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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社團 活動等原因留校時,最晚不得超過五點離校——學校在星期四早上發(fā)出這樣的通知。班會時,級任老師再次強調(diào)。
這還用說嗎?川島江 利子憤憤地想。想想前天發(fā)生的事,不要說五點,所有學生都應該一放學就回家。
然而,其他學生對這道突如其來的指令大為不滿,這是因為前天的事情被隱瞞得滴水不漏。對于那天晚上學校附近的倉庫里發(fā)生了什么,她們毫不知情。
當然,學生之間傳出不少臆測,其中不乏接近事實的。例如,“有人在放學途中差點被變態(tài) 非禮”之類。但是,這類謠傳,也必然是由學校的通知推理衍生出來的。老師們不可能泄漏內(nèi)情,江 利子她們也保持緘默,所以她們發(fā)現(xiàn)被害人一事,應該沒有同學知道。
江 利子對此事只字不提,并不是出自校方的指示。如果她是個愛說八卦的長舌婦,謠言想必已經(jīng)滿天飛了。因為校方的應變速度就是這么慢。
要江 利子對事情保持沉默的是唐澤雪穗。事發(fā)當晚,江 利子回家之后便接到她的電話。
“遇到那種事,我想藤村同學一定受到很大的打擊。如果這件事被全校同學知道,她可能會自殺。所以,我們必須小心一點,什么都不要說,別讓事情傳出去,好不好?”
雪穗的提議合情合理。江 利子說,她也打算這么做。
江 利子和藤村都子初二時同班,藤村功課好、個性要強,在班上居于領(lǐng)導地位。只不過江 利子有點不知如何與她相處,因為只要自尊受到一點傷害,她就會立刻翻臉。同時,貶低別人的話她說來卻毫不在乎。當然,看她不順眼的人也不在少數(shù),這件事要是被這些人知道了,一定會立刻傳遍學校。
這天午休,江 利子和雪穗一起吃午飯。她們的座位靠窗,一前一后,附近沒有別人?!艾F(xiàn)在,對外說是藤村同學出了車禍,暫時請假?!毖┧胄÷曊f。
“哦?!?br/>
“好像沒有人覺得奇怪,但愿可以順利隱瞞下去。”
“是啊。”江 利子點頭。
吃完飯,雪穗邊拿出拼布的材料,邊看窗外。“今天那些奇怪的人好像沒來。”
“奇怪的人?”
“平常在鐵絲網(wǎng)外面偷看的家伙?!?br/>
“哦?!苯?利子也向外看。平常像壁虎般攀在鐵絲網(wǎng)上的男生,今天卻不見蹤影。“也許是這次的事件傳出去,被警告了吧?!?br/>
“也許吧。”
“這次的歹徒會不會就是他們?”江 利子小聲問。
“不知道?!毖┧胝f。
“那些人上的學校,不是爛得要命嗎?”江 利子皺著眉頭說,“要是我,絕對不會進那種學校。”
“可是,其中有些人可能是不得已?!毖┧胝f。
“會嗎?”
“像是因為家境等等的?!?br/>
“這我可以理解啦。”江 利子含糊地點頭,看著雪穗的手微笑。前幾天去雪穗家時看到的那個小雜物袋已經(jīng)縫得差不多了。“就快完成了呢。”
“嗯,只要再做最后的修飾就好了?!?br/>
“可縮寫是RK呢?!苯?利子看著繡在上面的字母,“唐澤雪穗(KarasawaYukiho)不應該是YK嗎?”
“對呀,不過,這是要送我媽媽的禮物,我媽媽叫禮子(Reiko)?!?br/>
“哦,這樣啊。嗯,你真孝順。”江 利子看著雪穗靈巧運針的手指說道。
7
菊池文彥因清華女子學園初中部學生遇襲事件遭到警方懷疑,是顯而易見的事。首先,星期四早上,他在會客室接受警察問話。警方問了什么、他如何回答,他并沒有告訴任何人,回到教室后,仍沉著臉一言不發(fā)。當然,也沒有人找他說話。警察連日造訪的異常情況,使每個人都感到非比尋常。
雄一也沒有和菊池說話,向警察透露鑰匙圈的事讓他感到內(nèi)疚。
星期五早上,菊池又被傳喚,離開教室。穿過桌椅走向出口時,他沒有看向任何人。
“好像是清華的女生遭到襲擊了,”菊池出去后,有個同學說,“所以警方懷疑他,聽說他的東西掉在現(xiàn)場?!?br/>
“你聽誰說的?”雄一問。
“有人跑去偷聽 老師聊天,事情好像很嚴重?!?br/>
“被襲擊得怎樣?是被強暴了嗎?”有個男生問,眼里滿是好奇。
“一定的嘛!聽說錢也被搶了?!贝蜷_話匣子的人壓低聲音傳播消息。
雄一察覺四周的人全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大概是想起菊池窘迫的家境。“可是,菊池說不是他,”雄一試探地說,“他說那時候去看電影 了?!?br/>
有人說,這實在可疑。好幾個人點頭附和。也有人說,他當然不可能老實招認。
看到桐原也和大家圍在一起,雄一感到有些意外,他本以為桐原不會湊這種熱鬧。莫非因為前幾天照片的事,桐原對菊池產(chǎn)生了興趣?
雄一腦中轉(zhuǎn)著這些念頭,看著桐原,不久便和他對上了眼神。桐原注視了雄一一兩秒鐘,便起身離開。
8
事件發(fā)生四天后的星期六,江 利子和雪穗到藤村都子家去探望她。這提議出自雪穗。但是,她們在客廳等了又等,都子并沒有露面,只有她母親出來,萬分抱歉地說都子還不想見任何人。
“傷勢很嚴重嗎?”江 利子問。
“傷勢其實也還好……只是啊,精神上的打擊就很……”都子的母親輕嘆了一口氣。
“找到歹徒了嗎?”雪穗問,“警察問了我們好多事情?!?br/>
都子的母親搖搖頭?!艾F(xiàn)在還什么都不知道,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br/>
“我們沒關(guān)系……藤村同學沒看清歹徒?”雪穗輕聲說。
“因為是突然從后面被套上黑色塑料袋,什么都沒看見。后來腦袋又挨打,昏了過去……”都子的母親眼圈紅了,雙手掩口,“她為了準備文化祭,每天都很晚回來,我早就替她擔心。這孩子是音樂社社長,放了學總是留在學?!?br/>
看到她哭泣,江 利子覺得很難過,甚至想早點離去。雪穗似乎也有同感,看了看她說:“那我們還是先回去好了?!?br/>
“好吧?!苯?利子準備起身。
“真的很對不起,難為你們特地來探望她。”
“哪里。希望藤村同學能夠早點振作起來,也早日康復?!毖┧胝f著,站起身來。
“謝謝。??!不過,”這時候,都子的母親突然睜大了眼睛,“雖然遇到了那種事,但她只是被脫掉衣服,那個……她還是清白的。你們一定要相信?!?br/>
江 利子非常清楚她想說什么,因此有點驚訝地與雪穗互望一眼。她們雖然都沒有說出口,但每次提起這件事時,都以都子遭到性侵犯為前提。
“當然,我們當然相信?!毖┧牖卮鸬恼Z氣卻好像從沒那么想過似的。
“還有,”都子的母親說,“之前,你們兩位好像都把這起事件當作秘密,以后也拜托你們繼續(xù)保守這個秘密。再怎么說,這孩子往后還有好長的路要走。這種事要是被捅出去,不知道背地里會被說成什么樣子。”
“好的,我們知道。”雪穗堅定地回答,“我們絕不會向任何人提起的。即使以后有什么謠言,只要我們否認就沒事了。請轉(zhuǎn)告藤村同學,我們一定會保密,請她放心?!?br/>
“謝謝你們。都子有這么好的朋友真是幸福,我會要她一輩子都把你們的恩情牢記在心?!倍甲拥哪赣H含淚說。
9
菊池似乎是在星期六洗清嫌疑的,之所以用“似乎”,是因為雄一直到星期一才聽說此事。這在同學之間已經(jīng)成為話題了,他們說,今天早上換成牟田俊之接受警察盤問。
一聽此事,雄一便去問菊池本人。菊池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望向黑板,冷冷地回答:“嫌疑是洗清了,那件事就算跟我無關(guān)了。”
“那不是很好嗎?”雄一高興地說,“你是怎么證明清白的?”
“我什么都沒做,只是證明那天我真的去看了電影 ?!?br/>
“怎么證明的?”
“這很重要嗎?”菊池雙手抱胸,重重地嘆了口氣,“不然你希望我被抓進去是不是?”
“你在亂說什么啊,我怎么可能這么想?”
“既然這樣,就不要再提這事了。光是想起來,我就一肚子大便。”菊池依然望著黑板,不看雄一一眼,顯然對他懷恨在心。菊池多半隱約察覺到,是誰向警方透露了不倒翁的主人。
雄一尋思著能讓菊池開心的方法,便說:“那張照片,如果你想調(diào)查,我陪你?!?br/>
“你在說什么?”
“就是……拍到桐原他媽和男人在一起的那張照片啊,不挺有意思嗎?”
然而,菊池對這個提議的反應卻不如雄一預期。
“那個啊,”菊池歪歪嘴,“我不想弄了?!?br/>
“?。俊?br/>
“我沒興趣了。仔細想想,跟我根本沒什么關(guān)系。那么久以前的事,現(xiàn)在也沒有人記得了?!?br/>
“可那是你——”
“再說,”菊池打斷了雄一,“那張照片不見了。”
“不見了?”
“好像是丟了。也可能是上次打掃家里的時候,不小心扔掉了?!?br/>
“怎么這樣……”
那是我的東西!雄一很想這么說,但看到菊池如能劇面具般毫無表情的臉孔,什么話都說不出口。弄丟了別人的寶貝照片,菊池完全沒有抱歉的意思,像是在說“不必為了這點小事向你道歉”。
“那種照片,掉了也沒事吧?!闭f著,菊池看了雄一一眼,眼神可以用瞪來形容。
“嗯,哦,是沒什么關(guān)系?!毙垡恢缓眠@么回答。
菊池起身離開,似乎表明不想再交 談下去。
雄一疑惑地目送菊池的背影。這時,他感覺到來自另一個方向的目光。他望過去,是桐原在看他。那種冰冷的、審視事物般的眼神,霎時讓雄一周身掠過一陣寒意。但桐原很快便低下頭,讀起文庫本。他的桌上放了一個布制雜物袋,以拼布做成的袋子,上面繡了“RK”。
當天放學后,雄一剛走出學校不遠,右肩突然被人抓住,一回頭,只見牟田俊之一臉憎恨地站在那里,身后還有兩個同伴,表情也毫無二致。
“來一下。”牟田的聲音低沉清晰。聲音雖然不大,但隱含的威力足以讓雄一心臟收縮。
雄一被帶進一條窄巷。牟田的兩個同伴把他夾在中間,牟田站在他對面。
牟田抓住雄一的領(lǐng)口,像勒住脖子般往上提,個子不高的雄一不得不踮起腳尖。
“說!”牟田惡狠狠地說,“是不是你出賣了我?”
雄一拼命搖頭,害怕得臉都抽搐起來。
“騙子!”牟田圓睜雙眼,齜牙咧嘴地逼十來,“除了你還會有誰?”
雄一繼續(xù)搖頭?!拔沂裁炊紱]說,真的?!?br/>
“還在撒謊,白癡!”左邊的男生說,“你找死啊!”
“老實說,說!”牟田用雙手晃動雄一的身體。
雄一被頂在墻壁上,背上傳來水泥冰冷的觸感。
“真的,我沒騙你,我什么都沒說?!?br/>
“是嗎?”
“真的。”雄一身體后仰,點了點頭。
牟田瞪著他,過了一會兒,松開了手。右側(cè)那個男生冷笑一聲。
雄一按住喉嚨,吞了一口口水。沒事了,他想。但是,下一瞬間,牟田的臉便糾結(jié)成一團 。一眨眼的工夫,雄一便被撞倒,四肢著地趴在地上。
沖撞的力道留在臉上,明白過來,雄一才發(fā)現(xiàn)自己挨打了。
“除了你還有誰?”隨著牟田暴怒的吼叫,一個東西塞進雄一嘴里。直到他歪向一邊,才知道那是鞋尖。牙齒咬破了嘴唇,血的味道擴散開來。他正想著“好像在舔十元硬幣”,劇烈的疼痛便席卷而來。雄一遮住臉,縮成一團 。
在他的腰腹部,牟田一伙的拳腳如雨點般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