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發(fā)金剛”伏五娘苦笑說道:“諸位慢走,恕我失禮不送,我們于端陽前一日,在黃山西海門見!”
群俠別過“白發(fā)金剛”伏五娘,穿過那片能夠自動開闔的石壁之后,熊華龍“哈哈”一笑,向諸葛蘭道:“朱老弟,你知不知道……”
方古驤連連搖手,截斷熊華龍的話頭,向他壓低語音悄然說道:“這‘廬山陰谷’之中到處均有‘傳聲照影’設(shè)備,熊兄不論有甚話兒,均請等出谷以后再說?!?/p>
熊華龍聞言默然,三人遂加緊腳步,向谷外走去。
出得“廬山陰谷‘,諸葛蘭”咦“了一聲說道:”伏五娘那副神情,分明是急于趕去援救伏少陵,她怎么還這樣沉得住氣,不與我們一同出谷?“方古驤似乎酒癮尚未過足,取出酒瓶,喝了一口,向諸葛蘭怪笑說道:“這道理不難猜測,伏老婆子未曾匆匆由此出谷之故,定是另有秘徑!”
諸葛蘭目光微瞥,忽然手指右前方山壁,詫然叫道:“兩位老人家請看,那是什么?”
方古驤與熊華龍注目看去,只見右前方一片翠綠石壁之上,竟嵌著一片奇巨深紅樹葉!
翠壁紅葉,極易引人注意,但樹葉絕不會自動嵌入石壁,顯然是人有意所為!
諸葛蘭身形微飄,縱將過去,把壁間樹葉輕輕取下。
葉上果然有字,似是細(xì)物所劃,劃的是:“申屠豹、孫一塵于雙劍峰側(cè)之幽谷中,正欲害人,趕緊往救!”
諸葛蘭看完葉上字跡,目光一亮,盯著熊華龍,揚(yáng)眉問道:“熊老人家,姜夫人封爐贈寶大會以上,與你同坐一處的那位施玉介呢?”
熊華龍因從諸葛蘭的神色之上,看不出她心中喜怒,遂笑嘻嘻地說道:“朱老弟何以突然問起他來,你覺得那位與你同以‘天心’對‘劍道’的施老弟的人品怎樣?”
一語方出,熊華龍便知失言!
因為司馬玠所撈施玉介,形容十分猥瑣,自己為何還有“人品怎樣”之問?
一提起施玉介來,諸葛蘭果然印象不佳地,冷笑一聲,剔眉說道:“這人鬼頭鬼腦,仿佛心計多端,熊老人家對伏五娘所說,伏少陵所遇強(qiáng)敵,多半就是他吧?”
熊華龍認(rèn)為“玉金剛”司馬玠,和“粉黛金剛”諸葛蘭,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雙武林俠侶,遂想從中拉攏,促成美事!
誰知諸葛蘭情性高傲,聞得武林人物對“玉金剛”所作盛贊,心中已有不服!
在封爐贈寶大會之上,與司馬玠所扮施玉介相遇時,又因一二小事,弄得彼此不太投緣!
如今熊華龍才一提“施玉介”之名,諸葛蘭立刻給與“鬼頭鬼腦,心計多端”的八字評語。
熊華龍又覺好笑,又覺有點(diǎn)不服氣地,目注諸葛蘭,皺眉說道:“朱老弟,那位施老弟并非鬼頭鬼腦,而是一位智慧絕倫的少年奇?zhèn)b!此次就算他運(yùn)用策略,但對于朱老弟而言,總是一番好意,朱老弟應(yīng)該……”
諸葛蘭雙眉一挑,冷然接道:“我應(yīng)該怎么樣?應(yīng)該承他情嗎?對不起,朱楠生平行事,下憑‘劍道’,上順‘天心’,我不懂得什么奸詐!不愛用什么謀略!更向來看不慣那些藏頭藏腦,鬼鬼祟祟之輩!”
熊華龍一番好意地,話猶未了,便碰了諸葛蘭這么一個釘子,幾乎弄得沒有臺階可下。
他只好設(shè)法自找臺階,哈哈一笑說道:“我們不提施玉介了,如今且來研究這張‘紅葉傳書’,應(yīng)不應(yīng)該相信葉上所說,趕往‘雙劍峰’呢?”
諸葛蘭目光一閃,向熊華龍問道:“熊老人家,這張‘紅葉傳書’,是不是施玉介所留?”
熊華龍略一遲疑,諸葛蘭又自軒眉說道:“是他所留,我便不去,不是他所留,我便前去!”
熊華龍笑道:“葉上字兒,是用尖細(xì)之物所劃,難辨筆跡,我也弄不清楚是否施玉介所留……”
這位“風(fēng)塵酒丐”,因抓住諸葛蘭的語病,遂在話音略頓以后,又復(fù)笑嘻嘻地向諸葛蘭說道:“朱老弟適才所說‘生平行事,下憑劍道,上順天心’,則對于‘前去雙劍峰’之舉,似應(yīng)只辨其當(dāng)為不當(dāng)為?不應(yīng)再因‘紅葉傳書’人的身份而定行止!”
諸葛蘭被熊華龍說得玉頰飛紅,無辭可對!
方古驤見狀,在一旁為她解圍地含笑叫道:“朱老弟,你猜猜看,申屠豹和孫一塵,在‘雙劍峰’倒是要害誰?”
諸葛蘭苦笑答道:“這樣沒頭沒腦的事兒,叫我如何去猜?”
方古驤笑道:“并非沒頭沒腦,只是朱老弟有時靈心慧思,有時卻一片純真,不肯多作盤算,你難道忘記那位面有晦色,印堂發(fā)暗的‘瞽目金剛’閻亮了嗎?”
諸葛蘭被方古驤一言提醒,恍然頓悟地“哎呀”一聲說道:“照我們所見情況看來,申屠豹與孫一塵被救之事,似與風(fēng)流 金剛伏少陵無關(guān)?而是鐵嶺狼人萬俟惡所為!”
方古驤點(diǎn)了點(diǎn)頭,含笑說道:“朱老弟的看法,與我完全一致!”
諸葛蘭皺眉說道:“假如我先前所作假設(shè),猜得不錯,閻亮確系去向‘鐵嶺狼人’萬俟惡尋仇,則這‘紅葉留書’所云,在‘雙劍峰’側(cè)的被害之人,可能真是那位瞽目金剛的了!”
方古驤笑道:“我們?nèi)ゲ蝗ツ亍?/p>
諸葛蘭應(yīng)聲答道:“去,當(dāng)然去!剛才熊老人家教訓(xùn)得是,凡事只問其當(dāng)為不當(dāng)為,不能因私人意氣,而誤了俠行義舉!
何況我們還正要追殺申屠豹與孫一塵這兩個老賊,為姜夫人報仇雪恨?“熊華龍見諸葛蘭絲毫不以自己適才之言為忤,居然從善如流,不禁好生欽佩,暗贊她的俠女襟懷,委實磊落光明,不同流俗!
諸葛蘭話完,便與熊華龍、方古驤二老,同往“雙劍峰”
側(cè)奔去。
才數(shù)丈諸葛蘭忽又止步。
熊華龍訝道:“朱老弟,你……”
諸葛蘭把兩道湛如秋水的明朗目光,盯在這位“風(fēng)塵酒丐”臉上,正色問道:“熊老人家,請你無須掩飾,照實直言,在和‘風(fēng)流 金剛’伏少陵,作對纏斗之人,究竟是不是施玉介?”
熊華龍被她單刀直入地,問得不便隱瞞,只好嘟著嘴兒,點(diǎn)頭笑道:“不錯,朱老弟猜得不錯!”
諸葛蘭皺眉說道:“我知道是他,故而我們似乎不應(yīng)該全數(shù)去往‘雙劍峰’,至少也該分出一人去幫幫施玉介吧?”
熊華龍頗出意料地咦了一聲說道:“朱老弟不是對那位施玉介老弟,印象不太好嗎?怎又突然對他關(guān)心起來?”
諸葛蘭滿面神光,含笑答道:“這不是印象問題,這是道義問題,施玉介來此動機(jī)是在助我,我怎能坐視他處于危厄之中?”
熊華龍笑道:“憑‘風(fēng)流 金剛’伏少陵那點(diǎn)本領(lǐng),似乎還不至于對施玉介老弟……”
諸葛蘭秀眉雙皺,接口說道:“熊老人家難道忘記‘白發(fā)金剛’伏五娘也已出谷了嗎?那老妖婆著實厲害,她母子合力之下怎不使孤掌難鳴的施玉介,遭遇難危困厄?”
熊華龍靈機(jī)忽動,微笑說道:“朱老弟說得有理,施玉介既來幫你,便由你去幫他,我和方兄則先去‘雙劍峰’側(cè)等你們,免得耽誤事機(jī),使那‘瞽目金剛’閻亮,送掉一條老命!”
諸葛蘭雖然絕頂聰明,也未想到熊華龍此舉,是含有玉成自己與“玉金剛‘司馬玠互相結(jié)識之意!
故而她毫不遲疑地點(diǎn)頭答道:“好,我們就這樣分配,熊老人家可知施玉介如今是在何處與伏少陵拼斗?免得我再加找尋,延誤事機(jī)!”
熊華龍伸手指著左前方一座高峰,含笑說道:“詳細(xì)地點(diǎn),我不知情,但大概總在那座高峰峰腰的林木茂密,或怪石森列之處?”
諸葛蘭向方古驤、熊華龍略一揮手,揚(yáng)眉叫道:“方老人家,熊老人家,你們先去‘雙劍峰’吧,我們少時再見!”
說完,身形電閃,便即遵照熊華龍的指點(diǎn),向右前方的高峰馳去。
方古驤與熊華龍也不再停留,趕往“雙劍峰”,探察申屠豹、孫一塵所害之人,是否意料中的“瞽目金剛”閻亮?
*****
司馬玠編造了一套話兒,半真半假地,向伏少陵告密,并索取“烏風(fēng)草”和“火云石”為酬,因謊話極圓,竟使伏少陵深為相信,一口允諾!
兩人同奔“廬山”,有意無意地,又在腳程上較上了勁!
伏少陵被誘出“金谷園”時,猛追司馬玠,竟未追及!
如今既然長途同行,伏少陵自不甘心弱于這姓名不見經(jīng)傳的“施玉介”,遂足下漸漸加速終于展盡腳程!
他要試試對方,究竟能有多快?并能有多久耐力?
司馬玠看出伏少陵心意,微微一笑,既不爭先,也不落后,無論伏少陵跑得怎樣風(fēng)馳電掣,并盡尋些懸崖峭壁等不易著足之處行走,他始終亦步亦趨,與對方保持個并肩齊進(jìn)。
伏少陵展盡所能,未曾把司馬玠拋下半步,不禁向他看了兩眼,揚(yáng)眉叫道:“施朋友,據(jù)我判斷,你的施玉介三字,決非真實姓名!”
司馬蚧自然不肯直言,含笑問道:“伏朋友何出此言?我要用假姓名騙你則甚?”
伏少陵道:“以施朋友這身功力,在當(dāng)世武林中,必獲盛譽(yù)!為何……”
司馬玠不等伏少陵話完,便自接口笑道:“伏朋友認(rèn)為我武功好嗎?”
伏少陵揚(yáng)眉說道:“管中窺豹,雖然只見一斑,但我僅從施朋友這身超卓輕功之上,便可旁推類及……”
司馬玠連連搖手,微笑說道:“伏朋友完全錯了!”
伏少陵聞言一怔,詫聲問道:“我錯在何處?”
司馬玠笑道:“武功之道無他,只在‘勤修苦練’四字,在下自幼便居于‘昆侖’絕頂,每日挑水砍柴,上下千仞,十余年來,自然磨練出一身尚稱不弱的輕身功力!至于其他方面,卻比伏朋友差得遠(yuǎn)了!”
伏少陵向他看了兩眼,雙眉略挑,正待說話,司馬玠又自笑道:“我到忘了,我還有一樁本領(lǐng),倒也自視頗高……”
伏少陵急急問道:“什么本領(lǐng)?”
司馬玠故作神秘地,搖頭笑道:“伏朋友別急,等到了‘廬山陰陽谷’左近,我便施展我那樁拿手本領(lǐng),向你請教!”
伏少陵生平自視頗高,目空四海,早就想和司馬玠放手一搏!遂聽得有點(diǎn)心癢難搔地道:“為什么要等到‘廬山陰陽谷’附近?我們?nèi)缃耠y道不能先切磋切磋?”
司馬玠笑道:“不行,因為越是在伏朋友對于當(dāng)?shù)氐匦?,極力熟悉之處施行,才越能顯出我這樁本領(lǐng)的威力!”
伏少陵無可奈何,只得苦笑說道:“好,施朋友請別忘了,在未進(jìn)‘廬山陰陽谷’前我一定要請教請教,你這樁拿手本領(lǐng)!”
風(fēng)馳電掣,一路奔行。伏少陵手指前方接口叫道:“施朋友看見沒有,前面已是‘廬山’,你……”
司馬玠道:“伏朋友有甚話兒,怎不直說下去?”
伏少陵雙目之中,精芒微閃淡笑說道:“我是說‘廬山’已到,施朋友的另一樁本領(lǐng),可以施展出來,讓我開開眼界了吧?”
司馬玠搖頭笑道:“伏朋友莫急,且等到了‘陰陽谷’左近,你最熟悉的地方再說!”
伏少陵似已等得不太耐煩,指著周圍的遠(yuǎn)峰近壑,狂笑說道:“伏某生長‘廬山’幾乎無處不熟,施朋友盡管明言,你是打算對我施展什么本領(lǐng),與地形生熟,有什么關(guān)系?”
司馬玠笑道:“伏朋友既對‘廬山’極熟,可知何處嵯峨石塊最多?”
伏少陵果然并不假思索地,應(yīng)聲答道:“就在‘陰陽谷’外左側(cè)一座小峰頭半腰之處,便有一片‘石林’,其間各種大小石塊,多得數(shù)不清呢!”
司馬玠點(diǎn)頭說道:“既然如此,我們就趕緊前去‘陰陽谷’吧!”
伏少陵無可奈何,只得率同司馬玠,趕向陰陽谷,心中仍疑懷難釋地,邊行邊向司馬玠問道:“施朋友,你另一拿手本領(lǐng),究竟是軟硬輕功,還是兵刃暗器,怎會又與石塊有關(guān)的呢?”
司馬玠微笑說道:“怎會無關(guān)?我是打算用那些石塊,略加安排,布置成一座陣法!”
伏少陵詫道:“布陣則甚?”
司馬蚧笑道:“伏朋友既然自稱文才武略無所不通,我便想布起一座陣法,把你困??!”
伏少陵聽了怪叫一聲,皺眉問道:“施朋友你說什么?你只憑一些石塊,略為布置便能把我困???”
司馬玠嗯了一聲,點(diǎn)頭答道:“不單只憑一些石塊,并還選擇伏朋友最熟悉的地頭……”
伏少陵不等司馬玠話完,便自冷笑說道:“施朋友,青天白日之下,你怎么大說夢話?”
司馬玠失笑說道:“伏朋友不要以為我是癡人說夢,我愿意和你打賭兒!”
伏少陵道:“打什么賭?怎樣賭法?”
司馬玠從身邊摸出一粒比龍眼略大的墨綠珠兒,遞向伏少陵道:“伏朋友拿去看看,你認(rèn)不認(rèn)得這是什么珠兒?”
伏少陵接將過去,反復(fù)一看,神色略驚,把珠兒交 還司馬玠,失聲說道:“這好像是世所罕賭,能避一切蛇蟲,并能避火的武林奇寶‘天蜈珠’呢!”
司馬玠也暗佩這位“風(fēng)流 金剛”確有見識,點(diǎn)頭含笑說法道:“伏朋友真有見識,只要你能不被我所布石陣?yán)ё?,便算我輸了東道,把這顆天蜈珠送你!”
伏少陵目光一亮,揚(yáng)眉問道:“有何限制?”
司馬玠答道:“限制雖有,卻極簡單,一不許用掌力震倒石塊,亂了陣法,二不許用輕身功力,于石上通行,伏朋友若能憑借胸中所學(xué)的陰陽妙理,五行八卦方位,繞出陣中門戶,便是贏了東道!”
伏少陵道:“好,我接受這樁賭約,假若是我輸了,我愿意……”
司馬玠揮手截斷了伏少陵的話頭,含笑說道:“伏朋友,你先不必提出賭注來,倘若是你輸了,我愿和你算個總帳,無須零碎給付!”
伏少陵不懂他的語中含意,詫然問道:“施朋友,你這‘結(jié)算總帳’之語,卻是怎解?”
司馬玠笑道:“我心中有樁打算,打算今后每遇見伏朋友一次,便和你比較一樁功夫,等把兩人的胸中所學(xué),一齊比完再復(fù)總結(jié)勝負(fù)!”
伏少陵頗感興趣地,撫掌笑道:“妙極,妙極,施朋友的這樁打算,著實有趣得很……”
說至此處,目注司馬玠道:“雙方既已協(xié)議,今日我若得勝,也不要你的‘天蜈珠’,留待將來總算!”
司馬玠搖頭笑道:“我和你不同,你是當(dāng)世武林中的‘十二金剛’之一,在‘廬山陰陽谷’內(nèi),有家有業(yè),我則青衫一襲,四海飄流……”
伏少陵不等司馬玠話完,擺手笑道:“施朋友不必太謙,伏少陵不是有目無珠之輩,你以為我會與尋常武林人物,訂此長期賭約?”
說話之間,業(yè)已到了“陰陽谷”口。
伏少陵指著左側(cè)一座小峰,向司馬玠含笑說道:“石林就在峰腰,施朋友請去布置陣法,我就在此處等你招呼便了!”
司馬玠點(diǎn)了點(diǎn)頭,身形閃處,獨(dú)自飛登峰腰。
過了一段時間,他在峰腰現(xiàn)身,對伏少陵招手叫道:“好了,伏朋友,你可以來此人陣,開始我們之間的第一樁較技!”
伏少陵應(yīng)聲登峰,向司馬玠點(diǎn)頭說道:“施朋友,你在星子縣的城墻之上,對我所說的話兒,絲毫不錯!”
這句話兒,到把司馬蚧說得一怔,目注伏少陵,愕然問道:“伏朋友,你所指的,是哪句話兒?”
伏少陵道:“施朋友不是曾說‘粉黛金剛’諸葛蘭,‘醉金剛’方古驤,‘風(fēng)塵酒丐’熊華龍等三人,要來‘廬山陰陽谷’,尋我母親相斗嗎?”
司馬玠目光一亮,揚(yáng)眉說道:“伏朋友知道我所言不虛了吧?但你似乎并未進(jìn)入‘陰陽谷’,卻是怎樣證實?”
伏少陵笑道:“我因關(guān)懷頗甚,遂在谷口詢問輪值之人,得知施朋友所言,大致不差,只有細(xì)節(jié)略異!”
司馬蚧問道:“什么細(xì)節(jié)?”
伏少陵道:“那位粉黛金剛諸葛蘭沒來,卻來了位‘蓋金剛’,正由方古驤、熊華龍充任評判,與我母親相互較功!”
司馬玠自然知道所謂“朱楠”就是“諸葛蘭”只不知道為何這位巾幗奇英,怎又獲得一個“蓋金剛”外號?
他因深悉“白發(fā)金剛”伏五娘功力既高,性情更暴,不禁頗為諸葛蘭懸憂,眉梢微皺向伏少陵問道:“令堂與朱楠的較量情形如何?伏朋友可知道嗎?”
伏少陵笑了一笑,應(yīng)聲答道:“早呢,現(xiàn)在還談不到什么情形,因為他們要把各種功力,一一較量完畢以后,才總結(jié)勝負(fù)!”
司馬玠聽了伏少陵這樣說法,心中方始略寬!
伏少陵笑道:“我們暫時不必談?wù)撐夷赣H和朱楠相互較功之事,還是讓我先試試施朋友所布陣法,究竟有多玄妙?”
司馬玠把他引到一大片亂石堆前,微笑說道:“這就是我所布小小陣法,伏朋友不妨先在陣外,把門戶看清楚,再行入陣如何?”
伏少陵委實覺得司馬玠有點(diǎn)吹虛太過。
他索性就著司馬玠之語,把眼前大堆怪石,仔細(xì)看了兩遍,方自微吃一驚,點(diǎn)頭說道:“難怪施朋友如此自恃,這座陣法,雖僅利用此間亂石,臨時堆成,卻委實不同凡響!”
司馬玠哦了一聲說道:“伏朋友看出我所布的是什么陣法了嗎?”
伏少陵雙眉略皺,搖頭說道:“一時看不出來,我只覺得既有點(diǎn)像‘八陣圖’,又有點(diǎn)像‘鬼谷迷神大陣’,但嚴(yán)格說來,仿佛比以上兩者所蘊(yùn)的變化還要復(fù)雜一點(diǎn)!”
司馬玠暗吃一驚,心中忖道:伏少陵確實文通武達(dá),相當(dāng)厲害,居然把自己所布陣法的來歷方面,一語道破,尚幸自己還在其中,加了顛倒陰陽,和五行迷蹤手段,否則還真未必困得住他!
伏少陵話完之后,目注司馬玠,揚(yáng)眉叫道:“施朋友,你所布陣法雖高,我卻仍愿試上一試!”
司馬玠靈機(jī)一動,含笑說道:“伏朋友,我想和你臨時再加樁協(xié)定好嗎?”
伏少陵道:“什么協(xié)定?”
司馬玠笑道:“請伏朋友人陣后準(zhǔn)備穿行門戶時,先行長嘯一聲,作為通知,我才好在陣外發(fā)動一切蘊(yùn)藏變化,否則,可能困不住你這位高明透頂?shù)摹L(fēng)流 金剛’?”
這幾句話兒說得相當(dāng)具有技巧,尤其是最后一語,更是有捧場、激將的雙重意義!
伏少陵果然有點(diǎn)栩栩欲化地,得意揚(yáng)眉說道:“好,我希望施朋友能盡量加強(qiáng)變化,好讓我試試胸中的陰陽五行之舉,究竟有無實用?”
語音方落,身形已飄,宛如一縷輕煙,射進(jìn)司馬玠所堆石陣之內(nèi)。
司馬玠雙眉才展,伏少陵的一聲長嘯,已從陣中傳出。
司馬玠一面發(fā)動陣中各種變化,一面也發(fā)出一聲長嘯!
他是立意使這兩聲長嘯,傳人“陰陽谷”中,才好使“風(fēng)塵酒丐”熊華龍,加以利用,于諸葛蘭有所危厄之際,對伏五娘設(shè)法要挾!
故而,他移轉(zhuǎn)兩方主要巨石,使陣中門戶,完全歸于隱秘之后,立即趕往“陰陽谷”口!
司馬玠是想乘著伏少陵被困陣中之際,多了解一些谷內(nèi)較技情況!
但他尚未趕到“陰陽谷”口,卻聽得峰下有人走動,其中一人,并獰笑說道:“那廝雖是師傅平日懼怯的厲害仇人,但這次卻定可仗著有大援之助把他置于死地的了!”
另外一人,也自狂笑連聲,接口說道:“當(dāng)然,瘦金剛孫一塵武功絕世,‘毒金剛’申屠豹毒技無雙,何況那廝更有天生缺陷,是個瞎子,哪有不被師傅和兩位前輩,誘到‘雙劍峰’側(cè),埋骨幽谷之理?”
司馬玠雖然尚不知兩人之師,便是鐵嶺狼人萬俟惡,和將要被害之人,便是“瞽目金剛”閻亮,但已聽出這是一樁下流害人勾當(dāng),并牽涉有諸葛蘭所亟欲追蹤的申屠豹,孫一塵二人在內(nèi)!
他注目看去,只見峰下閃出兩名精壯漢子,向“雙劍峰”
方面,匆匆馳去。
這時,司馬玠不禁劍眉深鎖!
因為,他既想主持陣法變化,困住“風(fēng)流 金剛”伏少陵,又想探聽“陰陽谷”內(nèi)的較技訊息,也想去往“雙劍峰”側(cè)仗義救人!
他這“玉金剛”本領(lǐng)通天,但也無法分身,把一人當(dāng)作三人來用!
就在司馬玠滿腹愁思,走近“陰陽谷”口之際,已從谷內(nèi)傳聲洞穴之中,聽得“白發(fā)金剛”伏五娘高呼送客!
“送客”二字入耳,司馬玠心內(nèi)一亮,知道諸葛蘭與伏五娘之間這段過節(jié),已告揭過!
于是他靈機(jī)一動,以“紅葉留書”,嵌在谷口山壁的極易觸目之處,要諸葛蘭等,趕去“雙劍峰”側(cè)救人,自己則回轉(zhuǎn)峰腰,主持陣法變化,免得伏少陵提前沖出,又生枝節(jié)!
誰知等他回到峰腰之后,卻見滿地亂石,陣法已破,“風(fēng)流 金剛”伏少陵業(yè)告失去蹤跡!
司馬玠見狀之下,不由發(fā)怔!
因為,他看出伏少陵風(fēng)流 貪歡以外,確實藝業(yè)甚高,腹笥極博!
自己所擅陣法,雖然妙化無方,但系臨時用亂石布置,有許多神奇之處,無法發(fā)揮,并不一定準(zhǔn)能把伏少陵困?。?/p>
不過,此陣門戶,相當(dāng)繁復(fù),伏少陵弄清顛倒陰陽,和迷蹤五行,脫身出困之際,至少也要半日時光才夠。
如今,陣法已破,人蹤杳然,怎不使司馬玠驚疑萬分?
尤其是伏少陵若是通曉門戶變化,安然出陣,又怎會弄得這滿地亂石?
自己事前曾與他約法兩章,一不許用掌力震倒石塊,二不許用輕功于石頂通行,必須以胸中所學(xué)的陰陽妙理,辨出門戶才算獲勝!
伏少陵人雖不正,但心高氣傲,相當(dāng)愛惜羽毛,他何至于自食其言,不畏貽笑地,無賴至此?
何況即令他被困無奈,并知自己離去,想乘機(jī)出陣,也會從石頂通行,不應(yīng)似乎怒發(fā)如狂般,把石陣一齊震倒!
想至此處,司馬玠靈機(jī)一動,恍然頓悟!
他猜出定是伏少陵適才所發(fā)嘯聲,把他母親伏五娘引來!
一來那位白發(fā)金剛干素性如烈火!
二來伏五娘又不知自己與伏少陵所作約定,到此之后,見愛子被困陣中,勢必勃然震怒,雙掌連揮,把石陣完全擊破!
剛剛想通究竟,突然聽得有人極為輕靈地,縱落身后!
常言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司馬玠由對方身法輕靈的程度之上,覺出來人功力奇高,屬于當(dāng)世武林中的一流高手!
他因剛剛想到“白發(fā)金剛”伏五娘身上,遂自然而然地,聯(lián)想起身后來人,定必就是這位一跺腳能使江湖亂顫的白發(fā)金剛女魔頭!
司馬玠也聞人言,“白發(fā)金剛”是“十二金剛”中的強(qiáng)手!
凡屬身懷絕學(xué)之輩,除去愛情、恩義等特殊原因以外,誰無傲骨?誰肯服人?
司馬玠也久想找個機(jī)會,和“白發(fā)金剛”伏五娘,斗上一斗!
如今,既然認(rèn)定身后來人,便是“白發(fā)金剛”,司馬玠立時聚起自己最得意的“天罡掌力”,一式“覆雨翻云”,反掌拍出,口中并狂笑說道:“尊駕來得正好,請接我一掌!”
他一面發(fā)掌,一面回身,但目光才注之下,不禁心魂俱顫!
原來身后來人,不是貌若夜叉的“白發(fā)金剛”伏五娘,而是傾城絕代的“粉黛金剛”諸葛蘭!
哪個英雄不愛花?哪個男兒不想家?司馬玠對諸葛蘭一見傾心,對她真有點(diǎn)魂牽夢縈!
好不容易,才得見面,自己卻對這位心頭愛寵 ,夢里情人 ,下了絕情毒手!
因為司馬玠久知“白發(fā)金剛”厲害,企圖先挫敵威,遂在這式覆雨翻云之上,不單用的是得意絕學(xué)“天罡掌”,并足凝聚了十成功力!
諸葛蘭原是深恐司馬玠所扮施玉介,獨(dú)對伏五娘、。伏少陵母子,太以吃虧,一團(tuán) 好心地趕來相助!
誰知自己剛剛落足,司馬玠所扮施玉介,競口稱:“尊駕來得正好,請接我一掌!”
并招隨聲發(fā),極為凌厲地,拍向自己!
諸葛蘭莫明其妙,不禁火起,冷笑一聲,秀眉雙剔說道:“接你一掌,又待怎樣?你又有什么了不起呢?”
她也招隨聲發(fā),一式“烘云托月”,雙掌齊出,迎向司馬玠的來勢!
但諸葛蘭是出于意外,倉卒間,不易凝聚全力,只用了九成左右功勁!
雙掌互接之下,情況如何?
司馬玠心頭雪亮,知道諸葛蘭的一雙玉腕,多半要被自己生生撞折!
心念動處,雙掌已告互接!
司馬玠有無方法,保全諸葛蘭,不使自己的心頭愛寵 夢里情人 ,蒙受傷損?
有!
不單有方法,而且這方法,并極簡單,只消他臨時散去所聚功力!
但對掌散功,不比懸崖勒馬!
懸崖勒馬之舉,只要能勒住馬頭,便告安然!對掌散功之舉,則縱能散去功力,仍有極大危險!
因為一方,受到極重內(nèi)傷,甚至于喪失性命!
司馬玠不是不懂得厲害,他仍然一咬鋼牙,在與諸葛蘭雙掌相交 之前,盡散了所凝功力!
這種舉指,一半出于他貿(mào)然出手的愧咎襟懷,另一半則出于他對諸葛蘭的深切愛意!
凡屬墜入愛河之人,總把對方一切,看得比自己重要!
司馬玠遂寧可使自己受傷,甚或喪命,也不愿使諸葛蘭變成位折腕美人,令自己終生抱憾!
他的想法如此,諸葛蘭卻完全不同!
諸葛蘭極為單純,腦中一片空白,她只是發(fā)現(xiàn)司馬玠所扮施玉介,對她發(fā)掌襲擊,自然而然地,凝功接架而已!
她因?qū)Ψ侥钦小案灿攴啤?,罡風(fēng)颯颯,來勢太強(qiáng),生恐自己所倉卒凝聚的真力,接架不住,竟緊咬銀牙,拼竭所能,于雙掌互接之下,又加了半成功勁!
這一來,司馬玠可吃了大苦!
雙方手掌一接,司馬玠因功力已散,被震得臟腑翻騰,勉強(qiáng)想提起一口真氣,護(hù)住胸頭方寸!
誰知這口真氣,尚未提起,諸葛蘭最后所加的半成功力,又已襲來!
司馬玠全失抗拒之下,這半成功勁威力,何啻千鈞?司馬玠真氣一散,嗓眼一甜忍不住噴出了一口鮮血!
這口鮮血,恰好把有點(diǎn)發(fā)呆的諸葛蘭,噴了一頭一臉!
隨著口噴鮮血之舉,司馬玠也告神智全昏,頹然倒地!
諸葛蘭委實宛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一面拭去臉上血漬,一面向司馬玠所扮施玉介叫道:“施玉介,你怎么這不講理?又復(fù)這樣不濟(jì)?”
可憐司馬玠此時已三魂渺渺,七魄茫茫,命若懸絲,哪里還能回答諸葛蘭的問話?
諸葛蘭見他未曾答話,不禁秀眉微挑,伸手把仆倒在地的司馬玠的身軀翻轉(zhuǎn)。
這一翻轉(zhuǎn)身軀,諸葛蘭才大吃一驚!因為司馬玠人已昏迷,口中鮮血,卻仍不住外涌,分明業(yè)已臟腑重傷,性命危險!
諸葛蘭此來,本是為了幫助司馬玠,誰知卻把他打成這般模樣,心中自然過意不去。
雖然,她不懂司馬玠所扮施玉介,為何要襲擊自己?
為何如此不濟(jì)?
但目前已顧不得再考慮這種疑問,唯一的目前急事,就是救人!
諸葛蘭是大內(nèi)行,她看出施玉介,委實受傷太重,決非尋常藥物,可以保命!
故而,她毫不考慮地從懷中取出一粒朱紅丹丸。
丹丸之中,是諸葛蘭恩師特贈的一粒罕世圣藥,“九轉(zhuǎn)續(xù)命丹”,贈丹時,并曾一再諄諄囑咐,此丹太以珍貴,只可作身受重傷,保命之用,不能隨便用去!
如今,諸葛蘭知道施玉介的傷勢太重,遂捏碎蠟丸,把那?!熬呸D(zhuǎn)續(xù)命丹”,納入司馬玠的腹內(nèi),并尋來一些泉水,灌進(jìn)他的口中!
灌水之際,免不了有些水兒,流在司馬玠的面頰之上。
加上他滿臉血漬,自然一片模糊,極為難看!
諸葛蘭愧疚之余,遂取出自己所用絲巾,欲替司馬玠把臉上血污拭凈!
誰知不拭還好,這一拭之下,竟把諸葛蘭拭了個目瞪口呆!
原來水加上鮮血,正把好司馬玠的臉上易容藥物,完全拭掉!
猥瑣貌相,蕩然無存,那副俊逸瀟灑的英挺風(fēng)神,卻使諸葛蘭為之眼前一亮!
諸葛蘭“呀”了一聲,暗自忖道:“怪不得自己早就暗覺這施玉介分明骨秀神清,英挺絕倫,偏偏面貌十分猥瑣,似乎太不配稱?原來他果然曾加易容,本來面目,卻是如此俊美?”
愛美惡丑,人之常情,諸葛蘭發(fā)現(xiàn)司馬玠俊美無倫的本來面目以后,遂不自覺地。連看幾眼。
越看越俊,越俊越看,終于把這位“粉黛金剛”諸葛蘭,看得莫明其妙地,玉頰發(fā)燒,芳心微跳起來。
就在諸葛蘭臉熱心跳之際,“九轉(zhuǎn)續(xù)命丹”的藥力,業(yè)已散開。
枉死城中續(xù)俠命,鬼門關(guān)上綰英魂,司馬玠呻吟一聲,漸漸恢復(fù)知覺!
聽了他這聲呻吟,諸葛蘭全身一松,緊壓在心頭的一方巨石,才告落地。
司馬玠眼皮微動,緩睜雙目。
他身軀被諸葛蘭翻轉(zhuǎn)以后,是仰臥地上,這一睜雙目之下,首先入眼的,自然是諸葛蘭的臉龐!
諸葛蘭天姿國色,縱作男裝,亦復(fù)秀逸絕世!
平時,她這張俏麗秀逸臉龐,若是看在司馬玠的眼中,定使司馬玠愛意平添,心神微醉!
但如今卻情況不同,入目之下,竟把司馬玠嚇了一跳,如賭鬼魅!
原來諸葛蘭只顧替司馬玠擦拭臉上血污,竟忘了也擦擦臉兒。
她臉上,適才被司馬玠噴了一口鮮血,自然猙獰若鬼,哪里還談得上秀逸俏麗?
諸葛蘭發(fā)現(xiàn)司馬玠見了自己的驚訝之狀,先是一愕,旋即恍然笑道:“施兄,我有事兒問你,你服我靈藥之后,是否好些?能說話嗎?”
司馬玠一察自己的臟腑傷勢,知道復(fù)原雖尚有待,性命卻已無礙,遂低聲說道:“朱兄有話,盡管請講!”
諸葛蘭又喂了他兩粒益元丹藥,皺眉問道:“施兄,小弟此來,是恐你面對伏五娘伏少陵母子,孤掌難鳴,太以吃緊,才請方古驤、熊華龍兩位老人家先去‘雙劍峰’,我則來此相助,施兄為何突以殺手相襲?”
司馬玠俊臉一紅,苦笑答道:“我哪里想得到朱兄會來?
只因聽出身后來人,功力極高,以為是‘白發(fā)金剛’伏五娘,遂想和她拼上一掌!“諸葛蘭“哦”了一聲說道:“原來是樁誤會,你把我當(dāng)成了伏老婆子!”
司馬玠苦笑說道:“這件事兒,委實咎在我太以粗心,尚請朱兄多加諒解,多加擔(dān)待!”
他性命呼吸地,吃了這場大虧,還要認(rèn)錯,還要請人諒解,請人擔(dān)待,不禁反而把諸葛蘭窘得玉頰通紅,作聲不得!
司馬玠見了諸葛蘭的欲語又止神情,語音低弱地,含笑叫道:“朱兄,你……你……你……好像還有什么話兒想說,而又不便出口?”
諸葛蘭見他問起,點(diǎn)頭說道:“施兄,據(jù)我判斷,你的一身功力,至少也將與我在仲伯之間,適才怎……怎會只互接一掌,便……便傷得這等嚴(yán)重?”
司馬玠苦笑一聲,未曾答話。
諸葛蘭疑懷難釋,不肯放松地,又自問道:“施兄,你怎不答話,莫非有……有什難言之隱?”
司馬玠無可奈何,只好把語音放得極為柔和地,緩緩說道:“這是我自討苦吃,我……我臨時散去了所聚功力!”
諸葛蘭吃驚叫道:“對掌散功,武林大忌,你怎么如此……”
諸葛蘭一句“你怎么如此笨法”的“笨法”二字,尚未脫口,驀然悟出對方此舉之中,蘊(yùn)藏著為了關(guān)懷自己,不惜自我犧牲的極高極厚情意!
她有所悟,自然感動已極,目注司馬玠,含淚叫道:“施兄你……你太笨了,你‘對掌散功’則甚?因為你縱然將我震傷,也不至于傷得像你如今這等重法!”
仍然是怪他太笨,但這個“笨”字之中,卻含有甚多其他意味!
司馬玠是何等聰明人物?他自然能從諸葛蘭的含淚目光之中,體會得出這種特殊意味!
好了,他有收獲了,他覺得為了這點(diǎn)收獲,慢說身負(fù)重傷,就是付出整條性命,作為代價,也算值得!
諸葛蘭見他眉梢中雖仍含蘊(yùn)著痛苦之色,嘴角上卻已浮起傻笑,不禁嘆息說道:“施兄,你臟腑重傷,適才險已魂游墟墓,怎……怎么還……還笑得出口?”
司馬玠低聲說道:“小弟自從在姜夫人的‘封爐贈寶大會’之上,得睹光霽,便對朱兄風(fēng)采,極為仰慕,適才魯莽出手,正恐得罪朱兄,朱兄居然海量相寬,叫我怎不高興呢?”
諸葛蘭覺得此人竟完全以自己之喜為喜,自己之憂為憂,點(diǎn)了點(diǎn)頭,含笑說道:“施兄情盛真摯,人又風(fēng)趣,我愿意交 你這個朋友!”
司馬玠聞言大喜,竟猛然從地上坐起,向諸葛蘭揚(yáng)眉叫道:“朱兄此話當(dāng)真,像你這等靈心秀質(zhì)的天上神仙,竟肯結(jié)交 我這猥瑣不堪的凡夫俗子嗎?”
提起“猥瑣”二字,諸葛蘭略感不悅,指著司馬玠的那張俊臉,目閃神光說道:“施兄,真人業(yè)已露相,你怎么還想掩飾,我方才替你擦拭臉上鮮血之際,竟將易容藥物,一拼拭去,像你這等英挺俊朗的絕世風(fēng)神,若再自稱‘猥瑣’,也太過欺人了吧?”
司馬玠這才知道自己已露本相,不禁耳根一熱,把張俊臉,脹得通紅!
諸葛蘭見狀,以為是自己把話兒說得太重,遂想向司馬玠安慰兩句,含笑說道:“施兄……”
兩字才出,司馬玠竟搖頭說道:“我不姓施!”
他如此說話之意,有兩種原因:第一、自己的本來面目,既已露出,再用假姓名,也覺無味。
第二、諸葛蘭已允訂交 ,若不開誠布公,似也顯得自己不夠真摯!
司馬玠立意雖好,但他哪里知道就這“我不姓施”四字,便又情海生波,引起了無窮煩惱!
諸葛蘭一怔,目注司馬玠道:“你不姓施?你不是叫做施玉介嗎?”
司馬玠笑道:“我并非叫做施玉介,正與你并非叫做朱楠,是同樣道理!”
諸葛蘭秀眉雙挑,目注司馬玠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叫朱楠?你知道我是誰嗎?”
司馬玠自認(rèn)聰明絕頂,如今大概是以為心愿得遂,高興得昏了頭,竟未聽出諸葛蘭語氣不對?不加深思,應(yīng)聲答道:“天上神仙,自有神仙韻致,我認(rèn)為除了名滿江湖的‘粉黛金剛’諸葛蘭外,旁人不會再有如此風(fēng)神根骨!”
話是兩句好話,捧也捧得夠味!
但因時機(jī)不對,這一記馬屁,竟拍上馬腿,發(fā)生了相反作用!
并不是諸葛蘭不愛聽司馬玠對她姿容根骨的贊美之詞。
因為適才她也曾贊美司馬勁英挺俊朗,風(fēng)神絕世,如今便不宜敗露女孩兒家本相。
男人贊美女 人,是天經(jīng)地義,女人贊美男人,在當(dāng)時的社會禮法之中,卻太以罕見,諸葛蘭剛剛作此忘加掩飾的由衷之語以后,便被司馬玠揭破女兒本相,叫她怎不羞慚?并羞慚之極!
羞極之下,多半轉(zhuǎn)怒,諸葛蘭羞在心中,紅在臉上,怒在眉尖,看了司馬玠一眼,冷冷說道:“你夠聰明,你猜對了,我正是諸葛蘭,你又是什么東西?”
稱呼方面,暨語氣之上,最容易流露人的心情,諸葛蘭先是親親熱熱的“施兄”,后是淡淡漠漠的“你”,如今竟索性變成了惱火森冷的“什么東西”四字!
可笑司馬玠仍無警覺,含笑答道:“我這假名,屬于東施效顰,朱楠就是諸葛蘭,施玉介就是司馬玠!”
剛才他的不投時機(jī)之語,業(yè)已在諸葛蘭的情緒以上,點(diǎn)起了一把火兒。
如今這“司馬玠”三字,卻更如火上澆油!
諸葛蘭本是坐在司馬玠身旁,替他擦拭臉上血漬,并喂他服藥,兩人毫不避嫌的相依相偎。
等到司馬玠揭破她本來面目,諸葛蘭為了保持女孩兒家尊嚴(yán),已把嬌軀旁移,取了距離,不肯與司馬玠坐得太過接近。
此時,司馬玠一報姓名,諸葛蘭更臉色鐵青地霍然起立,向他抱拳叫道:“久仰,久仰,原來尊駕就是名震江湖的‘玉金剛’,又被稱為‘十二金剛’之內(nèi)的強(qiáng)中強(qiáng)手!”
司馬玠這時才從意外驚喜的迷夢之中驚醒!
他不但聽出諸葛蘭語氣不對,也看出這位“粉黛金剛”的神色有異!
司馬玠既有驚覺,自然知道諸葛蘭不悅情由,慌忙陪笑說道:“這都是武林中毫無見識之徒的信口胡 言,我哪里能強(qiáng)得過諸葛姑娘……”
諸葛蘭怒火已騰,哪里是片語可息?冷笑一聲,接口說道:“口頭謙遜,大可不必,我既然為‘十二金剛’之一,總得與你這位強(qiáng)中強(qiáng)手,見個真章!”
司馬玠心神一震,駭然叫道:“諸葛姑娘,你說什么?方才你業(yè)已許我得附交 末,如今怎……怎又要與我見……見甚真章?”
諸葛蘭秀眉微挑,冷冷說道:“與施玉介訂交 可以,與名震乾坤的‘五金剛’司馬玠訂交 ,我卻自慚形穢,有點(diǎn)不配!”
這個釘子,把司馬玠碰得目瞪口呆,苦笑叫道:“諸葛姑娘……”
諸葛蘭不容許他有所解釋地,一擺玉手,剔眉接口說道:“你放心,諸葛蘭不斗平陽虎,專斗大海蛟,我決不會乘著你剛受重傷之下,對你有所欺負(fù)……”
語音至此略頓,向司馬玠看了一眼,又復(fù)說道:“方才,我喂你服了一粒我恩師所贈圣藥‘九轉(zhuǎn)續(xù)命丸’,故而你不僅性命無礙,連功力也決不會因此有所損耗,在你傷愈復(fù)原之日,就是‘粉黛金剛’與‘玉金剛’互見真章之時,我要見識你是怎樣一位‘強(qiáng)中強(qiáng)手’?”
話完,不再理睬司馬玠,頓足飄身,縱下小峰而去。
但諸葛蘭雖然負(fù)氣而去,卻在馳出一段路兒之后,便即止步。
她止步之故,是覺得自己盡管日后可與司馬玠互見真章,但如今這樣離去,總有點(diǎn)不大妥當(dāng)!
因為:一來不論自己是否承情?司馬玠此次趕到廬山,其用意總是幫助自己!
二來,他此次受傷,原因在于“對掌散功”,又是對自己的極度關(guān)切表現(xiàn)。
三來,自己雖喂他吃了“九轉(zhuǎn)續(xù)命丹”,但藥力要到何時才能充分發(fā)揮?傷勢要到何時才能痊愈?卻是未可預(yù)料!
假如在司馬玠藥力未發(fā)。傷勢未愈之際,又與伏少陵、伏五娘,或其他兇邪相遇,多半將慘遭劫數(shù),豈非成了我雖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
再想起自己與司馬玠之間,毫無仇怨,只不過由于一般武林人物,都夸贊他是“十二金剛”中的“強(qiáng)中強(qiáng)手”,有些不服,想和他一較上下而已。
以司馬玠本人而言,則分明是位英挺絕世,武學(xué)超群的少年俠士……
諸葛蘭想到此處,把道理完全想通。
她認(rèn)為自己日后盡可與司馬玠爭勝逞強(qiáng),斗個天翻地覆,如今卻決不應(yīng)在危急之中,棄他而去。
主意一定,諸葛蘭不單止步,并即回身。
她回身之舉,自然是后悔適才的孟浪離去,愿意重回司馬玠身邊,對他照顧。
人的心理,異常微妙!
女孩子的心理,更是微妙得不可思議!
諸葛蘭的這種心中后悔,并以行動表示的認(rèn)罪舉止,是在她單獨(dú)思忖,無人同處時,才會流露。
假如有第三人在側(cè),她為了面子關(guān)系,為了保持女孩兒家的高傲自尊,寧可錯誤到底,也將絕不回頭!
司馬玠對于諸葛蘭,早已愛得心癡神醉,魂夢相思,若見她回頭,自必喜心翻倒,賠盡小心,這“玉金剛”與“粉黛金剛”,豈不即將水到渠成,有結(jié)為羨煞旁人的武林劍侶之望?
但,情天易生變,好事偏多磨!
當(dāng)諸葛蘭帶著一份羞,二分愧,三分自己也莫明其妙的“怦怦”心跳,回到峰腰亂石前時……
“羞”消失了,“愧”沒有了,“怦怦心跳”卻越發(fā)加強(qiáng),終于變成了滿腹驚奇詫異!
因為亂石依然,“金剛”不在,司馬玠竟失去蹤跡!
諸葛蘭適才曾為司馬玠細(xì)察脈象,知道他臟腑間傷勢極重,幾將生命不保!
縱令師傅“九轉(zhuǎn)續(xù)命丹”的效驗如神,司馬玠最少也將調(diào)養(yǎng)上三五日后,才有復(fù)原之望!
如今重傷未痊,真氣難聚,內(nèi)力難提,身法難于利落之際,對這高山峰,怎樣自行上下?
既然無法上下,司馬玠的失蹤之事,多半是被別人擄去。
判斷雖然如此,諸葛蘭卻不肯罷休!
所謂不肯罷休,便是她要追尋司馬玠的蹤跡。
目前,追蹤之策,只有兩策,一策是“叫”,一策是“找”。
叫……叫不應(yīng),任憑諸葛蘭喊破喉嚨,依然是空山寂寂!
找……找不到,任憑諸葛蘭把這座山峰上下,完全找遍,依然是松石幽幽!
這位“粉黛金剛”,性格剛強(qiáng)無比,越是這樣,她越是不肯干休,立意非把司馬玠找到不可!
諸葛蘭尋塊干凈大石,獨(dú)坐沉思,吸了一口長氣。
她這是先要靜下心神,等天君安定,靈明活潑后,再復(fù)決定策略!
不管什么策略,原則卻只是一個“找”字。
找,可分遠(yuǎn)近,近處業(yè)已尋遍,只有再向遠(yuǎn)處去找。
諸葛蘭定下心神,細(xì)一尋思,覺得目前不能顧慮得太多太遠(yuǎn),只能暫把“廬山”作為搜尋范圍。
“廬山”雖也萬壑千峰,但自己所知的著名兇邪巢穴,卻只有二處。
一處是“白發(fā)金剛”伏五娘母子所居的“陰陽谷”。
另一處是“鐵嶺狼人”萬俟惡,與“毒金剛”申屠豹、“瘦金剛”孫一塵等,臨時盤據(jù)的“雙劍峰”。
在這兩處中,加以選擇,諸葛蘭非常容易的便選中了“雙劍峰”。
因為若是再去“陰陽谷”,只有找尋司馬玠的唯一作用。
若是前去“雙劍峰”,則至少作用有三:一是找尋司馬玠……
二是策應(yīng)方古驤、熊華龍……
三是處置申屠豹、孫一塵,申張武林正義,為姜夫人冤枉斷臂之事,懲兇雪恨……
何況即令找不著司馬玠,也可告以詳情,和方古驤、熊華龍互相研究。
諸葛蘭念頭打定,從石上站起身形,撲奔“雙劍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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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劍峰”側(cè)幽谷以內(nèi)的武林仇斗,卻演變得十分慘烈!
果然,諸葛蘭初遇“瞽目金剛”閻亮之際,從那只烤狼身上,所作推測,竟極為準(zhǔn)確,絲毫不錯!
閻亮果是尋仇,而他所尋仇人,也果是諸葛蘭所料的“鐵嶺狼人”萬俟惡!
論起關(guān)系,“鐵嶺狼人”萬俟惡,還是“瞽目金剛”閻亮的師弟。
只因閻亮獲得一冊武林秘籍,萬俟惡不知師兄于參悟后本欲相傳,竟起了攘奪之念???
他只知功力不如閻亮,遂起暗算之心,以石灰粉灑瞎閻亮雙目!
閻亮痛極而遁,萬俟惡細(xì)搜閻亮居處,遂把那冊武林秘籍搜去。
誰知那秘籍竟分上下兩冊,萬俟惡所奪,只是上冊,下冊卻在閻亮身邊。
閻亮盲目以后,越發(fā)專心,練成絕技,博得“瞽目金剛”
美號。
當(dāng)然,他忘不了瞽目之仇,時時留心著“鐵嶺狼人”萬俟惡的蹤跡!
萬俟惡因僅得秘籍之半,又是上冊,武功無法大成,也在處心積慮地,想再從閻亮手中,奪得秘籍下冊。
這次,閻亮獲得訊息,萬俟惡暫居“廬山雙劍峰”側(cè)的幽谷之中。
他既聞此訊,自然心急尋仇。
但這樁訊息,卻是“鐵嶺狼人”萬俟惡故意派人泄漏給閻亮知曉!
泄訊之舉,志在誘敵,想把閻亮誘入谷中,*取下冊秘籍,再加殺戮,以絕后患!
并不是鐵嶺狼人自覺武功精進(jìn),敢與閻亮一拼,而是有所仗恃!
所謂“仗恃”,自然是如今與萬俟惡沆瀣一氣的申屠豹、孫一塵。
萬俟惡認(rèn)為閻亮功力再高,總是一個瞎子,只要有“毒金剛”申屠豹一人,便足致其死命!
不過殺人還在其次,首重奪取秘籍,萬俟惡遂請申屠豹控制毒量,只可使閻亮受制,而不可使其立即死亡。
閻亮自與方古驤諸葛蘭別后,便往“雙劍峰”行去。
他對“廬山”地勢,熟悉已極,故雖雙目均盲,仍毫不為峰巒澗壑所苦!
到了“雙劍峰”側(cè)的幽谷口外,閻亮止住腳步,朗聲問道:“谷內(nèi)有人在嗎?”
這句話兒,閻亮是明知故問。
因為在他剛到幽谷口外之際,已憑雙耳特聰,聽出有兩人站在谷外,見了自己一到,腳下曾悄悄后退,并低聲互作密語。
閻亮佯為不覺,面向無人之處問話,實則已把注意力放在這兩人身上。
他認(rèn)為“鐵嶺狼人”萬俟惡暫時在此盤據(jù),,則谷外樁卡,多半便是萬俟惡的門人弟子!
閻亮眼瞎心靈,猜得一點(diǎn)不錯。
谷外的兩條大漢,正是“鐵嶺狼人”萬俟惡門下四狼之二的“白眼狼”劉惕,“青面狼”王杰。
劉惕知這位“瞽目金剛”,盛名之下,必極厲害,見他現(xiàn)身,立即一拉王杰,飄退數(shù)步。
王杰卻有點(diǎn)不服,壓低語音說道:“這廝功力再高,也只是個瞎子,我們何必怕他?師兄,你往那邊,我在這邊,給他來個見機(jī)行事,分頭合擊!”
他們因功力不夠,無法施展“蟻語傳音”,只是附耳密語。
這種附耳密語,常人雖不可聞,但卻被具有特聰耳力的“瞽目金剛”閻亮,聽了個清清楚楚。
閻亮話完,劉惕業(yè)已繞往另外一面,卻由膽量較大的“青面狼”王杰,應(yīng)聲答道:“谷中有人,但不知尊駕是誰?又復(fù)要找哪一個呢?”
閻亮怪笑說道:“你還不配問我身份,我要找的是‘鐵嶺狼人’萬俟惡……”
話方至此,閻亮業(yè)已聽得身后劉惕的拔劍之聲 ,而面前所立的王杰,也似有了動作!
他雙眉挑處,語音微頓,右手馬竿一揚(yáng),刺向“青面狼”
王杰,左手則以“彈指神通”隔空點(diǎn)穴,向背后反彈手出一指!
王杰只見閻亮手兒一動,尚未看清他是要動手則甚之際,已被馬竿梢頭,點(diǎn)中肋下!
劉惕因在背后,更連任何動作,均未看見,便被閻亮反手彈指,制了穴道!
閻亮一舉制住二人,便向面前地上所躺的“青面狼”王杰問道:“你們是誰?是不是‘鐵嶺狼人’萬俟惡的弟子?”
王杰不敢不答,點(diǎn)頭說道:“正是,我叫‘青面狼’王杰,在你背后的,是我二師兄‘白眼狼’劉惕!”
閻亮繼續(xù)問道:“你師傅‘鐵嶺狼人’萬俟惡呢?是否現(xiàn)在谷內(nèi)?”
王杰因萬俟惡正與申屠豹、孫一塵在谷內(nèi)飲酒,命自己和劉惕在谷口守衛(wèi),若見“瞽目金剛”閻亮到來,便即通報!
如今,自己于未及通報之下,便被閻亮制住,究竟應(yīng)該答以實話?抑或以謊言搪塞一陣?
他因有此考慮,以致答話略遲。
閻亮冷笑一聲,馬竿再揚(yáng),竟點(diǎn)了這“青面狼”王杰的胸前死穴!
王杰慘呼一聲,五官一擠,立告斃死!
閻亮轉(zhuǎn)過身來,冷然喝道:“劉惕……”
劉惕早已嚇得心膽俱裂,不等閻亮發(fā)問,便自顫聲說道:“老人家,你……你不必動怒,我……我照實說……我……
我……我?guī)煾嫡诠葍?nèi)飲酒!“
閻亮心思極細(xì),聞言之下,立即問道:“萬俟惡在飲酒?
他……他是與誰對飲?“
劉惕方想照實直言,靈機(jī)一動之下,改口說道:“沒有與誰對飲,我?guī)煾凳仟?dú)自飲酒!”
閻亮冷笑一聲,手中馬竿又動,點(diǎn)向劉惕胸前!
劉惕以為他又要處死自己,嚇得大叫說道:“老人家別……別,我說實話,我?guī)煾凳呛汀?/p>
閻亮也是藝高人膽大,劉惕已將吐實,他卻不愿再問,馬竿落處,點(diǎn)開對方被制穴道,冷笑說道:“你不必說實話了,任憑你師傅有甚朋友為助,我也不怕!”
說至此處,用馬竿梢頭,在劉惕身上,挑了一挑,沉聲喝道:“起來,別再膿包,替我?guī)?!?/p>
劉惕見對方不再追問,自然也樂得不說,遂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爬起身來。
閻亮用馬竿頂住他后心“死穴”,厲聲喝道:“走,帶我進(jìn)谷,去找你師傅,千萬莫?;?,否則我只要手中略一用勁,你便將慘被貫胸而死!”
劉惕起初還存僥幸逃脫之想,如今卻知無法行險,應(yīng)聲答道:“老人家放心,我……我會耍甚花樣……”
其實閻亮若就此*問,劉惕于心膽皆裂之下,必會盡吐實情!
而閻亮若知有“毒金剛”申屠豹、“瘦金剛”孫一塵“與”鐵嶺狼人“萬俟惡互相勾結(jié),必會特別小心,不致有絲毫疏虞大意!
進(jìn)谷兩經(jīng)轉(zhuǎn)折,谷勢漸開。
這時“鐵嶺狼人”萬俟惡正與申屠豹、孫一塵坐在一座洞府以外的平石之上,談笑飲酒。
他兩位弟子,“鐵爪狼”范吾,“禿尾狼”闕德,則隨侍在旁,為萬俟惡、申屠豹、孫一塵等添菜添酒。
劉惕引著閻亮,剛從谷徑轉(zhuǎn)折處出現(xiàn),萬俟惡便悚然一驚,悄聲叫道:“申屠兄和孫兄注意,閻亮來了!”
孫一塵冷笑說道:“萬俟兄放心,有我們呢,區(qū)區(qū)一個瞎子,有何值得為他大驚小怪之處?”
雙方距離尚遠(yuǎn),但這兩句并不太高的低聲對話,業(yè)已聽在閻亮耳內(nèi)!
可惜他雖已聽出與萬俟惡一同飲酒之人,一個復(fù)姓申屠,一個姓孫,卻仍未曾想到是與自己齊名,同列“十二金剛”的申屠豹和孫一塵身上!
他只是停住腳步,厲聲叫道:“萬俟惡,你大概想不到會在這‘廬山雙劍峰’側(cè),遇見我吧?”
萬俟惡一來成竹在胸,二來恃有申屠豹、孫一塵大援在側(cè),遂發(fā)出狼嗥似的笑聲答道:“師兄……”
閻亮一聲斷喝,沉著臉兒說道:“你還有臉叫我‘師兄’?
我不接受你這種稱呼!“
萬俟惡因與閻亮相距離約一丈七八,故而不甚懼怕,怪笑說道:“何必呢?師兄,小弟這些年來,對師兄委實是朝思暮想,魂夢為縈……”
閻亮喝道:“你說你朝思暮想,魂夢為縈之語,可能是實情,但不是想我,只是想那下半冊武林秘籍而已!”
萬俟惡打了一個“哈哈”,用他那宛若狼嗥般的笑聲,點(diǎn)頭說道:“知我者,師兄也……”
這兩句直承弒逆的狂妾,激怒了“臀目金剛”,閻亮早就料準(zhǔn)了萬俟惡所立方位,肩頭一晃,電疾撲來!
萬俟惡因知閻亮厲害,并對自己恨極,早就存有戒心,見他這一進(jìn)撲,趕緊向左閃去。
他左面站的是“瘦金剛”孫一塵,萬俟惡便托庇大援,閃向?qū)O一塵的身后。
閻亮的雙耳聽覺,何等敏捷?他剛一縱身飛撲之際,便聽出萬俟惡已向左躲閃!
他佯作不覺,仍然撲向萬俟惡適才所立空位!
但到了相當(dāng)距離,去勢忽頓,左手馬竿點(diǎn)地,身形凌空右飛,右掌猛揮,一招“手揮五弦”,便對萬俟惡當(dāng)胸拍出!
方位、距離算得絲毫不錯,但因?qū)O一塵在萬俟惡的身前,這一掌便變成對孫一塵當(dāng)胸猛擊!
萬俟惡懼怕閻亮,不敢接招,孫一塵卻沒有這種顧忌,翻手硬接一掌!
雙掌合處,砰然大震。
“瘦金剛”孫一塵紋風(fēng)未動,傲立依然,“瞽目金剛”閻亮的身形,卻被震得凌空退出數(shù)尺!
從這種跡象看來,似乎是閻亮的功力內(nèi)勁,略遜于孫一塵?
其實不然!
閻亮是誤把對手當(dāng)作了“鐵嶺狼人”萬俟惡,認(rèn)為不堪一擊,只用了九成勁力!
孫一塵則蘊(yùn)勢以待,全力施為,自然占了很大便宜。閻亮被對方一掌震退,方知不對,于腳尖點(diǎn)地后,怒發(fā)蓬飛,厲聲問道:“尊駕是誰?竟敢為萬俟惡,出頭插橫?”
孫一塵傲然不答,只報以一陣“嘿嘿”冷笑!
閻亮被他笑得心頭火起,把兩只白果眼,猛然一翻,揚(yáng)眉說道:“尊駕不要以為有什么大了不起,你再接我瞎子一掌!”
語落,人騰,這次竟把馬竿插入地上,雙掌齊伸,向?qū)O一塵虎撲而去。
兩人相距不遠(yuǎn)。對于這種猝然猛撲,極難閃開。
何況,“瘦金剛”孫一塵適才占了便宜,正自耀武揚(yáng)威之下,也不甘對閻亮閃避示弱!
于是,閻亮一撲,孫一塵一迎,兩人便再度硬接一掌!
勁氣四溢,塵土狂飛之下,有了和上次對掌的相反結(jié)果!
這次“瞽目金剛”閻亮屹立如山,“瘦金剛”孫一塵卻被震得身形一晃,退后兩步!
因為這次閻亮是誓雪前恥,全力施為,孫一塵卻因適才之勝,有了驕敵之意!
孫一塵略受小挫之下,勃然震怒,立即怒嘯一聲,猱身進(jìn)擊,與閻亮拳腳齊飛,斗在一處!
這兩位全是當(dāng)代武林中的一流高手,功力火候,相去不遠(yuǎn),自然斗得龍騰虎躍,好看煞人!
閻亮雖然雙目齊盲,但這多年來,他已練就以耳代目的特殊聽覺,如今遇上孫一塵這強(qiáng)對手,居然仍能守得嚴(yán),攻得狠,使“手眼身法”方面,半絲不亂。
但他一面動手,一面仍不免暗自驚心!
因為除了當(dāng)前強(qiáng)敵之外,“鐵嶺狼人”萬俟惡,與他弟子尚伺在側(cè),不知會對自己施展什么惡毒下流手段。
假如自己在功力方面,穩(wěn)居上風(fēng),則對于任何陰謀,均易于從容應(yīng)付!
如今,強(qiáng)敵當(dāng)前,心腸一向陰毒的“鐵嶺狼人”萬俟惡,又潛伏在側(cè),豈非大大不妙?
閻亮略加分析,覺得周圍情況,對自己太以不利,并可能是萬俟惡故意所布陷阱!
他既有警覺,遂有意無意地,認(rèn)準(zhǔn)來路,把身形遂漸移向谷口!
孫一塵何等兇狡?立即看出閻亮心意,一剔雙眉,獰笑說道:“申屠兄,該下手了,這老瞎子已有知難而退之意!”
“毒金剛”申屠豹此時右手已被炸斷,只剩下一只左手,并早已準(zhǔn)備好了毒粉備用。
孫一塵這一招呼,申屠豹左手揚(yáng)處,一蓬黃色毒粉,便向閻亮當(dāng)頭撒去!
假如是飛刀飛鏢,或釘箭等物,挾有破空之聲 ,閻亮自可仗恃雙耳特聰,聞聲趨避!
這種毒粉,灑時毫無聲息,閻亮既雙目難賭,便告無法閃躲!
他聽得孫一塵出聲招呼同黨 下手、便知不妙,并苦于不知對方的下手方法,而無從凝功防范!
唯一的方法是“走”,自己孤掌難鳴,再不快走,一條老命,非在此斷送不可!
閻亮念頭一定,方待騰身,申屠豹所灑出的那蓬黃色毒粉,業(yè)已到了他的面前!
閻亮鼻中嗅得一絲奇腥,神智立昏,手下自慢!
孫一塵趁勢進(jìn)攻,略一伸手,便把閻亮輕輕易易地,點(diǎn)了穴道。
等到閻亮于昏昏沉沉中,漸復(fù)神智之后,只聽得萬俟惡等在身旁狂飲歡樂之聲 !
他試出穴道被制,全身乏力,遂長嘆一聲叫道:“萬俟惡……”
萬俟惡怪笑一聲,得意叫道:“閻師兄……哦,我忘了你不愿意接受我這種稱呼,我還是稱你為‘閻大俠’吧!”
閻亮身落人手,只得任他調(diào)侃,鋼牙一咬,厲聲叫道:“萬俟惡,你的幫手是誰?”
萬俟惡笑道:“他們兩位是與你齊名人物,一位是‘毒金剛’申屠豹,一位是‘瘦金剛,孫一塵!”
閻亮“哦”了一聲,恍然說道:“與我動手的是孫一塵,向我灑毒的是申屠豹?”
萬俟惡怪笑說道:“一點(diǎn)不錯,閻師兄……閻大俠敗在這兩位手下,不冤枉吧?”
閻亮向萬俟惡“呸”了一口,怒道:“???誰說我敗?雙方若憑真實藝業(yè)……”
申屠豹“哼”了一聲,目注“鐵嶺狼人”萬俟惡,獰笑叫道:“萬俟兄,這老瞎子于身落人手之下,還敢這等倔強(qiáng),大概非好好吃點(diǎn)苦頭……”
萬俟惡故意裝作尚有師兄弟之情,嘆息一聲,接口說道:“此人雖然與我們志趣不投,但畢竟總是我的師兄,只要他肯乖乖交 出那件東西,申屠兄也就莫為已甚了吧!”
申屠豹懂得萬俟惡是想先用詐術(shù),遂點(diǎn)了點(diǎn)頭,微笑說道:“好,萬俟兄,你先去問問他,看看這老瞎子,識不識得時務(wù)?”
萬俟惡堆起滿面陰笑,先向?qū)O一塵、申屠豹二人,眨眨眼睛,然后把語音放得盡量和緩地,對閻亮柔聲說道:“閻大俠……不,我還是稱你‘閻師兄’吧!剛才申屠兄的話,你……你聽見了嗎?”
閻亮冷笑答道:“我雖瞎未聾,怎會聽不見呢?”
萬俟惡笑道:“師兄是明白人,既然知申屠兄的意圖……”
閻亮不等萬俟惡話完,便自冷笑說道:“你想我那下冊武林秘籍,尚可說是所學(xué)未竟,希望再上一層樓,申屠豹老兒想要,卻是何用?”
萬俟惡因覺得鳥已人籠,魚已入釜,無須作什么隱瞞,遂道:“申屠兄與孫兄,也想武功上期有大成……”
申屠豹眉頭一皺,不悅說道:“萬俟兄何必和他多說實話?
你只問他識不識抬舉?肯不肯把那下冊武林秘籍交 出?否則,我沒有多大耐心,就要對他不客氣了!“萬俟惡聞言,剛對閻亮叫了一聲“師兄”!閻亮竟頹然嘆道:“罷了,罷了,常言道:‘在人屋檐下,怎敢不低頭’?那秘籍在我胸前衣內(nèi),你自己取去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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