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蘭目注孫一塵與那六頭人猿的身形杳后,方向淳于慈含笑問道:“淳于先生,孟南所贈的‘金蠶毒蠱’解藥,不會是假的吧?”
淳于慈搖頭笑道:“我已看過,確是好藥,孟南現(xiàn)為化外霸主,并想進(jìn)窺中原,總多少有點氣度,不會像孫一塵那樣忝顏無恥,過份不講道理!”
諸葛蘭冷笑說道:“淳于先生莫要過份看高了他,孟南專與蛇蟲蠱獸為伍,也不一定準(zhǔn)能有多大人味!”
淳于慈知道她是因孟南要把司馬玠作菜饗客之舉,業(yè)已恨透了這位“七絕神君”,遂不再多說,移轉(zhuǎn)話頭笑道:“諸葛姑娘,如今解藥業(yè)已到手,我們是在此等候司馬玠老弟?還是迎上前去?”
諸葛蘭自然急于趕緊使司馬玠脫離苦海,遂含笑說道:“還是趕上前去,比較妥當(dāng),因為此處距離‘七絕谷’魔巢太近,說不定會有什么變化?”
淳于慈點頭說道:“好,我們趕上前去也好……”
諸葛蘭接口笑道:“司馬玠兄等人,是從中路進(jìn)行,故而由我一人道毒前去即可,淳于先生還是去看看閻老人家病勢,可曾痊愈?我們?nèi)栽谙惹凹s定之處,大家相見便了!”
淳于慈確實對于“瞽目金剛”閻亮的病勢,也有點不大放心,何況知道諸葛蘭只要有了“金蠶毒蠱”的獨門解藥,救援司馬玠之事,不會有什么問題,遂想了一想,頷首說道:“諸葛姑娘多加小心,你把這‘金蠶毒蠱’的解藥帶去。”
諸葛蘭接過解藥,向淳于慈告別之后,便匆匆迎著司馬玠等來路尋去。
迎出百余里后,路過一座兩山夾谷之間,發(fā)現(xiàn)一個年約二十三四歲的紅衣美婦,站在谷口,神情焦急地,若有所待?
因為這紅衣美婦,風(fēng)華高絕,諸葛蘭不由為之略為止步,向她多看兩眼。
那紅衣美婦突然大發(fā)嬌嗔,向諸葛蘭雙剔柳眉,沉聲說道:“喂!你這人怎不走路,瞪著兩只賊眼,看我則甚?”
諸葛蘭本來已將舉步,但聽紅衣美婦這樣一說,反到索性不走,微笑問道:“走不走路在我,與你何干?你若不看我,又怎知道我看你呢?”
那紅衣美婦被諸葛蘭問住,一時語塞,怔了—怔以后,皺眉說道:“好了,好了,我不怪你,你快走吧!”
諸葛蘭覺得此人頗為有趣,含笑說道:“你怎么光叫我走?
你自己呢?”
紅衣美婦應(yīng)聲說道:“我有事,我在等人!”
諸葛蘭不知怎地,對這紅衣美婦,竟頗有好感,又復(fù)問道:“有什么事?等什么人?你能告訴我嗎?”
紅衣美婦先是一愕,旋因性情爽直,又復(fù)軒眉答道:“告訴你又有何妨?人盡名震江湖的‘玉金剛’司馬玠,事兒則是要救他脫離苦海!”
這幾句話兒,聽在諸葛蘭的耳中,不禁頓使這位“粉黛金剛”為之愕然!
紅衣美婦見狀詫道:“你怎么如此神情驚異?莫非你也認(rèn)識‘玉金剛’司馬玠嗎?”
諸葛蘭點頭說道:“認(rèn)識,我們是好朋友,司馬玠名滿天下,藝業(yè)超凡,他……他會有甚災(zāi)厄?”
末后一語,是諸葛蘭故意發(fā)問,她心有所疑,認(rèn)為司馬玠遇難之事,似乎不應(yīng)有太多人物知曉。
紅衣美婦聽得諸葛蘭自承是司馬玠的好友,遂越發(fā)不加避忌,接口說道:“司馬玠是誤被‘七絕神君’孟南的手下所害,中了‘金蠶毒蠱’!”
諸葛蘭道:“苗人所煉的‘金蠶毒’十分厲害,你……你打算怎樣救他?”
紅衣美婦說道:“我有解蠱妙藥!”
諸葛蘭“咦”了一聲說道:“你這解蠱妙藥,能有效嗎?
是從‘七絕魔君’孟南丹房以內(nèi)……”
紅衣美婦搖手道:“不是從孟南的丹房以內(nèi)盜來,但也絕對有效,我是遠(yuǎn)走‘貴州苗嶺’,拜謁‘百靈老苗’,蒙他慨然相贈!”
諸葛蘭道:“姑娘不憚勞苦,為司馬玠遠(yuǎn)道求藥,定然與他有不尋常的關(guān)系?”
紅衣美婦點頭答道:“當(dāng)然,我是司馬玠的未婚妻!”
這“未婚妻”三字,宛如三聲平地焦雷,把諸葛蘭震得驚愕欲絕!
她先是目光呆注紅衣美婦,然后,微一定神,詫聲問道:“姑娘,你說什么?你……你竟與司馬玠,定了夫妻名份?”
紅衣美婦笑道:“你這樣問法,是有點不相信嗎?來,我不妨給你看看,這只金梭,就是司馬玠送給我的定情之物,他還送了我一首定情詩呢!”
諸葛蘭茫然問道:“哪定情詩是怎樣做的?”
紅衣美婦性情異常爽朗,聞言之下,手中拿著一只金梭,毫不忸怩地道:“金梭兩頭尖,紅絲一線牽,從此情永好,相偕到百年……”
有物為證,又復(fù)有詩為證之下,諸葛蘭怎再不信?一時之間,只覺芳心大亂。
換了尋常女孩,發(fā)現(xiàn)自己所鐘情之人,有了未婚妻時,不是設(shè)法與情敵一拼,便是意冷心灰,含淚絕情而去。
諸葛蘭則不然,她在見了證物,聽了詩證,知道這紅衣美婦,確是司馬玠的未婚妻后,雖然心中難過,卻竭力以理智使它平靜,絕未動過就此對司馬玠絕交 之念。
因為除了“情”外,還有“義”在!
諸葛蘭覺得司馬玠之所以落人苗人手內(nèi),身中“金蠶毒蠱”之故,還是由于被自己誤傷而起,則無論如何,自己也負(fù)有對他救助的道義責(zé)任!
雖然,這紅衣美婦已于苗嶺“百靈老苗”處,求得毒蠱解藥,但究竟藥效是否對癥,以及這紅衣美婦,是否押送司馬玠的“七絕群兇”之?dāng)?,能否將司馬玠獨力安然救下,亦尚難論。
加上諸葛蘭回想起來,自己與司馬玠不過芳心私屬,并無絲毫情愛表示,即便和紅衣美婦等彼此同處,卻也無甚不便。
由此,她不單不萌絲毫退念,反而決心幫助這紅衣美婦,對司馬玠同加援手。
紅衣美婦見諸葛蘭在這片刻之間,似乎神情百變,遂詫然問道:“你發(fā)呆則甚?難道還不相信……”
諸葛蘭心神已定,恢復(fù)了她的瀟灑神情,接口微笑說道:“我不是不信,是在可惜!”
紅衣美婦揚眉問道:“可惜什么?”
諸葛蘭因自己本是女孩兒家,不妨與這紅衣美婦,開開玩笑,遂故意嘆息一聲,皺眉道:“像姑娘這等天仙化人,委實使在下一見神馳,誰知名花有主,魂夢空勞,叫我怎不可惜?
怎不妒忌那司馬兄呢?”
天下幾乎無人不愛奉承,那紅衣美婦聞言之下,白了諸葛蘭一眼,但雖系白眼,卻是佯嗔,分明喜意多于惱意!
諸葛蘭抱拳笑道:“雖是嫂夫人,但你與司馬兄,尚未合巹,還是稱‘姑娘’吧,請教姑娘芳名上姓?”
紅衣美婦笑道:“我復(fù)姓夏侯,單名一個英字?!?/p>
諸葛蘭“哦”了一聲說道:“原來姑娘便是名震川中的‘岷山’女俠‘辣手玫瑰笑羅剎’!”
夏侯英嬌笑說道:“不敢當(dāng)‘女俠’之稱,兄臺怎樣稱謂?”
諸葛蘭道:“在下朱楠……”
“朱楠”兩字方出,夏侯英便“哎呀”一聲,連連點頭說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就是在姜夫人‘封爐贈寶大會’之上,以‘劍道’對‘天心’,并獨敗‘瘦金剛’孫一塵,出盡風(fēng)頭的朱仁兄嗎?”
諸葛蘭笑道:“這點小事,何足掛齒?想不到競傳到夏侯姑娘耳內(nèi)?”
夏侯英自然也對諸葛蘭氣宇風(fēng)情,十分欽折,嫣然含笑叫道:“朱兄,我的事兒,業(yè)已掬誠盡告,你還有什么需要詢問的嗎?”
諸葛蘭揚眉說道:“還有一件事兒,就是夏侯姑娘怎會知道司馬玠兄定必由此路過?”
夏侯英道:“我為了救他,不辭勞苦,旦夕飛馳,早就從‘苗嶺’趕返,昨夜便于前路,偵悉他們住宿之處,并探出今日行程,才特意來此等待?!?/p>
諸葛蘭聞言,想了一想,秀眉雙軒,目注夏侯英道:“夏侯姑娘,我又弄不懂了,你既于昨日便發(fā)現(xiàn)司馬玠兄的蹤跡,怎不立即下手?”
夏侯英苦笑說道:“昨夜,他們離守極嚴(yán),我因眾寡不敵,生恐萬一打草驚蛇,容易誤會,才決定埋伏此處,對他們出其不意地,加以突襲!”
諸葛蘭看她一眼,含笑又道:“夏侯姑娘,我久聞你已得‘岷山神老’真?zhèn)?,一身武學(xué),威震川中,憑姬元姬利兄弟二人,和兩個兇苗,似乎不足你打發(fā)的呢?”
夏侯英嘆道:“朱兄有所不知,對方中途增援,又添了幾名絕世高手!”
諸葛蘭訝道:“絕世高手?他們是誰?”
夏侯英雙眉深鎖,神情凝重地答道:“是名滿乾坤‘十二金剛’中的三大金剛,‘八臂金剛’龍嘯天,‘神力金剛’孟邦,和‘病金剛’焦?。 ?/p>
諸葛蘭聽完夏侯英所說,頗感意外,以一種訝然神色說道:“‘病金剛’焦健也會和‘七絕魔君’孟南的手下爪牙,混在一起嗎?”
難怪她會有所懷疑,因為諸葛蘭深知,“七絕魔君”孟南這次誤把“蛇涎菌”當(dāng)做“紫芝”服食之事,就是“病金剛”
焦健的得意杰作!
但諸葛蘭雖懷疑,夏侯英卻一口咬定地,恨恨說道:“我昨夜蹤跡,便曾被這老怪物識破,并加戲弄,勸我獨善其身,莫管閑事呢!”
諸葛蘭聽她這樣說話,委實如墜五里霧中,弄不懂那位神秘異常的“病金剛”焦健,又在弄些什么花樣?
她莫明其妙之下,想起自己所遇那個神力大漢,遂向夏侯英問道:“夏侯姑娘,你所說的‘神力金剛’孟邦,是不是一個身高七尺有余,豹頭環(huán)眼,虎背熊腰,宛若半截黑塔……”
話方至此,夏侯英業(yè)已搖手笑道:“我并未看見‘八臂金剛’龍嘯天,和‘神力金剛’孟邦,這消息只是聽那,病金剛’焦健對我講的?!?/p>
諸葛蘭剔眉說道:“夏侯姑娘莫愁人單力薄,我來幫你,縱有‘三大金剛’助紂為虐,也不足懼!”
夏侯英大喜道:“小妹久欽朱兄神威,有你仗義相助,事情便好辦多了?!?/p>
話完,向前方看了一眼,揚眉說道:“來路塵頭已起,大概是‘七絕群兇’到來,朱兄要不要做甚準(zhǔn)備?”
諸葛蘭搖頭笑道:“不必作甚準(zhǔn)備,我近來閑散太久,悶得無聊,今天打算和這群東西,好好斗上一斗!”
夏侯英笑道:“朱兄無需準(zhǔn)備,小妹倒要準(zhǔn)備一下,我把那毒蠱解藥……”
她是一面說話,一面探手懷中,準(zhǔn)備把那向“百靈老苗”
要來的毒蠱解藥取出。
誰知手才人懷,夏侯英臉色立變!
諸葛蘭道:“夏侯姑娘怎么樣了?”
夏侯英花容怪變,幾乎要急得掉淚,頓足顫聲答道:“我向‘百靈老苗’求來的毒蠱解藥丟了,這……這可怎么是好?
司馬兄豈……豈不要難……難逃身遭慘禍?”
諸葛蘭生就俠肝義膽,一見夏侯英如此情急,心中不忍,遂取出自己的“金蠶毒蠱”解藥,向她遞去,井含笑說道:“夏侯姑娘別急,你看這是什么?”
夏侯英接過一看,詫然問道:“這難道也是‘金蠶毒蠱’解藥?”
諸葛蘭才一點頭,夏侯英又復(fù)目光凝注,眉鎖重憂地,向諸葛蘭問道:“朱兄,你……你這‘金蠶毒蠱解藥’,是……是來自何處?能有效嗎?”
諸葛蘭笑道:“我是取自‘七絕魔君’孟南的丹房之中,或許比夏侯姑娘求于‘百靈老苗’者,還要來得對癥一點!”
夏侯英聞言大喜,額手稱慶地,嬌笑說道:“謝天謝地,當(dāng)然更要謝謝朱兄!”
諸葛蘭雖是蓋代俠女,襟懷極為曠達(dá),但見了夏侯英所流露出對于司馬玠的真摯深情,也不禁心中暗暗起了一種異樣感覺!
夏侯英邊自滿口稱謝,邊自把那解藥,含笑遞還諸葛蘭。
諸葛蘭道:“夏侯姑娘不要還給我了,你與司馬玠兄,既是未婚夫妻,便由你伺候他服藥解蠱,豈非親切一些?你也不必再說曾失解藥之事?!?/p>
夏侯英知道諸葛蘭是要把這份恩情,讓給自己,不禁如言收起解藥,并向諸葛蘭投過一瞥深深感激神色,點頭說道:“難怪朱兄才一出道,便即名滿扛湖,大俠襟懷,果然不同俗流……”
語至此處,眉峰深聚地,自語又道:“我的解藥,怎會驟然失去,昨夜去探敵之前,分明還……”
語音頓處,恍然叫道:“我明白了,定是‘病金剛’焦健,那老不死的東西,在對我勸說之際,作了手腳!”
諸葛蘭聽得眉頭一皺,暗忖“病金剛”焦健真是“十二金剛”之中的特殊神秘人物,誰也猜不透他的詭異行徑,究竟用意何在?
夏侯英越想越恨,恨得又從臉上浮起她那得號“笑羅剎”
的帶有殺氣的森冷笑容,雙眉一剔,向諸葛蘭叫道:“朱兄,少時請你替我掠陣,我非和焦健那陰刁老賊,見見真章不可!”
諸葛蘭微笑說道:“夏侯姑娘暫時不要沖動生氣,等把事實完全弄清楚后再說,‘病金剛’焦健縱或盜去解藥,但卻不一定準(zhǔn)是惡意?!?/p>
夏侯英揚眉叫道:“不是惡意,是善意嗎?難道焦健竟會拿那解藥,去喂給司馬玠兄服食?”
諸葛蘭笑道:“那也說不定,因為這位‘病金剛’的舉措行動,一向詭異無儔,使人難以捉摸!”
夏侯英聽完諸葛蘭所說,未再接口,卻目注前路,自言自浯說道:“咦,怎么少了三個呢?”
諸葛蘭道:“夏侯姑娘,你在說些什么?”
夏侯英手指前路,皺眉答道:“朱兄,你看!”
諸葛蘭循著夏侯英的手指看去,只見兩三里外的盤旋山道之上,有五人五騎,緩緩馳來。
夏侯英一面指點,一面屈指計道:“朱兄請想,姬元姬利兄弟,兩名兇苗,加上‘八臂金剛’龍嘯天、‘神力金剛’盂邦,‘病金剛,焦健,和司馬蚧兄,應(yīng)該是八人五騎才對,如今為了何突然少了三個,莫非他們又在弄甚玄虛?”
諸葛蘭苦笑說道:“事已至此,疑急何用?只有等他們到來再說。”
夏侯英雖然性情較躁但也無可如何,只得耐著性兒,與諸葛蘭在谷口等待。
又過片刻,夏侯英的嬌靨之上,微露笑容。
因為對方漸漸行近,她已可以看出所少的是三個什么人物?
少掉的三人,是“病金剛”焦健,“神力金剛”孟邦,和姬元。
換句話說,如今騎在馬北背上的五人,則是“八臂金剛”
龍嘯天、姬利、“玉金剛”司馬玠,與兩名兇苗等。
人來更近,夏侯英看出“七絕群兇”,替司馬玠加了一副面罩,不禁向諸葛蘭低聲道:“朱兄,他們果有花樣,為何好端端地,要替司馬兄,加上一副面罩呢?”
諸葛蘭笑道:“這可能是他們?yōu)榱松髦仄鹨?,所采措施,免得途中萬一遇著司馬兄的友人,認(rèn)出他來,欲加援手生事!”
這項解釋還算合理,夏侯英的心中稍定,見對方人馬,已近谷口,遂向諸葛蘭問道:“朱兄,我們可以現(xiàn)身了吧?”
諸葛蘭心中正自盤算,對方押送司馬玠,一路安然,為何在即將回到“野人山七絕谷”的最后關(guān)頭’,反而減弱人手?
盤算尚未獲得頭緒,夏侯英業(yè)已催他出面,兩人遂同時晃身,一閃而出。
龍嘯天等五人,一見有人擋道,立即作了準(zhǔn)備。
龍嘯天、姬利二人當(dāng)前,兩名兇苗斷后,把司馬玠圈在當(dāng)中。
他們四人,對諸葛蘭甚為陌生,但姬利卻認(rèn)識夏侯英。
上次相逢,姬利曾被夏侯英制住,故而對于這位“辣手玫瑰笑羅剎”,既頗頭痛,又頗膽怯。
但這次因有龍嘯天作為靠山,遂定心大膽地,一抱雙拳,含笑說道:“原來是夏侯姑娘,想不到竟會在此重逢,真是幸會!”
夏侯英哂道:“誰和你套甚近乎?江湖人講究的是‘明人不作暗事’,我們還是打開窗子說亮話吧!”
姬利明知故問地,目注夏侯英,揚眉陰笑一聲,緩緩地道:“夏侯姑娘請盡管明言,你究竟有何事見教,在此擋道?”
夏侯英伸手一指司馬玠道:“我要你們使我的司馬玠兄,恢復(fù)自由 。”
姬利搖了搖頭。
夏侯英怒道:“你是不答應(yīng)嗎?”
姬利陰笑說道:“我不是不答應(yīng),只是不能作主?!暮钣⒌溃骸罢l能作主?”
說話之際兩道炯炯目光,業(yè)已投射向龍嘯天的身上。
姬利點頭笑道:“對了,作主的正是這位,這位也就是當(dāng)世武林絕頂高手‘十二金剛’中的‘八臂金剛’龍嘯天龍大俠。”
夏侯英嘴角微撇,冷冷說道:“‘十二金剛’雖然有點名頭,但卻不一定準(zhǔn)可稱為當(dāng)世武林中的絕頂高手!”
龍嘯天向夏侯英看了一眼,揚眉笑道:“夏侯姑娘自信能高于‘十二金剛’?”
夏侯英道:“我與‘十二金剛’中人,未曾交 過手,自然談不到高下之分,但‘十二金剛’中的兩大金剛,卻均敗在這位朋友手下?!?/p>
龍嘯天“哦”了一聲,目注諸葛蘭道:“這位朋友怎么稱謂?”
諸葛蘭尚未答話,夏侯英業(yè)已秀眉雙挑地,搶先說道:“這位朱兄,單名一個‘楠’字,在姜夫人所舉行的‘封爐贈寶大會’之上,使‘瘦金剛’孫一塵,‘毒金剛’申屠豹,全都成為他手下敗將!”
龍嘯天從嘴角上浮起一絲陰笑,點了點頭,緩緩說道:“我也聽過這樁傳聞,真所謂‘長江 后浪催前浪,一輩英雄出少年’了!”
諸葛蘭昂然說道:“朱楠并無多高實學(xué),不過是孫一塵、申屠豹那兩個老兒,徒負(fù)虛名而已?!?/p>
這幾句話兒,答得不亢不卑,相當(dāng)?shù)皿w。
龍嘯天道:“朱朋友也與夏侯姑娘的來意一樣,是打算營救司馬玠嗎?”
諸葛蘭點頭說道:“不錯,龍朋友放是不放?!?/p>
龍嘯天笑道:“不是我肯放不肯放的問題,夏侯姑娘應(yīng)該知道司馬玠兄業(yè)已中了他人無藥可救的‘金蠶毒蠱’!”
夏侯英點頭說道:“我知道司馬蚧兄是中了極為厲害的‘金蠶蠱毒’,但有無辦法弄到解藥的責(zé)任,雖在我們,肯不肯放他自由 的責(zé)任,卻在閣下!”
龍嘯天靜靜聽完,雙眉一挑,發(fā)了一陣顯得中氣頗足的朗聲長笑。
諸葛蘭猜不透這位“八臂金剛”的笑意如何?暗聚功力,自作戒備。
龍嘯天笑完說道:“夏侯姑娘是名滿川中的女中英杰,朱老弟更是威名遠(yuǎn)震,譽(yù)滿江湖,無論看在你們兩位中任何一人身上,龍嘯天也該賣賣這點面子,何況……”
對方詞意,相當(dāng)不壞,諸葛蘭與夏侯英遂靜心聆聽他這“何況”以后之語。
龍嘯天繼續(xù)說道:“何況我與司馬玠老弟,更往日無冤,近日無仇,更復(fù)哪有逞強(qiáng)架梁,不肯放人之理?”
夏侯英喜道:“這樣說來,龍朋友是肯……”
龍嘯天接口笑道:“肯當(dāng)然肯,但卻心有余而力不足,未免有點愧對二位?”
夏侯英叫道:“心有余而力不足?你……你此話怎講?”
龍嘯天道:“千不怪,萬不怪,只怪兩位來得稍遲了一日光陰!”
夏侯英茫然叫道:“龍朋友莫打啞謎,請你把所說語意,解釋得明白一點!”
龍嘯天側(cè)顧姬利叫道:“姬老四,你把他的面罩取下?!?/p>
姬利領(lǐng)命,伸手把那位司馬玠臉上的面罩,取了下來。
面罩一去,諸葛蘭與夏侯英不禁相顧愕然!
原來,這人非“玉金剛”司馬玠,只是身材衣著,極為相似而已!
諸葛蘭冷然說道:“我明白了,司馬玠兄業(yè)已隨焦健等三人而去?!?/p>
龍嘯天頷首笑道:“還是朱老弟來得圣明,常言道:“巧婦難為無米炊’,如今老夫便想放司馬老弟,也無法放了!”
諸葛蘭雙眉暗蹩,與夏侯英交 換了一瞥詢問眼色。
夏侯英怒氣騰眉,厲聲問道:“這‘金蟬脫殼’對我們愚弄之舉,是誰出的主意?”
龍嘯天微笑說道:“這是焦健兄,認(rèn)為越是快到地頭,越宜慎重,才想出了這個辦法,不過焦兄人雖精明,并不能未卜先知,曉得朱老弟與夏侯姑娘會來,故而決非意存愚弄,只不過是各為其主而已!”
這位“八臂金剛”龍嘯天著實陰險,竟把責(zé)任推卸得干干凈凈。
但諸葛蘭撲空之下,心中怒極,怎肯放過他們?雙眉一揚沉聲叫道:“龍朋友……”
龍嘯天連搖雙手,堆起滿面詭譎笑容,截斷諸葛蘭的話頭道:“朱老弟,你如今找我無用,若想營救司馬玠,應(yīng)該前往‘七絕谷’,去找孟魔君!”
諸葛蘭嘴角一撇,冷笑說道:“司馬玠兄之事,我們暫且不談,朱楠只想向龍朋友請教一句話兒!”
龍嘯天雖知大概不是什么好話?卻也不便拒絕,只得點頭笑道:“朱老弟有何話兒,盡管請講!”
諸葛蘭道:“剛才龍朋友是有意代焦健解釋,說他并非對我們存心愚弄,只不過‘桀犬吠堯,各為其主’而已?”
龍嘯天知道自己出言不慎,有了語病,但無法抵賴,只得點頭!
諸葛蘭目光一亮,宛如冷電森森,盯在他的臉上,神色哂然問道:“這樣說來,龍朋友是以‘桀犬’自承的了?”
龍嘯天覺得這句話兒,問得大以鋒利,使自己臉皮再厚也有點承受不??!
惱羞之下,最易成怒,他也把神色一變,寒著臉兒說道:“我剛才不過是略作譬仿,朱老弟說起話來,應(yīng)該客氣一點!”
諸葛蘭聞言之下,也效法他適才一樣,來了陣?yán)事暱裥Α?/p>
龍嘯天也摸不透他的笑意,一皺雙眉,目注諸葛蘭道:“朱老弟,你這樣發(fā)笑則甚?”
諸葛蘭不理會這位在武林中惡名甚大的“八臂金剛”,只是偏過臉去,目閃神光,向夏侯英一軒雙眉,發(fā)話叫道:“夏侯姑娘,‘桀’猶欲掃,‘犬’豈可赦?我們反正無事,今天便先把這群自甘為人奴隸的看家犬們,教訓(xùn)一頓可好?”
夏侯英更是早就怒滿心頭,聞言之下,立即嬌笑答道:“朱兄之意,深獲我心,我早對于這群狗頭狗腦的東西,看得太不順眼!”
她們這一問一答,可把龍嘯天氣得全身發(fā)抖!
他知道難免有一場惡斗,遂略施眼色,把手向后一揮。
姬利會意,立即與兩名兇苗,以及假扮司馬玠之人,向后退出丈許。
諸葛蘭冷笑說道:“原來狗兒之中,還分等級,看樣子你是‘狗領(lǐng)班’,他們只可稱為‘狗爪子’了!”
龍嘯天叱道:“小輩不必多言,你打算怎樣與老夫交 手?”
諸葛蘭道:“什么‘老夫’?你只是一頭‘老犬’而已,人與狗斗,已嫌委屈,你盡管把你的看家本領(lǐng),和什么破銅爛鐵,一齊拿出來吧!”
龍嘯天人雖陰險,但被諸葛蘭一口一聲,罵為“老狗”,也不禁忍不住,氣火往上撞!
諸葛蘭語音才了,龍嘯天一掌已揚。
但他雖揚掌,卻并未發(fā)招,只向諸葛蘭當(dāng)胸,凌空虛按。
諸葛蘭以為他一上來就施展內(nèi)家玄功,自然暗凝真氣,護(hù)住當(dāng)胸。
誰知龍嘯天這舉掌凌空虛按之下,并未發(fā)出任何疾風(fēng)勁氣!
諸葛蘭愕然叫道:“龍老兒,你這是何意?”
龍嘯天神情頗傲地,目光斜注諸葛蘭,冷然一笑,緩緩說道:“你這小輩,不知地厚天高,極為狂妄,多半不肯先行進(jìn)手,老夫遂以虛掌開招,如今該你的了!”
原來龍嘯天當(dāng)著姬利等人面前,還要擺擺排場,端端他那名列“十二金剛”的絕代高手身份!
諸葛蘭“哦”了一聲,哂然不屑地嘴角微撇說道:“聽來你是打算和我以拳掌較量?”
龍嘯天道:“你若在拳掌方面,自知造詣不夠,或兵刃方面,有所專長,我們便改以……”
話猶未了,諸葛蘭狂笑說道:“挽弓當(dāng)挽強(qiáng),用箭當(dāng)用長,你這‘八臂金剛’外號,是靠暗器得來,故而我不想勝之不武地和你較量拳掌,卻想見識見識,你那些破銅爛鐵!”
龍嘯天點了點頭,獰笑說道:“小輩果然狂傲,老夫周身暗器,念動即發(fā),夠你消受,何況我的‘朱砂掌’力,也是生平絕藝!”
諸葛蘭揚眉說道:“既然如此,你就把所有暗器,夾在拳掌當(dāng)中,向我施為便了!”
說完,一招“野馬分鬃”,右掌疾探,便向龍嘯天肩頭拍去。
龍嘯天笑道:“來得好,你且嘗嘗我的‘朱砂掌’力!”
左掌一翻,迎著諸葛蘭的“野馬分鬃”來勢,逆襲而出!
諸葛蘭本就蓄意和他一較內(nèi)力強(qiáng)弱,何況龍嘯天于發(fā)掌時,更以言語相激?
就在諸葛蘭內(nèi)力暗加,即將與“八臂金剛”龍嘯天雙掌相觸之際,她忽似有甚警覺,倏然收掌疾退。
原來諸葛蘭自服紫芝,目力更銳,在這一剎那間,瞥見對方的左掌中指之上,戴了一枚黑色指環(huán),指環(huán)上并有短短銳利芒刺!
指上戴環(huán),是誰都可以看見,但環(huán)上有刺,更在一揮掌間,卻非有絕世目力,無法看得清楚。
諸葛蘭閃身一退,龍嘯天立以譏刺口吻,“哈哈”大笑說道:“朱楠,你一見我的‘朱砂掌’力,便如此害怕,真所謂徒負(fù)虛名,虎頭蛇尾!”
諸葛蘭“哼”了一聲說道:“誰怕你的‘朱砂掌’?我來問你,你左手中指之上,戴的是什么東西?”
龍嘯天想不到諸葛蘭的目力,竟厲害到如此程度?暗吃一驚,獰笑說道:“你不必問,我給你看看好了!”
話完,左掌微翻,那枚黑色紫環(huán),脫手飛出,向諸葛蘭的腹部,電疾射來。
諸葛蘭知道對方以暗器成名,手法決不會如此簡單,必有相當(dāng)變化。
她遂凝神靜氣,卓立如山,但手中卻悄悄取了一條絲巾備用!
指環(huán)并無奇處,只是飛到距離諸葛蘭約莫三四尺處,自行略一停頓。
本來在這略一停頓之后,一環(huán)立即化為三環(huán),更急更猛地,直向諸葛蘭上、中、下三盤電襲!
但諸葛蘭似乎有所預(yù)覺竟提前一步發(fā)動,占了先機(jī)!
她在發(fā)現(xiàn)那枚指環(huán),凌空一頓之際,便撒開手中絲巾,向指環(huán)飛快包去。
休看是一條軟軟絲巾,在諸葛蘭玄功凝聚之下,簡直比精鋼網(wǎng)兒,還要來得堅韌厲害。
何況她手法又復(fù)極快,于指環(huán)分散之前,便已包住,使它發(fā)生不了任何變化!
諸葛蘭手腕微抖,收回絲巾,并先行凝聚功力,化指成鋼,然后才拈起那枚指環(huán),略加察看。
指環(huán)不大,份量卻沉,分明是無堅不摧的“寒鐵”所鑄。
環(huán)上一面平滑,另一面則有不少銳利短刺,刺尖色泛暗綠,顯然淬有劇毒。
諸葛蘭心中明白,龍嘯天平素御戴之際,是平滑一面向內(nèi),適才與自己即將對掌之前,方把它倏然翻轉(zhuǎn)。
若非自己目力極銳,看破機(jī)關(guān),來了個懸崖勒馬,則互一對掌之下,多半會被指環(huán)銳刺,破膚見血,中毒慘遭不測!
想至此處,諸葛蘭雙眉一挑,目注龍嘯天,冷然叫道:“龍老兒,你這‘寒鐵指環(huán)’,不單鑄有暗刺,刺上并淬劇毒,定已害過不少武林人物,我替你毀掉了吧!”
龍嘯天因“海底寒鐵”,無物可摧,遂在聞言之下,獰笑說道:“一枚指環(huán),不值什么,我看你怎樣毀法?”
諸葛蘭哂然一笑,以左手食拇二指,捏著那枚黑色指環(huán),潛運功勁!
說也奇怪,何等堅硬的“寒鐵指環(huán)”,在諸葛蘭區(qū)區(qū)兩根手指的壓力之下,居然逐漸扁卻,改變形狀。
轉(zhuǎn)眼間,指環(huán)全被捏扁,諸葛蘭猛一甩手,把它拋下谷旁絕壑,轉(zhuǎn)過臉來,以冷峻而哂薄的目光,看著龍嘯天,緩緩說道:“龍嘯天,你的指環(huán)毀了,你是繼續(xù)施展這等毒辣陰損之物,還是以本身修為的真實武功,和我放手一搏?”
夏侯英一旁看得好生欽佩,暗想難怪這朱楠一出江湖,便自名震天下,看來他這一身武功,恐怕比“玉金剛”司馬玠也未遑多讓!
龍嘯天本來還以為僅憑武功,也足可和對方一搏,如今卻知機(jī)膽怯,眼珠一轉(zhuǎn),答非所問地,向諸葛蘭陰笑說道:“朱朋友,聽你之言,莫非你也打算參與孟魔君的壽宴?”
諸葛蘭道:“參加雖會參加,但卻不是依勢趨炎,甘為‘桀犬’,我要集合一般武林志士仁人,行行‘湯武之道’!”
龍嘯天笑道:“那我們今日便無需再作比斗的了……”
諸葛蘭詫道:“此話怎講?”
龍嘯天一陣獰笑,笑畢說道:“龍某得號‘八臂金剛’,對于我的各種暗器,頗為珍矜,打算在孟魔君的壽宴之期,當(dāng)著八方四海的舉世群豪,再向朱朋友公開領(lǐng)教!”
諸葛蘭知他業(yè)已膽怯,是借詞暫時逃避,遂不肯放他們過去,冷然說道:“不……”
“不行”二字,剛剛吐出一字,夏侯英忽在一旁接口叫道:“朱兄,答應(yīng)他吧,你當(dāng)著天下群豪,再挫敗這‘八臂金剛’‘龍嘯天,豈不是更有光彩嗎?”
諸葛蘭知道夏侯英這樣說法,必有用意,只好點頭說道:“好吧,既然夏侯姑娘業(yè)已同意這種辦法,我們便把今天這筆帳兒,留待端陽再算便了!”
龍嘯天知曉若再多言,徒自取辱,遂向諸葛蘭抱拳說了聲:“后會有期!”
話完,把手一揮,便率同姬利等四人,一齊縱轡馳去。
諸葛蘭見龍嘯天等人已走,方偏過臉兒,向夏侯英笑道:“夏侯姑娘,這龍嘯天多么陰毒無恥?你為什么不讓我……”
夏侯英愁聚眉梢地嘆息一聲說道:“我認(rèn)為教訓(xùn)這般賊子,還在其次,目前最要緊的,是怎樣營救司馬玠兄,遂想早點把龍嘯天等趕走,好和朱兄仔細(xì)商議進(jìn)行救人之策!”
諸葛蘭失聲說道:“若是這樣,夏侯姑娘便完全錯了!”
夏侯英惑然問道:“朱兄……”
諸葛蘭不等她發(fā)問,反而向她問道:“夏侯姑娘,我們?nèi)缃癫徽撛鯓訝I救司馬玠兄,是否都要走趟‘七絕谷’不可?”
夏侯英點頭說道:“那是當(dāng)然!”
諸葛蘭道:“既然如此,更應(yīng)除卻或是留下龍嘯天等人,如今這一把他們放走,豈不更使七絕谷’中群兇,多了一層戒備?”
夏侯英聞言,不禁紅生雙頰,滿面忸怩神色。
諸葛蘭見狀,又向她寬慰笑道:“夏侯姑娘,不要追悔,其實,姬元與‘病金剛’焦健等,既已回轉(zhuǎn)‘七絕谷’,谷中群兇便不獲警訊,也會加強(qiáng)戒備的呢!”
夏侯英自然知道諸葛蘭前后矛盾之語,是為了寬解自己,越發(fā)好生慚愧地,赧然道:“朱兄不要再安慰我了,小妹大錯已鑄,我們究竟還去不去‘七絕谷’呢?”
諸葛蘭毫不加以考慮地,目閃神光,看著夏侯英,朗聲答道:“怎么不去?慢說夏侯姑娘與司馬兄是未婚夫妻,就連我站在友誼立場,也義無反顧!”
夏侯英抱拳笑道:“多謝朱兄如此肝膽相助,風(fēng)聞‘七絕谷’兇邪無數(shù),天險亦多……”
諸葛蘭接口說道:“孫一塵、申屠豹、龍嘯天等,既不放在我的眼中,所謂‘兇邪’似不足懼,倒是谷中‘天險’,比較有點麻煩……”
語音至此,略略一頓,又復(fù)揚眉笑道:“但說來湊巧,為了替司馬兄索取‘金蠶毒蠱’解藥,我已進(jìn)過一次‘七絕谷’,故而對谷中‘天險’,倒也略知一二?!?/p>
說完,遂把進(jìn)谷必經(jīng)的“浮沙溝”,和“萬毒壑”,兩處所見,向夏侯英說了一遍。
夏侯英聽完,目注諸葛蘭道:“由朱兄所說聽來,‘浮沙溝’雖極兇險,卻因栽有暗樁,不難渡越!”
諸葛蘭點頭說道:“我當(dāng)時看破端倪,業(yè)已暗暗把那幾頭人猿的步法記住,大概不會有多大難處?”
夏侯英道:“‘萬毒壑’呢?”
諸葛蘭皺眉說道:“那‘萬毒壑’倒確實是樁難題,因為我們縱然不怕那些奇毒蛇蟲,甚或可以將之除去,但一經(jīng)惡斗,必將驚動群兇,再想悄悄搜尋司馬兄的下落,可就不容易了!”
夏侯英苦笑問道:“朱兄對此,有何良策?”
諸葛蘭搖頭說道:“我毫無良策,只好先暗人‘七絕谷’,走一步算一步了!常言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絕不相信像司馬兄這等人物,竟會被‘七絕魔君’孟南,當(dāng)作了宴客大菜?”
夏侯英以一種萬分感激的神色,向諸葛蘭嫣然笑道:“朱兄,司馬兄能有你這樣一位血性朋友,真是三生有幸?!?/p>
諸葛蘭失笑說道:“夏侯姑娘說哪里話來,游俠江湖之人,講究的是除暴安良,扶危濟(jì)困,對陌生人尚且如此,何況道義至交 ?倒是……”
夏侯英見她語音忽頓,含笑問道:“朱兄怎不說將下去?”
諸葛蘭笑道:“倒是夏侯姑娘慧眼無差,你與司馬兄有多久的交往,終于獲得這么一位英雄夫君?”
夏侯英紅生雙頰,低聲答道:“設(shè)有交往,我們是相逢陌路,一見傾心!”
這句話兒,宛如一柄無形千斤重錘,猛然錘中諸葛蘭的心窩之上!
因為諸葛蘭是光明磊落的俠女襟懷,她雖私戀司馬玠,聽得司馬所與夏侯英已訂婚姻之約,難免有些失望,但卻并不十分傷心難過。
她看得開的主要原因,是以為夏侯英與司馬玠相戀已久,早有婚約,則自己當(dāng)然不應(yīng)該再置身其間,破壞人家好事!
但如今聽說夏侯英與司馬玠并非久戀,竟是相逢陌路,一見傾心,諸葛蘭未免覺得不是滋味!
諸葛蘭知道這位“辣手玫瑰笑羅剎”夏侯英,雖是罕見女中英杰,但無論是容光、武學(xué),比起自己,仍要差了一籌,司馬玠怎么……
念方至此,夏侯英發(fā)現(xiàn)她雙眉皺鎖,有點神思不屬,不禁訝然問道:“朱兄你怎么了,莫非你竟不相信我和司馬兄是相逢陌路,一見傾心的嗎?”
諸葛蘭自知失態(tài),趕緊定下神來,搖了搖頭,含笑說道:“我哪有不信之理,夏侯姑娘與司馬玠兄,雖是陌路投緣,但你們相逢定情之日,大概總距今很久了吧?”
諸葛蘭自己想安慰自己,才發(fā)出如此幾句問話。
她所期待的回答,是夏侯英與司馬玠,業(yè)已定情頗久。
司馬玠若在認(rèn)識自己之前,先認(rèn)識夏侯英,則以夏侯英的美艷姿色,爽朗風(fēng)華,一身武功,和江湖俠譽(yù),確實應(yīng)該勾得起司馬玠的愛慕之心,求凰之念!
他們既定婚約,則雖再遇自己,司馬玠也不便見異思遷,只好“從一而終”,作一株“有根名樹!”
假若夏侯英的答案,當(dāng)真如此,自己只有歸咎緣慳,與司馬玠認(rèn)識得晚了一步,以致無法獲得這蓋代英雄,作為夫婿!
否則……
“否則”之念,剛起心頭,夏侯英業(yè)已微搖螓首,含笑答道:“我與司馬兄初次相識,并不太久,就是在他誤中‘金蠶毒蠱’之后,我們互一定情,我便立刻為他遠(yuǎn)赴‘苗嶺’向‘百靈老苗’,求取解藥!”
第二把無形鐵錘,再度錘中了諸葛蘭的心頭!
這次所受的打擊震蕩,甚至于比上次來得更重!
因諸葛蘭業(yè)已聽清司馬玠是認(rèn)識自己在前,認(rèn)識夏侯英在后。
若認(rèn)識夏侯英在前,一切不談,既認(rèn)識夏侯英在后,則一切問題來了。
是自己貌不如人?德不如人?技不如人?抑或名不如人?
否則,司馬玠為何在一識夏侯英之下,立刻和她相互傾心,定了婚姻之約?
諸葛蘭好生不服……
但“不服”只是一種“意念”,而擺在眼前的,卻是“事實”!
好一位曠代俠女,也被這使她“不服”的“事實”,打擊得有點“茫然”,竟令諸葛蘭在不知不覺下,眼邊微轉(zhuǎn)淚光。
夏侯英見狀,不禁心神一震!
她心神一震之故,并非看破了諸葛蘭的行藏,只是有了誤會。
所謂“誤會”,是因為諸葛蘭女扮男裝,風(fēng)神太以倜儻,夏侯英以為她是個多情男兒,對自己起了愛慕之念。
夏侯英既起“誤會”,遂嘆息一聲,目注諸葛蘭,低低叫道:“朱兄不要難過,小妹懂得你的心意?!?/p>
這句話兒,又使諸葛蘭吃了一驚,愕然問道:“夏侯姑娘,你……你……你懂得我的什……什么心意?”
夏侯英玉頰微赧,苦笑一聲說道:“我知道朱兄是位倜儻岡,流的多情種子,但還珠有恨相逢太晚……”
諸葛蘭聽了這“還珠有恨,相逢太晚”之語,才知夏侯英大生誤會,連忙搖手,叫道:“夏侯姑娘,你誤會我了,我憑哪一點敢和司馬玠兄相比……”
話猶未了,夏侯英便接口反問道:“朱兄,你哪一點不能和他相比?”
諸葛蘭屈指計道:“哪一點也無法相比,譬如武功方面,品貌方面……”
夏侯英連連搖手,截斷諸葛蘭的話頭,揚眉叫道:“朱兄不必太謙,你聽我說,我雖不知司馬玠兄的功力究有多高?但從你適才二指捏扁‘寒鐵指環(huán)’,驚退‘八臂金剛’龍嘯天一舉看來。決不會在他之下?!?/p>
諸葛蘭自知自己在服食“紫芝”之后,功力大增,遂笑了一笑。未加辯駁。
夏侯英繼續(xù)說道:“至于品貌方面,朱兄比司馬玠兄,更不知俊美多少?”
諸葛蘭詫道:“夏侯姑娘你說什么?你說我比司馬玠兄俊美?……”
夏侯英接口笑道:“大概朱兄還不知道司馬兄平日的瀟灑風(fēng)神,只是戴了一副人皮面具而已!”
諸葛蘭聞言一怔,夏侯英又復(fù)笑道:“至于司馬玠兄的本來面目,只是雄健粗黑,雖有些男子氣概,但卻距離‘軍美’二字,差的遠(yuǎn)呢!”
諸葛蘭喃喃說道:“有這等事?我只知道他曾故意‘以俊扮丑’,戴過一副相當(dāng)猥瑣的人皮面具,卻不知道他仍然是‘以丑扮俊’……”
夏侯英含笑說道:“司馬兄磊落光明,不做暗事,他在與我定情之前,先說明了本來面貌,并不風(fēng)流 俊美……”
諸葛蘭點頭問道:“夏侯姑娘大概趁此機(jī)會,請他取下所戴的人皮面具,讓你看看本來面目!”
夏侯英笑道:“正是如此,司馬兄遂展示本來面目,并告訴我若是后悔,還來得及!”
諸葛蘭秀眉微挑,目閃神光地,看著夏侯英,緩緩說道:" 無論是男子娶妻,或女子嫁夫,主要條件,均是‘德行’二字,紅顏綠鬢,能有幾時?百歲夫妻,長相廝守,我想明智如夏侯姑娘,雖見司馬兄的本來面目,不太俊秀,也不會有所后悔的了!”
夏侯英頷首說道:“男子之美,本來可分為‘英健’與‘俊秀’二者,司馬兄雖然毫不俊秀,但英朗雄健,仍具奇男子的醉人風(fēng)神,故我豪未后悔的,接受了他那只金梭,作為定情之物?!?/p>
至此處,目光如冰地,盯在諸葛蘭臉上,嫣然一笑又道:“但像朱兄這等人物,實可謂‘內(nèi)德外貌’兩者得兼,‘英健俊秀’二美皆具,委實使小妹起了‘還珠’之恨,自嘆無緣!我若是在遇見司馬兄之前,先遇見你……”
這位“辣手玫瑰笑羅剎”,一向豪邁大膽,倜儻無儔,但如今竟也臉泛紅霞,嬌羞無那地,說不下去。
諸葛蘭一見苗頭不對,趕緊移轉(zhuǎn)話鋒,低聲自語,口中連道:“奇怪……奇怪……”
夏侯英聽得有些奇怪起來,目注諸葛蘭,揚眉詫聲問道:“朱兄,你……你在奇怪什么?”
諸葛蘭道:“方才那‘八臂金剛’龍嘯天說這‘金蟬脫殼’,換走司馬玠兄之計,竟是‘病金剛’焦健,出的主意?”
夏侯英皺眉問道:“莫非朱兄不以龍嘯天此說為然?”
諸葛蘭不便說明“病金剛”焦健,曾對自己白發(fā)紅顏,有過畸戀,只得沉吟說道:“我是覺得那‘病金剛’焦健既獻(xiàn)這‘金蟬脫殼’之計,何必又大費心力地,從夏侯姑娘身邊,把解蠱藥物,盜走則甚?”
夏侯英聞言一怔,想了片刻,柳眉雙蹙,恨恨說道:“或許焦健這廝,是想使我永遠(yuǎn)斷絕搶救司馬玠兄之念?”
諸葛蘭問道:“夏侯姑娘,你為司馬玠兄前往‘苗嶺’,向‘百靈老苗’,求取‘金蠶毒蠱’解藥之事,還有何人知曉?”
夏侯英道:“絕無他人,只有我和司馬兄……哦,還有‘百靈老苗’等三人知曉?!?/p>
諸葛蘭道:“‘百靈老苗’,遠(yuǎn)居‘苗嶺’,縱令消息外泄,也不會這快傳來此間,司馬兄與夏侯姑娘更不會把這等重大機(jī)密,輕易泄漏,那‘病金剛’焦健,除非有‘鬼谷王禪’之道,能夠未卜先知,似乎不會曉得夏侯姑娘身藏毒蠱解藥,而起盜念的呢!”
夏侯英怔怔說道:“是啊,照理說來,‘病金剛’焦健決不會知道這樁秘密,他……”
諸葛蘭接口笑道:“天下巧事甚多,我認(rèn)為或許焦健根本不知夏侯姑娘身有毒蠱解藥,只是誤打誤撞地,被他湊巧竊去而已。”
夏侯英秀眉微剔,含怒說道:“他若不是存心竊藥,卻在我們女孩兒家身邊,胡 亂加以摸索,豈不舉措放肆,失了當(dāng)代武林中,第一流人物身份?”
諸葛蘭聽她說得有趣,不禁失笑道:“夏侯姑娘有所不知,那‘病金剛’焦健,人老心不老,他雖白發(fā)盈額,卻對絕代紅妝,特別感覺興趣!”
夏侯英道:“我明白了,那‘病金剛’的‘病’字,就是指他患有‘寡人之疾’!”
諸葛蘭點頭笑道:“一點不錯,這‘寡人之疾’四字,對于‘病金剛’焦健,倒是極為適合?!?/p>
夏侯英注目問道:“朱兄,那‘病金剛’焦健,有‘寡人之疾’,你是怎樣知道的呢?”
這句話兒,可把諸葛蘭問得有點張口結(jié)舌!
諸葛蘭無法答話之故,是因不便向夏侯英說明自己真實身份,只得在略一沉吟以后,緩緩說道:“只是于江湖流言之中,偶有傳聞?!?/p>
夏侯英妙目微翻,殺氣如電,但臉上卻現(xiàn)出一種嫵媚笑容說道:“好老賊,‘七絕谷’中,若再相逢,我非讓他嘗點厲害不可!”
諸葛蘭道:“夏侯姑娘不要大意,那‘病金剛’焦健,人極機(jī)警,武功也……”
夏侯英接口笑道:“朱兄不必替我擔(dān)憂,我知道焦健頗富機(jī)智,武功方面,也有相當(dāng)實力,絕非徒負(fù)虛名,但我會攻擊他的弱點!”
諸葛蘭一時之間,未解夏侯英語意地,秀眉微挑,詫然問道:“弱點……”
但“弱點”兩字,才一出口也就立即恍然有悟地,含笑又道:“夏侯姑娘所謂的‘弱點’,莫非就是指那焦健的‘寡人之疾’?”
夏侯英點頭笑道:“對了,我要叫這老不正經(jīng)的‘病金剛’,嘗嘗‘笑羅剎’的殺手滋味!”
諸葛蘭道:“夏侯姑娘若采取這種手段,可真厲害,其人如玉,其笑如刀……”
夏侯英目閃神光,揚眉問道:“朱兄,你曉不曉得我另一外號?”
諸葛蘭答道:“夏侯姑娘不是除了‘笑羅剎’外,還有‘辣手玫瑰’之號嗎?”
夏侯英妙目流波,嫣然笑道:“朱兄雖知‘辣手玫瑰’之號,大概還不知道‘辣手玫瑰’之意?”
諸葛蘭目注夏侯英含笑說道:“這‘辣手玫瑰’之意,似乎并不難猜,常言道:“玫瑰多刺’……”
夏侯英連連搖手地,接口叫道:“不對,不對,這種以‘玫瑰多刺’,形容我情性不好,手段厲害的猜想,只是表面看法!”
諸葛蘭笑道:“夏侯姑娘可否把這‘玫瑰多刺’的實際含意,對我解釋解釋?”
夏侯英點頭說道:“好,朱兄請注意我鬢邊發(fā)上,所戴的一朵小小紅花!”
諸葛蘭目光微注,含笑說道:“那好像是朵人工所制的精美玫瑰?”
夏侯英折了一節(jié)樹枝,持在手中,向諸葛蘭揚眉叫道:“朱兄你看!”
語音頓處,將手中那節(jié)樹枝拋起了一丈四五高下。
等到樹枝墜到距地五六尺處,夏侯英螓首微搖,一蓬紅光,立自鬢邊飛起!
“奪!奪!奪!奪……”
那蓬紅光,竟是夏侯英鬢邊所戴的小小玫瑰所化!
一片“奪,奪”之聲 ,每一枚花瓣,都釘在樹枝之上,并分布得頗為均勻,極見功力!
諸葛蘭失聲贊道:“好暗器,好準(zhǔn)頭,這叫什么?是‘玫瑰神針’,‘玫瑰分刀’……”
夏侯英一面從樹枝上取下玫瑰花瓣,仍舊使其還原成一朵花兒,插向鬢邊,一面頗為得意地,向諸葛蘭嬌笑說道:“這叫‘玫瑰奪魂刺’,朱兄認(rèn)為我利用焦健弱點,對他笑靨相向,在老賊色迷迷,暈淘淘之際,突發(fā)此物,他能逃得過我這十三枚‘玫瑰奪魂刺’嗎?”
諸葛蘭笑道:“夏侯姑娘的這種暗器,委實太以精妙,太以出人意料,除非早知細(xì)底,曾加預(yù)防,否則,任何人也難閃避……”
語音至此微頓,忽又揚眉問道:“夏侯姑娘這‘玫瑰刺’既有‘奪魂’之稱,刺上是否瘁毒?”
諸葛蘭自服紫芝,目力極銳,于夏侯英拔刺時,瞥見刺尖,似閃碧茫,故而才有此問。
夏侯英道:“這刺兒體小質(zhì)輕,又是以搖頭發(fā)出,無法貫注太強(qiáng)真力,若不略淬毒質(zhì),是頗難仗其克敵致勝的呢!”
諸葛蘭又復(fù)問道:“刺上毒質(zhì),是有解藥?還是見血封喉,中即無救?”
夏侯英道:“當(dāng)然是有解藥,朱兄問此則甚?”
諸葛蘭含笑說道:“我是覺得夏侯姑娘對‘病金剛’焦健,略加懲戒則可,似不必把他置于死地!”
夏侯英聞言之下,怔了一怔,翻起兩只妙目,望著諸葛蘭道:“朱兄,你和‘病金剛’焦健,是……是否頗有交 情?”
諸葛蘭不想瞞她,點頭答道:“夏侯姑娘請聽我說……”
當(dāng)下遂把“病金剛”焦健,以真“紫芝”贈給自己服食,以“假紫芝”使“七絕魔君”孟南,為之中毒大瀉之事,說了一遍。
她說的全屬實情,當(dāng)然其間也略有保留。
由于諸葛蘭與夏侯英二女之間,有種微妙關(guān)系,諸葛蘭遂暫時不愿揭露自己的真實面目。
她既不肯揭露本相,自必略有保留,只說焦健于“紫芝”
一事之上,對已有惠,不說他以“多愁多病身”,想追求“傾國傾城貌”之事。
夏侯英靜靜聽完,目注諸葛蘭,雙揚秀眉,嬌笑說道:“朱兄,那‘病金剛’焦健既對你有如此大惠,則小妹看在你的分上,決不對他過為已甚就是!”
諸葛蘭道:“夏侯姑娘這樣說法,是不打算向他施展你那‘玫瑰奪魂刺’了!”
夏侯英搖頭說道:“不,我若見了‘病金剛’焦健;仍要利用他的弱點,把‘羅剎笑’和‘玫瑰奪魂刺’,對焦健配合施為!”
諸葛蘭聞得此言,不覺一怔!
夏侯英嬌笑又道:“朱兄請想,焦健已是‘七絕群魔’的核心人物,我若能將他制住,逼其相助援救司馬玠兄,豈非事半功倍?等到事成,我再給予解藥,并向焦健敬致賠罪之意!”
諸葛蘭想了一想,點頭笑道:“夏侯姑娘采用這種手段也好,因那焦健為人,似極怪僻,我雖與他略有交 情,若是明言求助,他還未必準(zhǔn)答應(yīng)呢!”
夏侯英苦笑說道:“我雖有這種打算,卻不知是否遇得上那‘病金剛’焦???反正不管怎樣,我縱把這條性命,丟在‘七絕谷’中,也要盡力援救司馬兄脫險!”
諸葛蘭看出她言發(fā)由衷,對于司馬玠,確實一片真情,不由更加深了心靈中的寂寞之感。
但這種相當(dāng)孤凄的寂寞之感,只能讓它悶在心頭,神色上還要浮出笑容,向夏侯英安慰說道:“夏侯姑娘不要擔(dān)憂,常言道:“吉人自有天相’,如今已入‘野人山’境,我們隨處留神……”
話方至此,隱隱聽得有人作歌之聲 。那歌聲唱的是:“既愿作深談,敢不消息告,月上斷頭崖,人約黃昏道,只愁我多愁多病身,怎當(dāng)卿傾國傾城貌,刻骨惹相思,魂牽更夢繞!”
諸葛蘭聽清歌聲之后,“咦”了一聲,向夏侯英含笑說道:“天下巧事真多,這真叫‘說著曹操,曹操便到’!”
夏侯英詫道:“這作歌人莫非就是焦???”
諸葛蘭點頭笑道:“正是,我暫且躲向一旁,夏侯姑娘迎上前去,向他施展‘玫瑰奪魂刺’和‘羅剎笑’吧!”
夏侯英秀眉微軒,才一點頭,諸葛蘭向她拋過一瞥神秘笑容,身形閃處,便橫飛數(shù)丈,隱入山峰半腰的樹石之后。
這時,那隱隱歌聲,也逐漸接近,但可聽出并非向他們迎面而來,似是走向右側(cè)?
夏侯英紅衣輕蕩,循聲追去。
繞過山崖,歌聲已歇,但也瞥見了作歌人影。
諸葛蘭料得絲毫不錯,那作歌人確實是那病容滿臉,白發(fā)盈額的“病金剛”焦健。
夏侯英微啟珠喉,叫了聲:“焦大俠請留步!”
焦健愕然回頭,一團(tuán) 紅云,凌空飛墜,夏侯英業(yè)已俏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
焦健見是夏侯英,抱拳笑道:“夏侯姑娘,你怎么也來野人山,莫非仍想營救司馬老弟嗎?”
夏侯英冷冷說道:“我知道司馬兄業(yè)已被你用‘金蟬脫殼’之計,先行送人了‘七絕谷’內(nèi)!”
焦健笑道:“雖然司馬老弟已入‘七絕谷’,但這條計兒,卻是‘八臂金剛’龍嘯天所訂,絕非我焦健……”
話方至此,夏侯英左掌微揚,向他伸出了纖纖五指。
焦健詫道:“夏侯姑娘,你……你要什么?”
夏侯英道:“焦大俠好高明的手法,我要向你索還昨夜被你所偷去的那件東西!”
焦健“哦”了一聲,目光微轉(zhuǎn),未曾立即答話。
夏侯英突然收斂了冷峻,堆起滿面笑容,并向焦健改口嬌聲叫道:“焦大哥,你怎么了?像你這等名滿江湖之人,好意思拿了我的東西,不還給我嗎?”
一面嬌聲笑語,一面款擺腰肢,邁著春風(fēng)俏步地,向焦健身前,裊裊走去。
焦健眉頭一皺,在夏侯英即將走近自己時,向后退了三步。
夏侯英見狀,也自一怔?
因為焦健這種舉措,到像道貌岸然,不似諸葛蘭所說,患了“寡人之疾”模樣?
她邊自奇詫,邊自仍嫣然笑道:“焦大哥,你怕什么?你何必要躲開我呢?”
經(jīng)她這一點明,焦健不好意思再往后退,只得站定腳步。
他已站定,夏侯英卻仍往前走,兩人之間的距離,自然漸漸接近。
等到雙方相距,僅約三尺左右時,夏侯英笑得更甜地,媚聲叫道:“焦大哥……”
就在這笑得更媚,叫得更甜之下,夏侯英身形微欺,螓首一搖,十三片紅光,便自鬢邊飛起。
焦健作夢也未想到對方會在笑靨迎人之際,突下如此辣手?
想閃避,自然不及,想凝功抗拒,也告不及。
萬般無奈,他索性一咬牙關(guān),以右上臂肉厚之處,迎向漫空紅光。
紅光斂處,適才夏侯英簪在鬢邊的那朵紅色小花,業(yè)已插在焦健的右臂之上。
焦健哈哈大笑,目光電閃……
夏侯英仍然嬌笑宜人地,搖手叫道:“焦大哥,你不要惱火,或妄用真力,因為我這‘玫瑰奪魂刺’,質(zhì)量太輕,不足傷人,遂在刺尖淬有毒質(zhì)……”
焦健哼了一聲,目注夏侯英,雙眉剔處,接口說道:“你既然仍叫我‘焦大哥’,我就叫你‘夏侯大妹子’了,大妹子你要放明白點,你的‘玉金剛’司馬玠,可不是我焦健害的!”
夏侯英笑道:“我知道你未害他,但你既與‘七絕魔君’孟南交 好,成為魔窟之中的核心人物,則救他之力,總是有的!”
焦健目注自己臂上的那朵紅花,苦笑說道:“這就是你請我?guī)兔热酥溃俊?/p>
夏侯英玉頰微紅,伸手一招,把那朵小小紅花,凌空攝回,仍然簪向鬢邊,向焦健赧然笑道:“焦大哥,不要生氣,除非如此,我無法相信你會真心幫我,事成以后,無論你要我怎樣向你道歉,我都……”
焦健搖手截道:“這不是生氣不生氣,和道歉不道歉的問題,而是根本無能為力。”
夏侯英有所誤會地,全身猛然一震,目注焦健,失聲問道:“焦……焦大哥,你……你這樣說法,莫非我司馬兄業(yè)……業(yè)已遇害?”
焦健搖頭說道:“司馬老弟如今尚未遇害,我也知道他現(xiàn)在何處……”
夏侯英不等他說完,便即急急叫道:“焦大哥,你既知道我司馬兄如今何在?便……便趕快帶我前去!”
焦健皺眉說道:“只有我們兩人,未免力量太弱……”
夏侯英道:“不要緊,我有幫手!”
焦健聞言一愕,詫然說道:“幫手?你的幫手是誰?”
夏侯英笑道:“他雖然不是‘十二金剛’中的人,但藝業(yè)之高,卻決不在你們‘十二金剛,之下!”
說完,微凝真氣,傳聲叫道:“朱兄……朱兄……”
第二聲“朱兄”,剛剛叫出口,諸葛蘭已從山壁半腰現(xiàn)身,宛如絕世飛仙,飄空而落。
焦健自然認(rèn)識諸葛蘭,看見是她,不禁把兩道眉頭,蹙得更緊!
諸葛蘭怕他揭破自己本相,人在半空中,便抱拳含笑叫道:“武林末學(xué)朱楠,見過‘病金剛’焦大俠,我們久違了呢!”
夏侯英揚眉笑道:“‘焦大俠’之稱,未免太嫌生份,朱兄既與他是舊相識,也和我一樣,改稱焦大哥吧!”
焦健目光中顯然呈現(xiàn)焦慮神色,緊盯在諸葛蘭的身上,嘴唇蠕動,欲語未語。
諸葛蘭見狀,怕他仍叫出自己的真實姓名,遂再復(fù)點醒他一下,順著夏侯英的話頭,抱拳長揖,含笑說道:“焦大哥,你這樣看我則甚?難道一經(jīng)分手,便不認(rèn)識小弟朱楠了嗎?”
焦健長嘆一聲,苦笑答道:“認(rèn)識,認(rèn)識,當(dāng)然認(rèn)識,便把你燒成灰,我也認(rèn)得清清楚楚!”
這幾句話兒,答得有點突然,不禁使諸葛蘭為之一怔,愕然說道:“焦大哥,你……你說什么?你……你要把我燒成灰……”
焦健嘆道:“春心莫共花爭發(fā),一寸相思一寸灰’,我對你一向是魂夢為縈,相思欲絕,朱老弟,莫非你還不知道嗎?”
前面幾句,簡直太不像話,尚幸最后來了個“朱老弟”三字,總算勉強(qiáng)替諸葛蘭圓住場面。
諸葛蘭避過夏侯英的目光,先向焦健白了一眼,并趕緊移轉(zhuǎn)話題,向他問道:“焦大哥,你知不知道這位夏侯姑娘的未婚夫司馬玠兄,現(xiàn)在何處?”
諸葛蘭說話之中,含有相當(dāng)技巧!
因為他知道焦健對于自己,有點不尋常的感情,如今正在用人之際,遂先行說出司馬玠與夏侯英的未婚夫妻關(guān)系,免得焦健萬一因誤會而起了醋念,不肯盡心營救。
誰知,焦健一聞此語,越發(fā)愁聚眉梢,連人也幾乎怔??!
諸葛蘭嗔道:“焦大哥你聽見我的話兒沒有?你知不知道司馬玠兄,現(xiàn)在何處?”
焦健神色稍定,點頭說道:“知是知道他如今人在何處?
但卻沒有救他之力!”
諸葛蘭道:“有沒有力量救他,是我們的事,焦大哥只請負(fù)責(zé)帶路如何?”
焦健點頭說道:“帶路容易,兩位請隨我來。”
說完,果即起身,帶領(lǐng)諸葛蘭、夏侯英二人,走向“野人山”的山深之處。
走了一段路后,諸葛蘭略起疑心,“咦”了一聲說道:“這不是上次所走路程……”
焦健問道:“諸……朱老弟上次是往何處?”
諸葛蘭道:“是往‘七絕谷’中,替‘七絕魔君’孟南治療疾病?!?/p>
焦健笑道:“那就對了,你上次是替盂南治病,這次是想救司馬玠老弟,目的既然不同,路徑又怎會一樣?”
諸葛蘭碰了一個釘子,只好秀眉微蹙,悶聲不響!
焦健忽又問道:“朱老弟,你好端端地,要去為那‘七絕魔君’孟南治病則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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