聲道:“你笑什么,我看不慣你這種笑的樣子,你敢過來我叫你立時濺血花廳?!?/p>

  毒娘子一面走一面笑答道:“你的小心眼真狠,其實呢,未必見得?!?/p>

  話未落,柳腰一挫,手中折扇猛揮,猝然又下毒手,迅如離弦弩箭,折扇挾一縷尖風點向劍英前胸。

  俞小俠倏然翻掌,一招“撥云見日”,疾勁掌風橫打毒娘子持扇右臂,這是八臂神乞桑逸塵七十二式降龍伏虎掌中招術(shù)之一,加上俞劍英無窮神力,更覺聲勢驚人。

  毒娘子怎么也想不到眼前少年人,身懷著武林中兩位蓋代奇人的獨門絕技,見俞小俠出手迅捷,掌力奇猛,趕忙收勢變招,折扇“斜踏七星”反點劍英右腕脈門。

  哪知俞小俠不等招術(shù)用實,又變奇招,“撥云見日”化作了“吞云吐月”一撥折扇,掌力直向毒娘子右肩打去。

  毒娘子心里一驚,再想變招哪里還來得及呢?幸得她武功純絕,臨危不亂,猛收發(fā)出勁力,隨著劍英掌勢向后一翻,饒是如此,一個嬌軀也被劍英掌風震出去一丈多遠,落到花廳長窗邊。

  這一下她似乎有點服了,站好身子對劍英笑道:“小兄弟,你真不錯,姊姊服輸了?!?/p>

  俞劍英冷笑一聲道:“你怎么不要臉,誰是你兄弟,看你那種樣子我就討厭?!?/p>

  毒娘子并不生氣,仍是望著他不斷媚笑著。

  這當兒,那骨瘦如柴的老和尚,突然站起身子喝問道:“你是八臂神乞桑逸塵的什么人,怎么會用他的降龍伏虎掌法?”

  俞小俠冷冷接道:“這個么,你管不著,你這老和尚不在寺院里念經(jīng)拜佛,跑到巡撫府作客人,一定也不是好東西……”

  劍英話未說完,那老和尚怒聲喝道:“好狂妄的小輩,八臂神乞桑逸塵也不敢對老僧這樣賣狂,你這后生小輩會幾手降龍伏虎掌法,就敢眼空四海,目中無人,佛爺今天要不教訓教訓你,你也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

  說完話,袍袖拂擺,徐風四吹,花廳上八支巨燭光焰搖顫,火舌吐出去一尺來長,亮光變成了陰森森的藍色火焰,妙卻妙在那巨燭火焰欲熄不熄,似滅不滅,五間花廳中立時景物模糊不清。

  老和尚這手“先陰無極氣功”炫露出手,花廳中的人,除了俞劍英、碧月道長和毒娘子外,余人均感不支,似乎那徐徐柔風之中挾若千萬支銀針霜刃,透體生涼,寒氣逼人,碧月道長和毒娘子,亦各盡功力相抵,始能勉強應付。

  俞劍英幼年誤飲靈鰻神血,邪毒不侵,何況他追隨靈虛上人,學的又是玄門中正宗內(nèi)功,老和尚“先陰無極氣功”雖然歹毒,卻是無法侵傷劍英。

  不過俞小俠首當其沖,亦覺近面吹來的柔風中挾著絲絲涼意,亦不禁暗暗心驚,知是一種陰柔歹毒的內(nèi)家氣功,回頭看老武師童維南北雙杰在陰暗光影中,搖搖欲倒,額角上冷汗直淋。

  俞小俠心中一急,對若老和尚厲聲叱道:“無怪你這老和尚長像和死人一樣,原來你練的功夫還帶著森森鬼氣?!?/p>

  說話中,猛提丹田真氣,縱身飛出,一掌劈去。

  老和尚見自己一生心血練的“先陰無極氣功”竟是無法傷害劍英,心中不覺一愕。正想再發(fā)掌力,合以“先天無極氣功”遙擊劍英,哪知俞小俠已先發(fā)動,一掌劈去,風隨掌起,燈顫復明,俞劍英這一掌合了本身內(nèi)功真氣,勁道奇猛,老和尚拂袖接掌,兩人內(nèi)力拼較之下,老和尚竟被當堂震退數(shù)步。

  這一下花廳中景四方面的人相顧失色,誰也想不到俞劍英這樣的年齡,內(nèi)家功夫竟比北五省綠林道上奉若神明的冷面佛悟明大師還高一籌。

  俞劍英一掌得勢,膽氣頓壯,手指悟明大師冷笑道:“你這點鬼蜮伎倆,何足為奇?!?/p>

  悟明大師縱橫武林數(shù)十年未逢敵手,自練成“先陰無極氣功”和“先陰無極掌法”之后,更是氣焰萬丈,自認為兩種歹毒絕學天下無敵,今天敗在劍英一個初出道的孩子手里,不由惱羞成怒,大吼一聲,左手疾伸猛向劍英抓去。

  俞小俠一閃身避開來勢,反手一招猛打腰肋“章門穴”,老和尚雙袖飄風,一縱身躍出庭外,厲聲喝道:“小娃兒你出來,佛爺領(lǐng)教你身懷絕學,名震武林的降龍伏虎掌法。”

  俞劍英笑答道:“老和尚你不必賣狂,掌法、兵刃,俞某人全部奉陪?!?/p>

  說話時,回頭看了看老武師和浙北雙杰,雙足微頓,躍出花廳,童維南和浙北雙杰,景四等都相繼出廳,雙方環(huán)立四外,看這場武林中罕見的交 技拼斗。

  俞小俠躍出花廳,腳還未落實地,冷面佛已動手槍攻,雙掌并發(fā),挾著陰森森冷風襲來。

  老和尚動了真火,一出手就是“先陰無極掌法”中利害招數(shù)“雙陰掌”平推過來。

  俞劍英見老和尚在自己身未落地時,就猛發(fā)狠招,不由也引得無名火起,奮起神力,內(nèi)勁外吐,竟來個硬接硬打,四掌交 接如擊敗革,劍英身子一震,落地退后兩步,老和尚卻血氣翻涌,雙耳雷鳴,一連退了七八步才拿樁站住,幸得他功力深厚,受傷不重,并未當場栽倒。

  俞小俠并不知對方已受內(nèi)傷,落地立時搶攻七招,冷面佛被俞劍英一陣急攻,逼得騎虎難下,只好默運功力,忍著內(nèi)傷展開“先陰無極掌法”和劍英纏斗,他雖然明知這樣勉強打下去無疑飲鴆止渴,但他數(shù)十年江湖威名,總不能向一個初出道的孩子低頭服輸。事情壓到頭上,老和尚也只得走一步算一步了。

  俞小俠這方面卻又不同,他初逢勁敵,精神倍長,展開義父八臂神乞桑逸塵傳授七十二式降龍伏虎掌法,勢如奔雷駭電,處處搶攻。

  冷面佛忍傷動手盡展所學,他想自己拼受重傷先把劍英毀到掌下,哪知俞劍英不畏寒氣,反而愈打愈勇,降龍伏虎掌法七十二式攻多守少,招招精奇,每一式打完后,翻復再用時,情勢迥然不同。每一掌勢都挾著雷霆萬鈞之勢,在施到第七招“朔風狂嘯”時,冷面佛已感到支持不住,全身被劍英迅厲掌風震得搖搖欲倒。

  這當兒,碧月道長和九指飛環(huán)都看出情勢不對,哪還顧什么江湖道義,九指飛環(huán)招呼碧月道長和毒娘子道:“我們合力毀去這娃兒再說?!?/p>

  說完話,首先動手,右手一揚,打出三只飛環(huán),分取俞劍英“肩井”、“氣海”、“章門”三穴,隨著從腰中抖出軟鞭猛攻上去,碧月道長翻腕抽劍,劍化一道白光,合力夾擊劍英。

  這邊九指飛環(huán)等一發(fā)動,老武師童維南和浙北雙杰也一齊出手,童維南厲喝一聲:“景四你要不要臉?”跟著打出兩只飛叉。

  毒娘子嬌笑一下,說道:“好啊!你們都想打。”折扇一揮,把童維南兩只支飛叉擊落。

  這時候龐家康自然不能再袖手旁觀,一抖七星尖子迎著老武師笑道:“童老哥,兄弟來接你幾招?!?/p>

  老武師氣得臉色鐵青,怒喝道:“龐家康,你是甘心作惡吏爪牙了?!苯鸨车丁傲εA山”當頭砍下。

  龐家康七星尖子一招“橫架金粱”擋開老武師金背刀,答道:“多說無益,童老哥有本領(lǐng)盡管施出來吧!”說話中,七星尖子迎胸一招“毒蛇離穴”,還敬過來,兩位老朋友交 上手竟是各不相識,舍命狠拼。

  毒娘子折扇揮動,力敵浙北雙杰,綽有余裕,十招后兩人險象環(huán)生。

  俞小俠正猛斗冷面佛悟明大師,驟覺暗器聲近,長嘯一聲,凌空而起,三只飛環(huán)全從腳下飛過,他借勢下?lián)簟吧n鷹攫燕”,反撲九指飛環(huán)迎去。

  景四軟鞭“橫掃千軍”朝空猛打,劍英人在空中,挫腰吸氣,右手“分花拂柳”順勢抓鞭。

  俞小俠右臂剛出,驀地劍光打閃,碧月道長三尺冷鋒已近右臂,劍英身未落地,突遇兩個高手猛襲。趕忙右臂一沉,施出絕學輕功“梯云縱”,空中身一翻,就借一翻之勢,緩過來一口真氣,全身斜著上升起一丈多高,身未落,已抽出背上驚虹寶劍,寒光閃處,冷氣森森,劍攻碧月,掌打景四,隨著下落身子兩招并發(fā)。

  俞小俠一瞬間幾個變化,不要說景四觸目心驚,就連冷面佛悟明大師,和碧月道長,也看個膽顫心寒。

  劍英寶刃出鞘,如虎添翼,劍光猶如驚濤裂岸,風卷雷鳴,電射而落,碧月道人見劍英長劍光華異常,昏暗夜色中直似一道長虹,長劍未到,一股冷風撲面襲來,心中一寒,不敢用劍接架,趕忙翻身疾退,躍出去八九遲遠。

  九指飛環(huán)景四一鞭落空,未及收招,俞小俠凌厲掌風已斜刺打來,他見俞小俠掌震冷面佛的超絕內(nèi)功,知道只要吃掌風擊中,不死亦必重傷,只得橫里一跳,避開俞小俠下?lián)艄荨?/p>

  俞劍英落地兩招,逼退碧月道人和九指飛環(huán),立時一領(lǐng)劍鋒,正想槍攻,突覺身后強風襲背,俞小俠縱身一躍,閃開七尺?;仡^一看,見冷面佛悟明大師,手舞一條丈余長短,形如兒臂粗細,通身閃動著黑漆光華的奇形兵刃,從身后攻來。俞劍英看這條怪兵刃形如長蛇,不由心中一怔。就在這一怔神間,碧月道人的長劍,九指飛環(huán)的軟鞭,又分從兩側(cè)攻來,冷面佛悟明大師的千年蛇藤杖,也帶著勁風迎面點來。

  俞劍英長笑一聲,驚虹劍舞起一圈銀虹,挾一片凌厲劍風,投入了軟鞭、長劍、蛇藤杖圍攻之中,力戰(zhàn)三個武林高手,這一場慘烈搏斗,比劍英在綠竹堡小孤山力斗五鬼一仗更覺猛烈,尤以悟明大師的千年蛇藤杖,是長白山冰層中特產(chǎn)老蛇藤,冷面佛采得此物后,又合以銀線,發(fā)絲,可柔可剛,且不畏寶刃,加以悟明本身深厚功力,又在舍命力拼之下,千年蛇藤杖直似攪海怪蛟,繞身活蛇,帶著呼呼勁風,數(shù)丈內(nèi)杖影如山。

  碧月道人長劍,亦是怪招百出,莫測由來,三尺霜鋒帶著精芒冷電,乘虛抵隙,招招狠辣。

  景四軟鞭也有二三十年的功候,雖不如千年蛇藤杖和碧月長劍凌厲,但他處處乘虛進擊,巧攻巧打,劍英也不得不全神應付,四個人戰(zhàn)到十個回合之后,花園中金光閃閃,隱聞風雷。

  俞小俠仗奇絕劍術(shù)對付三個武林高手圍攻,雖不致落敗,但一時間要想勝人家卻也不易。

  忙中回顧圈外,見浙北雙杰已被毒娘子逼得全成了招架之功,不由心中發(fā)起急來。

  俞劍英心神一分,劍招略慢,悟明大師趨勢一招“挾山超?!?,千年蛇藤杖帶一陣急風打下,劍英驚虹劍“一柱擎夭”內(nèi)勁貫于劍尖,一迎一絞,想借勢削斷藤杖。

  哪知蛇藤杖柔滑異常,竟絞不斷。

  俞小俠一招失錯,立遇險招,碧月道人長劍和景四軟鞭都已近身。

  就在這間不容發(fā)的當兒,俞劍英猛然想起奇門八卦劍術(shù)中一招“海市蜃樓”,立時一吐內(nèi)勁,驚虹劍一震一彈,蛇藤杖被彈飛起六七尺高,俞劍英一個身子也隨著這一震一彈之力騰空而起,看上去好像他全身粘在蛇藤杖上一樣,身子一起,驚虹劍反手一搖,立時白光亂閃,霞氣耀目,晃似千萬把驚虹劍一齊出手,平地涌出一片劍幕,俞劍英卻在這招“海市蜃樓”中躍出圈外。

  碧月道人和景四只見一片銀光閃爍中失去了劍英人蹤,九指飛環(huán)一怔神,俞小俠驚虹劍已凌空擊下,景四慌亂中忘記俞劍英手中是柄寶刀,軟鞭橫里一邊,只聽“嗆”的一響,軟鞭枝驚虹劍一削兩斷。

  劍英趁勢霜鋒一沉,迎面劈下,只嚇得景四亡魂離體,仰體倒臥,幸得悟明大師蛇藤杖和碧月長劍同時攻到,才救景四一命,九指飛環(huán)貼地翻滾出去了一丈多遠,才敢挺起身子。

  再看俞劍英和冷面佛悟明大師,碧月道人又打到了一起。

  九指飛環(huán)冷眼看劍英愈戰(zhàn)愈勇,悟明大師和碧月道人聯(lián)手并攻,仍似難占上風,不由一般寒氣從心底直冒上來,暗想:這孩子劍術(shù)如此高明,武林中絕無僅有,今晚上如果讓他活著離開巡撫府衙,恐怕從今后綠林道上永無寧日了。景四只管低著頭打壞主意,一抬頭把他嚇了一跳。

  就在這一陣工夫,戰(zhàn)圈內(nèi)形勢又變,冷面佛悟明大師千年蛇藤杖已不似剛才那樣凌厲無匹的迅猛攻勢,勁力、手法,都漸漸的緩慢下來,而且隱隱看出他頭上滾滴著汗珠兒??墒怯釀τ⒌捏@虹劍卻一招比一招狠辣,一劍比一劍迅猛,碧月道人已被圈入一片銀芒劍幕之中,如再不及時援手,悟明大師和碧月道人落敗在頃刻之間??墒蔷八男睦锩靼?,自己上去也是白搭,何況手中只余半截斷鞭……猛的他想起毒娘子姚小華的七毒奪命砂來。

  姚小華所以獲得毒娘子綽號,固然是由于她生性陰狠,口蜜腹劍,常常在迎人媚笑中就突下辣手,但主要的還是她施用的暗器七毒奪命砂,過于陰歹,綠林道上無不聞名喪膽,因為不管什么暗器最多只能一次打出一支,至多兩支并發(fā),只有姚小華的七毒奪命砂,一打就是千百粒滿天灑下,丈余方圓內(nèi)盡是毒砂,而這毒砂又經(jīng)過七種絕毒藥物淬煉而成,只要中身一粒,兩個時辰內(nèi)不服她獨門解藥,七日內(nèi)全身潰爛而死,姚小華就仗七毒奪命砂,橫行北六省十余年未逢敵手,凡是她足跡所到之處,黑白兩道的人物全都是恭迎恭送,毒娘子的外號也因此而得。

  九指飛環(huán)看劍英勇武絕倫,立時一個急躍,飛落在毒娘子面前,舞著手中半截軟鞭,擋住浙北雙杰,一面對毒娘子說道:“姚姑娘,快去援救悟明大師和碧月道人,那小子扎手的很,最好用毒砂結(jié)果了他,免得縱虎歸山,后患無窮。”

  毒娘子一柄折扇,正把浙北雙杰逼得團 團 亂轉(zhuǎn),猛見景四舞著半截軟鞭飛來抵住浙北雙杰,叫她去援救悟明和碧月道人,姚小華折扇一收,跳出圈外。轉(zhuǎn)頭看,果然不錯,悟明大師和碧月道人已被劍英奇門八卦劍術(shù)圈入一片光影之中,只見冷氣飄飄,劍光如幕,晃似千百個俞劍英一齊出手,萬道銀蛇中挾帶著風聲雷鳴,悟明大師和碧月道人卻掙扎在繞身寒光中,拼力苦撐,這聲勢尤如無際大海中翻起萬丈波濤,任她毒娘子心狠手辣也看的瞠目心驚,看不出俞小俠施用的什么劍法。

  姚小華呆了一陣,猛的咬牙,扇交 左手,右手套上鹿皮手套,左手揮動折扇,右手扣了一把七毒奪命砂,嬌笑一聲,投入一片劍幕之中,口里嚷道:“對不住啦,小兄弟,我們要以多攻少?!?/p>

  俞劍英缺乏經(jīng)驗閱歷,聞聲回頭,劍勢隨之一緩。如果這當兒姚小華手扣毒砂劈面打去,俞小俠縱然一身絕學,也無法逃此危難。

  哪知劍英一回頭,星目神光,正好和毒娘子兩道勾魂秋波的眼光對個正著,四目交 投,毒娘子猛然心中起了一陣微妙的感覺,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王竟無法打出手中一把毒砂,兩道眼神怔怔瞪在劍英臉上。

  剛說得一聲:“你要怎么樣……”

  下邊的話還未說出,猛聽毒娘子嬌喊道:“快躲?!彼齼蓚€字出口,人也跟著發(fā)動,這種倉促之間,俞劍英也不知道毒娘子是不是招呼自己,本能的往旁一閃。他剛讓開,猛見毒娘子右手一揚,冷風起處,晃似由她手中涌出一片黑色濃煙,耳聽碧月道人在黑幕籠罩中道:

  “毒娘子,你竟對我下了毒手……”

  姚小華卻充耳不聞,折扇一揮,反撲冷面佛攻去。

  悟明大師已吃劍英掌力震傷內(nèi)腑,本就無心再戰(zhàn),剛才被俞小俠劍光裹住,無法逃走,只得舍命苦撐,現(xiàn)在忽又見毒娘子倒戈相向,哪里還敢戀戰(zhàn),拼用最后一口真氣,幾個飛躍消失在夜色之中。

  毒娘子看悟明亡命狂奔而去,也不追趕,回頭對著躺在地上的碧月道人走去,口中笑道:

  “碧月道長,真對不住你,我一時失手誤傷了你,快吃解藥,再晚就沒救啦。”

  說著話、從懷中取出一個白色小瓶,拔了瓶塞,伸手向碧月道人遞去。

  碧月道人知她奪命毒砂,除了她本身特制解藥之外,遍天下沒有第二種藥物能救。慘笑一下,伸手來接。毒娘子一臉關(guān)懷笑道:“你手上恐怕也中有毒沙,快張嘴讓我喂你?!?/p>

  這里性命交 關(guān)之際,碧月道人那還有時間考慮,抬頭張嘴接藥,毒娘子趁勢下?lián)]折扇,只聽一聲悶哼,折扇劃頸而過,碧月道人一顆頭滾出四五尺遠,血流滿地,當場死亡。

  俞小俠見毒娘子用七毒奪命沙打傷碧月道人后,又攻悟明大師,一時間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橫劍站一旁,呆望著毒娘子出神。

  他見她在關(guān)懷淺笑里殺碧月的慘絕手段,亦不禁怦然心動。暗想:“這女人真不愧稱為毒娘子,確實毒得可怕。”

  姚小華殺了碧月之后,又浮出一臉媚笑,姍姍蓮步對著劍英走過去,她笑問劍英道:

  “小兄弟,你和汪培有什么深仇大恨,告訴我,姊姊幫助你,包管叫你殺光他一家人,一個不留?!?/p>

  俞小俠一皺眉笑道:“我很感激你幫助我,不過你這女人心比蛇蝎還毒,今夜里看在你幫我的份上,不便再和你翻臉動手,報仇的事我自己力足勝任,就是我力量不夠,也不愿接受你的幫助,現(xiàn)在你趕快離開這里,如再圖和我糾纏,可別怪我手中寶劍無情?!?/p>

  毒娘子聽完話,驀的柳眉倒豎,俏目里殺機隱現(xiàn)。她臉上不再是迷人的媚笑,而是冷冰冰一股寒霜,忽然她妙目一閉,再睜眼又恢復一臉柳媚花嬌,深情的注視著俞小俠,說道:

  “人家都叫我毒娘子,其實江湖中人心險惡,就是你處處存有忠厚之心,留人一步,可是別人呢?別人卻是心狠手辣的對付你。江湖風險重重,除非你親身經(jīng)歷過,給你說你也不懂……”驀聞花園外人聲喧嘩,毒娘子道:“現(xiàn)在不談這個啦,快點去幫助你的朋友解決景四和龐家康,再晚了大隊官兵擁到,你再想殺汪培報仇,恐怕不可能了。”說完話,嬌軀一晃,向花園外面竄去。

  俞劍英回頭一看,見童維南和龐家康已打到了緊要關(guān)頭,老武師金背刀舍命猛攻,神火彈七星尖子也是一味進手招數(shù),兩個老朋友可真的拼上了命,浙北雙杰兩把刀纏斗九指飛環(huán),景四吃虧在手中只有半截軟鞭,軟鞭長度不夠,威力大減,雙杰又是聯(lián)手并攻,一時間勝負難分,大概幾個人都是用了全力拼斗,耳目失了靈敏,這邊發(fā)生的事,他們好像都不知道。

  俞小俠一領(lǐng)驚虹劍,銀虹電射,先奔景四而去,恰巧這當兒景四因戰(zhàn)雙杰不下,準備以飛環(huán)取勝,他剛躍出戰(zhàn)團 ,驚虹劍卷一片冷芒飛到。九指飛環(huán)眼一花,心知不好,奮起全力往右一躍兩丈多遠。可是俞小俠早存殺機,哪還容他逃走劍下,冷笑-聲,驚虹劍如影隨形追去,景四腳還未站穩(wěn),只覺右臂一涼,血若噴泉,一條右臂自肩下完全截斷,跟著劍光又是一閃,九指飛環(huán)左腿膝下又分了家,人再也站不住,一交 跌倒地上。

  俞小劍指景四喝道:“你偽善行歹,其心可誅,本應亂劍碎尸,但我有言在先,斷去一臂一腿,讓你以后再沒法子做壞事?!?/p>

  景四斷去一臂一腿,人早已痛暈過去,俞劍英說什么,他根本就沒有聽到。

  俞小俠收拾過九指飛環(huán),轉(zhuǎn)身又向龐家康奔去。神火彈正和老武師狠拼,猛見長劍閃光,手中七星尖子“橫身攔虎”向上一迎,嗆的一聲,分成兩半,劍英削了龐家康手中兵刃,驚虹劍“游蜂戲蕊”順勢出手。

  童維南剛喊一聲:“俞老弟,別傷他性命……”他這里話剛出口,那面龐家康只感到一陣寒光掠頂而過,臉上一涼,一只左耳已被削掉,血順著臉直往脖子里流。

  俞劍英卻提著劍答道:“童叔叔,他死不了,我答應過你只割下他一只耳朵,替你出氣?!?/p>

  童維南嘆口氣指著龐家康道:“你還不快走!留這里干什么?”

  龐家康忍痛回顧四處,花園中自己方面的人全都不見,俞劍英橫劍身旁,浙北雙杰環(huán)伺一側(cè),花園外雖然傳進來一片喊殺之聲 ,卻不見一個人進來,不遠處傳來景四沉重慘凄的呻吟聲,不由心中一陣膽寒,顧不得削耳之痛,對童維南一拱手道:“老哥哥講情于先,小弟感愧異常,從今后我遁居深山,閉門思過,見著劣徒時轉(zhuǎn)告他立即回山東,咱們兄弟異日有緣再見了。”

  說完話轉(zhuǎn)身施展開提縱身法,夜幕里瞬間消失蹤影。

  神火彈龐家康走后,老武師童維南問劍英道:“景四和悟明大師都傷在老弟劍下了嗎?”

  俞小俠搖搖頭道:“毒娘子幫助我,毒砂打傷道人,又被她折扇斷頸而死,老和尚嚇跑了,景四被我斷去一臂一腿?!?/p>

  童維南看著劍英出了半晌神,又道:“強敵既然全數(shù)傷逃,障礙已除,花園外殺聲連天,卻不見一個進來,分明是那女人又獨自替你抵擋了官兵捕快,不管如何,我們先趁機搜殺汪培再說?!?/p>

  老武師說過話,首先離開花園,俞劍英,浙北雙杰緊隨身后,四個人躍上一座大廳屋頂,向下看,只見燈籠火把,耀如白晝,無數(shù)官兵潮水般涌進巡撫府內(nèi),毒娘子黑紗蒙面,一柄折扇橫擋在第三進院門臺階前面。她面前橫著幾十具尸首,但官兵愈來愈多,大刀長槍紛紛向毒娘子猛攻過去。驀然官兵群中飛起一顆彈子,流星般向毒娘子折扇一撞,彈子爆炸開來化成一團 綠火,毒娘子蒙面黑紗和衣服幾處燃燒起來。

  童維南一皺眉道;“火彈子必是秦忠所打,三進院門恰好分隔后宅,讓官兵沖進來麻煩不少,我去幫她擋一陣,順便招呼秦忠趕他師父?!?/p>

  老武師說過話不等劍英回答,立時提刀躍下大廳,浙北雙杰也仗刀追去,只有俞劍英一個人站在大廳屋脊上出神發(fā)呆。

  三個人幾個起落,越過幾座房子到了三進院門臺階上。這時毒娘子正陷危境,一手揮折扇抵擋官兵攻勢,一手想撲滅燃燒衣服,這女人就是有一股狠勁,身陷危境仍是不退。

  童維南首先撲到,手中金背刀一招“翻云覆雨”砍倒一個舍命撲上臺階的捕快,對著毒娘子喝道:“姑娘快點滾地熄火,再晚恐怕要受傷了?!?/p>

  這時姚小華粉嫩的肌膚已被灼傷幾處,她就是咬著牙堅守臺階,不讓官兵捕快沖上,一見童維南接替了自己,才著地一滾,熄滅身上火勢,縱身一躍跳上屋面,正好迎著浙北雙杰,她停身笑對雙杰說道:“剛才對不住二位,你們快去助那位老英雄一臂之力,官兵人多,防守不易,要是讓他們沖進三進院門,那就麻煩啦,我去幫助他搜殺汪培一家人?!?/p>

  她說完也不等雙杰回答,一連兩三個飛躍已登上劍英停身的屋面。

  俞小俠劍眉一豎道:“你來干什么?我討厭看到你?!?/p>

  毒娘子嬌笑道:“討厭看我,以后見了我就閉上眼睛。今夜里你必須要得我?guī)椭?,巡撫府庭院重重,你知道汪培藏在哪?錯過今晚上殺他機會,以后你恐怕永無得手之日,小不忍則亂大謀,對嗎?小兄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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