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天象星系的外空時,漠壁追近至不到十下心跳的距離,但我清楚他已失去追上我的機會。論智慧、武功、經驗,我可能在任何一方面比不上他,但他卻少了我一本《孫子兵法》。剛才一戰(zhàn),可說是思索兵法九萬年后的第一個突擊考試,能保命逃生便算合格。經此一役,我再不懼怕任何生物。
“多算勝,少算不勝,而況于無算乎!”
我的速度攀上進入光明空間的最低速度亦是離開正空間的逃逸速度光速,能量同時全體明子化,且超越了阿米佩斯飛艦的尖明子,一溜煙般潛上“上一層次”的光明空間去。
漠壁如影隨形直追而來,但距離已拉遠至數(shù)倍之上,且愈來愈落后。他雖然擁有我們人類的精氣,但比之我來自圣土神秘母親的本原元氣,仍是差了一小截。
我感覺痛快至極,被他趕上的憂慮一掃而空,不是怕他,而是我可用的能量剩下不到三節(jié),若與他交 鋒,幾個照面照面便會用罄,還如何打硬仗?我必須爭取時間,好好的補充,始有條件應付未來的艱苦年日。
后面的漠壁忽然加速,迅速追上來。我大吃一驚,心中嘀咕,如果照他現(xiàn)時的速度,二十八下心跳,他便可以追上我。他怎可能在光明空間增速呢?唯一的解釋是他以我不明白的手段,提升了能量層次。這是宇宙的定律,愈高層次的能量,運動得愈快。
想到這里,心隨意轉,能量隨心行,剎那之后,明子能量在核密元氣的主導下,天然轉化,暗子能量自動與明子結合還原,我從一束明子流,變成元子流,速度陡增,且愈飛愈快,迅速拋漠壁于后方,但亦消耗我近一節(jié)的寶貴能量,正得意時,漠壁攻擊了。
我沒有想過在這個奇異的空間里,漠壁仍是這么厲害。在干嗎空間里,無法視物,一切全憑思感,而在感覺上,漠壁似拿著一根可以伸長直無限的能量棍,朝我直搗而來,如被擊中,以我現(xiàn)在不到兩節(jié)的真氣,肯定被重創(chuàng),無余力躍回正空間去。
想也不想,立即呼喊心盾,包裹心核的心盾應召投射,在我后方形成鳥盾,硬擋漠壁驚天駭?shù)氐囊还鳌?/p>
棍盾相擊,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沒有產生能量光雨,交 鋒的空間沒有任何變異,但我卻清楚感到被能量棍擊中鳥盾的沉重力道,鳥盾應擊分解碎裂,但已化去漠壁九城的棍勁,余勁撞上我元子流的末端,在我仍未曉得發(fā)生什么事時,組成能量束的每一粒元子,像得到了新的動力般,化整為零,變成億萬道射線,往光明空間的遠方投去,其速度之快,超越了我思感神經的運作,一時間我迷迷糊糊的,只知終于甩脫了宇宙最可怕生物之一的“幻師”漠壁。
回到正空間里,現(xiàn)出真身,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思感延伸,探索星空。平時看來一片死寂,令我感到孤獨的夜空,在經歷過驚濤駭浪般的兇險后,格外有寧靜親切的感覺。
最接近我的河系,出現(xiàn)在二十多個光年的近處,以肉眼看去,可從星辰的亮度分辨出她來。這純粹是幸運,因為我壓根兒不曉得從光明空間躍返正空間,會是宇宙哪個角落,若落點是河系間的虛空,便要大費功夫。
喚作以前的我,現(xiàn)在肯定一籌莫展,為迷途而煩惱,現(xiàn)在卻是成竹在胸,連忙比對從秀麗號得來的宇航星圖,立即驚訝得不敢相信。老天爺,二十光年外的星河竟然是宇航坐標之一的云姆達列加河系,其星云狀的中心和位于邊緣的三個球狀星團 ,星團 內變星的數(shù)目,與資料的描述完全吻合。怎么可能呢?
令我難以置信的是距離,云姆達列加坐標星河,離天象星足有一萬光年,難道我剛才短短的一個光明空間投射,竟跨越了一萬光年的遙闊距離?
候鳥對于時間非常精確而敏銳,可從心核分子的衰變和增長,計算時間的流逝,就像個天賦的生物鐘。我一出生,法娜顯便教會了我計算時間的方法,不會出錯。由投射開始,到這刻回到正空間里,只是一日的時間。一日!我的老天爺,一個宇宙日竟走了一萬光年,這是什么樣的高速?
我的心“霍霍”跳動,全身滾熱起來,又驚又喜,壓不住的興奮,隱隱感到能扭轉我生命史的重大發(fā)現(xiàn)正在發(fā)生,漠壁幫了我一個天大的忙,讓我找得“極速飛行”的訣竅。這是糅合元子特性,季候飛行和粒子線投射的一種飛行術。
在正空間中,如果想進行超光速的飛行,質量必須變成零,才可以穿過所有障礙;同樣的道理可用在光明空間里。在以前的光明空間飛行里,縱然以季候飛行的千倍光速飛行,比起高階次的光明能量,仍屬有質量的飛行,但元子化成的射線,卻是超越明暗子沒有質量的飛行,快了多少,眼前的云姆達列加星河就是鐵證。只要我重演漠壁一成能量擊中我的情況,我便可以作另一個極速投射。
我的老天爺呵!真的很感謝你。
我壓下興奮的情緒,先檢視體內不到二節(jié)的元子能量,然后將附在真身上阿米佩斯人身分鑒定儀留下的能量標記排斥出來,再以季候飛行的手段,送它上路。如果敵人憑此追蹤我,定追錯方向。
從沒有一刻,冷漠和遙闊的宇宙變得如此友善可親,我更開始相信,樹王的預言并不是胡 言亂語,最后的一頭候鳥,確有資格鬧宇宙一個天翻地覆。
不論在戰(zhàn)斗或宇航上,速度由始至終是最關鍵的事。我仍然沒法相通終極的宇航術宇宙搖滾是怎么樣的一回事,但沒有疑問的,我正朝宇宙搖滾邁進了一大步。
我又開始飛行了,逐漸增速,能量轉化,做著投入“下一層次”黑暗空間的熱身運動。
對三層次空間的宇宙,我已有深刻的體會。但對心核的神秘空間,我是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蛟S可稱為第四層次的空間,高處于宇宙三層次空間之上,也是候鳥神的生命空間,候鳥神的“心”。
“嗖”的一聲,我投進了絕對黑暗中。思感網(wǎng)不住擴展,魔洞坐標一個接一個出現(xiàn)遠近,我以從魔艦得來的黑暗空間宇航圖與之逐一作出比較,計算,幾下心跳已擬好投射的路線。能量從暗子轉換為元子,不住的增速。
這次的“極速投射”是有野心的,不單要大大縮短飛行的時間,還要有秩序和選擇性的吸取黑暗力量,補充我嚴重的耗損。當我跨越以億光年計的距離,從另一個魔洞鉆出來,我會立即進入光明空間去,既進行另一個極速投射,亦乘機吸取光明能量到我抵達阿米佩斯星河,將有足夠的能量去會我的俏佳人。
本原元氣注進磁元,它就是我收集黑暗能量精華的法寶,夢還則負起過濾的重任,我不會再犯以前的錯誤。
能量在后方爆炸,反撞回來,生出強大的推動力,我化為元子射線,往目標魔洞極速投射。
原本須十萬個宇宙年的航程,我用了三萬個宇宙年完成,其間進行了一百零五次空間跳躍,二百多次黑暗空間的極速投射。如同秀麗號的空間跳躍般,不是每次跳躍都是那么成功,所以速度時快時慢,最高速可以是最低速的數(shù)倍。
我處于摸索和學習 的階段,仍沒法從光明空間直接進入黑暗空間去,正空間始終是沒法逾越的空間層次,離宇宙搖滾就差了這么的一步。
問題極可能出在我對正空間缺乏徹底的了解。像阿米佩斯人和魔洞部人的遠距離通訊系統(tǒng),我便沒有認識,即使以萬億光年計的距離,他們可以用比宇航船快上萬億倍的速度,傳遞訊息。在我認識的宇宙能量里,高階次如明子和暗子,仍沒有那種速度,他們憑什么視遙闊的宇宙如無物呢?該是近乎我們候鳥族傳心術般的奇異能量。絕色不是說過奇連克侖正是憑此異術在銀河系的中心處遙控整個帝國嗎?而這正是正空間最大的奧秘。而那個滅我候鳥族的兇手,正因能掌握這種能量,才能擊破候鳥盾。
我在星空飛行著。
阿米佩斯星河在三百光年的距離內,只要再來個光明空間的極速跳躍,眨幾眼的功夫,我將抵達隆達美亞,一個令我夢縈魂牽的美麗雙恒星星系,她的陽月和海洋,在我腦海里留下了深刻難忘的印象。
這些年來我盡量的不去想絕色,心神逐漸轉移到芙紀瑤身上。不是我認定絕色是妖精,坦白說,沒有真憑實據(jù),我是不會死心的。而是我想到一個異想天開的解決辦法,也許是唯一的辦法,是從秀麗處得到啟發(fā)想出來沒有辦法中的辦法,就是親吻芙紀瑤的香唇,再由我銀河人全心全靈的反應,比對吻絕色時的感覺,從而判斷絕色究竟是真人類還是由妖精冒充的。我不知道這個方法是否可行,但沒試過怎都不甘心。
想到這里心中涌起豪情壯志。人要這樣活著方有意義。候鳥神的咒誓,會在絕色身上完成,還是成就于芙紀瑤身上,終有一天我會找到答案。
正要加速,警兆忽現(xiàn)。
沒有任何東西觸動我的思感網(wǎng),純粹是一種感覺,感應到有什么物體從光明空間不住接近。這表示我進步了,我是首次對異空間有感應。心忖難道漠壁如此了得,竟直追到這里來?我沒有逃走,套句歌天式的話,老子現(xiàn)在足有二十五節(jié)的元子能量,可以與漠壁來一場大火拼,此刻心核的儲量比法娜顯還多出一倍有余,難道會怕他嗎?
為何我忽然想起闊別近十萬個宇宙年的歌天呢?
“蓬!”
一個小太陽出現(xiàn)上方,接著化為威震宇宙的太陽怪歌天,此子神采飛揚,一如往昔,但亦多出了一種我不明白的氣質,顯示他的功力在這十萬年內,亦有精進。
一陣長笑,歌天來到我身前,懸在虛空里,一雙小太陽般的眼睛上上下下的仔細打量我,露出個太陽般燦爛的笑容,欣然道:“候鳥小子,果然沒有被上參無念干掉,只看在這點能耐上,這回放過你,不過下次將沒有這種優(yōu)待。”
不知為何,他雖然一副不放我在眼里的自大模樣,說話不客氣,但我心中涌起久別重逢的親切感覺。微笑道:“多謝老兄你高抬貴手,肯放過我一次,我也沒法厚顏逼你動手。和上參無念的戰(zhàn)果如何?有沒有給他打傷?”
歌天啞然失笑道:“好小子,竟敢耍我!算起來我還是你的恩人,至少救了你兩次,一次是從絕色手上,另一次則是替你硬擋上參無念,什么都好,我是沒法看著最后一頭候鳥死在我眼前的。真古怪!”
我訝道:“有什么古怪的?”
歌天盯著我道:“上次我是因追蹤某東西碰上你,這次亦是追蹤同一樣東西遇上你,兩次巧合加起來便不是巧合,難道你和我要找的東西有關系嗎?”
我心中一動,問道:“你要找尋什么東西呢?”
歌天沉默片刻,然后道:“就是傳說中的幽靈船?!?/p>
我失聲道:“大帝號?”
歌天點頭道:“正是發(fā)了瘋的大帝號,奇連克侖的怪船,你既然聽過,省去我不少唇舌。過去的二千萬年,我一直在找尋她,只有一次在光明空間追近過她,看到她的模樣。天!她真的很棒。”
我大感興趣,記起絕色曾經說過的話,現(xiàn)在歌天又這么說,大帝號確有可能和我有神秘的關連,問道:“你能在光明空間看到東西嗎?”
歌天雙目射出回憶和渴望的神色,顯是記起當時動人的情景,嘆一口氣,道:“光明空間確實不容任何正空間的影像,只有大帝號例外,你不單可以看到她,還可以看到她乘風破浪的壯觀情景,乘的是明子風,破開的是明子浪,看似緩慢,可是我怎都追不上她,到她直跨進黑暗空間去,我便失去她的蹤影,那發(fā)生在上次我遇見你前的一段時間,是第三個巧合?!?/p>
我有和朋友談天說地的愉悅感覺,道:“什么事乘風破浪?我不明白?!?/p>
歌天呆了片晌,道:“我從沒有和別的生物這般閑聊的,感覺挺不錯呵。什么事乘風破浪呢?真不知如何向你解釋。當時我還以為因在光明空間飛行過久產生幻覺,又或被漠壁愚弄,你聽過銀河文化嗎?”
我心忖不但聽過,且是銀河人,心中同時打了個突兀,難道大帝號連外形也和我們銀河人有關系?答道:“聽過!”
歌天斜眼瞧著我道:“你真的是最后一頭候鳥嗎?怎會對這些各族秘而不宣的事了若指掌。你該是頭無知的雛兒才對。候鳥神從來不理宇宙的事的?!?/p>
我苦笑道:“不了解行嗎?你為何肯幫我呢?”
歌天道:“讓我們先回到剛才的話題。銀河文化是個很特別的文化,多采多姿,當他們仍局限于發(fā)源星球的時候,發(fā)明了一種利用風力在水面航行的工具,他們稱之為帆舟。大家都曉得奇連克侖為了毀滅銀河人,曾對銀河人的歷史和文化作過巨細無遺的情報搜集,但誰想得到奇連克侖會瘋至竟會以銀河人最原始的航海工具作藍本,建造出一艘超級的十桅大帆船,完全違反了宇航的法則。而他媽的這艘帆船偏又能在光明空間揚帆航行,乘風破浪的進行宇宙搖滾。你來告訴我是怎么一回事?”
我聽得目瞪口呆,難以置信,我從沒有想過大帝號會是這么一艘我們的帆船。
歌天苦惱的道:“我歌天已是宇宙最擅飛行的生物,竟追不上一艘帆船,說出來真丟人?!?/p>
我道:“你追了這么多年,不覺厭倦嗎?”
歌天嘆道:“厭倦!確實有點厭倦,但也追上了癮。見你是上參無念的敵人,一并告訴你另一個秘密,我要得到大帝號,是有原因的。你道上參無念為何于勝利在握的當兒,忽然主動求和,與芙紀瑤和漠壁訂立‘傷心星之盟’呢?”
我道:“不是因為負擔不起人命的損失嗎?”
歌天道:“這是次要的原因,更重要的是他悟出一個必勝的方法,就是建造一艘超級的無敵魔艦,且不是任何人心中想的那種宇航艦,而是一個能從一個魔洞通過黑暗空間以高速投往另一個魔洞的飛行魔洞,這樣的一個活的飛行魔洞是沒有弱點的,力能摧毀任何進入其力場范圍的物體,且能直接提取宇宙所有魔洞的能量,變得愈來愈強。照理論,終有一日,這個飛行魔洞可以摧毀整個宇宙,令整個宇宙變成一個單一魔洞?!?/p>
我聽得倒抽一口涼氣,道:“竟有此事!你要得到大帝號,就是為應付上參無念在秘密建造的飛行魔洞嗎?”
歌天道:“如讓上參無念建成飛行魔洞,得到大帝號可能也于事無補,我是要在飛行魔洞建成前,憑大帝號直闖魔宮,縱然沒法殺死上參無念,也可以大肆破壞,毀滅上參無念的心血結晶,最好可以活活氣死他,那就一舉兩得。哈哈!哈哈!”
我禁不住莞爾,搖頭不解道:“摧毀宇宙對上參無念有什么好處?”
歌天道:“至少可獨享銀河人的精氣,也逼得大帝號無路可逃諸如此類,至于真正的原因,恐怕上參無念才清楚。他可能比奇連克侖更瘋,瘋子的腦里在想什么,我怎曉得?所以你肯定不只是最后一頭候鳥那么簡單,老子見一個魔洞部人殺一個,仍沒法引他離開老巢,但他為了你,竟拋開一切的趕來。告訴我!你憑什么引他出來?”
對歌天完全改觀,不但因他有救我之恩,更因他像我們候鳥族般是站在宇宙和生命這一邊的生物,如果他如絕色所說般,對我的銀河人精氣見獵心喜,我只好人命,多一個勁敵又如何?
正要告訴他我不但是最后一頭候鳥,且或許是最后一個銀河人,歌天渾身一震,緊張的道:“又出現(xiàn)了!”
說罷倏忽不見,登上光明空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