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就想寫這個人,遲疑到今天。
有人曾說李白是天才,杜甫是地才,王維是人才。蘇軾之后便喜歡上了王維,越來越覺得這實在是一個生錯年代的人。盛世之唐,那是一個開放甚于今天的年代,那是一個狎妓風(fēng)流 的年代,那是一個狂放不羈的年代。而王維,用我們今天的眼光來看,實在是一個完美得無可挑剔的男人。
這是一個琴棋書畫文皆精通的男子。論文學(xué)造詣,他是盛唐田園詩派的代表人物。他有詩心富憚意,并不曾遣詞造句,苦心推弈,隨手拈來,便是詩詞。
《鹿柴》——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返景入深林,復(fù)照青苔上。
《竹里館》——獨坐幽篁里,彈琴復(fù)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
他的詩詞固然不及李白那樣天縱絕才,也不及蘇子那樣疏邁曠達(dá)。而他天生的藝術(shù)氣質(zhì),獨有的畫家,音樂家的敏感是旁人難及的。就連那陶潛詩中也隱有劍氣,也有抑郁難吐之欲。而王維晚年的詩,真的是清淡的毫無煙火之氣。而寫慣了田園山水,偶爾一寫邊塞詩,直可叫那些寫邊塞詩的詩人們直接歇手。
《使至塞上》——單車欲問邊,屬國過居延。征蓬出漢塞,歸雁入胡 天。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蕭關(guān)逢候騎,都護在燕然。怕就連那岑參讀了,也是要汗顏的。
論琴棋書畫,錢鐘書稱他為“盛唐畫壇第一把交 椅”。我們多數(shù)只知道他是一個善寫田園詩的詩人,很少只道他是文學(xué)史上少有的全才,深湛的藝術(shù)修養(yǎng)不是隨便一個文人才子就可以達(dá)到的。
他年少時,岐王帶了他去引薦給公主。他帶了絲竹,琴藝精湛,再加之王維一皙白俊美少年,生得風(fēng)度翩翩,使公主甚為驚嘆,又復(fù)獻上詩詞文稿,太平公主折服于他的才華。后來王維與公主,岐王及許多權(quán)貴都甚是交 好。而他亦有一顆明凈之心。他心儀公主,而那太平公主心中只有薛紹一人。他離開。只怕再晚一步,我便要愛上你。他真是生錯了年代,冷靜理智得猶如現(xiàn)代男子。
他作詩《息夫人》——莫以今時寵 ,難忘舊日恩??椿M眼淚,不共楚王言。
這個被后世稱為紅顏禍水的女子,楚王垂涎她的美貌,以武力將息夫人搶去作為夫人,息侯岔郁而死,息國自此滅亡。息媯雖然為楚王生了兩個兒子,但她三年未與楚王說過一名話,最終自盡而死。可笑自古禍國都是紅顏的錯,但他心憐息媯,他以一個男人的敏感之靈,慈悲之心憐惜她。看花滿眼淚,不共楚王言。
后來安史之亂,他略受牽連,不過總也安然無虞。有許多人過隱士生活,是因為仕途不得意,以此反抗,你天子不用我,你便失去了一個可用之才。若是那皇帝有召回之意,早屁顛顛的蹦上京了。而王維晚年半官半隱的生活則是順其自然,做也可,不做也可。隱也罷,不隱也罷。這是將佛意悟到心中的人才有的隨意淡然。
他,論才華,論修為,論人品都是值得一寫的。他一生無侍妾,發(fā)妻死時,正值三十壯年,再無續(xù)弦,從此更專心于佛學(xué),隱于山水。他的思想情態(tài),尤此可見。這在盛世之唐,實在是難得再難得。女子都可以公然大張艷幟,以道館為名,行云雨之事,男子有個三五十個歌妓,實在是再平常不過的事,就連那江 洲司馬青衫濕的白樂天也是士大夫底色,也家蓄歌妓半百。王維,己超越了那個時代。
這是一個有才華,品格佳,富修養(yǎng),有潔凈靈魂,具藝術(shù)氣質(zhì),溫 和淡泊的男人。再加上專一內(nèi)斂,又生得英俊儒雅,實在是完美得無可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