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皮都打好了,一共25個箱子。
整整齊齊地碼在客廳里,等著星期六搬運公司來辦托運。他們說要給我一個5.6立方米的集裝箱,收我×多錢,被我嚴(yán)厲駁斥了。我說,我那點東西,占地還不到2立方米。
不到2立方米的25個箱子,裝著來不及讀的書、舍不得扔掉的鞋子、聽過一半的CD、還沒吃完的干辣椒…整整齊齊蹲在客廳里,雄赳赳氣昂昂地展示著一個人死皮賴臉地活了下來并將繼續(xù)活下去的決心和勇氣。
英雄兒女多奇志,戰(zhàn)天斗地慨而慷。
可是,這里面有多少水分啊。好多不怎么穿的,我以為我以后會穿,但是其實根本不會穿的衣服;好多不怎么讀的,我以為我以后會讀,但是其實根本不會讀的書……如果你正視自己擁有多少“不必要”的廢物,你就能理解為什么政治總是會變得官僚主義。
那些你從來不讀的書——“真理部”,那些你從來不穿的鞋子——“和平部”,那個從路邊攤買來的“非洲式的湯勺”——“統(tǒng)戰(zhàn)部”,那輛騎了一個月就歇菜了的自行車——“電信局”。80%都可以被稱為“勞什子”。占地還不說,從箱子里放出來之后,就會十面埋伏,擺陣形,設(shè)圈套,把你的時間一口一口吃掉,然后,“啐”地一口吐掉。
但是也許不必自責(zé),也許“不怎么____我以為我以后會____ 但是其實根本不會____ ”本來就是生活的公式。
下定決心學(xué)習(xí) 小昭,書看完一本,才再買一本新的,衣服扔掉一件,再買一件新的,對自己的生活進行嚴(yán)格的數(shù)字化管理。黃仁宇不是說明朝完蛋就是因為缺乏數(shù)字化管理嗎,我可不能像明朝那樣稀里糊涂地玩完。
精兵簡政倒在其次,關(guān)鍵是東西一多,好的就淹沒在壞的里面,不能出頭,就像三宮六院把美女 全給淹沒了一樣。每次搬家收東西,總會感慨:呀,我還有這件衣服,怎么好久沒穿了呢?出于對物質(zhì)、對生產(chǎn)這些物質(zhì)的工人農(nóng)民的尊重,我要改造自己的占有欲。
昨天和一個朋友聊電影 March of Penguins,就說企鵝那樣活著有什么意思,從頭到尾就是為了一個“繁殖”。你可以說它表現(xiàn)了生命的偉大和頑強,但是一個無意義“偉大而頑強”地繁殖出更多的無意義,這事還真不能讓我肅然起敬??粗切﹥龅蒙l(fā)抖的企鵝一圈一圈地換位子保護肚皮底下那個蛋的時候,我寧愿相信它是上帝的一個惡作劇。
這樣居高臨下地看待企鵝,令我深感不安,可是這驕傲不是全無道理。我們?nèi)祟?,離“無意義”畢竟有一段距離。至少,坐在客廳里慈愛地打量著家當(dāng)?shù)奈遥汀盁o意義”之間,隔著整整25個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