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宗真的死了!一股悲傷襲上項少龍心頭。想起當(dāng)日落魄武安,元宗不但供應(yīng)食住,還傳他墨子劍法,那三個月的相處,使自己在這亂世里有了求生的籌碼和本錢,真?zhèn)€義高情重。若非知道元宗因嚴(yán)平而致死,他也不會和這趙墨的鉅子決裂,故雖為此平白多了幾百個苦行者式的可怕對手,心中仍感痛快。
他仰伏在一張長幾上,享受著春盈等四女給他浴后的按摩推拿,盡量讓自己松弛神經(jīng),好應(yīng)付今晚的連場大戰(zhàn)。這是個強(qiáng)者稱雄,無法無天的世界。否則他早去了報警,申請人身保護(hù)了。他的手中把玩著那方鑄了一個“墨“字的鉅子令,感覺著那奇異的冰寒。
嚴(yán)平和符毒這些墨家的叛徒,為何如此不惜一切要得到鉅子令呢?元宗身上沒有鉅子令和楚墨夜襲信陵君府兩事,自然是趙穆這奸賊告知嚴(yán)平,好教他來找自己麻煩。這人真的非常狠毒,幾句話便使他陷身險境。他仔細(xì)研究手中符令。
以前他在二十一世紀(jì)看武俠小說時,總愛描寫什么令牌,只要拿在手中,對某一門派和組織的人便有至高無上的權(quán)威,可以指揮命令他們。不過這鉅子令顯然沒有這個作用,否則元宗舉起它來便成了,不用拼命逃生。所以這鉅子令必然有某種實質(zhì)的價值,非只是鉅子身份的象征那么簡單。
但若是如此,元宗為何不告訴自己,是否因為他也未曾悉破這秘密,所以心中存疑,沒有說出來呢?烏廷芳和婷芳氏兩女這時笑著走進(jìn)浴堂來,到他身旁幾沿坐下,兩對纖柔的小手加入為他按摩肩肌。他不由舒服得閉上了眼睛。手指卻在鉅子令上摩挲著。
當(dāng)他摸著那個“墨“字時,字體內(nèi)上方的兩點似若微不可察地轉(zhuǎn)動了少許,嚇了一跳下,睜眼細(xì)看。再用力以拇指摩擦,兩個凸出的圓點卻是紋風(fēng)不動。心中一嘆,待要放棄,忽地想起若這么容易便發(fā)現(xiàn)鉅子令可能存在的秘密,元宗早便發(fā)現(xiàn)了,于是又專心研究起來。
烏廷芳在旁笑道:“項郎?。∵@是什么寶貝,你看它比看我們更用神哩!“婷芳氏則道:“這東西真精巧!“項少龍笑應(yīng)著,以指頭用力向那兩個圓點按下去,可是仍是沒有任何反應(yīng)。
烏廷芳這時頑皮起來,俯身輕嚙著他的耳朵,往后一扯。項少龍舒服得呻吟起來,正要放下鉅子令來對付她,忽地靈機(jī)一觸,按下沒有作用,那可否扯上來呢?遂吩咐春盈找來一個小鉗子,夾著其中一個圓點,用力往上一扯。“得“的一聲,圓點應(yīng)手而起,由令身升起近半寸。項少龍精神大振,坐了起來。
眾女不解地簇?fù)碇?,趁熱鬧般一齊研究他手中的令牌。項少龍又把另一點拔高,變成了由“墨“字上方凸了兩枝小圓柱出來。他不由緊張起來,試著順時針轉(zhuǎn)動小圓柱,果然應(yīng)手旋動起來,發(fā)出另一聲開鎖般的微響。眾女都嘖嘖稱奇。
烏廷芳挽著他的手臂道:“里面定藏了東西,項郎快扭另一邊看看?!绊椛冽埳钗豢跉?,壓下緊張的心情,扭動另一邊的小柱。試了一下,卻是動也不動,但轉(zhuǎn)往逆時針的方向時,異事發(fā)生了?!暗谩暗囊宦曄?,鉅子令上下分了開來,露出藏于其內(nèi)五寸許高的一個小帛卷。眾女齊聲歡呼。項少龍心頭震蕩,知道自己在神推鬼使下,終于發(fā)現(xiàn)了鉅子令的秘密。
小帛卷在榻上攤了開來,長達(dá)二十尺,密密麻麻布滿了圖形和繩頭小字。前半截是上卷“墨氏兵法“,下半截的下卷竟全是劍法,卷首寫著“墨氏劍法補(bǔ)遺三大殺招“。項少龍大感興趣,用神觀閱下,心中狂喜。原來這三大殺式全是攻擊的劍法,與墨子劍法的以守為主大相徑庭,不知是否墨翟晚年心態(tài)轉(zhuǎn)變,創(chuàng)出了這主攻的三招,以補(bǔ)劍法的不足。
名雖為三招,但每招至少有百多個圖形,可知復(fù)雜至怎樣程度。最巧妙的是這三招全與防守有關(guān),故可天衣無縫地配合在元宗傳授的墨子劍法里。
第一式名為“以守代攻“,只見那些栩栩如生的人像,由打坐、行走,以至持劍作勢,騰躍蹲滾,各種姿勢,應(yīng)有盡有。每圖均有詳細(xì)文字說明練習(xí) 和使用的方法。真是句句精妙,字字珠璣,使人對墨翟這人的才情智慧,生出無限景仰。
第二式名為“以攻代守“。若說第一式穩(wěn)若崇山峻嶺,這第二式便若裂岸的驚濤,有沛然莫測的威力。只是這兩式,實已盡劍道攻守的竅要,配合起墨子劍法,威力增強(qiáng)了不知多少倍。
第三式名為“攻守兼資“,變化更是復(fù)雜,但卻非另兩式的混合,而是玄奧之極的劍法,不但攻中有守,守中有攻,最厲害處是變化無窮,隨時可由攻變守,由守變攻,看得項少龍心神俱醉。
這時他已無暇研究上卷的兵法,拿起木劍,來到園中,專心一志地把這三招的劍式,研練起來。眾女則坐在園中的小亭里,看著愛郎苦心專志地?fù)]劍起舞。
項少龍邊看邊練,開始時停??纯?,練到得心應(yīng)手時,每劍揮出,或砍或劈,或刺或削,其中都隱含劍道的至理。不知不覺間他沉迷在奇奧巧妙的劍法里,渾忘一切,這種美妙的感覺,自由 元宗處學(xué)懂劍法后,還是首次嘗到。木劍在帛卷運力用勁的指引下,忽似輕巧起來,破空之聲 反收□凈盡,變成沉雄的呼嘯,更增使人心寒膽落的威勢。
他又配合原本的墨子劍法,再度演練,一時劍氣縱橫,生出亦靜亦動,靜時有若波平如鏡的大海,動時則似怒海激濤,變化莫測。眾女看得心神俱醉,只覺項少龍每一姿態(tài)都妙至毫巔,每一個動作都表現(xiàn)出人類體能的極限,既文靜又激烈,形成驚天地泣鬼神的氣勢。
時間飛快溜走,到滕翼、荊俊和烏卓三人來找項少龍時,他才知道不經(jīng)不覺練了三個時辰劍法。對于未習(xí) 墨子劍法的人來說,要練這三式可能三年都沒有成果,但對項少龍來說,三個時辰已足可使他脫胎換骨,得益不淺。項少龍一點勞累的感覺也沒有。心中大奇,墨翟那種奇異的呼吸方法,必是與人體 神秘的潛力有關(guān),假若自己日后能依他的打坐法練習(xí) 養(yǎng)氣的方法,可能效用更為神奇,說不定真能成了武俠小說中所說的高手那樣,擁有神妙的內(nèi)功。匆匆梳洗更衣后,他到廳堂去見烏卓等三人。
滕翼驚異地看著他道:“項兄神采飛揚,像變了另一個人似的,是否有什么喜慶之事?!盀踝恳驳溃骸皩O姑爺眼神比前更銳利了,真使人驚嘆!“項少龍心中暗喜,岔開話題道:“眼下有多少人手可動用?“
烏卓道:“我們?nèi)耸殖渥?,調(diào)動五、六百人也沒有問題,可是如此一來,卻暴露出我們手上的實力,長遠(yuǎn)來說是有害無利?!绊椛冽埿判呐炫鹊溃骸安蝗艟臀覀兯膫€人,再加上你精選出來的十名好手,去闖他一闖!“三人同時愕然,這樣豈非強(qiáng)弱懸殊嗎?
項少龍道:“若是僵持交 鋒,我們自是有敗無勝,但現(xiàn)在我們的目的只是要安全抵達(dá)郭府,便是兩回事了?!扒G俊道:“若只是我一個人,定有把握神不知鬼不覺偷到郭府去?!盀踝亢龅嘏d奮起來,道:“與孫姑爺并肩作戰(zhàn),實是最痛快的事,來!我們研究一下?!坝蓱阎刑统鲆环?,赫然是邯鄲縱橫交 錯的街道圖。
烏卓指著城內(nèi)一個小丘道:“郭府就在這山丘之上,正式的道路只有兩條,分別通到郭府的前后宅,其他不是亂石就是密林?!半淼溃骸爸灰獊淼缴角鹛帲瑧{著亂石密林的掩護(hù),就不用怕他們的弩箭等遠(yuǎn)距離攻擊的武器,亦不怕他們?nèi)硕鄤荼娏?。?/p>
烏卓道:“問題是他們必會派人監(jiān)視著我們,那他們便可以在長近一里的路途上,在任何一個地點截殺我們了?!绊椛冽埧嗨柬暱?,道:“我們可以用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噢!“
看到他們愕然望著他,才想起暗度陳倉的故事發(fā)生在楚漢相爭之時,他們自然聽也未聽過。忙改口道:“烏卓你可以同時派出三輛馬車,分向三個不同的方向出發(fā),那些墨者自然要追每一輛馬車,到發(fā)現(xiàn)車內(nèi)無人時,已被分散了實力,而那時我們才出發(fā),教他們方寸大亂,應(yīng)接不暇。“三人一聽都感此計可行。
荊俊道:“我們可利用掛鉤攀索,越過民居,跟我們的人,一定手忙腳亂,不知如何是好!“眾人愈說愈興高采烈,就像已打贏了這場仗般。最后項少龍道:“若我是嚴(yán)平,必把人手留在郭府所在的山丘腳下,那時我們便可以借密林和他們打一場硬仗了?!?/p>
滕翼神情一動道:“不若由我和荊俊先溜到那里去,預(yù)早布下陷阱,那就更有把握了?!扒G俊最愛鬧事,跳了起來道:“事不宜遲,趁離宴會還有兩個時辰,我們立即帶齊家伙,趕去布置?!盀踝空玖似饋恚d奮地道:“你要什么東西,我都便可供應(yīng)給你。“
三人離去后,項少龍回到寢室內(nèi),取出裝備和裝滿飛針的束腰,好在身上,吻別了眾妻婢,趕去與烏卓會合。途中遇上了臉現(xiàn)喜色的陶方。陶方一把扯著他道:“我們真幸運,查到了一個身份神秘的人,剛在今天見過趙穆,聽他口音應(yīng)是楚人無異。“
項少龍喜道:“拿著他沒有?“陶方道:u他仍在城內(nèi),動手拿他說不定會打草驚蛇,根據(jù)探子的調(diào)查,他那旅舍的房子只訂到明早。只要他踏出邯鄲城,我們便把他生擒活捉,囚在我們的牧場處,我才不信他的口硬得過我們的刑具?!绊椛冽堃话褤е辗降募珙^,往外走去,哈哈笑道:“若給我們拿著那奸鬼的陰謀證據(jù),我們便要他好看?!?/p>
這時兩人來到正門后的大廣場上,烏卓早預(yù)備了三輛馬車,恭候著他的指示。陶方奇道:“你一個人,為何要三輛馬車呢?“
項少龍笑道:“三輛馬車都不是我坐的,而是贈給嚴(yán)平那短命的家伙!“大笑聲中,放開陶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