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跟朋友聊天,她告訴我,當她早上起不來的時候,一想到起來之后可以吃什么什么,就心花怒放地蹦了起來。我說我怎么來到美國之后,從來不會為某一種吃的東西興奮到這個程度呢?事實上,當我早上起不來的時候,一想到起來之后要吃什么什么,只會翻一個身,更沉地睡去。
大多數(shù)人到美國來之后,都能或多或少地適應(yīng)美國人的飲食習(xí)慣,比如,開始愛吃比薩餅、三明治、意大利通心粉、奶酪。只有我始終保持著愛國主義的胃口,對祖國的飲食懷抱從一而終的堅貞。這就導(dǎo)致了我要么可吃的東西極少,要么就得自己動手做。由于懶,也由于以前說過的廚房問題,我一個星期也就做一兩次飯,而其他時候,就跟流浪貓似
的,逮著什么吃什么,吃了上頓沒下頓。每到吃飯時間,就端著空空的飯碗,遙望祖國的方向,腦子里翻滾著水煮魚、麻辣燙、香辣蟹等等美麗的名詞,喉嚨里卻不斷地咽著痛苦的口水,完全可以說是飲食界的文天祥。
當然,這種狀態(tài)是在我邂逅“飯掃光”之前。而自從認識了“飯掃光”之后,我在美國的吃飯生涯,就有了一個全新的起點。事實上,我在美國的飲食生活,完全可以劃分為“前飯掃光時代”和“后飯掃光時代”,與飯掃光的相遇,可以說是我吃飯歷史中的十一屆三中全會。
飯掃光,顧名思義,就是一種能讓你把飯一掃而光的辣醬。與一般的辣醬比,她比較有“內(nèi)涵”,里面有蘑菇、蘿卜干、大頭菜或者干筍等等。
她的辣,不像阿香婆那樣殺氣騰騰,而是辣中帶點香、帶點鮮、帶點風(fēng)騷。如果說阿香婆的辣,是一個大老粗站在一棟居民樓底下大喊“安紅、安紅,我愛你”,而飯掃光的辣,則是張靚穎小姐的海豚音,在往上提升的過程中,還有那么一點懾人心魄的震顫。
我已經(jīng)不記得我初識“飯掃光”時的浪漫情形了,重要的是,從那以后,但凡我去flushing,第一使命就是摘到幾瓶“飯掃光”。自從有了飯掃光,我的飯碗就找到了愛情。一般我會在冰箱里儲備一大鍋飯,到吃飯時間,挖出幾勺熱一下,然后,噌,從冰箱里掏出我的寶貝飯掃光,頓時,我的房間蓬蓽生輝,而我也在飯掃光的感召下,一個猛子扎入我的大白米飯當中。等我再把頭從空空如也的飯碗中抬起來,這個世界已經(jīng)因為溫 飽問題得到解決,而變得溫 情脈脈。
雖然如果我媽知道了這個畫面,肯定心疼不已,對我來說,這卻是美國給我的最好的回憶之一。每當我為論文、為愛情、為事業(yè)、為工作、為前途而焦慮不已時,我知道,幾個小時后,我的餐桌上,會有一瓶熠熠發(fā)光的飯掃光。在這異國他鄉(xiāng)和被我過得一塌糊涂的生活里,飯掃光就是我的興奮劑,我味覺里無窮無盡的小魔術(shù)。
這一段時間因為忙,沒有時間去flushing,所以飯掃光已經(jīng)坐吃山空。大約有兩三個月,我吃飯的時候,沒有了飯掃光。好在有蚊米!蚊米同學(xué)昨天去中國城剪頭發(fā),順便幫我完成了買飯掃光的光榮使命。他一口氣買了4瓶,一把推到我的面前,我無語凝咽,感動地說:謝謝你,真的太謝謝你了!蚊米說,不用謝。我一把推開他,說,不是謝你,是謝謝飯掃光。
如果你現(xiàn)在來我家找我,你會看到桌上有半瓶飯掃光,桌子的旁邊,沙發(fā)上,一個女人幸福地倒在那,面前放著3瓶還沒有開啟的飯掃光。以后她要是死了,每年清明節(jié)也別燒什么紙錢送什么鮮花了,上墳的時候,別忘了捎上一瓶飯掃光,最好是帶野香菌的?!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