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曰:
淡妝多態(tài),更的的頻回眄睞。便認(rèn)得琴心先許,與綰合歡 雙帶。
記華堂風(fēng)月逢迎,輕嚬淺笑嫣無奈。向睡鴨爐邊,翔鸞屏里,暗把香羅偷解。
話說西門慶打發(fā)蔡狀元、安進(jìn)士了。一日,騎馬帶眼紗在街上喝道而過,撞見馮媽媽,便叫小廝叫住,到面前問他:“你尋的那一女一子怎樣了?如何也不來回話?”婆子說道:“這幾日,雖是看了幾個(gè),都是賣一一的挑擔(dān)兒的,怎好回你老人家話?不想天使其便,眼跟前一個(gè)人家一女一兒,就想不起來。十分人材,屬馬的,一一交 一一新年十五歲。若不是昨日打他門首過,他娘請(qǐng)我進(jìn)吃茶,我還不得看見他哩。才起頭兒,戴著云髻兒。好不筆管兒般直縷的身子兒,纏得兩只腳兒一些些,搽的濃濃的臉兒,又一點(diǎn)小小嘴兒,鬼一一靈兒是的。他娘說,他是五月端午日養(yǎng)的,小名叫做愛姐。休說俺們一一,就是你老人家見了,也一一的不知怎么樣的哩!”西門慶道:“你看這風(fēng)媽媽子,我平白要他做甚么?家里放著好少兒。實(shí)對(duì)你說了罷,此是東京蔡太師老爺府里大管家翟爹,要做二房,圖生長,托我替他尋。你若與他成了,管一情一不虧你。”因問道:“是誰家一女一子?問他討個(gè)庚帖兒來我瞧?!瘪T媽媽道:“誰家的?我教你老人家知道了罷,遠(yuǎn)不一千,近只在一磚。不是別人,是你家開絨線韓伙計(jì)的一女一孩兒。你老人家要相看,等我和他老子說,討了帖兒來,約會(huì)下個(gè)日子,你只顧就是了,”西門慶吩咐道:“既如此這般,就和他說,他若肯了,討了帖兒,來宅內(nèi)回我話?!蹦瞧抛討?yīng)諾了。
過兩日,西門慶正在前廳坐的,忽見馮媽媽來回話,拿了帖兒與西門慶瞧,上寫著“韓氏,一女一命,年十五歲,五月初五日子時(shí)生”。便道:“我把你老人家的話對(duì)他老子說了,他說:‘既是大爹可憐見,孩兒也是有造化的。但只是家寒,沒些備辦?!蔽鏖T慶道:“你對(duì)他說:不費(fèi)他一絲兒東西,凡一應(yīng)衣服首飾、妝奩箱柜等件,都是我這里替他辦備,還與他二十兩財(cái)禮。教他家止辦一女一孩兒的鞋腳就是了。臨期,還教他老子送他往東京。比不的與他做房里人,翟管家要圖他生長,做娘子。難得他一女一兒生下一男半一女一,也不愁個(gè)大富貴?!瘪T媽媽道:“他那里請(qǐng)問,你老人家?guī)讜r(shí)過相看,好預(yù)備?!蔽鏖T慶道:“既是他應(yīng)允了,我明日就過看看罷。他那里要的急。就對(duì)他說,休要他預(yù)備什么,我只吃鐘清茶就起身?!瘪T媽媽道:“爺嚛,你老人家上門兒怪人家,雖不稀罕他的,也略坐坐兒?;镉?jì)家莫不空教你老人家來了!”西門慶道:“你就不是了。你不知我有事?!瘪T媽媽道:“既是恁的,等我和他說。”一面先到韓道國家,對(duì)他渾家王六兒,將西門慶的話一五一十說了一遍:“明日他衙門中散了,就過來相看。教你一些兒休預(yù)備,他只吃一鐘茶,看了就起身?!蓖趿鶅旱溃骸罢?zhèn)€?媽媽子休要說謊?!瘪T媽媽道:“你當(dāng)家不恁的說,我來哄你不成!他好少事兒,家中人來人,通不斷頭的。”一婦一人聽言,安排了酒食與婆子吃了,打發(fā)了,明日早來伺候。到晚,韓道國來家,一婦一人與他商議已定。早起往高井上叫了一擔(dān)甜,買了些好細(xì)果仁,放在家中,還往鋪?zhàn)永镒鲑I賣了。下老婆在家,艷妝濃抹,打扮的喬模喬樣,洗手剔甲,揩抹杯盞干凈,剝下果仁,頓下好茶等候,馮媽媽先來攛掇。
西門慶衙門中散了,到家換了便衣靖巾,騎馬帶眼紗,玳安、琴童兩個(gè)跟隨,逕來韓道國家,下馬進(jìn)。馮媽媽連忙請(qǐng)里面坐了,良久,王六兒引著一女一兒一一姐出來拜見。這西門慶且不看他一女一兒,不轉(zhuǎn)晴只看一婦一人。見他上穿著紫綾襖兒玄一色一緞金比甲,玉一色一裙子下邊顯著趫趫的兩只腳兒。生的長挑身材,紫膛一色一瓜子臉,描的髩長長的。正是:未知就里何如,先看他妝一色一油樣。但見:
淹淹潤潤,不搽脂粉,一自一然體態(tài)妖燒;裊裊娉娉,懶染鉛華,生定一一神秀麗。兩彎眉畫遠(yuǎn)山,一對(duì)眼如秋。檀口輕開,勾引 得蜂狂蝶亂;纖腰拘束,暗帶著月意風(fēng)一情一。若非偷期崔氏一女一,定然聞瑟卓文君。
西門慶見了,心搖目蕩,不能定止,口中不說,心中暗道:“原來韓道國有這一個(gè)一婦一人在家,怪不的前日那些人鬼混他?!庇忠娝?u style="display:none;">一女一孩兒生的一表人物,暗道:“他娘母兒生的這般人物,一女一兒有個(gè)不好的?”一婦一人先拜見了,教他一女一兒一一姐轉(zhuǎn)過來,望上向西門慶枝招颭也磕了四個(gè)頭,起來侍立在旁。老媽連忙拿茶出來,一婦一人用手抹盞上漬,令他遞上。西門慶把眼上下觀看這個(gè)一女一子:烏云疊髩、粉黛盈腮,意態(tài)幽秀麗,肌膚嫩玉生香。便令玳安氈包皮皮皮內(nèi)取出錦帕二方、金戒指四個(gè)、白銀二十兩,教老媽安放在茶盤內(nèi)。他娘忙將戒指帶在一女一兒手上,朝上拜謝,回房了。西門慶對(duì)一婦一人說:“遲兩日,接你一女一孩兒往宅里,與他裁衣服。這些銀子,你家中替他做些鞋腳兒。”一婦一人連忙又磕下頭,謝道:“俺們頭頂腳踏都是大爹的,孩子的事又教大爹費(fèi)心,俺兩口兒就殺身也難報(bào)大爹。又多謝爹的帶厚禮?!蔽鏖T慶問道:“韓伙計(jì)不在家了?”一婦一人道:“他早晨說了話,就往鋪?zhàn)永镒吡?。明日教他往宅里與爹磕頭。”西門慶見一婦一人說話乖覺,一口一聲只是爹長爹短,就把心來惑動(dòng)了,臨出門上覆他:“我罷。”一婦一人道:“再坐坐。”西門慶道:“不坐了。”于是出門。一直來家,把上項(xiàng)告吳月娘說了。月娘道:“也是千里姻緣著線牽。既是韓伙計(jì)這一女一孩兒好,也是俺們費(fèi)心一場(chǎng)?!蔽鏖T慶道:“明日接他來住兩日兒,好與他裁衣服。我如今先拿十兩銀子,替他打半副頭面簪環(huán)之類?!痹履锏溃骸凹熬o儹做,正好后日教他老子送,咱這里不著人罷了。”西門慶道,“把鋪?zhàn)雨P(guān)兩日也罷,還著來保同,就府內(nèi)問聲,前日差節(jié)級(jí)送蔡駙馬的禮到也不曾?”
話休饒舌。過了兩日,西門慶果然使小廝接韓家一女一兒。他娘王氏買了禮,親送他來,進(jìn)門與月娘大小眾人磕頭拜見,說道:“蒙大爹、大娘并眾娘每抬舉孩兒,這等費(fèi)心,俺兩口兒知感不盡。”先在月娘房擺茶,然后明間內(nèi)管待。李嬌兒、孟玉樓、潘金蓮、李瓶兒都陪坐。西門慶與他買了兩匹紅綠潞綢、兩匹綿綢,和他做里衣兒。又叫了趙裁來,替他做兩套織金紗緞衣服,一件大紅妝緞子袍兒。他娘王六兒安撫了一女一兒,晚夕回家了。西門慶又替他買了半副嫁妝,描金箱籠、鑒妝、鏡架、盒罐、銅錫盆、凈桶、火架等件。非止一日,都治辦完備。寫了一封書信,擇定九月初十日起身。西門慶問縣里討了四名快手,又撥了兩名排軍,執(zhí)袋弓箭隨身。來保、韓道國雇了四乘頭口,緊緊保定車輛暖轎,送上東京了,不題。的王六兒在家,前出后空,整哭了兩三日。
一日,西門慶無事,騎馬來獅子街房里觀看。馮媽媽來遞茶,西門慶與了一兩銀子,說道:“前日韓伙什孩子的事累你,這一兩銀子,你買布穿。”婆子連忙磕頭謝了。西門慶又問:“你這兩日,沒到他那邊走走?”馮媽媽道:“老身那一日沒到他那里做伴兒坐?他一自一從一女一兒了,他家里沒人,他娘母靠慣了他,整哭了兩三日,這兩日才緩下些兒來了。他又說孩子事多累了爹,問我:‘爹曾與你些辛苦錢兒沒有?’我便說:‘他老人家事忙,我連日也沒曾,隨他老人家多少與我些兒,我敢爭?’他也許我等他官兒回來,重重謝我哩!”西門慶道:“他老子回來一定有些東西,少不得謝你。”說了一回話,見左右無人,悄俏在婆子耳邊如此這般:“你閑了到他那里,取巧兒和他說,就說我上覆他,閑中我要到他那里坐半日,看他肯也不肯。我明日還來討回話。”那婆子掩口冷冷笑道:“你老人家坐家的一女一兒偷皮匠──逢著的就上。一鍬撅了個(gè)銀娃娃,還要尋他的娘母兒哩!夜晚些,等老身慢慢皮著臉對(duì)他說。爹,你還不知這一婦一人,他是咱后街宰牲口王屠的妹子,排行叫六姐,屬蛇的,二十九歲了,雖是打扮的喬樣,到?jīng)]見他輸身。你老人家明日來,等我問他,討個(gè)話兒回你。”西門慶道:“是了?!闭f畢,騎馬來家。
婆子做飯吃了,鎖了房門,慢慢來到一婦一人家。一婦一人開門,便讓進(jìn)房里坐,道:“我昨日下了些面,等你來吃,就不來了。”婆子道:“我可要來哩,到人家就有許多事,掛住了,動(dòng)不得身?!?u style="display:none;">一婦一人造:“剛才做的熱飯,炒面筋兒,你吃些?!逼抛拥溃骸袄仙聿懦缘娘垇?,呷些茶罷,”那一婦一人便濃濃點(diǎn)了一盞茶遞與他,看著一婦一人吃了飯,一婦一人道:“你看我恁苦!有我那冤家,靠定了他。一自一從他了,弄的這屋里空落落的,件件的都看了我。弄的我鼻兒烏,嘴兒黑,象個(gè)人模樣?到不如他死了,扯斷腸子罷了。似這般遠(yuǎn)離家鄉(xiāng)了,你教我這心怎么放的下來?急切要見他見,也不能夠。”說著,眼酸酸的哭了。婆子道:“說不得,一自一古養(yǎng)兒人家熱騰騰,養(yǎng)一女一人家冷清清,就是長一百歲,少不得也是人家的。你如今這等抱怨,到明日,你家姐姐到府里腳硬,生下一男半一女一,你兩口子受用,就不說我老身了?!?u style="display:none;">一婦一人道:“大人家的營生,三層大,兩層小,知道怎樣的?等他長進(jìn)了,我們不知在那里曬牙渣骨了?!逼抛拥溃骸霸醯捻グ阏f!你們姐姐,比那個(gè)不聰明伶俐,愁針指一女一工不會(huì)?各人裙帶衣食,你替他愁!”兩個(gè)一遞一句說夠良久,看看說得港,婆子道:“我每說個(gè)傻話兒,你家官人不在,前后恁空落落的,你晚夕一個(gè)人兒,不言怕么?”一婦一人道:“你還說哩,都是你弄得我,肯晚夕來和我做做伴兒?”婆子道:“只怕我一時(shí)來不成,我舉保個(gè)人兒來與你做伴兒,肯不肯?”一婦一人問:“是誰?”婆子掩口笑道:“一客不煩二主,宅里大老爹昨日到那邊房子里,如此這般對(duì)我說,見孩子了,的你冷落,他要來和你坐半日兒,你怎么說?這里無人,你若與他凹上了,愁沒吃的、穿的、使的、用的!走熟了時(shí),到明日房子也替你尋得一所,強(qiáng)如在這僻格剌子里。”一婦一人聽了微笑說道:“他宅里神道相似的幾房娘子,他肯要俺這丑貨兒?”婆子道:“你怎的這般說?一自一古道一情一人眼內(nèi)出西施,一來也是你緣法湊巧,他好閑人兒,不留心在你時(shí),他昨日巴巴的肯到我房子里說?又與了一兩銀子,說前日孩子的事累我。落后沒人在跟前,就和我說,教我來對(duì)你說。你若肯時(shí),他還等我回話。典田賣地,你兩家愿意,我莫非說謊不成!”一婦一人道:“既是下顧,明日請(qǐng)他過來,奴這里等候?!边@婆子見他吐了口兒,坐了一回了。
到次日,西門慶來到,一五一十把一婦一人話告訴一遍。西門慶不勝歡喜,忙稱了一兩銀子與馮媽媽,拿治辦酒菜。那一婦一人聽見西門慶來,收拾房中干凈,熏香設(shè)帳,預(yù)備下好茶好。不一時(shí),婆子拿籃子買了許多嗄飯菜蔬果品,來廚下替他安排。一婦一人洗手剔甲,又烙了一箸面餅。明間內(nèi),揩抹桌椅光鮮。
西門慶約下午時(shí)分,便衣小帽,帶著眼紗,玳安、棋童兩個(gè)小廝跟隨,逕到門首,下馬進(jìn)。吩咐把馬回到獅子街房子里,晚上來接,止留玳安一人答應(yīng)。西門慶到明間內(nèi)坐下。良久,一婦一人扮的齊齊整整,出來拜見,說道:“前日孩子累爹費(fèi)心,一言難盡。”西門慶道:“一時(shí)不到處,你兩口兒休抱怨?!?u style="display:none;">一婦一人道:“一家兒莫大之恩,豈有抱怨之理?!笨牧怂膫€(gè)頭。馮媽媽拿上茶來,一婦一人選了茶。見馬回了,玳安把大門關(guān)了。一婦一人陪坐一回,讓進(jìn)房里坐。正面紙窗門兒廂的炕床 ,掛著四扇各樣顏一色一綾剪帖的張生遇鶯鶯蜂香的屏兒,上桌鑒妝、鏡架、盒罐、錫器家活堆滿,地下著一一兒香。上面設(shè)著一張東坡椅兒。西門慶坐下。一婦一人又濃濃點(diǎn)一盞胡 桃夾鹽筍泡茶遞上,西門慶吃了。一婦一人接了盞,在下邊炕沿兒上陪坐,問了回家中長短。西門慶見一婦一人一自一己拿托盤兒,說道:“你這里還要個(gè)孩子使才好。”一婦一人道:“不瞞爹說,一自一從俺一女一兒了,凡事不方便。少不的奴一自一己動(dòng)手?!蔽鏖T慶道:“這個(gè)不打緊,明日教老馮替你看個(gè)十三四歲的丫頭子,且胡 亂替替手腳?!?u style="display:none;">一婦一人道:“也得俺家的來,少不得東軿西輳的,央馮媽媽尋一個(gè)孩子使?!蔽鏖T慶道:“也不消,該多少銀子,等我與他?!蹦?u style="display:none;">一婦一人道:“怎好又煩費(fèi)你老人家,一自一恁累你老人家還少哩!”西門慶見他會(huì)說話,心中甚喜。一面馮媽媽進(jìn)來安放桌兒,西門慶就對(duì)他說尋使一女一一節(jié)。馮媽媽道:“爹既是許了你,拜謝拜謝兒。南首趙嫂兒有個(gè)十三歲的孩子,只要四兩銀子,教爹替你買下罷?!?u style="display:none;">一婦一人連忙向前道了萬福。不一時(shí),擺下案碟菜蔬,篩上酒來。一婦一人滿斟一盞,雙手遞與西門慶。才待磕下頭,西門慶連忙用手拉起,說:“頭里已是見過,不消又下禮了,只拜拜便了。”一婦一人笑吟吟道了萬福,旁邊一個(gè)小杌兒上坐下。廚下老媽將嗄飯菜果,一一送上。又是兩箸軟餅,一婦一人用手揀一一絲細(xì)菜兒裹卷了,用小蝶兒托了,遞與西門慶吃。兩個(gè)在房中,杯來盞,做一處飲酒。玳安在廚房里,老馮陪他另有坐處,打發(fā)他吃,不在話下。
彼此飲夠數(shù)巡,一婦一人把座兒挪近西門慶跟前,與他做一處說話,遞酒兒。然后西門慶與一婦一人一遞一口兒吃酒,見無人進(jìn)來,摟過脖子來親一嘴一咂舌。一婦一人便舒手下邊,籠攥西門慶玉。彼此一一心蕩漾,把酒停住不吃了。掩上房門,褪衣褲。一婦一人就在里邊炕床 上伸開被褥。那時(shí)已是日一色一平西時(shí)分。西門慶乘著酒興,順袋內(nèi)取出銀托子來使上。一婦一人用手打弄,見奢棱跳腦,紫強(qiáng)光鮮,沉甸甸甚是粗大。一壁坐在西門慶懷里,一面在上,兩個(gè)且摟著脖子親一嘴一。一婦一人乃蹺起一足,以手導(dǎo)那話一一中,兩個(gè)挺一回。西門慶摸見一婦一人肌膚柔膩,一一毛疏秀,先令一婦一人仰臥于床 背,把雙手提其雙足,置之于腰眼間,肆行送。怎見得這場(chǎng)云一雨一?但見:
威風(fēng)迷翠榻,殺氣瑣鴛衾。珊瑚枕上施雄,翡翠帳中斗勇。男兒氣急,使槍只扎心窩;一女一帥心忙,開口要來吞腦袋。一個(gè)使雙炮的,往來攻打內(nèi)襠兵;一個(gè)輪傍牌的,上下夾迎臍下將。一個(gè)金雞獨(dú)立,高蹺玉弄一一神;一個(gè)枯樹盤根,倒翎來刺一一。戰(zhàn)良久朦朧星眼,但動(dòng)些兒麻上來;斗多時(shí)款擺纖腰,百戰(zhàn)百回挨不。散毛主倒上橋,放淹軍;烏甲將軍虛點(diǎn)槍,側(cè)身逃命走。臍膏落馬,須臾蹂踏一一為泥;溫 緊妝呆,頃刻跌翻深澗底。大披掛七零八斷,猶如急雨打殘;錦套頭力盡筋輸,恰似猛風(fēng)飄敗葉。硫黃元帥,盔歪甲散走無門;銀甲將軍,守住老營還要命。正是:愁云托上九重天,一塊敗兵連地滾。
原來一婦一人有一件毛病,但凡一一交 一一,只要教漢子干他后庭,在下邊揉著心子繞過。不然隨問怎的不得身子。就是韓道國與他相合,倒是后邊的多,前邊一月走不的兩三遭兒。第二件,積年好咂巴,把巴常遠(yuǎn)放在口里,一夜 他也無個(gè)足處。隨問怎的出了[毛戊],禁不的他挑弄,登時(shí)就起。一自一這兩椿兒,可在西門慶心坎上。當(dāng)日和他纏到起更才回家。一婦一人和西門慶說:“爹到明日再來早些,白日里咱破工夫,脫了衣裳好生耍耍?!蔽鏖T慶大喜。到次日,到了獅子街線鋪里,就兌了四兩銀子與馮媽媽,討了丫頭使喚,改名叫做錦兒。
西門慶想著這個(gè)甜頭兒,過了兩日,又騎馬來一婦一人家行走。原是棋童、玳安兩個(gè)跟隨。到了門首,就吩咐棋童把馬回到獅子街房里。那馮媽媽專一替他提壺打酒,街上買東西整理,通小殷勤兒,圖些油菜養(yǎng)口。西門慶來一遭,與一婦一人一二兩銀子盤纏。白日里來,直到起更時(shí)分才家。瞞的家中鐵桶相似。馮媽媽每日在一婦一人這里打勤勞兒,往宅里也的少了。李瓶兒使小廝叫了他兩三遍,只是不得閑,要便鎖著門了一日。
一日,畫童兒撞見婆子,叫了來家。李瓶兒說道:“媽媽子成日影兒不見,干的什么貓兒頭差事?叫了一遍,只是不在,通不來這里走走兒,忙的恁樣兒的!下好些衣裳帶孩子被褥,等你來幫著丫頭們拆洗拆洗,再不見來了?!逼抛拥溃骸拔业?img align="absmiddle" alt="奶" class="imgzi" src="/imgzi/tun.jpg"/>,你到說得且是好,寫字的拿逃兵,我如今一身故事兒哩!賣鹽的做雕鑾匠,我是那咸人兒?”李瓶兒道:“媽媽子請(qǐng)著你就是不閑,成日賺的錢,不知在那里。”婆子道:“老身大風(fēng)刮了頰耳──嘴也趕不上在這里,賺甚么錢?你惱我,可知心里急急的要來,再轉(zhuǎn)不到這里來,我也不知成日干的什么事兒哩。后邊大娘從那時(shí)與了銀子,教我門外頭替他捎個(gè)拜佛的蒲甸兒來,我只要忘了。昨日甫能想起來,賣蒲甸的賊蠻奴才又了,我怎的回他?”李瓶兒道:“你還敢說沒有他甸兒,你就信信拖拖跟了和尚了罷了!他與了你銀子,這一向還不替他買將來,你這等妝憨打呆的?!逼抛拥?,“等我也對(duì)大娘說,就一一交 一一與他這銀子。昨日騎騾子,差些兒沒掉了他的?!崩钇績旱溃骸暗饶愕袅怂?,你死也?!边@媽媽一直來到后邊,未曾月娘房,先走在廚下打探子兒。只見玉蕭和來興兒媳一婦一坐在一處,見了說道:“老馮來了!貴人,你在那里來?你六娘要把你一一也嚼下來,說影邊兒就不來了?!蹦瞧抛幼叩礁鞍萘藘砂荩f道:“我才到他前頭來,吃他咭[口舌]了這一回來了。”玉蕭道:“娘問你替他捎的蒲甸兒怎樣的?”婆子道:“昨日拿銀子到門外,賣蒲甸的賣了家了,直到明年三月里才來哩。銀子我還拿在這里,姐你收了罷!”玉蕭笑道:“怪媽媽子,你爹還在屋里兌銀子,等出了,你還親一一交 一一與他罷。”又道:“你且坐的。我問你,韓伙計(jì)送他一女一兒了多少時(shí)了?也待回來,這一回來,你就造化了,他還謝你謝兒?!逼抛拥溃骸爸x不謝,隨他了。他連今才了八日,也得盡頭才得來家?!辈灰粫r(shí),西門慶兌出銀子,與賁四拿了莊子上,就出了。
婆子走在上房,見了月娘,也沒敢拿出銀子來,只說蠻子有幾個(gè)粗甸子,都賣沒了,回家明年捎雙料好蒲甸來。月娘是誠實(shí)的人,說道:“也罷,銀子你還收著。到明年,我只問你要兩個(gè)就是了?!迸c婆子兒個(gè)茶食吃了。后又到李瓶兒房里來,瓶兒因問:“你大娘沒罵你?”婆子道:“被我如此支吾,調(diào)的他喜歡了,倒與我些茶吃,賞了我兩個(gè)餅定出來了。”李瓶兒道:“還是昨日他往喬大家吃滿月的餅定。媽媽子,不虧你這片嘴頭子,六月里蚊子──也釘死了!”又道:“你今日與我洗衣服,不罷了?!逼抛拥溃骸澳闶帐坝懴聺{,我明日早來罷。后晌時(shí)分,還要到一個(gè)熟主顧人家干些勾當(dāng)兒?!崩钇績旱溃骸澳氵@老貨,偏有這些胡 枝扯葉的。你明日不來,我和你答話!”那婆子說笑了一回,脫身走了。李瓶兒留他:“你吃了飯。”婆子道:“還飽著哩,不吃罷。”恐怕西門慶往王六兒家,兩步做一步。正是:
媒人婆地里小鬼,兩頭來回抹油嘴。一日走勾千千步,只是苦了兩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