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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體被發(fā)現(xiàn)的翌日下午,解剖報告便送到設(shè)于西布施分局的專案組。報告結(jié)果證實,被害人的死因和推定死亡時間與松野教授的看法大同小異。
只是,看了胃部化驗的相關(guān)記錄,笹垣不禁納悶。記錄上寫的是“未消化的蕎麥面、蔥、鯡魚,食用后2~2.5小時”。
“如果化驗沒錯,那皮帶的事該怎么解釋?”笹垣低頭看著雙手抱胸而坐的中冢。
“皮帶?”
“皮帶孔放松了兩扣,一般吃過飯后才會這么做,既然過了兩個小時,應(yīng)該會扣回來?!?br/>
“大概是忘了,常有的事啊?!?br/>
“可是,我檢查過被害人的褲子,和他的體格比起來,褲腰的尺寸相當(dāng)大。要是皮帶松了兩扣,褲子自會往下掉,怎么走路呢?”
“唔?!敝汹:攸c了點頭。他皺著眉頭,盯著擺在會議桌上的解剖報告?!叭绻沁@樣,笹垣,你覺得他為什么會松開皮帶扣?”
笹垣看看四周,把臉湊到中冢身邊:“我看,是被害人到了現(xiàn)場后,做了需要解開長褲皮帶的事,在系回來的時候放了兩扣。不過,系回來的是本人還是兇手就不知道了?!?br/>
“什么事需要松開皮帶?”中冢抬眼看笹垣。
“這還用問嗎?松開皮帶,就是要脫褲子?!惫G垣笑得很賊。
中??吭谝巫由?,鐵椅發(fā)出嘎吱聲?!昂煤玫某赡耆耍瑫氐氐侥欠N滿是灰塵的骯臟地方幽會嗎?”
“這個,的確有些不自然?!?br/>
聽到笹垣支支吾吾的回答,中冢像趕蒼蠅似的揮揮手?!奥犉饋硗τ幸馑迹贿^在運用直覺之前,當(dāng)先搜集資料才對。去查出被害人的行蹤,首先是蕎麥面店?!?br/>
既然負(fù)責(zé)人都這么說了,笹垣也不能唱反調(diào),說聲“知道了”,行過禮便離開了。
沒多久便找到了桐原洋介用餐的蕎麥面店。彌生子說他經(jīng)常光顧布施車站商店街那家“嵯峨野屋”,調(diào)查人員立刻前去詢問,證實星期五下午四點左右,桐原的確去過。
桐原在嵯峨野屋吃了蕎麥面。照消化狀態(tài)倒推,推定死亡時間為星期五下午六點到七點之間。調(diào)查不在場證明時,將時間再拉長,以下午五點到八點為重點。
然而,照松浦勇和彌生子的說法,桐原是兩點半時離家。他去嵯峨野屋之前的一個多小時,又去了哪里呢?由他家到嵯峨野屋,走得再慢,用時也不會超過十分鐘。
這一點在星期一便得到了答案。一個打到西布施分局的電話揭開了謎底。來電的是三協(xié)銀行布施分行的女職員,她在電話中表示,上星期五營業(yè)時間結(jié)束前,桐原洋介到過銀行。
笹垣和古賀立刻趕到位于近鐵布施站南口對面的那家分行。
來電的是負(fù)責(zé)銀行柜臺業(yè)務(wù)的女職員,一張討人喜歡的圓臉,配上一頭短發(fā),非常好看。笹垣和她面對面在用屏風(fēng)隔開的會客處坐下。
“昨天在報紙上看到名字,我心里就一直在想,會不會就是那位桐原先生?所以今天早上再度確認(rèn)姓名,跟上司商量以后,我就鼓起勇氣打了電話?!彼臣雇Φ霉P直。
“桐原先生是什么時候來的?”笹垣問。
“快三點的時候?!?br/>
“來辦什么事?”
聽到這個問題,女行員略顯遲疑,可能是難以判斷客戶的機密可以透露到什么程度。但是,最后她還是開口了:“他提前取出了定期存款。”
“金額有多少?”
她再度猶豫,舔了舔嘴唇,瞄一眼在遠(yuǎn)處的上司后,小聲說:“一百萬元整。”
“哦……”笹垣翹起嘴唇。這是一筆不像會隨身攜帶的大數(shù)目。“桐原先生沒有提到要把這筆錢用在什么地方嗎?”
“沒有,他完全沒有提過。”
“那桐原先生把一百萬元裝在哪里?”
“我不清楚……好像是放在我們銀行提供的袋子里。”她有點困惑地偏著頭。
“以前,桐原先生曾經(jīng)像這樣突然將定期存款解約,領(lǐng)走幾百萬嗎?”
“就我所知,這是第一次。不過,我自去年底起才經(jīng)手桐原先生的定期存款業(yè)務(wù)?!?br/>
“桐原先生取款時看起來如何?是覺得可惜,還是很開心?”
“不清楚。”她又偏著頭說,“不像是覺得可惜的樣子。不過他說,過不久他會再存一筆金額相仿的款項?!?br/>
“不久……哦?!?br/>
向?qū)0附M報告這些情況后,笹垣和古賀趕往桐原當(dāng)鋪,想就桐原洋介提款一事詢問彌生子與松浦。然而,來到桐原家附近,兩人便停下腳步。當(dāng)鋪前聚集了穿著喪服的人。
“是啊,今天辦葬禮。”
“一時忘了?,F(xiàn)在看到才想起,早上聽說過。”
笹垣和古賀一起在稍遠(yuǎn)的地方察看葬禮的情況,看樣子正好趕上出殯,靈車行駛到桐原家門前。
店門敞開著,桐原彌生子第一個走出門外。她看起來臉色比上次差,人也小得多,卻令人感覺多了幾分妖冶,或許是來自喪服不可思議的魅力。她顯然穿慣了和服,就連走路的方式也仿佛經(jīng)過精心設(shè)計,好讓自己看來楚楚動人。如果她想扮演一個年輕貌美、哀慟欲絕的未亡人,那么她的確將角色詮釋得非常完美——笹垣略帶諷刺地想。警方查出她曾經(jīng)在北新地做公關(guān)小姐。
桐原洋介的兒子抱著加了框的遺照,跟在她身后出來。“亮司”這個名字已經(jīng)輸入笹垣腦海,盡管他們還沒有交 談過。
桐原亮司(KiriharaRyouji)今天仍面無表情。陰郁深沉的眼眸沒有浮現(xiàn)任何感情波紋。他那雙有如義眼般的眼睛看向走在前方的母親腳邊。
到了晚上,笹垣與古賀再度前往桐原當(dāng)鋪。和上次來時一樣,鐵門半開著,但內(nèi)側(cè)的門卻上了鎖。門旁就有呼叫鈴,笹垣按了鈴,聽到里面?zhèn)鱽矸澍Q器的聲音。
“是不是出門了?”古賀問。
“要是出門,鐵門應(yīng)該會拉下?!?br/>
不久,傳來開鎖的聲音。門打開二十厘米左右,門縫中露出松浦的臉。
“啊,刑警先生。”松浦的表情略顯驚訝。
“有點事想請教,現(xiàn)在方便嗎?”
“呃……我看看。我去問問老板娘,請稍等?!彼善终f完,關(guān)上了門。
笹垣和古賀對視一眼,古賀偏著頭。未幾,門再度打開。“老板娘說可以,請進(jìn)?!?br/>
笹垣說聲“打擾了”,走進(jìn)店里。屋里彌漫著線香的味道?!霸岫Y順利結(jié)束了?”笹垣記得松浦是抬棺人。
“嗯,還好,雖然有點累?!彼善终f著撫平頭發(fā)。他身上穿著參加葬禮時的衣服,卻沒有系領(lǐng)帶,襯衫的第一、第二顆紐扣松開著。
柜臺后的格子門開了,彌生子走出來。她已經(jīng)換下喪服,穿著一件深藍(lán)色連衣裙,盤起的頭發(fā)也放了下來。
“很抱歉,您這么累還前來打擾。”笹垣點頭施禮。
“哪里。”她微微搖頭,“查出什么了嗎?”
“我們正在搜集信息,發(fā)現(xiàn)了一個疑點,遂前來請教?!惫G垣指著格子門,“在此之前,可以讓我上炷香嗎?我想先向往生者致意?!?br/>
一瞬間,彌生子臉上出現(xiàn)了慌張的表情。她先把目光轉(zhuǎn)向松浦,再回到笹垣身上?!昂玫模莻€,沒有關(guān)系?!?br/>
“不好意思。那我就打擾了?!?br/>
笹垣在柜臺旁的脫鞋處脫了鞋,正要跨過門檻,突然看到旁邊藏著樓梯的門,門把手旁邊掛著鐵鎖??磥?,從樓梯那一面無法開門。
“冒昧一問,這個鎖是做什么的?”
“哦,那個啊,”彌生子回答,“是為了防小偷半夜從二樓進(jìn)來。”
“從二樓進(jìn)來?”
“這附近住家密集,小偷從二樓潛入的可能性很高,附近的鐘表行就是這樣被偷的。所以我先生裝了這道鎖,萬一真的被盜,小偷也下不來。”
“要是小偷來到下面,會損失慘重嗎?”
“因為保險箱在下面,”松浦在后頭回答,“客人寄放的東西也全放在一樓保管。”
“這么說,晚上樓上都沒有人?”
“是的,我叫兒子也睡一樓?!?br/>
“原來如此。”笹垣摩挲著下巴點頭,“我明白了,可是為什么現(xiàn)在也上鎖呢?白天也會鎖嗎?”
“唔,那個啊,”彌生子來到笹垣身邊,打開鎖,“因為鎖慣了,順手鎖上而已?!?br/>
“哦?!惫G垣想,也就是說上面沒有人。
拉開格子門,里面是一間六疊大的和室。后面似乎還有房間,但也用格子門隔了起來,看不見。笹垣猜那里應(yīng)該是夫婦倆的居室。照彌生子的說法,亮司也和他們一起睡,那么夫婦性事怎么處理呢?他不禁感到好奇。
靈位設(shè)在西面墻邊,旁邊一個小小的相框里框著桐原洋介身著西裝微笑的照片,看上去比現(xiàn)在年輕一些。笹垣上了香,合掌閉目默禱了大約十秒。
彌生子泡了茶端過來。笹垣以跪坐的姿勢行禮,伸手取過茶杯,古賀也照做了。
笹垣問彌生子有沒有想起什么與命案有關(guān)的線索。她立刻搖頭,坐在椅子上的松浦也沒有開口。
笹垣沉著地說出桐原洋介從銀行提出一百萬元的事。對此,彌生子和松浦都顯得相當(dāng)吃驚。
“一百萬!這件事我從未聽我先生提過?!?br/>
“我也一樣,”松浦也說,“老板雖然獨斷獨行,但若是為了店里動用這么大的金額,應(yīng)該會告訴我一聲。”
“桐原先生有沒有從事很花錢的娛樂?例如賭博 ?!?br/>
“他從來不賭,也沒有什么特定的嗜好?!?br/>
“老板是那種把做生意當(dāng)作唯一嗜好的人?!彼善謴呐圆遄臁?br/>
“唔,”笹垣稍微遲疑了一下才問,“那方面呢?”
“哪方面?”彌生子皺起眉頭。
“就是那個——異性關(guān)系?!?br/>
“哦?!彼c點頭,看來并沒有受到刺激的樣子,“我不相信他在外面有女人,他不是會做那種事的人。”她說得很篤定。
“你對你先生很放心啊?!?br/>
“這算是放心嗎……”彌生子句尾說得很含糊,就這么低下頭。
又問了幾個問題,笹垣他們便起身告辭。實在說不上有所收獲。
穿鞋時,脫鞋處有雙臟運動鞋映入眼簾,應(yīng)該是亮司的。原來他在二樓。
看著掛著鎖的門,笹垣想,不知男孩在上面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