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1
一開門,頭頂上一個大大的鈴鐺便叮當(dāng)作響。
對方指定的咖啡館是家狹窄的小店,除了短短的吧臺,只有兩張小桌,其中一張還是兩人臺。
園村友彥掃了店內(nèi)一眼,考慮片刻后在兩人臺邊坐下。他會猶豫,是因為四人臺旁唯一的客人是張熟面孔。雖然沒有交 談過,但友彥知道他是三班的,姓村下。村下身形瘦削,輪廓有點外國人的味道,想必頗受女生青睞??赡苁且驗橥鏄穲F 的關(guān)系,他蓄著燙卷的長發(fā)?;乙r衫配黑色皮背心,下著緊身牛仔褲,凸顯出一雙修長的腿。
村下正在看漫畫周刊《少年Jump》。友彥進來時,他抬了一下頭,又馬上回到漫畫上去了,大概因為來的不是他等的人。桌上放著咖啡杯和紅色煙灰缸。煙灰缸上有根點著的香煙,顯然是看準(zhǔn)了高中訓(xùn)導(dǎo)老師不至于巡視到這里來。這里距離他們高中有兩站地鐵車程。
這里沒有女服務(wù)生,有點年紀的老板從吧臺里走出,把水杯放在友彥面前,默默微笑。
友彥沒有伸手拿桌上的菜單,便說:“咖啡?!?br/>
老板點了點頭,回到吧臺。
友彥喝了口水,又瞄了村下一眼。村下仍在看漫畫,不過當(dāng)吧臺里的那部錄音機播放的曲子從奧莉薇亞。紐頓。約翰的作品變成Godiego樂隊的《銀河鐵道999》時,他的眉頭明顯地皺了一下,可能是不喜歡日本的流行樂。
難道,友彥想,他也是基于相同的理由來這里嗎?如果是這樣,他們等的可是同一個人。
友彥環(huán)視店內(nèi)。這年頭每家咖啡館都會有的“太空侵略者”(spaceInvaders)桌面式電動游戲,這里卻沒有。但是,他并不怎么感到遺憾,“太空侵略者”他已經(jīng)玩膩了。要在什么時機擊落飛碟才能得高分,這類攻略法他了如指掌,而且隨時都有留下最高分紀錄的把握。他對“太空侵略者”還有興趣的部分只剩下計算機程序,但最近他也幾乎摸透了。
為了打發(fā)時間,他翻開菜單,才知道這里只賣咖啡。菜單上列了幾十種咖啡品名,他很慶幸剛才沒看菜單,否則一定會不好意思只說要“咖啡”,而會點哥倫比亞或摩卡,然后多花五十元或一百元。現(xiàn)在的他連花這一點小錢都會心疼。如果不是和別人約好,連這種咖啡館他都不會進來。
都是那件夾克太失算了——友彥想起上上星期的事。他和朋友在男性服飾精品店順手牽羊,被店員發(fā)現(xiàn)。順手牽羊的手法很簡單,假裝試穿牛仔褲,把一起帶進試衣間的夾克藏在自己的紙袋里??墒牵?dāng)他們把牛仔褲放回貨架、準(zhǔn)備離開時,卻被年輕的男店員叫住了。那一刻,他真的差點心臟麻痹。
所幸男店員對于逮住竊賊不如增加業(yè)績熱衷,所以把他們當(dāng)作“不小心把商品放進自己紙袋的客人”,沒有驚動警察。家里和學(xué)校也不知情,但友彥必須支付夾克的定價——兩萬三千元。他付不出,店員便扣了他的學(xué)生證。友彥急忙趕回家,拿出所有的財產(chǎn)——一萬五千元,再向朋友借了八千方才付清。
就結(jié)果而言,他得到了一件最新款的夾克,一點都不吃虧。但是,那本不是他不惜花錢也想買的衣服,只是認為有順手牽羊的好機會,沒有細看就隨便挑了一件。從一開始,他進那家店就沒打算買東西。
要是那兩萬三千元還在就好了—這不知道是友彥第幾十次后悔,這樣就可以隨意購物,還可以看電影 ??墒乾F(xiàn)在,除了每天早上媽媽給的午餐費,他幾乎沒有半分錢,競還欠朋友八千塊。
老板端來兩百元一杯的綜合咖啡,友彥小口小口地啜飲。味道很好。
如果真的是“挺不錯的工作”就好了,友彥看著墻上的鐘尋思。所謂“挺不錯的工作”,是約他到這里的桐原亮司的用詞。
桐原在下午五點整準(zhǔn)時出現(xiàn)。
一進店門,桐原先看到友彥,然后把視線轉(zhuǎn)向村下,哼一聲笑了出來。
“干嗎分開坐?”
友彥明白村下果然也是被桐原叫來的。
村下合上漫畫周刊,手指插進長發(fā)里搔了搔。“我想過他可能跟我一樣,可萬一想錯了,不是尷尬嗎?我就假裝沒事,看我的漫畫?!?br/>
看樣子,他對友彥并非視而不見。
“我也是?!庇褟┱f。
“早知道就跟你們說有兩個人?!蓖┰诖逑聦γ孀?,朝著吧臺說,“老板,我要巴西。”
老板默默點頭。友彥想,桐原看來是這家店的熟客。
友彥端著咖啡杯移到四人臺,在桐原示意下,坐在村下旁邊。
桐原稍稍抬眼望著對面的兩人,右手食指敲著桌面。那種有如在稱斤論兩的眼神讓友彥略有不快。
“你們兩個沒有吃大蒜吧?”桐原問。
“大蒜?”友彥皺起眉頭,“沒有,干嗎?”
“哎,原因很多,沒吃就好。村下呢?”
“大概四天前吃過煎餃。”
“你臉湊過來一點?!?br/>
“這樣?”村下探身將臉靠近桐原。
“吐一口氣?!蓖┰f。
村下略顯羞澀地吐氣之后,桐原指示道:“大口一點?!?br/>
桐原嗅了嗅村下用力呼出的氣,微微點頭,從棉質(zhì)長褲的口袋里拿出薄荷口香糖?!拔蚁霊?yīng)該沒問題,不過離開這里后,嚼一下這個?!?br/>
“嚼是可以,不過到底要干嗎?這樣太詭異了。”村下焦躁地說。
友彥發(fā)現(xiàn)這家伙似乎也不知道詳情,和他一樣。
“我不是說過了嗎,就是到一個地方,陪女人說說話。就這樣?!?br/>
“究竟……”
村下沒有把話說完,因為老板端來了桐原的咖啡。桐原端起杯子,先細品了一番香氣,才緩緩啜了一口?!袄习?,還是一樣好喝。”
老板笑瞇瞇地點點頭,回到吧臺。
桐原再度望著友彥和村下?!耙稽c都不難。你們兩個絕對沒問題,我才會找你們?!?br/>
“我就是在問你,是怎么回事?”村下問。
桐原亮司從牛仔外套胸前的口袋拿出紅色紙盒的LARK煙,抽出一根叼在嘴里,用芝寶打火機點火。
“就是討對方歡心?!蓖┰”〉淖齑铰冻鲂θ?。
“對方……女人?”村下低聲說。
“沒錯,不過,不用擔(dān)心。沒有丑到讓你想吐,也不是皺巴巴的老太婆。是姿色平平的普通女人,不過年紀大一點就是了?!?br/>
“內(nèi)容就是跟那個女人說話?”友彥問。
桐原朝著他吐出煙,“對,她們有三個人。”
“聽不懂,你再講詳細一點。要到什么地方?跟什么女人?說什么話?”友彥稍稍提高了聲音。
“到那邊就知道了。更何況,要說什么我也不知道,要看情況。說你們最拿手的就是,她們一定會很高興。”桐原揚起嘴角。
友彥困惑地看著桐原。照他的說明,根本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不干了?!贝逑峦蝗徽f。
“噢?”桐原并不怎么驚訝。
“不清不楚,亂七八糟,光聽就覺得有問題?!贝逑伦鲃萜鹕怼?br/>
“時薪三千三!”桐原邊端起咖啡杯邊說,“準(zhǔn)確地說,是三千三百三十三——三小時一萬。報酬這么優(yōu)厚的工作,別的地方找得到嗎?”
“可那不是什么正經(jīng)事!”村下說,“我不會去碰那種事的。”
“沒什么不正經(jīng)。只要你不到處亂說,也不會惹上麻煩,這一點我可以保證。另外,我可以再保證一件事,結(jié)束之后你們一定會感謝我。這么好的打工機會,就算翻遍整個工讀求職欄也絕對找不到。這工作誰都想做,但可不是誰想做就能做。你們能被我相中實在很走運?!?br/>
“可是……”村下露出躊躇的表情看向友彥,大概是想知道友彥如何決定。
時薪三千元,三小時一萬——這對友彥來說太有吸引力了?!拔铱梢匀?,”他說,“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什么?”
“告訴我是去哪里見誰,我要有心理準(zhǔn)備?!?br/>
“根本沒這個必要?!蓖┰跓熁腋桌镛粝藷?,“好吧,出去就告訴你。不過,只有園村一個不行,如果村下不干,這件事就當(dāng)我沒提過?!?br/>
友彥抬頭看著半起身的村下,他維持這個不上不下的姿勢,一臉不安。
“真不是什么不正當(dāng)?shù)氖??”村下向桐原確認。
“放心,只要你不想,就不會變成那樣。”
聽了桐原意味深長的說法,村下似乎仍無法下定決心。但是,或許是感覺到抬頭看他的友彥那不耐、不屑的神色,最后他點了頭:“好,我就跟你們一起去!”
“真聰明?!蓖┰幻嫔焓植暹M棉質(zhì)長褲的后口袋,一面站起來,掏出咖啡色皮夾,“老板,結(jié)賬?!?br/>
老板露出詢問的表情,指著他們的桌子畫了一個大大的圓。
“對,三個人一起?!?br/>
老板點點頭,在吧臺里面寫著什么,再把小紙片遞給桐原。
看著桐原從皮夾里拿出千元鈔,友彥暗想,早知道他要請客,就點三明治了。
2
園村友彥上的集文館高中沒有校服。在大學(xué)學(xué)運盛行的時候,這所高中的學(xué)長發(fā)起廢除校服運動,而且成功地付諸實踐。舊式學(xué)生服算是他們的標(biāo)準(zhǔn)服裝,但會穿來上學(xué)的人不到兩成。尤其在升入二年級后,幾乎所有學(xué)生都改穿自己喜歡的衣服。此外,雖然禁止?fàn)C發(fā),但遵守這條校規(guī)、忍耐著不去燙頭發(fā)的可謂絕無僅有。關(guān)于女生化妝的規(guī)定也一樣,所以女生一身流行雜志模特兒打扮、帶著濃烈的化妝品香味坐在教室里上課的情景,在他們學(xué)校司空見慣,只要不妨礙上課,老師們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穿著便服,放學(xué)后即使在鬧市流連,也不必擔(dān)心會惹上麻煩。萬一有人問起,只要堅稱是大學(xué)生便可蒙混過關(guān)。像今天天氣這么好的星期五,放學(xué)后直接回家的學(xué)生少之又少。
園村友彥也一樣,平常他會和幾個同伴成群結(jié)隊,到女生常去游蕩的鬧市,或是直奔引進新機種的電動游樂場。他今天沒有這么做,無非是因為順手牽羊事件讓他荷包皮羞澀。
他正在教室一角看《花花公子》,忽覺有人站在面前,抬頭一看,桐原亮司的嘴角掛著不明所以的笑容。
桐原是他的同班同學(xué),然而升上二年級快兩個月了,他們卻幾乎沒有交 談過。友彥不算怕生,已經(jīng)和大多數(shù)同學(xué)混熟了。桐原身上卻有一種刻意與人保持距離的氣質(zhì)。
“今天有空嗎?”這是桐原的第一句話。
“有啊……”友彥回答。桐原便悄聲說:“有個挺不錯的工作,你要不要試試?只是跟女人說說話就能賺一萬元。怎樣?不錯吧?”
“就只說話?”
“要是有興趣,五點到這里?!蓖┰o他一張便條。
紙上的地圖標(biāo)示的店,就是剛才那家咖啡專賣店。
“那三位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那里等了?!蓖┰粍勇暽貙τ褟┖痛逑抡f。
離開咖啡館后,他們搭上地鐵。車上沒什么乘客,空位很多,但桐原卻選擇站在門邊,似乎是不想讓別人聽到他們對話。
“客人是誰?”友彥問。
“名字不能講,就叫她們蘭蘭、好好、美樹好了。”說了去年解散的三人偶像團 體成員的昵稱,桐原賊賊地笑了笑。
“別鬧了,你答應(yīng)要告訴我?!?br/>
“我可沒說連名字都要說。還有,你別搞錯了,兩邊都不說名字是為大家好。我也沒講你們的名字。我再強調(diào)一次,不管她們怎么問,絕對不能把真名和學(xué)校告訴她們?!蓖┰劾锷涑隼淇岬哪抗猓褟╊D時畏縮了。
“要是她們問怎么辦?”村下提出問題。
“跟她們說校名是秘密啊,名字隨便用個假名就是。不過,我想不會有自我介紹這種事,她們不會問的?!?br/>
“到底是什么樣的女人?”友彥換個方式問。
不知為何,桐原的臉色稍顯和緩?!凹彝ブ鲖D?!彼卮?。
“家庭主婦?”
“應(yīng)該說是有點無聊的少奶奶吧,沒有嗜好,了無生趣,一整天難得說一句話,悶得很,老公也不理她們。為了打發(fā)時間,想和年輕人聊聊天。”
桐原的描述讓友彥想起不久前相當(dāng)賣座的情色片——《公寓嬌妻 》,他腦海里浮現(xiàn)出部分畫面,盡管他并沒有看過。
“光說話就有一萬元?我總覺得奇怪?!庇褟┱f。
“世上怪人很多,不必放在心上。人家既然要給,就不必客氣,收下就是了?!?br/>
“為什么要找我和村下?”
“因為長得帥啊,這還用問嗎?你自己不也這樣想?”
桐原直截了當(dāng)說出來,友彥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的確認為自己憑長相要進演藝圈并不是難事,對身材也很有自信。
“我不是說了嗎,這不是誰都能做的工作?!闭f著,桐原強調(diào)地點點頭。
“你說過她們不是老太婆?”村下好像還記得桐原在咖啡館里說過的話,再次確認。
桐原別有意味地笑了?!安皇抢咸?,但也不是二十幾歲的少婦,三四十吧?!?br/>
“跟那種阿姨說什么好?”友彥打從心底擔(dān)心。
“你用不著去想,反正只會講些不咸不淡的。對了,出了地鐵,把頭發(fā)梳一梳,噴點發(fā)膠,免得弄亂了?!?br/>
“我沒帶那些東西?!庇褟┱f。
聞言,桐原打開自己的運動背包皮給他看,里面有梳子和發(fā)膠,連吹風(fēng)機都帶了。
“既然要去,就打扮成超級帥哥秀一下吧,嗯?”桐原揚起了右嘴角。
他們在難波站從地鐵御堂筋線換乘千日前線,在西長堀站下車。友彥來過這里好幾次,因為中央圖書館就在這一站。一到夏天,想利用自習(xí) 室的考生還得排隊入場。他們從圖書館前面經(jīng)過,又走了幾分鐘。桐原在一棟小小的四層公寓前停下。“就是這里?!?br/>
友彥抬頭看建筑物,吞了一口口水,覺得胃有點痛。
“你那什么表情,那么僵!”聽到桐原的冷笑,友彥不禁摸摸臉頰。
公寓沒有電梯。他們爬樓梯到三樓,桐原按了三0四室的門鈴?!罢l?”一個女人的聲音從對講機里傳出。
“我?!蓖┰f。
開鎖的聲音隨即響起,出現(xiàn)一個穿著領(lǐng)口敞開的黑色襯衫、灰黃格子裙的女子,手還握著門把。她個子嬌小,臉也很小,留著短發(fā)。
“你好?!蓖┰χ泻簟?br/>
“你好?!迸踊貞?yīng)。她眼睛四周化了濃妝,耳垂上還掛著鮮紅色的圓形耳環(huán)。雖然已盡力修飾,但看起來果然不像二十幾歲,眼睛下方也已浮現(xiàn)小細紋。女子把視線移到友彥他們身上。友彥覺得她的目光如復(fù)印機一般,把他倆快速地從頭到腳掃描了一遍。
“你朋友?”女子對桐原說。
“是,兩個都是帥哥吧?”
聽到他的話,女子咯咯地笑了,然后說聲“請”,把門開大了一些。
友彥跟著桐原進入室內(nèi),進了玄關(guān)就是廚房。里面有餐桌和椅子,但除了一個固定的架子,連碗柜之類的東西也付之闕如,也沒看到烹飪用具。一臺個人用的小冰箱和放在上面的微波爐也毫無生活氣息。友彥推測,這套房子平常沒有人住,只是租來別有他用。
短發(fā)女子打開里面的和式拉門。屋里有兩間六疊大的和室,但是隔間的拉門已經(jīng)除去,形成了一個細長房間,房間盡頭有一張簡易鐵床 。
房間中央有一臺電視,前面坐著另外兩名女子。其中一個很瘦,棕色頭發(fā)扎成馬尾,但針織長裙的胸部豐滿地鼓起。另一個穿著牛仔迷你裙,上身套著牛仔外套,圓臉龐,及肩的頭發(fā)燙成大波浪。三人中她的五官看起來最平板,不過這可能是其他兩人妝太濃的緣故。
“怎么這么慢呀?!瘪R尾女子對桐原說,不過并不是生氣的腔調(diào)。
“對不起,因為有很多事情要一步步來?!蓖┰χ狼浮?br/>
“什么事情?一定是解釋在等他們的是什么樣的歐巴桑對不對?”
“怎么會呢?”桐原踏進房間,在榻榻米上盤腿坐下,然后以目光示意友彥他們也坐下來。友彥和村下都坐下后,桐原卻立刻起身,讓位給短發(fā)女子。這么一來,友彥和村下便被夾在三個女人之間。
“請問三位,喝啤酒好嗎?”桐原問她們。
“好呀。”三人點頭回答。
“你們兩個,啤酒可以吧?”不等回答,桐原就進了廚房,隨即傳出開冰箱拿啤酒瓶的聲音。
“你常喝酒嗎?”馬尾女問友彥。
“偶爾?!彼卮?。
“酒量好嗎?”
“不太好?!彼麕е蜕频男θ輷u頭。
友彥發(fā)現(xiàn)女人們在交 換眼色。他不知道她們是什么意思,但是看樣子,她們對桐原帶來的兩個高中生的外表并無不滿,所以暫時可以放心。
友彥覺得房間很暗,原來玻璃窗外還有防雨窗,而且照明全靠一個罩了藤制燈罩的燈泡。友彥想,可能是為了掩飾女子的年紀,才把房間弄得這么暗。馬尾女子的皮膚和他的女同學(xué)完全不同,在身邊近看時一目了然。
桐原用托盤端來三瓶啤酒、五個玻璃杯,以及盛了柿種米果和花生的盤子。他把這些東西放在眾人面前,又立刻回到廚房,接著送來一個大比薩。
“你們兩個餓了吧?”桐原說著看看友彥和村下。
女子和友彥他們互相斟酒,開始干杯。桐原在廚房翻找著包皮。友彥想,他不喝啤酒嗎?
“有沒有女朋友?”馬尾女又問友彥。
“唔,沒有?!?br/>
“真的?為什么?”
“為什么……不知道,就是沒有?!?br/>
“學(xué)校里應(yīng)該有很多可愛的女生吧?”
“有嗎?”友彥拿著玻璃杯,歪著頭。
“我知道了,一定是你眼光太高。”
“哪里,我才沒有呢。”
“照我看,你要交 幾個女朋友都沒問題,你就放手去追嘛?!?br/>
“可是,真的沒幾個可愛的?!?br/>
“是嗎?真可惜。”說著,馬尾女把右手放在友彥大腿上。
和女子的對話,正如桐原先前所說,你來我往的都是沒有意義的話語。這樣真的就有錢可拿嗎?友彥覺得不可思議。
話多些的是短發(fā)女和馬尾女,牛仔女只是喝啤酒,聽大家聊天,笑容也有點不自然。
短發(fā)女和馬尾女殷勤地勸酒,友彥來者不拒。半路上桐原交代過,若是對方勸煙勸酒,盡可能不要回絕。
“大家好像聊得很開心,來一點余興節(jié)目吧。”過了三十分鐘左右,桐原說。此時友彥已微有醉意。
“?。⌒缕??”短發(fā)女看著他,眼睛閃閃發(fā)光。
“是啊,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歡?!?br/>
友彥早就發(fā)現(xiàn)桐原在餐桌上組裝小型投影儀,他正想問桐原要做什么。“什么片子?”
“這個嘛,看了就知道了?!蓖┰粦押靡獾匾恍?,按下投影儀開關(guān)。機器發(fā)射出來的強光立刻在五人面前的墻壁上形成一個大四方形,看來是要直接將白色墻面當(dāng)作屏幕。桐原對友彥說:“不好意思,幫忙關(guān)燈?!?br/>
友彥探身關(guān)掉開關(guān)。這時,桐原開始播放影片。
那是八毫米的彩色電影 ,沒有聲音。但沒播多久友彥就明白了,因為徑直就出現(xiàn)赤裸的男女,而且一般電影 中絕對不能拍出來的部分也一覽無余。友彥心跳加速,這并不只是喝啤酒的結(jié)果。他雖然看過類似的照片,但影像還是第一次。
“哇!好夸張!”
“哦,原來有這種做法啊?!?br/>
女人們可能是要掩飾尷尬,嬉鬧著發(fā)出評語,她們并不是對彼此說,而是朝向友彥和村下。馬尾女在友彥的耳邊輕聲說:“你做過這種事嗎?”
“沒有。”他這樣回答的時候,聲音不中用地發(fā)抖。
第一部影片大約十分鐘便結(jié)束了,桐原迅速更換錄像帶。在這個空當(dāng),短發(fā)女說:“怎么好像變熱了。”她脫下襯衫,只穿內(nèi)衣 。投影儀的光線把她的肌膚照得發(fā)白。
就在她脫完衣服后,牛仔女突然站起來?!澳莻€,我……”才說了這幾個字,嘴巴就閉上了,好像不知道說什么好。
調(diào)整機器的桐原問道:“要走嗎?”
女人默默點頭。
“真遺憾?!?br/>
在大家注視下,牛仔女走向玄關(guān),刻意不和任何人的目光接觸。她走后,桐原鎖好門回轉(zhuǎn)。
短發(fā)女吃吃笑著說:“對她大概太刺激了吧?!?br/>
“一定是三對二,只有她落了單。都要怪亮沒有好好招呼她啦?!瘪R尾女說,聲音里夾雜著優(yōu)越感。
“我是在觀望,不過,她好像沒辦法接受?!?br/>
“虧我還特地找她來?!倍贪l(fā)女說。
“有什么關(guān)系。好啦,繼續(xù)吧?!?br/>
“好,馬上來?!蓖┰瓟[弄著機器,墻面再度出現(xiàn)影像。
馬尾女在第二部電影 放到一半時脫掉長裙。衣服一脫掉,她便把身體靠過來,往友彥身上磨蹭,小聲耳語:“沒關(guān)系,你可以摸?!?br/>
友彥勃起了。但是,這是因為被半裸的女人勾引 ,還是因為看了太過刺激的影片,他自己也不清楚。只是到了這一刻,他方才明白這份工作真正的內(nèi)容。他感到不安,并不是因為想逃避即將發(fā)生的事情,他擔(dān)心的是到底能不能做好這份工作。
他還是處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