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ê颓鳌⒊A謧?、楊俊傳、杜襲傳、趙儼傳、裴潛傳)
和洽傳,和洽,字陽士,汝南郡西平縣人。
曾被當?shù)乩裘衽e薦為孝廉,并受到大將軍的征召,但都被他婉言謝絕。袁紹在冀州之時,曾派使者前去迎接汝南的士大夫,士大夫都欣然前往,惟獨和洽認為:冀州地勢平坦開闊,百姓富足強壯,且四面可以應(yīng)敵,必成各地英雄豪杰爭割之地。袁紹憑借著這種優(yōu)勢,雖能逐漸強大起來,但當今天下群雄并起,他未必能得到圓滿的結(jié)局。荊州劉表雖無甚遠大志向,卻能愛護百姓,愛惜人才,再加上地勢險阻,山貧民弱,是個容易依靠的地方。于是與親朋故友一同南下歸附了劉表,劉表以上賓之禮對待他們。和洽說:“我之所以沒去投奔袁紹,是為了避開那個是非之地?;枋乐鳎遣荒軌蜉p易接近的,時間一長就會面臨險境,因為必然會有小人混在朝廷之中挑撥離間?!庇谑悄隙晌淞?。曹公平定荊州后,征聘和洽為丞相掾?qū)佟?br/> 當時毛玠、崔琰都以忠正、清廉與否作為評判人的標準,他們對于人才的選用也著重看他是否節(jié)儉。和洽說:“天下重要的事情,是要職位與個人的才能大小相當,而不能以是否節(jié)約作為首要的標準。儉素過度,對于修身養(yǎng)性自然可以,但以此來檢驗評價人和事,就會失之偏頗。如今朝廷里議論人,看到有的官員穿件新衣服,坐輛好馬車,就說他不清廉;看到當長官的經(jīng)過自己的營所,衣服破舊,儀容不整,就說他很清廉,以致士大夫們故意弄臟了衣服,把好車馬、好穿戴都藏起來。朝廷的大臣們,甚至有的自己帶著水壺、食物來到官屬。要說樹立政教,看待俗務(wù),都貴在中庸,才能被人接受、繼承,如今卻崇尚一切令人難堪的行為以檢驗高下。即使勉強為之,早晚也會令人疲憊。古代大的教化,必須順通人情,大凡過激過異的行為,就容易隱藏著虛偽?!蔽簢⒑螅颓⒐倬邮讨?。有人舉報毛玠誹謗曹操,曹操十分震怒,把近臣都召過來。和洽認為毛玠一向本分忠厚,請求查明實情。下朝以后,曹操說:“今有人說毛玠不但誹謗還為崔琰抱怨。這種有損君臣恩義、妄為死友怒嘆的行為,是不可容忍的。
當年蕭何、曹參和高祖劉邦雖都出身卑微,卻能屢建奇功,高祖每次身處逆境時,二人仍能恭順相隨,為臣之道才更加彰明,因此能夠名傳后世。你替毛玠請求查實此事,我所以不聽,就是想以后慢慢再考驗他。”和洽回答說:“如果真像舉報者說的那樣,那么毛玠的罪,實在是天地不容。臣下并非敢為毛玠強詞奪理以致歪曲君臣之理,只是因為毛玠在群臣之中出類拔萃,受到您特殊的提拔,以至官居顯赫,位在首職,歷年蒙寵 ,難免遭人嫉妒,何況他的為人剛直品正,為人所懼憚,似乎不可能做出那樣的事情。然而人情難保,重要的是應(yīng)當通過調(diào)查,驗證事實。如今您懷著蒙污受垢的仁德,不忍心將他們按理明察,更易使曲直不分,是非不明。”曹操說:“我之所以不主張調(diào)查,是想讓毛玠和舉報者雙方都得以保全?!焙颓⒄f:“如果毛玠真有謗上的言論,就應(yīng)當處死,陳尸于市朝;如果毛玠沒有這回事,舉報者就犯了誣陷大臣以誤主聽的罪行。二者若不加以核查,臣下心中不安?!辈懿僬f:“眼下正值戰(zhàn)事,怎能聽了幾句話就大肆調(diào)查?從前狐射姑在朝堂上刺殺陽處父就是對君者的告誡?!辈懿俅驍堲?,和洽建議應(yīng)該適時地撤軍移軍,以節(jié)省布防守衛(wèi)的費用。曹操不但不采納,反而還移民漢中之外,和洽后來又擔任過郎中令。曹丕稱帝后,任命他為光祿勛,封安城亭侯。明帝曹睿即位后,晉封他為西陵鄉(xiāng)侯,食邑兩百戶。
明帝太和年間(227~232),散騎常侍高堂隆奏告說:“時風不至,而有休止廢棄的現(xiàn)象,一定有不勤于職位而喪失天道常規(guī)的事情?!泵鞯塾谑窍略t,謙虛地引咎自責,并廣泛征求意見。和洽認為:“現(xiàn)在人少,耕種的人更少,只吃不種的人更多。國家以百姓為根本,百姓以糧食為性命。如果荒廢一時之農(nóng)耕,就可能失去養(yǎng)活性命之根基。故此,先王毅然排除其他煩雜瑣事,專門治理農(nóng)耕,國家才得以殷實。自春夏以來,百姓疲困于勞役,農(nóng)業(yè)有所荒廢,不少人饑餓難當。時風不至,未必不是由此而產(chǎn)生。解決的辦法,莫過于節(jié)儉。太祖建立宏業(yè)以后,除保證供給軍隊士兵及封賞的費用外,官吏士人資豐食足,倉庫之中谷帛充盈,這都是因為太祖從不過于修飾宮殿,免去用于浮華享樂的費用。如今最要緊的是固然在于停止或減省繁重的勞役和其他多余的雜務(wù),以補充軍隊的儲備。
邊境的守衛(wèi)防御,也應(yīng)早作準備。了解推斷敵人的虛實,養(yǎng)精蓄銳,明攻取之謀,算必勝之策。虛心詳盡地聽取眾人的意見,運籌帷幄,決不可輕敵弱小,否則驕兵必敗,所謂‘悅武無震’,這可是古人曾經(jīng)警告過的呀。”和洽以后又轉(zhuǎn)任主管宗廟禮儀兼掌選試人才的太常,他清貧守約,以至于賣掉田宅才勉強自給。
明帝聽到這種情況,就賜給他一些布帛。和洽死后,謚號簡侯。其長子和離繼承了他的爵位。次子和荄很有才干,官至廷尉、吏部尚書。
常林傳,常林,字伯槐,河內(nèi)郡溫 縣人。七歲時,父親的一個朋友登門造訪,問常林:“伯先在不在家?”見常林毫無行禮之舉,不悅,又問:“你怎么見了我也不致禮?”常林說:“雖說應(yīng)尊敬客人,但是你當著我說我父親的名字,我為什么還要拜你呢?”于是大家都對他贊不絕口。太守王匡起兵討伐董卓時,派一些門生在其屬的縣里尋找官員及百姓的過失,一旦發(fā)現(xiàn)立即關(guān)押,然后判定罪責讓他們用錢或糧食來贖罪,如果延誤期限就要滅其宗族,以樹威嚴。常林的叔父因為打了客人幾巴掌,被王匡的門生告了一狀,王匡大怒,把他關(guān)進牢房問罪。整個常氏家族誠惶誠恐,不知道要責罰他們多少錢糧,還不知能否救出常林的叔父。常林就去找王匡的同鄉(xiāng)胡 母彪,說:“王府君憑著文武高才,到我們這個郡來當太守,鄙郡山河相繞土地遼闊,百姓富足,又有很多賢能的人才,可以任他重用。如今主上年幼,賊臣董卓虎踞京師,整個華夏為之震怒,正是各地雄才為國奮力之時。但如想要誅天下之賊,扶王室之微,使天下智士望風歸附,紛紛響應(yīng),共同平息暴亂,除天時、地利外,還要靠人和。如果這三條同時具備不是可戰(zhàn)無不勝嗎?但如對百姓沒什么恩德,任用的又不是賢能的人才,那么定將自取滅亡,怎談得上匡扶朝廷,樹立功名??!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接著常林就把叔父被關(guān)押的情況說了一遍,胡 母彪立即寫信責備王匡,王匡就把常林的叔父給放了,常林于是遷到上黨 避亂,在山中耕種。
當時正逢旱災(zāi),當?shù)刂挥谐A旨耀@得豐收,于是他把周圍的鄰居都叫來,把自己的糧食整升整斗地分給他們。常林住的地方緊挨著已故河間太守陳延家的圍墻。陳馮二姓都是官宦舊族。張楊企圖霸占這兩家的婦女和財產(chǎn),常林就為陳馮兩家出謀劃策,兩家在被圍困了六十多天后終于保全了性命和財產(chǎn)。并州刺史高干上表薦常林為騎都尉,常林婉言謝絕,后刺史梁習 又舉薦州內(nèi)的名士常林以及楊俊、王腸、王象、荀緯,太祖曹操任命他們都當上了縣令。常林任南和縣令,治理有方,卓有成效,因而提升為博陵太守、幽州刺史。所在之處,政績斐然。文帝曹丕官居五官中郎將時,常林擔任功曹。太祖曹操西征時,田銀、蘇伯乘機反叛朝廷,幽州、冀州動蕩不安。曹丕想親自帶兵去討伐他們,常林說:“我曾任職博陵、幽州,對于賊寇的情況,是可以猜測推斷的。
北方的官吏百姓,崇尚和平安定,厭惡戰(zhàn)亂,受教化已久,安分守己的占絕大多數(shù)。田銀、蘇伯乃烏合之眾,陰謀雖大但才智不足,難成大患。如今我軍主力遠離京師,外面又有強敵,將軍在此坐鎮(zhèn)天下,如輕易出兵遠征,即便取勝也不算大智大勇。”曹丕點頭稱是,便派手下將官前去討伐,果真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叛軍消滅了。常林以后出任平原太守、魏郡東部都尉,后又擔任丞相府的東曹。魏國建立以后,被授予尚書。曹丕稱帝后,他被提升為少府,封為樂陽亭侯,后又轉(zhuǎn)任大司農(nóng)。明帝曹睿即位后,常林被晉封高陽鄉(xiāng)侯,升光祿勛太常。司馬懿因常林是同鄉(xiāng)中德高望重的長輩,每每遇到他便跪拜行禮。有人就對常林說:“司馬懿地位高,權(quán)力大,你應(yīng)該阻止他向你跪拜行禮才是?!背A终f:“司馬懿自己愿意誠懇地敘行長幼之禮,以此為年輕人樹立榜樣。地位高貴并非我所懼,對我跪拜也無需要我制止?!闭f話的那人恭敬而面帶愧色地走了。當時朝臣們都認為常林節(jié)操清峻,想要推他列入三公。但常林卻稱病謝絕了。以后他又被授予光祿大夫。八十三歲那年,常林去世,被追贈為驃騎將軍,朝廷像對待公爵那樣為他舉行了葬禮,謚號貞侯。
其子常睸繼承了他的爵位,官至泰山太守,因觸犯刑律而被誅殺。常睸的弟弟常靜便繼承了常睸的爵位。
楊俊傳,楊俊,字季才,河內(nèi)郡獲嘉縣人。曾受教于陳留的邊讓,為邊讓所賞識,被他視為奇才。當時兵亂四起,楊俊考慮到河內(nèi)郡又處于四通八達的要沖,遲早會成為戰(zhàn)場,便扶老攜幼來到京、密一帶的大山里,同行的共有一百多家。
楊俊熱心濟貧,和大家不分彼此,共通有無。宗族中有六戶人家被掠去做奴仆,楊俊便傾其所有把他們都贖了回來。司馬懿十六七歲時,和楊俊相遇,楊俊便說:“此人絕非尋常之輩?!彼抉R朗很早便有了名聲,其族兄司馬芝則不為人所知,只有楊俊說道:“司馬芝雖然其聲望不及司馬朗,但實際才能卻高于司馬朗。”后來楊俊轉(zhuǎn)到并州避亂。本郡有個王象,少小孤貧,給人家當仆役,十七、八歲時,主人讓他放羊,他卻偷偷地讀書,因此遭木棍痛打之罰。楊俊贊賞他的勤勉,當即把他贖出來帶回家中,替他娶了媳婦成了家,還鼓勵他多讀書,安排妥當便放心地離去了。楊俊起初被曹操任命為曲梁縣令,后又進京擔任丞相掾?qū)?,被舉薦為茂才后,又出任安陵縣令,升南陽太守。在任期間,他宣揚德教,建立學校,受到官員和百姓的稱贊。后升任征南軍師,魏國建立后,楊俊調(diào)任中尉,負責治安。曹操征伐漢中,魏諷在鄴謀反,楊俊到任所彈劾自己的失職。剛被免罪,他便給太子曹丕寫信要求辭職。曹丕很生氣地說:“楊中尉說走就走,為人未免太故顯清高了吧!”于是將楊俊降為平原太守。曹丕稱帝后,他又重任南陽太守,當時王象已經(jīng)擔任散騎常侍,他向曹丕舉薦楊俊,說:“臣下認為南陽太守楊俊,秉性剛正,誠以待民,仁而待物,提攜后進,惠訓不倦,外寬內(nèi)直,仁而有斷。從最初出仕開始歷任數(shù)職,所到之處,均能垂布教化。再任南陽太守以后,又能為朝廷廣施恩德,以至遠近之民甚至曾反對過他的人,都無不歸順于他,如今他的守境之內(nèi)清靜安定,已無處施展才智,請讓他返回朝廷,在您身邊效力。”楊俊從少年到成年,始終以遵從和弘揚人倫為己任。
同郡的審固、陳留的衛(wèi)恂原來都是當兵的出身,經(jīng)過楊俊的提拔,都成了杰出的人才,審固歷任郡守,衛(wèi)恂也當過御史和縣令。楊俊為人明鑒仗義,大多如此。當初,臨菑侯侯曹植和楊俊的關(guān)系很友好,太祖曹操在確定太子之前,曾為此秘密地探問各個職司府署,楊俊雖把曹丕和曹植相提并論,說他們各有所長,但只因他把曹植說得很美好,曹丕因此便忌恨在心。
黃初三年(222),曹丕的車駕到了宛城,因為街上沒有足夠的聲勢迎接圣駕,曹丕大怒,便把楊俊收監(jiān)下獄。尚書仆射司馬懿、常侍王象、荀緯都為楊俊求情,頭叩血流,曹丕始終不肯寬恕,楊俊說:“臣已知罪?!闭f罷自殺身亡。眾人都為他的死感到冤屈和悲痛。
杜襲傳,杜襲,字子緒,潁川郡定陵縣人。曾祖父杜安,祖父杜根,都是當年著名的人物。杜襲到荊州避亂,劉表以上賓之禮招待他,同郡的繁欽好幾次對劉表說他是奇才,杜襲便對繁欽說:“我所以和你都來投奔荊州劉表,只為能夠藏身不顯,視機而動,怎么能把劉牧當作平定亂世的主公,而規(guī)勸長者歸附于他呢?你如果發(fā)現(xiàn)能人卻不去投奔,就和我不是同類人。我這就和你絕交 !”繁欽慨然說道:“那就尊請自便吧?!倍乓u于是又南行到了長沙。
建安初年(196),太祖曹操迎接天子遷都許昌。此時,杜襲也逃回家鄉(xiāng),曹操便任命他為西鄂縣令。西鄂靠近魏國的南部邊境,常有敵寇襲擾。當時,西鄂的長官就把百姓都招集起來以保衛(wèi)城池,正常的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給耽擱了,田園荒蕪,百姓窮困,倉儲空虛。杜襲知道要為百姓做些好事才能體現(xiàn)朝廷的恩德。為使他們擺脫困境,就讓年老體弱的百姓分散到城外去耕田種地,留下青壯年堅守城池。官員和百姓們皆大歡喜。不久,荊州派出一萬人馬前來攻城,杜襲就把城內(nèi)官員、百姓中擔任守城任務(wù)的五十多個人全召集在一起,和他們立盟起誓,又允許這些人的親戚中如有要求出城自保的可以隨意調(diào)出,然而這五十多人全都跪在地上叩頭,情愿拼死守城。杜襲手握弓箭和..石,親自帶人戮力抗敵。官員、百姓感動不已,都豁出命來參加戰(zhàn)斗,臨陣斬殺了數(shù)百敵兵,而杜襲這邊也死了三十多人,剩下的十八個人也全都身負重傷,賊寇這才得以入城。杜襲帶領(lǐng)受傷的官員、百姓突圍出城,幾乎全部戰(zhàn)死,沒有一人投降。杜襲把散失的百姓收攏到一處,轉(zhuǎn)移到摩陂扎下營寨。西鄂的官員、百姓聽到消息紛紛趕來,就像回到自己家里一樣。司隸鐘繇上表請求任命杜襲為議郎參軍事,荀彧也出面舉薦,曹操便任命杜襲為丞相軍祭酒。
魏國建立以后,杜襲擔任侍中,和王粲、和洽一起供職。王粲博聞強識,因此曹操游覽出入多讓他在車右陪乘,至于敬重的程度卻不及對和洽和杜襲。杜襲曾被曹操單獨召見,直到夜深。王粲生性急躁好動,站起來對和洽說:“真不知道曹公單獨召見杜襲要說些什么?”和洽笑著說:“天下的事怎么能盡善盡美,你當曹公的讀書顧問就行了,何必為此悒悒不歡,難道你想把杜襲的那份差事也兼任過來嗎?”后來杜襲兼領(lǐng)丞相長史,跟隨曹操到漢中討伐張魯,曹操回京后,拜杜襲為駙馬都尉,留在漢中都督軍事。經(jīng)過他的安撫開導,老百姓中自愿從漢中遷往洛陽、鄴城的共有八萬余人。夏侯淵被劉備殺死,軍隊失去了主帥,將士們大驚失色。杜襲和張郃、郭淮糾集散亂人馬,調(diào)整軍事部署,暫時推張郃為都督,以統(tǒng)一軍心,三軍將士才得以安定下來。太祖曹操要東還洛陽,準備挑選、任命一個留府長史鎮(zhèn)守長安,主管此事的官員挑選的人大多不合適,曹操便下令說:“放下好馬不騎,何必匆匆忙忙到別處去尋找?”親自任命杜襲為留府長史,駐守關(guān)中。當時將軍許攸擁有大量私兵,不肯歸附曹操,而且說了不少輕慢的話。曹操大怒,準備討伐許攸。大臣們多數(shù)建議“可以招撫許攸,共討強敵”。曹操把刀橫放在膝蓋上,臉色陰沉不肯聽從。
杜襲走進來也要提建議,曹操迎面先對他說:“我的主意已定,你不必再說了?!倍乓u說:“假如殿下的主意正確,臣下便可以幫你完成;假如殿下的主意不正確,即使定下了也可以修改。殿下,為什么不能讓我把話說完呢?”曹操說:“許攸怠慢輕侮我,你看應(yīng)該如何處置呢?”杜襲說:“殿下認為許攸是個什么樣的人?”曹操說:“凡人?!倍乓u說:“只有賢人才能識別賢人,只有圣人才能識別圣人。許攸是個凡人,他怎么能識別非凡的人呢?如今豺狼擋道卻要先除狐貍,別人將會指責、嘲笑您避強攻弱,那么進兵稱不上英勇,退兵稱不上仁慈。臣下聽說有千鈞力量的弓弩不去射殺小小的家鼠,有萬石容積的大鐘不用草莖撞擊洪音。如今區(qū)區(qū)一個許攸,哪用得著殿下的神武大駕呢?”曹操說:“有理。”于是派人前去厚撫許攸,許攸也就當即歸附了曹操。
當時夏侯尚受到太子曹丕的寵 信,倆人關(guān)系甚密。杜襲認為夏侯尚不是個有益的朋友,不值得特殊優(yōu)待,并把這事報告了曹操。曹丕起初很不高興,后來肯定了杜襲的判斷,此事已經(jīng)載入《夏侯尚傳》。杜襲為人處事就是這樣以柔取勝,不當面抵觸,然每每事半功倍。曹丕做了魏王以后,封杜襲為關(guān)內(nèi)侯。稱帝以后,又任命其為督軍糧御史,封武平亭侯,后又任命杜襲為督軍糧執(zhí)法,并讓他入朝當了尚書。明帝曹睿即位后,杜襲被晉封為平陽鄉(xiāng)侯。諸葛亮出秦川,大將軍曹真都督各路人馬抗拒蜀軍,提升杜襲為大將軍軍師,又把杜襲的食邑分出一百戶來給他的哥哥杜基,封杜基為關(guān)內(nèi)侯。曹真死后,司馬懿代替了他的職務(wù),杜襲仍然擔任軍師,并增加食邑三百戶,和從前的加在一起共五百五十戶。以后杜襲因患病被征召回朝,拜太中大夫。死后,追贈為少府,謚號定侯。其子杜會繼承他的爵位。
趙儼傳,趙儼,字伯然,潁川郡陽翟縣人。因避亂來到荊州,與杜襲、繁欽共同生活。當初曹操迎接獻帝遷都許昌時,趙儼就對繁欽說:“曹操應(yīng)時順世,必能匡濟華夏,我知道我的去處了。”
建安二年(197),趙儼二十七歲,扶老攜幼去投奔曹操,曹操任命他為朗陵縣長??h內(nèi)有許多強橫狡詐不守法紀之徒,為非作歹,猖獗一時。趙儼就把歹徒頭目抓起來關(guān)進監(jiān)獄,立案審查后,定為死罪。趙儼又上表郡守,請求把這些人都放了,以此恩威并著。當時袁紹舉兵南侵,派使者引誘招降豫州各郡,各郡大都聽從他的調(diào)遣。只有陽安郡不為所動,但都尉李通又急于向老百姓征收稅款。趙儼面見李通說:“今天下動蕩不安,各郡先后反叛,有心歸附朝廷的地方再征收戶稅綿絹,恐怕會引起民怨。況且遠近都有憂患,這些都不能忽視呀?!崩钔ㄕf:“袁紹和大將軍曹操相持不下,軍情緊急,左右郡縣又紛紛背叛。假如我們再不征收戶稅綿絹運往朝廷,那些愛探聽消息的人一定會說我們是見風使舵,別有企圖?!壁w儼說:“事情也正如您考慮的那樣,然而還是應(yīng)當權(quán)衡利弊,暫緩征稅,我愿幫您解決這個難題?!庇谑蔷徒o荀彧去信說:“現(xiàn)在陽安郡應(yīng)該把征收的綿絹送往朝廷,但是道艱路險,必招致敵寇的襲擾,眼下百姓窮困,周圍鄰近的郡縣一同反叛,我們陽安郡也面臨傾覆,易如反掌。這可是關(guān)系一方安危存亡的緊要關(guān)頭啊。況且本郡百姓執(zhí)守忠節(jié),雖處險境依然不生二心,對微小的善事也一定要有所獎賞,那么心懷忠心的人就會再接再勵,肝腦涂地。善于治理國家的人,一定要藏富于民安撫于民。我們覺得朝廷應(yīng)該憐惜撫慰本郡的百姓,將已經(jīng)收的綿絹全部退還給他們。”荀彧答說:“我即刻將此事上報曹公,公文下發(fā)你郡。將綿絹全數(shù)退還百姓。”陽安郡的吏民聽到這個消息,上上下下,歡天喜地,人心安定,更是執(zhí)守忠節(jié)。以后趙儼入朝任司空掾?qū)僦鞑尽?br/> 當時于禁屯駐潁陰,樂進在陽翟,張遼稱霸長社,各位將軍相當自負,誰也不服誰,不愿協(xié)作共事。于是曹操便派趙儼一并參加這三個地方的軍務(wù),每每開導勸喻,三位將軍終于和睦共事起來。曹操征討荊州,派趙儼兼任章陵太守,并提升他為都督護軍,監(jiān)領(lǐng)于禁、張遼、張郃、朱靈、李典、路招、馮楷七路人馬。后又擔任丞相主簿,調(diào)任扶風太守。曹操把原來在韓遂、馬超手下當兵的五千多人,交 給平難將軍殷署等人統(tǒng)領(lǐng),任命趙儼為關(guān)中護軍,統(tǒng)率各軍。其間羌兵多有侵擾,趙儼率殷署等一直追到新平,大破羌敵。有個被招募來屯田的外地農(nóng)民呂并自稱將軍,聚集黨 羽搶占了陳倉,趙儼又率領(lǐng)殷署等對他們發(fā)起進攻,賊寇被消滅了。當時朝廷下書傳令給趙儼,命他派一千二百名士兵前往漢中協(xié)助駐守,趙儼便讓殷署負責監(jiān)督護送。被選中的士兵不忍和自己的妻子老小分離,個個愁容滿面。殷署帶兵出發(fā)剛走了一天,趙儼擔心士兵有變,就親自追到斜谷口,挨個慰勞士兵,又再三叮囑告誡殷署,然后才返回,借宿雍州刺史張既的家里。殷署帶兵又往前走了四十里,士兵果然叛亂,殷署一時間也不知去向,吉兇未卜。而跟隨趙儼一起來的一百五十名步兵、騎兵,又都和叛亂士兵同在一個軍營里共過事,有的還是姻親。得知消息后,個個驚慌失措,披上鎧甲,拿起兵器,一時間亂哄哄的。趙儼打算追上去平定叛亂,但張既等認為:“如今本營士兵也不安穩(wěn),你一個人去無濟于事,還是探聽一下消息再說?!壁w儼說:“我雖然也懷疑本營的士兵和叛亂者同謀,一聽說出發(fā)的士兵叛亂,也會跟著叛亂。
可還有些士兵不愿叛亂卻又舉棋不定,應(yīng)該趁他們猶豫之時,趕快去安撫。況且作為主帥,既然不能平定叛亂,就是身受禍難,也是命該如此呀!”于是毅然前往。走了三十里后,趙儼讓士兵放馬休息,然后招集所有隨從,向他們論說成敗,曉以利害,誠懇地安慰鼓勵他們。士兵們異口同聲、慷慨激昂地說:“生死都愿跟隨護軍,決無二心!”趙儼帶兵繼續(xù)前進,來到先行的各營,讓主將各自召集檢束部屬,將聚集叛亂的八百余人,分散在原野里,只把其中帶頭鬧事者抓起來治罪,其余一概不問。各郡縣聽到這個消息,也把收容的逃兵給放了,于是這些人也都相繼回營歸降。趙儼向朝廷密告:“速請派大將前來我營,再請派朝廷舊兵鎮(zhèn)守關(guān)中?!辈懿俳拥綀蟾妫蓪④妱⒅鶐ьI(lǐng)二千人前來支援趙儼,等他們一到營地就把原來的士兵發(fā)往漢中。不料走漏了消息,各營士兵膽顫心驚,怎么安撫也不成。趙儼就對眾將士說:“咱們這里朝廷的舊兵本來就少,東面的援兵又未及時趕到,因此各營不少士兵正在圖謀叛亂,若真發(fā)生叛亂,結(jié)果不堪設(shè)想。應(yīng)該乘他們猶豫不決之際,及早解決。”于是當眾宣布要留下一千名溫 良厚道的新兵鎮(zhèn)守至中,其余全部派到漢中。
趙儼又去見有關(guān)的主管官員,把各營士兵的花名冊按姓名籍貫等重新分類排列,使他們有所區(qū)別。批準留下的士兵放了心,便一心一意聽從趙儼的指揮,那些應(yīng)該前往漢中的士兵也不敢輕舉妄動,趙儼在一天之內(nèi)便把他們?nèi)克蜕下?,又將留下的一千多人,散布在各營中。等朝廷援兵十天后從東面趕來,趙儼才又脅迫催逼把留下來的一千士兵也一起送往漢中,加起來共有萬余人。征南將軍被關(guān)羽包圍在樊城,趙儼以議郎的身份南行去參予曹仁的軍事行動,和平寇將軍徐晃領(lǐng)兵一同前往。到達樊城后,關(guān)羽把曹仁圍困得更加嚴密,北路援軍也尚未趕到。徐晃率領(lǐng)的人馬不足以解樊城之圍,而眾將又催促徐晃趕快出兵救援。趙儼就對眾將說:“如今敵寇把樊城圍困得異常堅固,比積水還要嚴密,我軍步卒勢單力薄,而曹仁又被隔斷不能同力破敵,倉促出兵救援對內(nèi)外都不利。目前不如命前軍進逼包圍圈,暗地里派間諜通報曹仁,讓他知道城外救兵已到,以此來激勵將士。算來北路援軍不過十天也會趕到,城內(nèi)兵將在這段時間內(nèi)足以據(jù)城堅守。
然后里應(yīng)外合,發(fā)起攻擊,敵寇一定會被打敗。如有救援遲緩的責難,我愿擔當責任?!北妼⒍己苜澇?,于是一面挖地道,一面用弓箭把書信射入城中通報曹仁,幾次互通消息后,北路援軍也趕到了城下,各軍合兵一處,大戰(zhàn)關(guān)羽。關(guān)羽的兵馬被打退后,蜀軍的舟船仍占據(jù)著沔水,樊城與襄陽的水路被隔斷不能通行,而孫權(quán)又乘機襲取了關(guān)羽的輜重。關(guān)羽聽到消息后,當即從南路返回。曹仁召集眾將商議軍情,大家都說:“如今關(guān)羽處境危急,一定會驚慌失措,乘勝追擊定能將他活捉?!壁w儼說:“孫權(quán)趁關(guān)羽處境困難,想要偷偷斷了他的后路,又顧慮關(guān)羽回兵救援,怕我軍乘他們兩軍疲憊之機采取行動,因此和我們合作,愿為我們效力,而實際上暫在一旁隨機應(yīng)變,以觀勝敗。如今關(guān)羽已成為孤軍,更應(yīng)留下他作為孫權(quán)的心腹之患。如果窮追不舍,孫權(quán)就會改變想法,怕關(guān)羽被打破后我軍將攻擊東吳,他就會為我軍制造麻煩。我想魏王此時也一定在為此而深謀遠慮?!辈苋视谑菚壕徸窊?。曹操聽說關(guān)羽敗走,惟恐眾將追趕,果然急忙派人傳令給曹仁,就像趙儼所策劃的那樣。文帝曹丕即位后,趙儼官居侍中。不久,曹丕任命他為駙馬都尉,兼任河東太守、典農(nóng)中郎將。
黃初三年(222),賜爵關(guān)內(nèi)侯。孫權(quán)侵犯邊境,征東大將軍曹休統(tǒng)率五州大軍防御抵抗,征召趙儼為軍師。孫權(quán)退兵后,大軍返回,趙儼被封為宜土亭侯,轉(zhuǎn)為度支中郎將,升尚書。后趙儼跟隨曹丕征伐東吳,到達廣陵后,重新留任征東軍師。明帝曹睿即位,晉封趙儼為都鄉(xiāng)侯,食邑六百戶,并授權(quán)讓他去監(jiān)督荊州的各項軍事行動,假節(jié)。正碰上趙儼患病,未能成行,便重又擔任尚書,監(jiān)督豫州的軍事行動,后又轉(zhuǎn)任大司馬軍師,入朝擔任大司農(nóng)。齊王曹芳即位,授權(quán)趙儼督監(jiān)雍州、涼州的軍事行動,假節(jié)后轉(zhuǎn)任征蜀將軍,又擔任征西將軍,都督指揮雍、涼各軍。
正始四年(243),趙儼因年老多病請求返回京師。于是被征召為驃騎將軍,升任司空。死后,謚號穆侯。其子趙亭繼承了他的爵位。當初,趙儼與同郡的辛毗、陳群、杜襲一同知名于世,人稱“辛、陳、杜、趙”。
裴潛傳,裴潛,字文行,河東郡聞喜縣人。因避亂來到荊州,劉表待如上賓。裴潛私下里對好友王粲、司馬芝說:“劉牧非霸王之才,又要以周文王自居,不等多久,就會被打敗?!庇谑悄闲械搅碎L沙。曹操平定荊州后,任命他為參丞相軍事,后出京歷任三縣縣令,又回京任倉曹屬。曹操曾問他說:“從前你和劉備都在荊州,你認為劉備的才略如何?”裴潛說:“如果讓他盤踞中原,只能生亂而不能治亂;如果讓他乘機守住險要之地,足以成為一方之主?!碑敃r代郡大亂,曹操便任命裴潛為代郡太守。烏桓王及首領(lǐng)總共三個人,都自稱單于,專權(quán)控制代郡的政務(wù),前任太守不能行使其職權(quán)。曹操便想授權(quán)讓裴潛帶領(lǐng)精兵前去鎮(zhèn)壓討伐,裴潛推辭說:“代郡人口眾多,稍有行動便能聚集上萬兵馬。單于自知放肆橫行日久,心里也不踏實。如今多帶兵馬前去,他們一定會因害怕而拒絕我軍入境,兵馬帶少了他們又不放在眼里。依我看應(yīng)該用計謀解決問題,而不能用軍隊來威迫?!庇谑侵簧沓塑嚽巴?。單于驚喜參半,裴潛平靜和緩地安撫他,單于和他的部下都摘下帽子,屈膝下拜,以額觸地,全部歸還了前后幾次掠奪的婦女、器械和財物。裴潛按律誅殺了代郡與單于內(nèi)外勾結(jié)的高官郝溫 、郭端等十余人,北方邊境地區(qū)大為震驚,老百姓心歸魏室。裴潛在代郡作了三年太守后,回朝廷任丞相理曹掾。曹操稱贊褒獎了裴潛治理代郡的功勞,裴潛說:“我對百姓雖然寬宏,但對胡 人卻很嚴厲。
如今謀臣們一定認為我于理過嚴,于事過寬。其實胡 人一向驕橫恣肆,管治過寬必然導致松弛散漫,因此只能將他們繩之以法,這就是訴訟紛爭所以產(chǎn)生的原因。從現(xiàn)在的形勢上判斷,代郡一定還會發(fā)生叛亂。”聽完這番話,曹操十分后悔這么快就讓裴潛回來,幾十天以后,果然又傳來三個單于造**的消息。曹操只得派鄢陵侯曹彰為驍騎將軍,前去征伐他們。以后裴潛出京擔任沛國相,調(diào)任兗州刺史。曹操途經(jīng)摩陂,對兗州整齊的軍陣贊嘆不絕,特地加以賞賜。曹丕稱帝后,裴潛入朝任散騎常侍,又出京任魏郡、潁川典農(nóng)中郎將,掌管屯田地區(qū)的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民政和田租。他不斷向朝廷舉薦人才,從此農(nóng)官仕途逐漸通達。后調(diào)任荊州刺史,賜爵關(guān)內(nèi)侯。明帝曹睿即位后,裴潛入朝擔任尚書。后出任河南尹,轉(zhuǎn)任太尉軍師、大司農(nóng),封清陽亭侯,食邑二百戶。后又入朝任尚書令,進言莊正,量才任官,甄別人品能名實并重,制定判斷官府事件的條文一百五十多條。后因父親去世辭官守孝,拜光祿大夫。
正始五年(244)裴潛去世,被追謚為太常,謚號貞侯。其子裴秀繼承了爵位。裴潛臨死留下遺言,命家人為他從儉辦喪事,因此墳?zāi)怪兄恢脗淞艘粋€座位和幾件瓦器,其余一無所有。
元帝曹奐成熙年間(264~265),裴秀曾任尚書仆射。
評:和洽清廉、平易,條理分明;常林學業(yè)精通,節(jié)操堅貞;楊俊弘揚人倫,講求仁義;杜襲溫 良平正,明識大體;趙儼剛正不阿,寬嚴有度;裴潛精明干練,富有恒心,都是一代的美士。至于說常林能夠放棄三公的職位,以大夫之位去老還鄉(xiāng),更值得贊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