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待米靈說話,便即黯然一嘆道:“其實我就是告訴你征服女人的秘密,你也無法做到。”
米靈尷尬一笑道:“可是因為我長得太丑嗎?”
凌雪紅不答反問道:“你可曾注意羅雁秋對我的態(tài)度嗎?”
她這一句話,又問得沒頭沒腦,米靈一怔道:“這點我倒忽略了?!?/p>
凌雪紅道:“我雖對他責(zé)罵譏諷,不假詞色,但他對我卻恭順之極,一再忍讓,你可知他是為什么嗎?”
米靈道:“這點容易省得,因為他要博取你對他的歡心,寧可奴顏卑膝,也不敢輕易向你發(fā)作?!?/p>
凌雪紅微微一笑道:“若你是個女子,可是喜歡這樣的男人嗎?”
米靈不假思索,脫口說道:“我明白啦,若是想博得一個女人的歡心,脾氣是萬萬不可以發(fā)?!?/p>
凌雪紅道:“光這一點,你便無法做到,更莫論其他了?!?/p>
米靈想起剛才對凌雪紅厲聲喝叱之言,丑臉微微一紅,訥訥說道:“大概沒有問題吧?!?/p>
凌雪紅見米靈漸入彀中,不禁芳心竊喜,接著說道:“除此之外,你更須要順從她的意思去做,言行溫 柔,處處體貼,這樣一來,即使是潘安再世宋玉重生,她也不會喜歡他了!”
米靈聽至此處,丑陋的臉上,果然煥發(fā)出希望的光采,大聲說道:“早知道這樣,我也不會虛度此生了。”
凌雪紅微微一笑道:“我要休息一下啦。”當(dāng)即在一張椅子上緩緩坐下。
赤煞仙米靈也在另一張椅子上坐下,低頭沉思。
突然之間,只聽一陣沉悶的呼吸聲,自隔座傳來,米靈抬頭一看,只見凌雪紅的面頰之上一片蒼白,一粒粒汗珠也自額間滲出,他先是一怔,隨即冷哼一聲道:“我以獨門手法,點了你幾處穴道,你雖是一切行動自如,但卻不能運氣行功,若枉圖運氣自解,那是自找苦吃了!”
凌雪紅緩緩的睜開眼睛,有氣無力地說道:“你說出這番話來,可就是對我的溫 柔體貼嗎?”
她略一喘氣,又道:“我不惟真氣不暢,難道你在我身上也做了什么手腳不成?”
米靈微微一怔,說道:“沒有呀……”
他語聲未落,面色已倏然一變,說道:“我也是真氣不暢,周身俱感不適?!痹瓉硭f話之時,已自試一運氣,果然發(fā)覺有異。
凌雪紅幽幽一嘆道:“只怕你我都活不過今夜了?!?/p>
米靈道:“為什么?”
凌雪紅道:“你可知羅雁秋所穿的是件什么衣服嗎?”她幼承庭訓(xùn),家學(xué)淵源,似是早已看出羅雁秋所穿的是什么衣服。
米靈點頭道:“一件黑色長衫,最……”他“?。 绷艘宦?,續(xù)道:“莫非他穿的是百毒衣嗎?”
凌雪紅點頭道:“不錯,你定是知道百毒衣的厲害了?”
米靈突地嘿嘿一笑道:“你可是說我們兩人都將不久于人世了嗎?”
凌雪紅道:“你我兩人恐怕誰也別想活過今夜了?!?/p>
米靈突然一探手臂,抓住了凌雪紅一只柔滑的玉腕,眼中異芒閃現(xiàn),厲聲大笑道:“好!
好!能在花下花,做鬼也風(fēng)流 ,你可不能怪我這垂死之人粗暴,不知溫 柔體貼了?!苯又x座站了起來。
凌雪紅花容驟變,說道:“你要做什么?”
頓時之間,米靈雙目中,欲焰大熾,粗聲說道:“這種事,你還要我說出來嗎?”右手用力一帶,凌雪紅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
她也不知米靈用的什么特別點穴手法,周身上下,雖無礙行動,卻不能運功調(diào)息,急怒之下,輕舒玉掌,徑向米靈面頰上拍去,顯然她這一掌毫無力道。
這一掌拍出,她雖是用了全力,但米靈卻怪笑一聲道:“好癢!好癢!”彎腰抱著凌雪紅的嬌軀,直向暗室中走去。
且說羅雁秋離開那茅屋之后,剛奔出數(shù)十丈外,便聽到一連串的呼叫“秋弟”之聲 ,心中黯然一嘆道:“紅姐姐雖是故意氣我,但畢竟舊情難忘,我豈可一怒離去?!?/p>
略一猶豫,轉(zhuǎn)身又向茅屋折去。
未行幾步,便見自茅屋方向疾奔而來一條纖細(xì)的人影,他想到必是凌雪紅追了上來,遂大叫一聲道:“紅姐姐,你……”
但他一看清那條人影后,不禁怔在當(dāng)?shù)?,未完之言,自動咽了回去?/p>
在淡淡的月光下,可清楚的看清她那纖細(xì)婀娜的嬌軀,和臉部優(yōu)美的輪廓,白皙的皮膚,尤其是一雙眼睛,生似可奪人魂魄,攝人神智。
這女子自然不是紅姊姊,卻是一個完全陌生的黑衣女子。
那黑衣女子星眸在羅雁秋身上流盼了一轉(zhuǎn),微嘆說道:“好癡情的孩子!”
羅雁秋一見她老氣橫秋,微怒說道:“你叫哪個孩子?”
那黑衣女子噗嗤一笑道:“我不能叫你孩子嗎?”纖手微抬,在臉上一抹,說道:“看我可不可做你的姊姊?”
羅雁秋一看之下,不禁又是一怔。
原來那女子竟戴了制作極為精巧,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此刻卻現(xiàn)出一個面目和善略具姿色的中年女子。
羅雁秋呆了一呆,抱拳說道:“恕在下出言無狀了?!贝蟛较蛎┪葑呷?。
原來他對這突然現(xiàn)身的女子,雖不敢斷定她是好是壞,但卻總不免有幾分懷疑,是以不愿再惹是非。
那中年黑衣女子突地喟然一嘆,說道:“秋弟弟,你到哪里去?”
羅雁秋聽她也叫自己秋弟弟,不禁一愕,因為她那聲呼叫,似是充滿了無限溫 情,也包含了感人的熱愛,這一聲“秋弟弟”
卻與凌雪紅呼出的含義大是不同,不禁令他想起了自己的胞姐羅寒瑛來。
只聽那中年黑衣女子又道:“秋弟,我剛才喊你兩三聲,你怎么都不答應(yīng),唉!你可知道我已跟你一起很久了?”
羅雁秋微微一怔,說道:“剛才可是你在喊我嗎?”
那中年黑衣女子道:“自然是姊姊喊你了,剛才我看你在茅屋中對那長發(fā)女子那般忍讓,而她卻是得寸進(jìn)尺,姊姊不禁大感不平,后來那女子和那黑衣怪人攜手同入暗室,你也一氣離開,姊姊才略覺安慰,你畢竟是個男子,于是我便一路跟了上來。”
她一口一個“姊姊”,態(tài)度語氣是那么自然、親切,這年余以來羅雁秋連經(jīng)變故,何曾享受到一絲親情,他心中不禁大是感動,但叫他對一個陌生女子,開口叫她“姊姊”,卻又頗不習(xí)慣,只是微微一嘆,說道:“前輩不知就里,是我有負(fù)紅姊姊。”
中年女子微微一笑,說道:“秋弟,我是女人,自然猜得出你所說有負(fù)紅姊姊之意,但是身為女子之人,最重要的是三貞九烈,而她的所作所為,又豈對得住你?”
她突然幽幽一嘆,說道:“秋弟,你可愿叫我一聲姊姊嗎?”
羅雁秋見那人說得甚是懇摯,心中一激動,叫道:“姊姊!”
黑衣女子微微一笑道:“姊姊叫仲孫儀,你以后就叫我儀姊姊好了?!?/p>
羅雁秋道:“小弟記下了?!?/p>
他聽仲孫儀一說,卻再也不好再回轉(zhuǎn)那茅屋中去,然而一想到凌雪紅對米靈的熱情,不禁氣得銀牙暗咬,強自壓抑下一股怨毒之氣。
仲孫儀似是早已猜透了羅雁秋此時的心事,道:“秋弟,普天之下,盡多是美麗的女子,以你的人和武功,還怕……”
她說至此,竟是倏然住口,一拉羅雁秋的衣角,低低說道:“有人來了!”當(dāng)即隱入草叢之中。
羅雁秋一皺眉頭,暗忖:以我目前的功力,能辨十丈外飛花落葉,卻不相信有人來了,竟然聽他不出!
思忖未完,果見一條人影,如流矢劃空,一閃而過,那人以這般速度奔行,竟未帶出一絲衣袂破空之聲 ,無怪羅雁秋竟未聽出,他不由暗暗佩服仲孫儀的耳力聽力。
那條人影不是奔向正東方凌雪紅所住的茅屋,卻是向南方行去。
羅雁秋方要站起身形,仲孫儀卻將他的手腕拉住。
只見又是兩條人影,聯(lián)袂奔了過去。
轉(zhuǎn)瞬之間,一連過去了七八條人影,看他們奔行的輕功,身手俱是不凡。
仲孫儀微微一怔,低低說道:“不知今夜,此間發(fā)生了什么重大事情,秋弟,你可愿一看究竟嗎?”
羅雁秋早已好奇之心大起,聞言一躍走出草叢,說道:“那是最好不過了。”
仲孫儀道:“你身上穿的可是百毒衣嗎?”
羅雁秋道:“這我就不知道了?!?/p>
仲孫儀道:“大概不會錯了?!?/p>
羅雁秋一怔說道:“百毒衣真如傳言所說,能在一丈之內(nèi),致人于死嗎?”
仲孫儀道:“不錯。”
羅雁秋急急說道:“那你不是已中毒了嗎?”他乃宅心忠厚之人,忽略了自己,卻首先想到別人的安危。
仲孫儀一笑道:“不要緊,我早就服下解藥了?!?/p>
羅雁秋略一沉思,說道:“我未服解藥,怎地沒有中毒呢?”
仲孫儀愕了一愕,說道:“這我就不知道了?!苯又奔庇值溃骸翱熳甙?,去晚了,就看不成熱鬧了!”
身形一展,當(dāng)先向正南方奔去。
羅雁秋緊隨仲孫儀身后,雖是施展出全力,卻無法超越于她,不由暗暗吃驚。
直行了頓飯工夫,仍不見前面的人影。
兩人剛繞過一座山峰,忽聽一聲輕喝:“什么人?”
遂見一條人影,自一塊山石后轉(zhuǎn)了出來。
舉目看去,只見那人一身黃衣,衣服寬大,長僅及膝,顯然不是中原裝束。
仲孫儀一見這副裝束之人,突在此現(xiàn)身,似是大感意外,說道:“你可是密宗弟子嗎?”
豈知那人兩眼環(huán)瞪,怔怔地看著他們倆人,一言不發(fā)。
羅雁秋也曾聽說過藏邊有密宗一枝,武學(xué)怪異,但其門下弟子卻甚少涉足中原,是以其武功究竟如何,似是從無人得知。
此時他一見那黃衣人擋住去路,遂一躍上前,沉聲喝道:“問你話聽到?jīng)]有,你是不是密宗弟子?”
那黃衣人舉手摸了摸光禿禿的腦袋,似是在思索一件重要之事,半晌始道:“東定中原,共襄大局?!?/p>
他這八個字說得甚是生硬,好像是背誦了很久,方才記住。
羅雁秋一怔說道:“什么‘東定中原,共襄大局’!你是不是密宗的弟子?”
豈知那黃衣人一見羅雁秋不答自己問話,右手一伸一縮,已從寬大衣袖中,摸出一把鐵尺,凝神戒備。
仲孫儀微微一笑,向羅雁秋說道:“秋弟,此人生長邊陲,不諳華語,多問也是無益,不過他問的那八個字,可能是和中原武林人物聯(lián)絡(luò)的一種暗號?!?/p>
羅雁秋“啊”了一聲,道:“無怪他聽不懂我們的問話了?!?/p>
一頓又道:“此地既派有暗樁,前面不遠(yuǎn)之處,一定有人聚會了?”
仲孫儀道:“不錯。”
羅雁秋道:“那我們定要過去一看究竟了?!背凡叫?,一探手,白霜劍已然握在手中,劍演一招“仙童引路”,劃起一道耀眼銀虹,徑向那黃衣人右肩并穴點去。只聽“咔!”的一聲,白霜劍與那黃衣人的鐵尺相撞,激起一串火星,兩人身形乍合即分,俱是同時一怔。
羅雁秋暗自驚駭,忖道:白霜劍削鐵如泥,他那鐵尺不知是何物制成,而且一個派在外圍的暗樁,竟有如此身手?
而那黃衣人見羅雁秋年紀(jì)輕輕,隨手一擊,居然有這等深厚的功力,更是分外驚奇。
兩人一怔之后,再度擁身撲上。那黃衣人的招數(shù)果然怪異已極,一把鐵尺施展開來,當(dāng)真有神鬼莫測之機(jī)。幾個回合之后,羅雁秋已感不耐,大喝一聲,白霜劍化“鏡花水月”,幻起一片白茫茫的光幕,直向黃衣人身上罩去。黃衣人大吃一驚,舉起鐵尺,向上封去。
羅雁秋冷笑一聲道:“去!”右腿直向黃衣人下盤掃去。
那黃衣人似是全力應(yīng)付自頭頂上灑罩而下的重重劍影,卻未料到羅雁秋會同時向下盤攻來,悶哼一聲,高大的身軀,撲通摔倒地上,一把鐵尺脫手飛出擊在一塊山石上,發(fā)出一聲嗆啷大響。
遂聽一聲大喝傳了過來,但羅雁秋卻聽不懂那呼喝的含義是什么。
喝聲未落,只見兩條高大的身影,猶如蒼鷹飛隼一般,凌空撲躍而至。
其中一人當(dāng)先喝道:“什么人?”
羅雁秋一見現(xiàn)身的又是兩個黃衣人,遂不耐煩地說道:“你們可是密宗弟子嗎?前面可有什么集會?”
他一連問了兩個問題,但那兩人卻只是怔怔地一言不發(fā)。
仲孫儀一笑說道:“秋弟,別再多費口舌,想來這兩人也只是會那一句‘什么人?’和那八字聯(lián)絡(luò)暗號了?!?/p>
只聽哼的一聲,被羅雁秋踢倒的黃衣人緩緩站了起來,想是他摔的極重,以致半晌方始自亂草中爬起。
那兩個黃衣人似是至此才知道他們的同伴受傷跌倒,兩人互視了一眼,一聲呼喝,聯(lián)袂撲上。
仲孫儀卻有意無意間仰臉看了下天色,喃喃說道:“已是子夜時分了。”
羅雁秋一皺眉頭,忖道:人家都撲上來動手了,不知你還哪來的閑情逸致觀看天色?
手中白霜劍一振,抖灑出朵朵劍花,將兩個黃衣人擋住。
而仲孫儀卻仍自站在一邊,但見她牙齒緊咬著嘴唇,顯現(xiàn)出焦急之色。
突然,遠(yuǎn)處傳來兩聲“嗚嗚”的號角之聲 ,在夜靜更深中聽來,給人一種漠外荒涼的凄切之感。
那兩個黃衣人臉色同時一變,唔唔吱吱怪叫了一聲,一擺鐵尺,合力擊出一招,分向羅雁秋左右攻到。
密宗武學(xué)果然不同凡響,這平凡的一招施出,與中原武學(xué),大相徑庭,羅雁秋一怔之下,只聽仲孫儀急急叫到:“踏洪門,避偏鋒,劍演‘鐵樹銀花’,腳踢‘春雷乍動’?!?/p>
羅雁秋無暇思索,隨著仲孫儀的話聲施出,這雖是極為普通的招術(shù),但一經(jīng)這種錯綜的安排,卻是威力大增。
那兩個黃衣人臉色一變再變,但聽“當(dāng)!”地兩聲連續(xù)響起,他們的兩把鐵尺已先后脫手飛出,沒入亂草叢中。
羅雁秋一怔之下,三個黃衣人身形幾個跳躍,已然消失不見!
此時,仲孫儀已然緩步走了過來,微微一笑,說道:“秋弟,你在發(fā)的什么呆呀?”
羅雁秋如夢初醒,哦的一聲,一笑說道:“多謝儀姐提醒,想不到這兩個黃衣人聯(lián)手搏擊,威力竟是如此不同?”
仲孫儀看他說完后,仍是那種怔怔的神情,知他還在思索著這一奇異的狀況,撲哧一笑,說道:“秋弟,這就是密宗的武功,普通的聯(lián)手出擊是一加一等于二,但他們一加一卻大是不同,以后凡和他們聯(lián)手之人對敵,千萬要格外當(dāng)心?!?/p>
本來羅雁秋想問她怎會知道密宗武功的路數(shù),但卻被她那撲哧一笑,笑得心中一動,只覺她那笑聲充滿了無限甜美,萬千柔情,他幾乎忘記了站在他身側(cè)的是一個中年女子。
他正自怔忡之際,只覺仲孫儀一拉他的衣角,說道:“前面一定發(fā)生了重大的事情,快去看看吧!”當(dāng)先向前奔去。
仲孫儀這一句話,卻又是慈和已極,頓使羅雁秋如沐春風(fēng),也立刻展開身形,隨后跟去。
兩人一前一后,翻過一座山嶺,來至一處幽谷,遂駐足停身,四下觀看,但見月色如水,萬籟俱靜,哪里有半點人影?
羅雁秋略一打量之后,說道:“這就怪了……”
話尚未完,仲孫儀突然伸出纖手將他的嘴巴堵住,示意他不要出聲。
羅雁秋只覺一股幽香透鼻而入,那觸在自己嘴上的纖手,卻是又滑又嫩,不禁心中一動,暗忖:若光憑感覺,誰能說儀姊會已是不惑的年齡?他不自主的側(cè)顧了仲孫儀一眼,只見她那微現(xiàn)皺紋的前額和眼角之上,正顯露出一片祥和的笑容。
驀然間,一聲喝罵,自正東方遙遙傳來,說道:“什么雞毛蒜皮,將你祖宗請來,卻又學(xué)縮頭烏龜,還不亮相露面!”
羅雁秋不由微微一怔,暗忖:好熟悉的聲音?
只聽一陣沉重的步履之聲 ,傳了過來,隨著夜風(fēng),飄來一股股酒氣。
瞬息之間,一個人影歪歪斜斜的走了過來。
接著自南方響起一聲哈哈大笑,隨之一個粗豪的聲音答道:“柳瘋子,你也來了嗎?”
一株大樹上一陣枝搖葉動,也自躍下一人。
登時之間,幽谷四周的山峰上,人影晃動,羅雁秋流目一看,竟有數(shù)十人之多,齊向這幽谷中奔來。
片刻之后,四周群豪齊都到達(dá)谷底,距離羅雁秋最近的,也不過有三丈左右。
突然,在正西方傳來一聲沉重的呼喝,語聲中并微帶驚詫之情,說道:“站在谷底的是什么人,快報上名來!”
羅雁秋流目西方看去,月光下只見一個黑衣長髯的老人,負(fù)手卓立,距離他三丈之遙,卻是再也不肯前進(jìn),當(dāng)下微一抱拳,說道:“在下羅雁秋?!?/p>
那黑衣老人一皺眉頭,似是對這羅雁秋之名,甚感生疏,當(dāng)下又自問道:“你身上穿的可是‘百毒衣’嗎?”
原來那百毒衣穿在身上,愈是在黑暗之中,其發(fā)出的紅光愈盛,此時月明星朗,紅光大減,直至最近距離,才可看出一層蒙蒙紅霧,籠罩其上,若不是對百毒衣知之甚詳?shù)娜耍愫茈y看出。
忽聽一人傲然喝道:“是又怎樣!”
羅雁秋只覺那聲音起自耳畔,不禁微微一愕,轉(zhuǎn)首看去,只見一個黃衣少年,也不知在何時,已站在自己身側(cè)。
那黃衣少年生得玉面朱唇,俊美已極,但俊中帶俏,缺少一種英豪之氣,倒多了幾分詭異之色。
羅雁秋口齒啟動,大喝一聲道:“你是什么人?”
這一聲喝問,他本是在憤怒中發(fā)出,用了極大的氣力,但卻不聞絲毫聲息,不禁大吃一驚,此時,那半晌未說話的仲孫儀,向他微微一笑,低聲說道:“秋弟,不要說話?!?/p>
那黃衣少年詭異地一笑,說道:“你啞穴被點,想說話也說不出了?!?/p>
羅雁秋勃然大怒,反手一掌,直向那黃衣少年拍去!
仲孫儀卻似無意的輕舒玉腕,握住了羅雁秋拍出的手掌,一笑說道:“你看那些人逼過來了?!?/p>
羅雁秋和仲孫儀纖手一接觸,只覺得渾身力道盡失,抬頭看去,仲孫儀競霍然又是另一張面孔!
只見她星目瑤鼻,膚白如雪,嫩臉艷紅,黛眉若畫,一笑之下,耀眼生花,醉人如酒,比她第一次顯現(xiàn)的面目更美,更加迷人!
此時,一個叫花子模樣的人,大步走了過來,說道:“你這小子可是羅雁秋嗎?”
羅雁秋看出此人正是江 南神乞尚乾露,他想開口說話,卻苦于啞穴被點,發(fā)不出聲音,正自焦急之間,只聽尚乾露冷哼一聲,說道:“你不敢承認(rèn),難道老叫化就認(rèn)不出了嗎?”
突聽正西方那黑衣長髯老人大叫道:“兄臺可是江 南神乞尚大俠嗎?”
江 南神乞哈哈一笑道:“正是老叫化子。”
黑衣長髯老人道:“那小兒身上穿的是百毒衣,尚兄最好不要再向前靠近了?!?/p>
忽聽一人振聲大喝道:“那我們就拿暗青子喂他吧!”
眾人循聲望去,卻見一個面蒙黑巾之人,蹲伏在一塊山石之后。
黑衣長髯老人冷哼一聲道:“兄臺如此說法,可也是俠義道中人物嗎?”
那蒙面之人嘿嘿一笑道:“婦人之仁,也配稱大仁大義嗎?”
突然隱入石后,不再說話。
逼近的群豪齊都在三丈以外停了下來,一時之間,形成了一個相峙之局。
那黃衣少年突地格格一笑道:“你們可都是中原道上的俠隱人物嗎?”
只見一個須發(fā)皆白的老人,跨前一步,向那黃衣少年沉聲說道:“看小兄弟的穿著,可是密宗一派的弟子嗎?”
那黃衣少年嬉皮笑臉地說道:“不錯呀!”
皓首老人面容一肅,說道:“當(dāng)今密宗一派的掌門可來到此地了嗎?”
黃衣少年道:“密宗掌門身份何等尊貴,他豈會輕易蒞此!”
皓首老人長眉一陣顫動,似是極為激怒,但他畢竟涵養(yǎng)功深,強自隱忍了下去,說道:
“密宗掌門柬邀我等來此,可有什么重大之事嗎?”
黃衣少年格格一笑道:“怎么你自己都不知道嗎?”他一頓,環(huán)掃群雄一眼,續(xù)道:
“諸位可有人像他一般糊涂的嗎?”
須知這被邀來此之人,盡都是中原武林的俠隱人物,不惟武學(xué)造詣驚人,涵養(yǎng)功夫尤足令人欽佩,是以雖聽到這黃衣少年口舌輕薄,卻都不愿發(fā)作。
忽聽一聲大喝道:“好小子,放的什么屁,再不叫密宗老兒出來,讓我柳夢臺見識見識西域武學(xué),我可無心再等啦!”一個蓬首垢面,身穿月白大褂的人,大步從群豪中走了出來。
黃衣少年一笑道:“你可是瘋子嗎?”
柳夢臺怒道:“我瘋子也是你叫的!”舉步便待向前沖去。
突然,他的肩膀被人一把拉住,說道:“柳老二,你真瘋了嗎?”
柳夢臺轉(zhuǎn)首一看,卻見一個身形高大,身著藍(lán)衫之人,正自含笑相視,不禁大是高興,咧嘴笑道:“老大,你也來啦!”
原來此人正是云夢雙俠中的儒俠華元。
只見那黃衣少年目光流動,掃視了群雄一周后,俏皮地說道:“各位被邀之時,那柬貼上亦未說明所為何事,卻怎的糊里糊涂地來了?”
他此言一出,群豪俱皆愕然怔住。
須知西域密宗一派,百年來從未有人涉足中原,但有關(guān)其詭異的武學(xué)傳說,卻極其普遍地流傳著,盡管這眼下之人,俱是已倦風(fēng)塵的俠隱人物,但也禁不住這一誘惑 ,企圖一看究竟。
這一微妙的心理,支配著每一被邀之人,俱都趕來此地。
半晌之后,只聽一聲豪笑響起,一人大聲說道:“那請柬之上雖未說明原因,但想是要我等見識見識西域密宗的武學(xué)了?”
黃衣少年一陣狂笑說道:“這只怕要叫各位失望了!”
群豪聞言,不禁又是一怔。
仲孫儀卻始終一言不發(fā),她握著羅雁秋的一只手,令他有一種溫 馨的感覺。
一陣陣如蘭似麝的芳香,自她軀體上發(fā)出,羅雁秋如飲醇酒,癡呆呆地也是一言不發(fā)。
時間在靜寂中過去。
驀然間,群豪中響起一聲喟嘆,說道:“老夫一生之中,還是第一次上他人之當(dāng)!”轉(zhuǎn)身大步走去。
黃衣少年冷笑一聲道:“不辭而別,也是作客之道嗎?”他突地自衣袖中取出一只極其精巧的號角,放在口邊,嗚嗚地吹了起來。
一聲角鳴,群角應(yīng)和,頃刻之間,嗚嗚之聲 ,此起彼伏,四周山峰之上,齊都響了起來。
群豪一怔,齊都仰首朝峰上看去。
蒙蒙的月光下,升起了淡淡的煙霧,那煙霧上升丈余之后,卻齊向中間谷內(nèi)合去,煙霧升起后,嗚嗚之聲 立刻停了下來。
想是那谷內(nèi)空氣稀薄壓力較低,是以煙霧隨著氣流,緩緩向谷底流動。
群豪中忽地響起一聲“阿彌陀佛”說道:“各位施主,快些閉住呼吸,最好用水浸濕手帕,堵住口鼻,不然我等就要齊齊中毒身死了!”
頃刻之間,群豪中起了一陣騷亂,各自向峰頂上搶登而去。
突然之間,那嗚嗚的號角聲又起,只見這幽谷四周,立刻布滿了身著黃衣的人影。
這幽谷本不過數(shù)十丈方圓,此時群集了上百位武林高手,立時顯得一片雜亂。
那黃衣人全都是兩人聯(lián)手,迎擊搶登上山的人。
在場群豪,盡管都是當(dāng)今武林中的絕頂高手,但是一和兩個黃衣人打了起來,卻絲毫占不了優(yōu)勢。
羅雁秋仍是和仲孫儀相偎而立,對周圍群豪的搏斗,竟似渾然不覺。
那黃衣少年突地格格一笑,說道:“你這小子艷福不淺嘛!”
一指向羅雁秋璇璣穴點去!
羅雁秋霍然一驚而醒,但那黃衣少年的一指,也已到達(dá)他璇璣穴上半寸之處。
仲孫儀突地嬌叱一聲,說道:“你要干什么?”橫掌下切,直向黃衣少年脈門截去。
她似是早已有備,一掌切去,恰到好處,迫的黃衣少年,將已觸到羅雁秋衣服上的手指,硬生生地收了回去。
黃衣少年格格一笑道:“你倒是一見鐘情,愛上他啦?”
仲孫儀嬌靨帶怒,但卻極力隱忍著,強自一笑道:“你胡說些什么?”
黃衣少年眉含殺機(jī),目隱怨毒,冷冷說道:“你對他這般親親熱熱的,可是要故意給我看嗎?”
仲孫儀故作嬌嗔,說道:“這周圍群豪中,可能有他的師摯長輩,我若不使他這般景況,他會站著不動嗎?”
黃衣少年冷笑一聲道:“你倒會假公濟(jì)私呀!”
羅雁秋聽了這倆人對話之后,才知道自己也是被騙來此,不禁大怒,他口不能言,一股怨恨之氣,盡都發(fā)泄在仲孫儀身上,一掌向她拍去!
仲孫儀本是握著羅雁秋一只手,兩人之間幾無距離,羅雁秋這一掌含惡出手,不自覺間已遠(yuǎn)集了全身的功力。
黃衣少年卻格格笑道:“原來人家不接受你這份情意……”
他說話之間,仲孫儀和羅雁秋竟自抱了個滿懷。
原來仲孫儀見羅雁秋一掌擊來,力道甚猛,既不愿和他對掌,又不愿撒手閃避,她急中生智,拉著羅雁秋的手不放,身形右跨一步,羅雁秋一掌正好擦著仲孫儀的左肩而過,但他一個身子撲向她的懷中,形成一個極其香艷的場面。
黃衣少年冷笑一聲道:“投懷送抱不知恥!”
仲孫儀嬌靨一紅。
羅雁秋也是俊面一紅。
在他們兩人略一疏神之間,黃衣少年一掌悄無聲息的拍出,直向羅雁秋左肩頭上擊去。
這一擊乃是秘密發(fā)出,又是無聲無息,仲孫儀和羅雁秋均未發(fā)覺,但聽悶哼一聲,羅雁秋身子被擊得一個踉蹌向后退去。
仲孫儀和羅雁秋的手仍是緊緊相握,是以她一個嬌軀也翻了過去。
但聽撲通一聲,兩人撞在一起,跌倒地上。
羅雁秋承受了一擊之后,只覺得骨痛欲裂,幸而他突然受襲,未曾運功抵抗,是以一陣踉蹌后退,卸去了對方不少力道。
黃衣少年見他們兩人撲抱一起,不由眉頭一皺,顯然他投鼠忌器,不愿傷了仲孫儀,是以未接著攻上。
仲孫儀首先一躍而起,羅雁秋跟著躍了起來。
他立足未穩(wěn),只見黃影閃動,那黃衣少年一掌向羅雁秋遙擊過去,立時又將他震得后退兩步。
也不知那黃衣少年何時將羅雁秋的啞穴點住,更不知他是用的什么怪異手法,一切運氣行功如常,四肢運轉(zhuǎn)依舊,卻只是不能開口說話,他雖試著自己解開,結(jié)果卻是徒勞無功。
此時,雁秋積壓了滿腔怨恨,但卻口不能言,強忍肩頭劇痛,一招“驚濤裂岸”反擊過去。
黃衣少年冷笑一聲道:“你要作困獸之斗嗎?”卻不還擊,側(cè)身閃過。
羅雁秋手足并用,片刻之間,攻出三拳踢了四腿,想是他僅以一只手對敵,甚是不便,是以連從不一用的一套“九宮連環(huán)腿”法也施展了出來。
這“九宮連環(huán)腿”法,乃是他授業(yè)恩師悟玄子所授,其中包含了甚多玄機(jī),羅雁秋因久疏練習(xí) ,不太熟練,但在情急之下,施展出來,也是極具威力。
但是他一連串搶攻,那黃衣少年卻只是一味閃避,不予還手。
仲孫儀在一旁直急得花容變色,櫻唇緊咬,幾次欲言又止。
須知羅雁秋這含憤出手的打法,最是消耗真力,何況他肩負(fù)重創(chuàng),是以十?dāng)?shù)招過后,俊臉上已是涔涔汗下。
黃衣少年突的“咦!”了一聲,一反適才的避重就輕打法,擁身撲了上去。
他速度快得驚人,兩人一打照面,未拆一招,便擦身而過。
羅雁秋突地冷哼一聲,說道:“你這是什么意思!”他居然又說出話來。
黃衣少年格格一笑道:“你能自解穴道,本事倒不小啊!”
羅雁秋知他是在剛才擦身而過時,不知用什么怪異手法,解了自己的啞穴,更不知他為何要如此做法,不禁更是有氣,大喝一聲道:“你休要口舌輕??!”
飛起兩腳踢了過去。
這幽谷中彌漫的煙霧,此時已盡行散去,一彎新月,也已漸向峰后退下,谷中的光線,頓時暗了下來。
群豪和那些黃衣人交 手時,發(fā)出的喝叱之聲 ,也早已減少,片刻之后,竟完全靜寂了下來。
那黃衣少年流目四顧了一眼,俊面流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
羅雁秋看得有氣,大喝一聲道:“你笑什么?”
黃衣少年道:“我高興嘛。”他忽地身形一顫,詫然說道:“這真是奇怪極了!”
羅雁秋呼地踢出一腳,說道:“有什么好奇怪的?”
黃衣少年卻轉(zhuǎn)向仲孫儀,厲聲說道:“你可是給他眼下解藥了嗎?須知背叛師門之罪,你自問可承受得起?”
仲孫儀急急說道:“沒有,沒有,你不要冤枉我!”
黃衣少年冷笑一聲,道:“我冤枉你嗎?”他突又厲聲大喝道:“你把這小子宰了,我就相信你啦?!鄙硇我婚W,飄退兩丈。
仲孫儀似是大感為難,訥訥說道:“我……我……”卻是仍然癡立原地不動。
羅雁秋被仲孫儀騙來此地,早已切齒痛恨,大喝一聲,撲了過去,說道:“你怎么不動手呀?”
仲孫儀似是大吃了一驚,急忙閃開,說道:“秋弟!你……”
羅雁秋連環(huán)兩腿踢出,冷冷說道:“嘴巴再甜,我也不會上當(dāng)受騙了!”
羅雁秋一味追攻,仲孫儀卻是連連閃避,羅雁秋冷笑一聲,道:“你們密宗門下倒都會這一套,先使我消耗盡內(nèi)力,再出手反擊?。 ?/p>
仲孫儀直急得要流出眼淚來,大呼道:“秋弟!”
她真是又急又氣,剛才黃衣少年,一味閃避,企圖消耗他內(nèi)力,但他卻渾然不覺,仲孫儀幾次欲言又止,便是想提醒羅雁秋不要一味迫攻,但她對那黃衣少年畢竟心存顧忌,是以從沒說出口來。
黃衣少年冷笑一聲,說道:“他已是強弩之末,難道還不下手嗎?”
仲孫儀突銀牙一咬,道:“好!”停身站住,果然不再閃避。
羅雁秋見她不閃不避,星目中滿含幽怨地看著自己,不禁也自停不攻。
須知盡管他對仲孫儀騙他來此一事。切齒痛恨,但要叫他出手攻襲一個毫不抵抗、束手挨打的女子,卻是不愿。
一時間,兩個人竟在相隔三尺之處,一動不動地站著。
羅雁秋連經(jīng)惡戰(zhàn),內(nèi)力消耗過劇,一停下之后,便自不斷喘息。
黃衣少年又是格格一笑,說道:“你累了嗎?等我送你去永運休息吧?!痹挸鋈酥粒p掌連環(huán)向羅雁秋拍去。
羅雁秋任督二脈已通,略一喘息后,氣力已大部恢復(fù),此時一見黃衣少年雙掌連環(huán)擊至,他一手難對兩掌,卻索性空門大開,一招“分花拂柳”,直向?qū)Ψ叫厍皳羧ァ?/p>
他這種不顧生死的打法,實在是大出武林常規(guī),密宗武學(xué)雖向稱詭異,卻也沒有這種招式。
黃衣少年臉色一變,收掌飄身,后退八尺。
哪知他身形尚未站定,羅雁秋已如影隨形,跟了上去,指顧問攻出兩掌,踢出四腿。
黃衣少年似未料到經(jīng)惡戰(zhàn)后的羅雁秋,仍有如此余勇,身形向側(cè)一閃,趨勢取出號角,放在嘴邊,急促地吹了起來。
那短促的嗚嗚之聲 ,頓時沖激回蕩在這靜寂的幽谷之中,四周峰巒之上,立刻應(yīng)和起來。
羅雁秋冷笑一聲,道:“你可是自知不敵,要另招援手嗎?
剛看來密宗的武功也是有名無實!”
黃衣少年俏目流動,滿現(xiàn)焦急之色,對羅雁秋的譏諷之言,生似未聽到一般。
片刻之后,才自幽谷一角,飛奔來兩個黃色人影,當(dāng)先一人向那黃衣少年一抱拳說道:
“少宗主有什么吩咐嗎?”
黃衣少年早被羅雁秋迫得連連后退,此時一見緊急傳警,才來了兩人,不禁眉頭一皺,說道:“怎么才來兩個?”
那黃衣人躬身說道:“其余之人,恐怕……”
他話聲未落,又有兩個黃衣人疾奔而來。
黃衣少年一躍,閃避過羅雁秋一擊,大喝道:“你們還等什么?”
四個黃衣人互望了一眼,各自亮出鐵尺,團(tuán) 團(tuán) 將羅雁秋圍住。
密宗門下的聯(lián)手搏擊之術(shù),果然不同凡響,羅雁秋的猛銳攻勢,立被四個黃衣人遏阻。
只見那四個黃衣人的鐵尺,擊出之時,似是極為零亂,攻擊的部位,也全非人身重要之處,但羅雁秋一經(jīng)躲閃之后,那擊來的鐵尺,卻俱已指向要害大穴!
仲孫儀一看兩個黃衣人奔來,便即微顰黛眉,大不放心,后來兩人又至,她的嬌靨已是一變再變,顯然甚是憂急。
此時,那黃衣少年卻已緩緩向她身邊走來,格格一笑后,說道:“剛才我看見你還似頗為高興,現(xiàn)在怎的愁眉苦臉起來啦?”
仲孫儀忽然幽幽一嘆,星目中滿現(xiàn)乞求的光芒,說道:“少宗主,我求你饒了他好嗎?”
黃衣少年又是格格一笑道:“你怎么也叫起我少宗主來啦?”
他一頓,又道:“你叫我饒了他,不是容易得很嗎?”
仲孫儀凄然說道:“請你也饒了我好嗎?”
黃衣少年道:“我連他都饒恕何況是你呀!不過……”
驀然間,隱隱傳來一聲聲女子的呼喚:“秋弟弟……秋弟弟……”哀傷的呼叫,傳遍四野。
那呼叫越來越近,在場之人,也越來越聽得清晰,羅雁秋雖在激戰(zhàn)中,也聽到了那令人腸斷心裂的呼喚。
羅雁秋本是宅心忠厚,情感豐富之人,他一聽那聲音,正是發(fā)自紅姊姊,于是心中一陣激動,剛才凌雪紅和米靈那故意纏綿 的一幕,他早已拋在腦后,同時,眼前的生死之搏,也似一時忘記,大叫一聲道:“紅姊姊……”
但他呼聲未落,右肩上已中了一尺,打得他一陣踉蹌,向前沖去。
另一個黃衣人卻一招“推波逐浪”向他背后擊了一掌,但聽撲通一聲,羅雁秋已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仲孫儀驚呼了一聲:“秋弟弟!”和身撲了上去。
那遠(yuǎn)處的呼叫“秋弟弟”之聲 ,也已來在峰頂之上。
突然,那嗚嗚的號角之聲 ,四下大起,其短促雜亂的景況,大異以前各次。
黃衣少年臉色大變,急急大叫道:“快點撤離此地!”
一個黃衣人看了躺在地上的羅雁秋一眼,說道:“此人可是死了嗎?”
黃衣少年急急說道:“不管死活,再補上他一?!坊晖琛伞!彪S手拋了粒黑色藥丸給那黃衣人。
那黃衣人看著仲孫儀在羅雁秋身前,大聲說道:“師妹可是要此人身上的百毒衣嗎?”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俯下身去將羅雁秋的百毒衣脫下,并順將那粒“追魂丸”塞到羅雁秋口中。
仲孫儀一見羅雁秋挨了一掌一尺,撲地不起之后,用手一試,竟然鼻息全無,只有胸口小有一絲悸動,哭叫了一聲道:“秋弟弟,是我害了你……”當(dāng)即暈絕過去。
當(dāng)黃衣人脫除羅雁秋身上的百毒衣時,才又將她搖醒。
她醒來之后,立聞一股惡臭撲鼻,不禁臉色一變,問道:“這是什么氣味?”
那黃衣人已匆匆解脫下百毒衣,淡然說道:“那‘追魂丸’的氣味,師妹也分辨不出了嗎?”
仲孫儀急道:“你怎么能……”
黃衣少年大喝一聲道:“廢話少說,快點離開啦!”他似是連仲孫儀也不再顧慮,大步急奔而去。
轉(zhuǎn)瞬之間,這幽谷之中,已看不到一個黃衣人的蹤跡。
黑夜已盡,晨曦漸露。
仲孫儀伏在羅雁秋身上哀哀痛哭,她哭得甚是悲傷,哭聲中并夾雜著含糊的話語:“秋弟!數(shù)月之前,當(dāng)我第一次看見你時,便暗暗喜歡著你……”
她下面的話語,突被一聲幽幽輕嘆所打斷,說道:“又是一個癡情女子……”
仲孫儀微吃一驚,抬頭看去,只見身旁站著一個身穿曳地羅衣,長發(fā)垂肩的少女。
她認(rèn)出這少女正是羅雁秋的紅姊姊,立刻面色一變,冷冷喝聲道:“你來干什么?”
凌雪紅緩緩蹲下身子,口中喃喃說道:“秋弟,是紅姊姊害了你……”
她語聲甚是平靜,但星目卻早已流下兩行清淚。
仲孫儀冷哼一聲,說道:“你既是有意害他,還來找他做什么?”
凌雪紅一嘆道:“我本是來找他說明前情,澄清誤會,共度快樂的日子,可是現(xiàn)在卻要和他一同死去?!?/p>
仲孫儀冷冷說道:“假惺惺,要真的想死,現(xiàn)在就死吧!”
凌雪紅幽幽說道:“同是天涯淪落人,連你也要誤會我嗎?”
仲孫儀道:“你在那茅屋中的所作所為,難道我沒看見嗎?
哼!早知今日,何必當(dāng)初!”
凌雪紅道:“我一時任性,現(xiàn)在后悔已來不及了?!彼活D之后,目注仲孫儀又道:
“你可是瓊兒么?唉!你應(yīng)該滿足了,她雖在睡夢中,也不斷呼喚著你的名字。”
突聽身后又響起一聲長嘆,說道:“他可是真的在睡夢中,也呼喚著瓊兒嗎?”
凌雪紅和仲孫儀同時轉(zhuǎn)身看去,也不知何時起,背后已站著一個白衣女子,她的嬌靨上雖覆罩著一層薄如蟬翼的面紗,但卻遮掩不了她的高貴秀麗。在那白衣少女身后,并排站立著兩個青衣小婢。
凌雪紅微微一怔,說道:“你就是瓊兒嗎?”
白衣少女微微一笑道:“是啊。”
仲孫儀冷笑一聲道:“你倒好像是很高興呢!”
白衣少女微微一笑,道:“他在睡夢中都還呼喚著我的名字,我自然很高興了?!?/p>
她注視了凌雪紅一陣,又道:“你是凌雪紅姐姐了?”
凌雪紅道:“你怎會認(rèn)識我?”
瓊兒撲哧一笑道:“我看你真是傷心得糊涂了,忘記了我們在大雪山,十二連環(huán)峰上見過一面嗎?”
凌雪紅還以為羅雁秋曾在睡夢中也呼喚過她的名字,此時聞言,不禁芳心一沉,沒好氣地說道:“見過面又怎樣!”
此時,仲孫儀突地俯身抱起羅雁秋,一聲不響,徑向正西方奔去。
瓊兒大叫一聲道:“那位姐姐,你到哪里去呀?”
仲孫儀見這白衣少女談笑自若,早已心中有氣,腳下不停,心中冷冷說道:“你管得著嗎!”
她一抬頭,只見面前并排站著兩個青衣小婢,其中一個冷冷說道:“好大的膽子,你敢對我主人這般說話!”
仲孫儀黛眉微皺,方待發(fā)作,只聽瓊兒又自叫道:“綠云不許胡說。”她和凌雪紅已聯(lián)袂快奔了過來。
瓊兒注視了羅雁秋半晌,說道:“他可是真的死了嗎?”
仲孫儀道:“你以為他是裝死嗎?”
瓊兒道:“他若是真的死了,你更不應(yīng)把他帶走了。”
仲孫儀道:“為什么?”
瓊兒道:“你要是把他帶走,他就永遠(yuǎn)不能活啦!”
凌雪紅急急說道:“瓊兒,你是說令師天山神尼能醫(yī)活他嗎?”
瓊兒一笑道:“不錯?!?/p>
仲孫儀冷冷說道:“不自量力,你以為光憑那回生續(xù)命散就能醫(yī)治得了嗎?”
瓊兒道:“我還有千年靈芝液,這兩個加起來,想是不成問題了?!?/p>
仲孫儀似是已不愿和她多說,道:“你就快點試試吧。”抱著羅雁秋席地坐下,生像怕別人把羅雁秋搶去似的。
瓊兒緩緩自身上取出兩個小瓶,一笑說道:“若這兩種稀世靈藥還治不好他,那今后再也不叫它回生續(xù)命散了?!?/p>
緩緩打開瓶蓋,先將半瓶粉末傾入羅雁秋口中,然后又把一瓶千年靈芝液沖下。
凌雪紅道:“我這里尚有幾粒大還丹,也一起給他服了吧。”
探手投入羅雁秋口中。
仲孫儀道:“久聞東西雙仙的續(xù)命雙寶之能,但不知服下后,要多長時間,藥力方能行開見效?”
瓊兒道:“那要看病情而定。”她一頓,又道:“但最長也不會超過一個時辰即可見分曉了?!本従徸铝藖?。
時光在日影移動中消逝,在焦灼等待中,盡管一個時辰像一年那么長,但也終于過去。
仲孫儀仰臉看了看太陽,說道:“到了?!?/p>
瓊兒和凌雪紅的目光,齊向羅雁秋投去。
只見他面色依舊,鼻息全無,瓊兒臉上頓時失去了笑容,兩行清淚卻從薄如蟬翼的面紗后,順腮流了下來。
凌雪紅再也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悲傷之情,她竟自哀哀痛哭起來。頓時,哀哀的哭聲在這座幽谷中回蕩著。
驀然,在她們身側(cè)響起一聲黯然嘆息,說道:“這孩子是死得其所了!”
三女倏然一驚,齊地抬頭看去,只見一個灰袍、禿頂、紅面、白眉的高大僧人正自站在她們身后。
凌雪紅嬌呼一聲:“爹爹……”撲入那僧人懷中。
原來那僧人正是苦因大師。
瓊兒和仲孫儀觸景生情,也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不由越發(fā)痛哭起來。
倏然,一個慈祥的聲音又起,說道:“孩子,盡情的哭上一場吧,一生之中,有值得你們熱愛如斯之人,總是幸福的!”
那竟是一個女子的聲音。瓊兒和仲孫儀齊地止住哭聲,詫然轉(zhuǎn)首望去。
苦因大師卻是大吃一驚,以他的武功造詣,有人來至身后,竟是渾然不覺,低喧了一聲“阿彌陀佛”,閃目看去,只見一個手執(zhí)金絲拂塵的白衣尼姑,正自滿面慈祥地站在三尺以外。
瓊兒一見那白衣尼姑,便即嚶嚀一聲,如乳燕歸巢般,向她懷中投去。
綠云、素月兩個小婢,早已匍匐地上,連連叩拜。
苦因大師一怔之后,拉著凌雪紅,也自跪拜下去,邊自恭謹(jǐn)?shù)卣f道:“弟子苦因及小女凌雪紅叩見師叔!”
白衣女尼慈和地一笑,說道:“你們都起來吧。你就是空空師兄的傳人苦因嗎?我們各居?xùn)|西,尚未謀面,你能一見之下就認(rèn)出是師叔來,倒是極為難得?!?/p>
苦因大師訥訥說道:“師叔的豐儀、武學(xué),舉世無匹,弟子雖向無緣拜謁,也是一睹便知?!痹俣刃辛艘欢Y,拉著凌雪紅緩緩站了起來。
綠云、素月兩個小婢也跟著站起。
原來這白衣女尼正是有東西雙仙之稱的“天山神尼”清心,她此時聞言,卻是面容一肅,說道:“師叔百年來,未歷江湖,故對武林情勢,也是茫然無知,不過我離開天山千回峰仁靜谷以來,卻發(fā)現(xiàn)你所稱頌師叔的‘豐儀、武學(xué)舉世無匹’,是言過其實,純屬子虛?!?/p>
苦因大師聞言面色一變,連忙躬身說道:“弟子不敢……”
天山神尼突地微微一笑,面上又重現(xiàn)出慈和的光輝,打斷苦因大師的話,說道:“我知道你決非有意,而是因你向來僻處東海無極島,雖可能偶爾云游,涉足中原,但對西域邊陲的武林潛勢,諒是毫無所悉,而眼下的關(guān)鍵……”
此時,依偎在天山神尼懷中的瓊兒,驀然發(fā)出一聲嬌呼,道:“喂!那位姊姊,你要把他抱到哪里去?”想是她并未傾聽天山神尼和苦因大師的談話,卻一直注意著仲孫儀和羅雁秋的動靜。
只見仲孫儀正抱著羅雁秋向西行去。
仲孫儀聞聲駐足,回首冷冷說道:“你管我把他抱到哪里去?
反正……”
她本是要說“反正你們東西雙仙,也無法將他醫(yī)好”,但她雙目一接觸到天山神尼的慈輝,便再也無法說得出口。
瓊兒象是早已猜得仲孫儀未出口之言,投注了凌雪紅一眼后,卻發(fā)出幽幽一嘆!
其實凌雪紅也早看到仲孫儀抱著羅雁秋離去,但當(dāng)著天山神尼的面,她卻不敢有絲毫放肆。
此時,瓊兒向她投來的一瞥,似是對她有著甚大鼓勵,世俗的禮法再也壓抑不下內(nèi)心的情感沖動,高呼一聲:“秋弟弟!”展開身形追了上去。
苦因大師低誦了一聲佛號,雙手合十向天山神尼說道:“小女無知,冒犯了師叔,但她因其夫已奄奄一息,是以情不自禁還望師叔寬宥?!?/p>
天山神尼清心微微一笑,說道:“百余年來,我已早不知世俗禮法為何事。那少年可是與令愛成親了嗎?”
苦因道:“弟子已擅自作主,在一年之前,答應(yīng)了……”說至此,竟倏然住口,不再說下去。
天山神尼道:“你可是已答應(yīng)了他們的婚事嗎?”她突地黯然一嘆,說道:“傻孩子!”
舉手在瓊兒背后命門穴上拍了一掌。
原來瓊兒在乍聞凌雪紅已與羅雁秋定親之后,像是突然遭受到極大的打擊,竟自暈厥過去。
眼下經(jīng)天山神尼在她背心命門穴拍了一掌后,便即悠悠醒來。
她看了天山神尼一眼后,長吁一聲,說道:“師父,不管他是死是活,瓊兒都不想活啦!”說完之后,兩行清淚,順腮而下。
天山神尼慈祥地一笑,說道:“傻孩子,不許說傻話!”
驀然間,數(shù)丈外遙傳來凌雪紅的聲音,道:“瓊兒,他真的死了,連一絲兒氣都沒有啦!”
瓊兒突然離開了天山神尼的懷抱,急急說道:“師父,你和我一起去看看他好嗎?”拉著天山神尼的手,向前奔去。
苦因大師卻自始至終,都是站在天山神尼身側(cè),此時大袖微拂,隨后跟去。
三人奔至仲孫儀停身處,只見她仍然緊緊地抱著羅雁秋的身軀,嬌靨上一片冷漠,望著天山神尼和苦因大師道:“兩位前輩若是回生乏術(shù),晚輩只好抱著他去求我?guī)煾羔t(yī)治了。”
天山神尼微微一笑,道:“這少年可是服下什么絕毒藥物了嗎?”
仲孫儀道:“不知前輩是否聽說過,西域密宗一脈的‘追魂丸’?”
天山神尼頷首說道:“久聞‘追魂丸’的歹毒,今日一見,貧尼果然是束手無策了。”
瓊兒聞言一急,兩行清淚,又自順腮流了下來,說道:“師父如此說來,他可是真的活不成了嗎?”
仲孫儀冷冷說道:“誰說他活不成了?”環(huán)掃了這幽谷四周一眼,接著向天山神尼和苦因大師說道:“兩位前輩身膺東西雙仙,為中原武林的泰山北斗,難道對羅雁秋之死,看得比數(shù)十位武林高手的性命還重嗎?”
天山神尼慈和的臉上一片肅穆,轉(zhuǎn)首向苦因大師說道:“這幽谷之中,可是發(fā)生過大規(guī)模的搏斗嗎?”
苦因大師環(huán)掃了這幽谷一眼,說道:“不錯,不過……”
驀然間,一陣嗚嗚的號角之聲 ,自四面八方響了起來,打斷了苦因大師的未完之言。
仲孫儀突地肅容說道:“來了!兩位前輩若不及時離此,便要后悔莫及了?!北鹆_雁秋,直往正西方奔去。
凌雪紅嬌叱一聲,道:“你還想走么!”便待躍身追去。
瓊兒苦笑一聲,道:“紅姊姊,你就讓她走吧,不然,只怕你要終身守寡了?!彼诼犝f凌雪紅和羅雁秋已定了親事之后,心中卻自然地起了微妙的變化。
苦因大師一傍說道:“師妹只管呼她紅兒就是了?!?/p>
瓊兒微微一笑道:“她比我大,我當(dāng)然要叫她紅姊姊了?!?/p>
天山神尼緩緩說道:“她們基于另一種關(guān)系,如此稱呼,就由她們好了。”
那嗚嗚的號角聲,忽然大作,但這片幽谷中卻仍是悄無人跡,和煦的陽光,照得草地上呈現(xiàn)一片金黃之色。
天山神尼突地咦了一聲,說道:“奇了!這幽谷中既是發(fā)生過大規(guī)模的搏斗,怎的并無痕跡,莫非毫無死傷嗎?”
苦因大師嘴唇嚅動,方要說話,卻見一僧一道一俗和一個服裝奇異的黃衣人自正南方飛奔而來,不禁大喜過望,說道:“啟稟師叔,東海三俠來了!”他惟恐天山神尼不知東海三俠之名,又補充一句,說道:“東海三俠,就是方才那垂死少年的授業(yè)恩師?!?/p>
天山神尼嗯了一聲,說道:“那自東、北、西三方奔來之人,你也一一認(rèn)得嗎?”
苦因大師掃目望去,只見東、西、南、北四方各有四人直奔而來,每方均有一黃衣人前導(dǎo),他看得微微一愕,說道:“弟子大都認(rèn)識,不過那服裝怪異的黃衣人卻是從未見過?!?/p>
天山神尼滿面肅穆之容,低聲說道:“小心了!”
說話之間,那自四方奔來的十六人,已到達(dá)他們停身處的三丈以外,那四個黃衣人齊地用手向天山神尼等一指,側(cè)身讓開,同時取出號角,嗚的吹奏一聲,那身后之人,一個縱躍,各自揮動兩臂,呼呼兩股勁風(fēng),齊向黃衣人手指處遙擊過去。
天山神尼低喝一聲道:“起!”六人齊地躍起丈余,避過一擊。
那十二人的掌力匯集中央之后,擊出一聲轟然巨響,四個站在外圈的黃衣人見狀,同時嗚嗚吹奏兩聲號角,那十二人齊地收掌飄身,向后躍去。
苦因大師落地之后,他眼見東海三俠,一個個俱是兩眼發(fā)直,知道他們已被一種極強的迷神藥物,控制了心神,低喧了一聲“阿彌陀佛”,說道:“好毒辣的手段,師叔可知道這些黃衣人的來歷嗎?”
天山神尼肅容說道:“那一定是密宗的弟子了?!?/p>
一陣嗚嗚號角起處,這近身的十二人,又齊地?fù)]掌攻來,另一批也是十二個人,在四個黃衣人前導(dǎo)下繼續(xù)撲至。
這是一場極為特別的搏斗,一些中原武林的正派高手,都被驅(qū)使著向他們平素所敬仰的東西雙仙動手,而天山神尼和苦因大師明明知道他們被藥物所迷,勸解自是無益,出手又非所愿,因而造成一種極為尷尬的情勢。
但一批批的神智被迷之人,仍如波浪似地?fù)淼剑焐缴衲岱叛劭慈?,見自己六人已被包圍在層層人潮之中,她不禁慈眉微皺,跌足嘆道:“想不到貧尼百年來第一次涉足江湖,便墜入他人謀算之中,這真是定數(shù)了!”
須知天山神尼和苦因大師的武功修為早臻化境,舉手投足之間,便可傷人于無形,這眼下群攻而來的高手,自然不放在他們心中,但他們俱是佛門弟子,有道高僧,怎肯妄殺無辜?
是以才大感為難起來。
瓊兒流目四顧,突地一皺眉頭,說道:“師父,你看這些人的攻襲退守,似是全被那些黃衣人控制,我們只要把那些黃衣人打跑就好了。”一頓續(xù)道:“我去把他們趕跑好嗎?”
這姑娘想是平時嬌縱已慣,她不等天山神尼應(yīng)允,便即如蝴蝶穿花般,白衣飄飄的向圈外躍去。
天山神尼喟嘆一聲,道:“這孩子……”一瞥身旁的綠云、素月道:“你們不跟隨小姐去,還站在這里干什么?”
綠云、素月兩個小婢,早已躍躍欲試,想出去痛快的打上一陣,只是未獲允準(zhǔn),不敢擅自行動,此時聞言,齊地應(yīng)了一聲:“婢子遵命!”縱身追去。
凌雪紅此時哪還按捺得住,“唰”的一聲,將青冥劍拔了出來,說道:“爸爸,孩兒也要去助她們一臂之力了。”
苦因大師驚叫一聲,道:“紅兒!你……”
他話未說完,凌雪紅已疾馳而去。
這四個女子,俱是當(dāng)今武林中的頂尖高手,她們一旦投入搏斗中,直如虎入羊群,尤其凌雪紅舞起青冥劍只見蒙蒙寒光,連太陽也為之失色,轉(zhuǎn)瞬間,只聽得慘號連連響起,當(dāng)即有兩名黃衣人傷在她的劍下。
瓊兒和綠云、素月兩個小婢雖未攜帶兵刃,但她們掌劈指戳,當(dāng)者非傷即死,那沖過來的一批批武林高手,失去黃衣人的控制,猶如迷途羔羊一般,橫沖直撞,頓時之間,攻勢大亂。
天山神尼和苦因大師齊齊低喧了聲“阿彌陀佛”,天山神尼說道:“莫失良機(jī)了?!?/p>
她忙用傳音入密神功,向數(shù)十丈外,還在追擊黃衣人的瓊兒說道:“瓊兒,快些離此向正北方奔去,不可多造殺孽。”
哪知她話聲剛落,一陣號角聲,又嗚嗚的響了起來。
這一號角的吹奏之聲 甚是悠長,與以前各次大是不同,使人聞之,頓有一種柔和舒適之感。
一陣悠長的號角響起后,混亂的情勢,頓時安定下來,那三人一撥的中原武林高手,雖未自動進(jìn)攻,卻都井然有地的各就各位,屹立原地不動。
苦因大師低喧了聲佛號,說道:“啟稟師叔,我等若想離此,只怕又遲一步了。”
天山神尼流目四顧,說道:“不錯,他們已布成了一種陣勢,將我?guī)熗絻扇巳υ谯蛐牧恕!崩^續(xù)又道:“她們幾個孩子,卻似是未被圍困于此陣之中……”
驀然間,只聽一陣細(xì)樂,傳了過來。
天山神尼面色凝重,略一思忖,說道:“那幾個孩子,他們也不會放過了?!?/p>
隨著細(xì)樂聲,自一棵大樹后,轉(zhuǎn)出一對對懷抱寶劍的黃衣妙齡少女。
苦因大師默察人數(shù),竟然有七十二人之多。
那些懷抱寶劍的黃衣妙齡少女,并不奔向瓊兒和凌雪紅等人,卻在天山神尼和苦因大師所停身的四周,圍了起來。
瓊兒和凌雪紅等人,一聽到天山神尼和苦因大師的千里傳音,要她們向正北奔行,離開此處,年輕人好勝,心中本是不愿,再一看到那一對對抱劍而出的妙齡少女,心中更增加了奇疑與興趣,于是不約而同,卻齊往陣中心奔去。
一陣柔美的細(xì)樂,再度響了起來,那七十二個抱劍少女看見瓊兒等四人奔來,一個個面含微笑,一派天真,哪像是臨陣廝殺?她們這一表情,頓使瓊兒等感到愛憐起來,于是也不自覺的泛出微笑,癡癡注視。
就在他們四人凝眸注視之時,那七十二個少女突地抱劍疾走,所行走的路線,似是毫無章法,但見黃影流動,往返穿插,傾刻之間,已將瓊兒等四人,圍了起來,穿插游走的身影,也都靜止不動。
那不斷吹奏的細(xì)樂,也倏然而止。
瓊兒突地如夢初醒般“哦!”了一聲,說道:“紅姊姊,你看她們多可愛?”
但她聲出半晌,卻不聞有人回應(yīng),轉(zhuǎn)首看去,只見凌雪紅和綠云、素月,仍是笑意盈盈地注目那些抱劍少女,神情甚是癡呆。
她不由大吃一驚,叫道:“師父!師兄!你們快來!”她纖掌微揚,連連在凌雪紅及綠云、素月背后命門穴上各拍了一掌,但聽她們醒轉(zhuǎn)之后,各自“哦!”了一聲,說道:“她們多么可愛!”
瓊兒微微一愕,說道:“紅姊姊,你們怎么啦?”
凌雪紅微微一笑,道:“你不覺得這些女孩子們可愛嗎?”轉(zhuǎn)首看去,不禁神色一變,原來那七十二個黃衣少女,面上笑容早已消失,一陣樂聲起處,她們竟都席地坐了下來。
那樂聲初起之時,似甚平淡,既未包含喜怒哀樂之情,也引不起聆聽之人的美感,瓊兒一顰黛眉,說道:“音樂貴在感人,似這等……”
她話未說完,那樂聲已自大變!
只覺得樂聲甚是哀切,令人聽來不由自主的眼紅鼻酸,瓊兒強自隱忍著將要奪眶而出來的淚珠,流目看去,只見那些席地而坐的黃衣少女,俱都神情悲傷,淚珠滾滾而落,片刻之后,她們齊都哀哀痛哭起來……
天山神尼和苦因大師二人,被層層的中原武林高手包圍,他們不動,圍在四周之人也是屹立不動,但他們一要企圖走出時,便有三人躍身上前攔住去路,而其余之人,都是不停轉(zhuǎn)動,藉轉(zhuǎn)動形成了掩護(hù),支援,彌補了間隙。
天山神尼突地合掌閉目,喃喃默禱道:“我佛慈悲,寬恕弟子不遵命,要施展大般若功了?!?/p>
只聽一陣獵獵風(fēng)響,她那一身素衣,突地鼓脹起來,接著在她周圍形成一圈無形的潛力,向外擴(kuò)展開去。
苦因大師也低頭誦了聲“阿彌陀佛”,長眉一陣顫動,禿頂之上,冒出縷縷炊煙般的熱氣,冉冉上升,顯然也施出護(hù)身罡氣。
這當(dāng)代兩位絕頂高人,同時施展出無上神功,直向陣外逼去。
那躍出阻路的高手,雖是神智已挫,但在潛力壓體之下,卻自自然然地向后退去,但始終與他們兩人保持著一丈的距離。
天山神尼和苦因大師一步步行來,神情肅穆,步法緩慢,似是極為吃力。
但事實上,他們都是小心控制著發(fā)出的勁力,以免那些阻擋的武林高手無端致死。
剛剛走出丈余之后,一陣號角之聲 急促雜亂的響了起來。
那些神智迷失的武林高手后退的身形倏然止住,又是幾聲高昂的號角揚起,他們卻齊地周身一震,竟自圍沖了上來。
然而,他們的身形一和天山神尼所發(fā)出的大般若功相遇,便如逆風(fēng)而行一般顯得甚是吃力,當(dāng)即有幾名高手慘呼一聲,吐出一口鮮血,便即萎頓的撲倒地上不省人事。
天山神尼平靜肅穆的臉上,突地泛現(xiàn)出痛苦之容,低誦了聲:“罪過!罪過!萬望我佛慈悲?!比〕鰩琢5ね?,分置于幾個受傷之人的口中。
她給幾人服下的靈丹,當(dāng)真有回生續(xù)命之能,片刻之后,便一躍站了起來,只是兩眼發(fā)直,顯然被迷的神智仍然未復(fù)。
他們躍起之后,依舊三人一組,擋住去路。
天山神尼黯然一嘆,轉(zhuǎn)首向苦因大師說道:“我等佛門弟子,最戒殺孽,看來只好暫時退回原位,不過若是長久被困此處,真是不知所終了?!狈瞪砭彶阶吡嘶貋?。
再說那仲孫儀抱著呼吸斷絕的羅雁秋,徑往正西奔去。
她知道那黃衣少年給羅雁秋服下的“追魂丸”,乃是一種絕毒的藥物,但她也素聞東西雙仙續(xù)命雙寶,有起死回生之效,何以羅雁秋服下那么多,再加上千年靈芝液,卻是毫無作用?
但心中的奇異之念,卻為一種驚恐焦急所代替,想著只有答允黃衣少年的要求,以換取“追魂丸”的解藥。
于是施展開上乘輕功,全力奔行起來。
轉(zhuǎn)瞬之間,便已奔出這座山谷,也不知因她是密宗弟子之故,還是另有原因,一路之上毫無阻攔。越過一座小小山峰之后,在另一座山頂上便見翠柏掩映,綠竹圍繞中露出一片檐牙飛角。行近之后,竟是一座金碧輝煌的寺院,但那寺院的兩扇朱紅大門,卻是緊緊地關(guān)著,艷陽照射下,一片靜寂!
仲孫儀心急如焚,攀援上山頂,來到那朱紅大門之前,舉手推去。而她的手尚未觸及寺門,便聽“咿呀!”一聲輕響,寺門已然大開,里面隨之響起一個得意的呼叫,道:“師妹,我算定你不會那么薄情寡義,一定會回到我這里來。”
仲孫儀黛眉微皺,冷笑一聲,道:“住口!我此番轉(zhuǎn)回,是專為你談條件而來,在你答應(yīng)我要求之前,你暫時收起如意算盤!”
和仲孫儀說話的,正是那黃衣少年!
黃衣少年一臉媚笑,急急說道:“你不管提出什么要求,我都毫無條件地接受,只要……”
仲孫儀冷冷截斷他的話道:“你可是真的給他服下了‘追魂丸’了?”低垂螓首,瞥了抱在懷中的羅雁秋一眼。
想是仲孫儀已下定破釜沉舟的決心,此時說話的語氣,態(tài)度,全不像先前在那幽谷之中的柔弱。
而黃衣少年的態(tài)度則是恰恰相反,仲孫儀雖是對他冷言喝叱,不假詞色,他卻是面帶媚笑,毫不動怒。
此時,他也跟著仲孫儀的目光,向羅雁秋身上反注了一眼,俏目中立時流露出一股毒恨的光芒。
不過那毒恨的光芒,卻是一閃即逝,嘴角上立時掛上一絲陰笑,說道:“不錯,想本派那獨門秘制的‘追魂丸’,天下無藥可解,而且服下之后,一出十二個時辰,連本門的解藥,也是無效了?!?/p>
仲孫儀冷冷說道:“廢話少說,你既是給他服下了‘追魂丸’,現(xiàn)在就把解藥取出來?!?/p>
黃衣少年格格一笑道:“這倒容易……”
他倏然住口,俏目中隱現(xiàn)欲焰,在仲孫儀嬌軀上打了一轉(zhuǎn)后,說道:“我取出解藥之后,不知師妹答應(yīng)我什么條件?”
仲孫儀怒道:“什么條件,我的軀體屬于你也就是了!”
黃衣少年道:“小兄期待師妹這句話,已有好幾年了?!币活D續(xù)道:“師妹以千金之軀,豈可將此人抱在懷中……”
仲孫儀星眸圓睜,怒道:“不要你管!”
她此時簡直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喝叱之后,續(xù)道:“須知在你未給他服下解藥,而他未復(fù)生之前,我的身體卻仍非你所有。”
黃衣少年一笑說道:“小兄在未給他服下解藥之前,必須診視他中毒的深淺,師妹抱著他,跑了這么遠(yuǎn)路,又站立這么久,一定感到累了,還是到里面談吧。”
仲孫儀冷冷說道:“不勞關(guān)懷!”
黃衣少年說完之后,便即轉(zhuǎn)身向里面走去。
仲孫儀冷哼一聲,舉步跟隨。
穿過一條松柏夾道的通道,拾級而上,走進(jìn)一座大殿。
這大殿之中全無供奉的神像,一個個的錦墩環(huán)形羅列其間,倒似一個集會議事的所在。
仲孫儀跨進(jìn)大殿之后,當(dāng)即在近門處一個錦墩之上坐了下來。
黃衣少年繼續(xù)前行,轉(zhuǎn)首一笑道:“小兄要將他放在一個床 榻之上,以便診視,若是師妹愿將他垂死之軀,放在石地之上,在此亦無不可?!?/p>
仲孫儀一縷芳心,早屬羅雁秋,對他的關(guān)懷愛護(hù)更是無微不至,怎肯將他放在石地之上,于是一聲不響,站起身形,舉步向里面走去。
黃衣少年微微一笑,當(dāng)先向大殿一角走去。
他用手在墻壁上一按,粉白的墻壁上,竟自露出活門,黃衣少年舉步跨了進(jìn)去。
仲孫儀雖到這大殿中來過,卻從不知道這里有處活門,黛眉一皺,停下腳步,冷冷說道:
“到那里面干什么?”
黃衣少年詭異地一笑道:“別有洞天,你可是不敢進(jìn)來?”
仲孫儀一聲不響,側(cè)身而入。
那是一間僅容下四五人站立的密室,仲孫儀正感詫異間,那密室門已自動關(guān)閉,同時整個密室也緩緩向上升去。片刻之后,那向上升起的密室,突然停了下來,密室門緩緩打開,仲孫儀只覺一股醉人的芳香,撲入鼻端。舉目看去,眼前呈現(xiàn)了一間華麗無比的臥室。只見羅帳、棉被、綠幔紅氈,竟宛似千金小姐的閨閣!
兩個俊美無倫的綠衣小婢,含笑迎了上來。
這密宗門下,似是俱都身著黃衣,而這兩個小婢,卻是例外。
她們向黃衣少年福了一福,相視一笑,垂首站立。
黃衣少年突然格格一笑道:“師妹對小兄特意布設(shè)的房間,還覺得滿意嗎?”
仲孫儀冷笑一聲道:“華麗有余,淡雅不足?!?/p>
黃衣少年臉色一變,但瞬即又恢復(fù)了詭異的微笑,說道:“師妹對這繡閣的印象如何?”
仲孫儀道:“俗不可耐!”
黃衣少年一怔,隨即改變話題說道:“師妹速將此人放于繡榻之上,小兄要看他中毒深淺施藥?!?/p>
仲孫儀冷冷說道:“想不到你還略通醫(yī)理?!币活D續(xù)道:“向聞獨門解藥皆是定量制就,不想你這‘追魂丸’的解藥,卻要視中毒深淺而定,真是天下奇聞?!彪p手仍然抱著羅雁秋,傲然卓立。
這黃衣少年,乃密宗掌門的第六子,武功在其八兄弟中,雖是最差,但為人卻是最毒辣陰險。
在西域密宗派規(guī)中,有著一條最奇特的規(guī)定,就是依照生子的多寡,來招收女弟子的數(shù)額,而在眾子之中,誰能得到一名最美麗女子的青睞,不問其排行第幾,武功如何,皆為下一代之當(dāng)然宗主。
是以在當(dāng)今密宗主八子之中競爭甚烈,但卻有三子因自知貌相難與眾兄弟匹敵,放棄了權(quán)利,另娶了其他女弟子為妻。
唯獨這第六子“玉麒麟”馬夢銘自認(rèn)生得俊美,便認(rèn)為仲孫儀非他莫屬,但仲孫儀卻對他的為人大感厭惡,且亦不欣賞他那俊中帶俏缺少英風(fēng)豪氣的脂粉美。
不過,玉麒麟馬夢銘卻甚得當(dāng)今密宗宗主的歡心,是以這一次與中原武林的勾結(jié)行動,特地命他主持,并將“沖云燕”仲孫儀遣往襄助此舉,實則卻是給予他贏得勞心的機(jī)會。
馬夢銘格格一笑道:“師妹不將此人放在錦榻之上,小兄如何診察醫(yī)治?”
仲孫儀冷哼了一聲,隨手將羅雁秋輕放棉榻之上,但她卻是緊傍錦榻站立,全神戒備。
馬夢銘露齒一笑,探手懷中摸出一只玉瓶,傾出兩粒一白一黃的丹丸。
仲孫儀急不及待,轉(zhuǎn)首向那兩個綠衣少小婢喝道:“拿杯開水來!”
當(dāng)即有一個小婢應(yīng)了一聲,用茶盤端來一杯開水。
馬夢銘接過開水,方待給羅雁秋服下丹丸,卻驀地響起一聲大喝,道:“閃開!”
只聽“啪!”地一聲,那只盛滿清水的茶杯已被震飛,直撞墻上,隨即一陣嘩啦輕響,碎屑撒了一地。
接著躺在床 上的羅雁秋一躍而起,出手如電,一把將馬夢銘的右腕脈門扣住。
仲孫儀驚呼一聲道:“秋弟!你沒……”
羅雁秋突地朗朗一笑,說道:“不勞關(guān)心,我沒有死!”
他冰冷的語聲,頓時刺傷了仲孫儀的一寸芳心,歡樂與興奮之情,突轉(zhuǎn)黯然,一怔之后,幽幽說道:“秋弟,你為何這般對待我?”
羅雁秋冷笑一聲,道:“你以為我還會受你的騙么!”
馬夢銘的右腕脈門,被羅雁秋緊緊握住,早已痛得額角上滲出汗水,剛開始,他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弄得如墜五里霧中,不知羅雁秋為何未死,既然未死,又為何對仲孫儀的一片愛意,全不領(lǐng)情?
他本是心機(jī)深沉,機(jī)智百出之人,略一思忖,毒計又生,此刻一聞他們對答之言,隨格格一聲大笑,說道:“師妹,你此時再向他撒嬌作態(tài),即使最最愚笨之人,也不會相信了,眼下他既乘小兄不備,扣住我的脈門,你自己又不是他的敵手,那么殺剮任他便了?!闭f罷緩緩閉上眼睛。
羅雁秋恨恨地瞥了仲孫儀一眼,冷笑一聲,松開了馬夢銘的被制脈門,傲然說道:“就是你們兩人聯(lián)手,羅某人也不放在心上?!?/p>
他話聲剛落,但聽“嗒!”的一聲輕響,室內(nèi)頓時一片漆黑!
馬夢銘一聲冷笑道:“小子,你既已陷身此室,莫說我?guī)熜置寐?lián)手打你,就是光我?guī)熋靡蝗?,也夠你?yīng)付的了?!?/p>
他一頓,大聲說道:“師妹,你先教訓(xùn)教訓(xùn)他,小兄為你掠陣!”黑暗中,掌勁暗送,仲孫儀只覺一時立足不穩(wěn),直向羅雁秋撲去。
羅雁秋一見一個纖細(xì)的嬌軀,帶著一股淡淡幽香撲至,知是仲孫儀,冷笑一聲,道:
“你怎地不再惺惺作態(tài)了?”卻是一閃讓過,續(xù)道:“既是你師兄在此,我卻不愿和一個女流之輩交 手?!?/p>
仲孫儀知是他師兄的歹計,心中雖是又急又氣,卻苦于無法解釋,她知道此時不管說什么話,羅雁秋也不會相信了。
須知一個人受了冤屈之后,思想行為往往大異平常,仲孫儀急怒交 加,嬌叱一聲,說道:
“你不愿和女流之輩交 手,我倒要和你打上一架!”雙掌翻飛,挾著兩股勁風(fēng),直向羅雁秋拍去。
羅雁秋冷笑一聲,道:“不知好歹?!庇肿蚤W身讓過。
仲孫儀冷叱一聲,道:“你罵哪個,你自己才是不知好歹!”
嬌軀再度撲上。
羅雁秋道:“你若再得寸進(jìn)尺,我便真的不客氣!”輕揮一掌,用出六成功力。雖只是六成功力,仲孫儀的嬌軀已被震得如風(fēng)擺柳一般,一陣搖晃后,終于退了一步。
她一退即上,左拳右掌,著著指向羅雁秋的要害大穴!
羅雁秋冷笑一聲道:“不知進(jìn)退,自取其辱?!币徽朴松先ァ?/p>
但他掌至中途,卻突地大喝一聲道:“你的如意算盤打錯了!”避開仲孫儀,徑向玉麒麟馬夢銘拍去。
馬夢銘也是千慮一失,只以為歹計得售,正好坐山觀虎斗,卻不料羅雁秋心中一動之下,已窺破了他的陰謀。
他倉惶應(yīng)戰(zhàn),被羅雁秋一掌震出去四五步。
仲孫儀一怔之后,大喜叫道:“秋弟,你也看出他的陰謀了?”
羅雁秋冷笑一聲,說道:“你們密宗門下,最擅聯(lián)手博擊之術(shù),此人卻一旁含笑而立,若非別有用心,他斷斷不會如此的?!?/p>
仲孫儀頓時嬌靨含笑,說道:“秋弟,你可別再冤枉我了?!?/p>
步履姍姍,直向羅雁秋身旁走去。
羅雁秋大喝一聲道:“站?。〈丝淌悄銈兟?lián)手對付在下的時候了?!?/p>
仲孫儀直氣得嬌靨鐵青,她突地雙掌一分,左拳直撞羅雁秋,右掌徑向馬夢銘拍去。
羅雁秋一怔,閃身讓過。
馬夢銘也跟著,徑向橫里躍去。
只聽“咔嗒”一聲輕響,室內(nèi)頓時大亮起來。
馬夢銘微微一笑,說道:“師妹此番可要看清敵我了?!?/p>
仲孫儀雙掌一分,說道:“你們再接我一掌?!彼p掌一晃,卻又緩緩放下,突地向羅雁秋詫然問道:“我有一事不明,要先問問你?!?/p>
羅雁秋道:“請說吧?!?/p>
仲孫儀道:“你在身中百毒氤氳及服下追魂丸之后,仍得不死,這是什么緣故?可能為我一道嗎?”
羅雁秋一怔道:“什么百毒氤氳,追魂丸?在下也自不解?!?/p>
原來他在服下追魂丸時,早被兩個密宗弟子一掌一尺打得暈絕過去。至于那彌漫中的煙霧,他自不知那是百毒氤氳了。
仲孫儀突地喃喃自語道:“他可是因為服下東西雙仙的續(xù)命雙寶,及千年靈芝液,而免于死嗎?”
羅雁秋略一沉思之后,大聲道:“不錯!”
仲孫儀道:“什么不錯?”
羅雁秋道:“她們一定給我服下續(xù)命雙寶了,不然,我挨了一尺一掌之后,也不會恁快復(fù)元?!?/p>
仲孫儀冷哼一聲,說道:“你只記得她們,不知她們是你的什么人!”
羅雁秋一皺眉頭說道:“明知故問,她們自然是紅姊姊和瓊兒了。”突地黯然一嘆。
突然,馬夢銘大步向角落里走去。接著,只聞一陣細(xì)樂,也不知在何處傳了過來。他格格一陣大笑,狀至得意地說道:“坎離引導(dǎo)大陣已然發(fā)動了?!?/p>
仲孫僅轉(zhuǎn)首冷然說道:“不要打岔?!庇窒蛄_雁秋道:“你可是時時刻刻都在想念著她們嗎?”嬌靨上頓時籠罩著一層奇異之色。
羅雁秋又是黯然一嘆,說道:“我也不知如何是好了?!币活D續(xù)道:“我在那幽谷中施展閉氣大法,假裝死去,便是要避免一場情愛的糾紛……”
馬夢銘“哦!”了一聲,一旁插口道:“我竟沒看出你是施展的閉氣大法?!?/p>
仲孫儀冷笑一聲,說道:“連東西雙仙尚且沒有看出,更別說是你了!”
馬夢銘格格一笑道:“如此說來,我沒有看出也算不得丟人之事?!?/p>
羅雁秋環(huán)掃了室內(nèi)一眼,劍眉微軒,說道:“在下就此告辭了?!彼捳f出口,卻找不到門戶,是以仍自站在原地未動。
馬夢銘干笑一聲,說道:“只怕來時有路,去時無門了?!?/p>
羅雁秋略一思忖,覺得唯有制住那黃衣少年,方能找出此室門戶,于是大喝一聲,道:
“那你我就在此同歸于盡好了!”一掌直拍過去。
馬夢銘知道羅雁秋內(nèi)力深厚,掌勢雄渾,一懔之下,閃身讓過。
豈知羅雁秋一掌拍出后,右腿隨之掃出,直向他下盤踢去!
馬夢銘腳剛站穩(wěn),眼見羅雁秋一腿掃來,不知心中大駭,猛吸一口真氣,身軀疾躍而起。
羅雁秋冷笑一聲,道:“密宗弟子,原來武功竟如此稀松!”
馬夢銘躲過一掌一腿,驚魂剛定之下,羅雁秋掌出如風(fēng),已斜斜的向他頸項劈至。
他知道躲過這一掌,后面必緊跟著無數(shù)殺著,于是心一橫,不退反進(jìn),大喝一聲,雙拳緊握,同時向羅雁秋胸前擊去。
羅雁秋冷笑一聲,道:“你這是找死!”右手掌勢下切,直取馬夢銘兩手脈門,左掌倏然上舉,一式“普及萬物”,化作無數(shù)掌影,卻向他頭頂上罩下。
馬夢銘實指望這一招“絕處逢生”,必能逼退羅雁秋的攻勢,豈料兩人功力相差懸殊,是以這一來卻無異飛蛾投火,自行送死。
眼看馬夢銘即將喪生于羅雁秋掌指之下,突聽一聲嬌叱響起,道:“你瘋了!”
一掌卻向羅雁秋拍去。
羅雁秋知道這一掌是仲孫儀所發(fā),疾忙收回左拳,反手迎了上去。
但聽“啪!”的一聲巨響,仲孫儀的一個嬌軀直被震出去四五步,跌倒在繡榻之上。
馬夢銘卻趁勢向后躍退,免除了致命的一擊。
羅雁秋冷笑一聲,向仲孫儀道:“無怪你們兩人不聯(lián)手對敵,原來是伺機(jī)施襲,只可惜你的武功大不濟(jì)事了?!?/p>
仲孫儀自床 鋪上挺身躍起,只見她兩眼冒火,一聲不響,雙掌翻飛,直向羅雁秋擊去。
羅雁秋微微一笑道:“你可是惱羞成怒了嗎?”揮掌迎上去。
這一掌,他只用出六成功力,哪知兩掌相觸,兩人同時后退了一步。
羅雁秋微微一愕,笑道:“我倒是低估你了?!蹦窠鋫洌顒荽龜?。
原來仲孫儀怕羅雁秋一掌將馬夢銘擊斃,他們兩人無法出得此室,是以情急之下,輕輕拍出六成功力的一掌,加以阻止,哪知羅雁秋競誤以為她伺機(jī)施襲,不禁氣得銀牙暗咬,一股怨恨之氣,頓時充塞胸懷,是以施出全力,徑向羅雁秋攻去。
她這一輪急攻,掌指齊施,端的迅辣兼具,羅雁秋的武功,雖高出她多多,此時卻也不敢大意。
馬夢銘見仲孫儀毫不留情,真的和羅雁秋動起手來,不禁大喜,一旁叫道:“小兄為你助陣來了!”遙發(fā)一掌,向羅雁秋攻去,身形一躍,撲了上來。
豈知仲孫儀一輪急攻后,心中的怨憤之氣,似是消減了不少,此時一見馬夢銘又加戰(zhàn)圈,她卻收掌飄身,向后退去。
馬夢銘直弄得如墜五里霧中,不知仲孫儀為何突地退出,方自大感焦急,卻見羅雁秋也收掌飄身,側(cè)躍七尺,詫然向仲孫儀道:“你為什么不打了?”
仲孫儀看著此刻的羅雁秋,真是恨愛交 集,冷哼一聲,故意說道:“因為你尚非我們兩人聯(lián)手之?dāng)场!?/p>
羅雁秋也是年輕氣盛,大喝一聲道:“那你們不妨試試?!币徽小按簌i展翅”,分向仲孫儀和馬夢銘擊去。
他似是要存心顯露一下武功,只見他拳腳齊施,頓將兩人罩在拳風(fēng)足影之中。
仲孫儀哪是真想和馬夢銘聯(lián)手合擊,只是被動地以求自保,是以打了頓飯工夫,羅雁秋愈戰(zhàn)愈勇,馬夢銘卻累得氣喘吁吁。
驀地,一陣“嗚嗚”的號角之聲 ,隱隱傳了過來。
馬夢銘突地大喝一聲,道:“住手!”他平時言笑,雖帶娘娘腔,但這一聲大喝,卻是十足的男子氣概。
羅雁秋果然一怔停手。
仲孫儀也是微微一愕。
只見馬夢銘疾跨兩步,走到仲孫儀身前,說道:“不管如何,這女子已是我的。”
他此言似是針對羅雁秋而發(fā),羅雁秋一愕之后,微笑說道:“她是不是你的,卻不關(guān)我的事。”
仲孫儀冷哼一聲,道:“你休要置身事外,須知這件事完全是因你而起!”
羅雁秋大感詫異,說道:“這就令在下不解了?”
仲孫儀恨恨說道:“你簡直是個不通人情的呆子!”
驀地,一陣嗚嗚的號角聲,清晰的傳了過來。
馬夢銘忽然發(fā)出一陣格格大笑,狀至得意,說道:“小弟和敝師妹的婚事,尚未談妥,還望兄臺賜助一臂之力!”
仲孫儀冷哼一聲,道:“癡人說夢!”不屑地別過頭去。
羅雁秋也是臉色一變,道:“這你找錯人了?!币粫r之間,他不知是否該離開此地。
因為盡管他對仲孫儀毫無愛意,但對一個如此熱愛自己的女子,卻不能這般決絕而去。
馬夢銘格格一笑,但聽嘩啦一聲,這密室中突地露出一個窗戶。
一股山風(fēng),吹了進(jìn)來,室內(nèi)之人,齊地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向窗前走去。
馬夢銘用手一指,對羅雁秋說道:“兄臺在此,尚有未完之事,就是請兄臺走,兄臺也不會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