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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ing

白夜行

[日]東野圭吾 /

神秘師兄 上傳

?第十三章
1
一下公交 車,外套的下擺便被風(fēng)揚起。直到昨天,天氣都還算暖和,今天卻突然變冷了。不,應(yīng)該是東京的氣溫 比大阪低,笹垣想。
路線早已熟悉,到達(dá)要去的大樓時正值下午四點,和預(yù)計差不多。雖然多花了點時間繞到新宿的百貨公司,但如果不買對方指定的禮物,恐怕會令其大失所望。
沿樓梯來到二層,右膝有些疼痛。以疼痛的程度來感受季節(jié)的變化,是從幾年前開始的?
笹垣在二樓一扇門前停步。門上貼著“今枝偵探事務(wù)所”的門牌,擦得很干凈,不知情的人一定會以為還在營業(yè)。
笹垣按了對講機,感覺室內(nèi)有動靜,肯定是站在門后,透過窺視孔看門外的訪客。
鎖開了,菅原繪里笑盈盈地開了門?!靶量嗔?,這次更晚呢。”
“買這個花了點時間?!惫G垣拿出蛋糕盒。
“哇!謝謝,好感動哦!”繪里開心地雙手接過盒子,當(dāng)場打開盒蓋確認(rèn)里面的東西,“您真的幫我買了想要的櫻桃派呀?!?br/> “找這家店找了半天。還有別的女孩也買了同樣的蛋糕。我倒不覺得看起來特別好吃?!?br/> “今年櫻桃派當(dāng)紅啊,都是因為美國電影 《雙峰》?!?br/> “這我就不懂了,蛋糕還有紅不紅的?不久前不是才流行過提拉米蘇,姑娘的想法真是無法理解?!?br/> “大叔不必懂這些啦,好,馬上就來吃。大叔要不要也來一點?我?guī)湍闩菘Х取!?br/> “蛋糕就不必了,咖啡倒是不錯。”
“沒問題!”繪里雀躍地回答,走進(jìn)廚房。
笹垣脫下外套,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室內(nèi)的擺設(shè)和今枝直巳從事偵探業(yè)務(wù)時幾乎一模一樣,鐵制書架和文件柜也原封不動。不同的是多了臺電視,有些地方擺上了少女風(fēng)格的小東西,這些都是繪里的。
“大叔,這次要在這邊待幾天?”繪里邊操作咖啡壺邊問。
“還沒決定,大概三四天吧。我不能離家太久。”
“擔(dān)心老婆啊。”
“老太婆倒是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
“好過分哦。不過,才三四天,做不了什么吧?”
“是啊,不過沒辦法?!?br/> 笹垣拿出盒七星,擦火柴燃起一根。今枝的辦公桌上就有一個玻璃煙灰缸,他把著過的火柴丟在里面。鐵制辦公桌的桌面擦得一塵不染,今枝一回來,馬上可以開始工作。只不過桌上的日歷一直停留在去年八月,那是今枝失蹤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一年又三個月前了。
笹垣望著繪里的身影,她穿著牛仔褲,腳踏著節(jié)奏哼歌,正在切櫻桃派。她看起來總是那么開朗樂觀,但一想到她內(nèi)心的悲傷與不安,他就為她難過。她不可能沒有猜到今枝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
笹垣是在去年這個時候見到繪里的。他想知道今枝身邊是否有所變化,便來事務(wù)所查看,卻發(fā)現(xiàn)一個陌生的年輕女孩住在這里,女孩就是繪里。
她一開始對笹垣高度警戒,但知道他是警察,且在今枝失蹤前與他見過面后,便慢慢解除了戒心。
繪里雖沒有明說,但她與今枝似乎是戀愛關(guān)系,至少她把他當(dāng)作那樣的對象。因此,她用自己的方法拼命尋找今枝的下落。她之所以退掉自己的公寓搬到事務(wù)所來,也是怕這里若被收走,就會失去所有線索。待在這里,可以查看寄給今枝的郵件,也可以見到來找他的人。所幸,房東并不反對她住在這里。考慮到房客失蹤,也不好放著房子不管,答應(yīng)讓她搬進(jìn)來應(yīng)該是順?biāo)饲椤?br/> 認(rèn)識繪里后,笹垣每次來到東京必定會順道來看看她。她會告訴他關(guān)于東京的街道分布與流行事物,這對笹垣而言求之不得。最重要的是和她聊天很愉快。
繪里用托盤端來兩個馬克杯與一個小碟子,小碟子上裝了笹垣買來的櫻桃派。她把托盤放在不銹鋼辦公桌上。
“來,請用。”她把藍(lán)色馬克杯遞給笸垣。
“哦,謝謝?!惫G垣接過杯子,喝了一口,暖暖受寒的身體。
繪里坐在今枝的椅子上,說聲“開動”,大口咬下櫻桃派,一邊嚼,一邊向笹垣做出0K手勢。
“后來怎么樣,有沒有什么事?”笹垣不敢問得太直接。
繪里開朗的臉上出現(xiàn)了一絲陰影,她把沒吃完的派放回碟子,喝了一口咖啡?!皼]什么值得向大叔報告的。這陣子幾乎沒有他的信,就算有人打電話來,也只是有工作要委托?!?br/> 今枝的電話仍保持通話狀態(tài),這當(dāng)然是因為繪里定期交 費。電話簿上既然刊登今枝偵探事務(wù)所的電話,自然會有人來電委托工作。
“已經(jīng)沒有客人直接過來了嗎?”
“是啊,本來到今年初都還挺多的……”說著,繪里打開抽屜,拿出一個筆記本。笹垣知道,她以自己的方式把事情記在筆記本上。“今年夏天來過一個,九月有一個,就這樣。兩個都是女的,夏天來的那個是回鍋的?!?br/> “回鍋?”
“就是以前委托過今枝先生的客人。那女人姓川上,我跟她說,今枝住院了,短時間內(nèi)可能沒法出院,她很失望地回去了。后來我一查,原來兩年前她來查過老公的外遇。那時好像沒有查到關(guān)鍵的證據(jù),這次大概也是想查她老公吧,一定是安分一
陣子的老公又開始心癢了?!崩L里開心地說。她本就喜歡刺探別人的秘密,也幫過今枝。
“九月來的是什么樣的人?也是之前來過的客人嗎?”
“不是。她好像是想知道朋友以前有沒有找過今枝先生幫忙?!?br/> “咦?怎么說?”
“就是,”繪里從筆記本里抬起頭來,看著笹垣,“她想知道大概一年前,有沒有一個姓秋吉的人委托我們調(diào)查?!?br/> “哦?”乍聽到“秋吉”這個姓氏,笹垣覺得有些耳熟,但想不起來,“奇怪的問題?!?br/> “其實也不見得哦?!崩L里笑得不懷好意。
“怎么說?”
“以前我聽今枝先生說過,搞外遇的人啊,怕老婆或老公找偵探調(diào)查自己的人其實很多,我想那個女人多半也是。我猜,她一定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蛛絲馬跡,知道她老公一年前找過偵探,才跑來確認(rèn)。”
“看你自信滿滿的樣子。”
“我對這種事的直覺最準(zhǔn)了。而且啊,我跟她說,我當(dāng)場沒辦法幫她查,等我查出來再跟她聯(lián)系,結(jié)果她說不要打電話到她家,要我打到她上班的地方。這不是很奇怪嗎?這就表示她怕她老公接到電話嘛?!?br/> “哦。這么說,這個女人也姓……呃……”
“秋吉,可是她卻跟我說她姓栗原。我想這應(yīng)該是她結(jié)婚前的姓,出外工作還是用原名。有很多婚后繼續(xù)工作的女人都這么做?!?br/> 笹垣打量眼前的女孩,搖搖頭?!傲瞬黄鸢。L里,你不僅能當(dāng)偵探,也可以當(dāng)警察了?!?br/> 繪里一臉得意,嘿嘿笑了?!澳俏以賮硗评硪幌掳?。那個栗原小姐好像是在帝都大學(xué)醫(yī)院當(dāng)藥劑師,她外遇的對象就是醫(yī)院的醫(yī)生,而且對方有老婆小孩。就是現(xiàn)在最流行的雙重外遇?!?br/> “這算什么??!你這已經(jīng)不是推理了,該叫幻想才對?!惫G垣皺著眉頭笑了。
2
離開今枝的事務(wù)所,笹垣前往位于新宿市郊的旅店,走進(jìn)大門時正好七點。
這家店整體感覺昏暗冷清,沒有像樣的大廳,所謂的前臺也只是一張橫放的長桌,有個不太適合從事服務(wù)業(yè)的中年男子板著臉站在那里。但是,如果想在東京住上幾天,只好在這種水平的旅店里委屈一下。事實上,就連住這里笹垣負(fù)擔(dān)起來也不輕
松。只是他沒法住現(xiàn)在流行的膠囊旅館,他住過兩次,但老骨頭承受不起,根本無法消除疲勞。他只求一間可以好好休息的單人房,簡陋點也無妨。
他照常辦好住房手續(xù),那個冷冰冰的男子說“這里有給笹垣先生的留言”,把一個白色信封連同鑰匙一起遞給他。
“留言?”
“是的?!苯淮赀@句,他做起其他的工作。
笹垣打開信封查看,一張便條紙上寫著“進(jìn)房后請打電話到三0八號房”。
這是什么?笹垣百思不解。那個前臺服務(wù)員不但態(tài)度不佳,而且心不在焉,笹垣不禁懷疑他是不是把留言給錯了人。
笹垣住三二一號房,和留言的人同一樓層。搭上電梯,前往自己房間途中,便經(jīng)過三0八號房。他躊躇片刻,還是敲了門。
里面?zhèn)鱽泶┲闲哪_步聲,接著門開了??吹介T后出現(xiàn)的面孔,笹垣不禁一愣,太意外了!
“現(xiàn)在才到啊,真晚?!甭冻鲂θ菡f話的竟是古賀久志。
“你……你怎么會在這里?”笹垣有些口吃地問。
“這個嘛,原因很多。我在等老爹,您吃過晚飯了嗎?”
“還沒有?!?br/> “那我們?nèi)コ燥埌?。老爹的行李可以先放在這里?!惫刨R把笹垣的行李放進(jìn)房間,打開衣櫥,拿出西裝外套和大衣。
古賀問笹垣想吃什么,笹垣回答只要不是西餐就好,于是古賀帶他來到一家相當(dāng)平民化的小酒館。店內(nèi)有榻榻米座位,放著四張小小的方形餐桌,他們在其中一張桌子旁相對坐下。古賀說,這家店他來東京時經(jīng)常光顧,生魚片和鹵菜相當(dāng)不錯。
“先干一杯?!惫刨R說著拿起啤酒瓶倒酒,笹垣拿著杯子接了。當(dāng)他要為古賀倒酒時,古賀辭謝了,自行斟滿。
兩人碰了杯,笹垣問:“你怎么來了?”
“警察廳有個會議,本來應(yīng)該由部長來,但他說什么實在抽不出時間,要我代他出席。真是沒轍?!?br/> “這表示你受重用啊,該高興才是?!惫G垣伸筷子夾起鮪魚中肚肉,味道果然不錯。
古賀曾是笹垣的后進(jìn),現(xiàn)已成為大阪府警搜查一科的科長。由于他接二連三通過升級考,有些人背地里喊他考試蟲,這點笹垣也知道。但就笹垣所見,古賀從未在實務(wù)上松懈過。他和其他人一樣精于實務(wù),同時又發(fā)奮用功,一一通過升級考的難關(guān)
,從而令一般人難以望其項背。
“想想也真好笑,”笹垣說,“一個忙碌的高級警官,居然跑到這種地方,而且還住那種廉價旅店?!?br/> 古賀笑了?!熬褪前?,老爹,您也挑稍微像樣一點的飯店住嘛?!?br/> “別傻了,我可不是來玩的。”
“問題就在這里?!惫刨R往笹垣的杯子里倒啤酒,“如果您是來玩的,我什么話都不說。一直到今年春天,您都做牛做馬地拼命,現(xiàn)在大可游山玩水,您絕對有這個權(quán)利。但是,一想到老爹來東京的目的,我實在沒資格在一旁袖手,姑姑也很擔(dān)心
啊?!?br/> “哼,果然是克子要你來的,真拿她沒辦法。她把大阪的搜查科長當(dāng)成什么了?”
“不是姑姑要我來的。我是聽姑姑提起,很擔(dān)心老爹,才來了?!?br/> “都一樣!還不都是克子找你發(fā)牢騷,還是跟織江 說的?”
“這個嘛,事實上大家都很擔(dān)心?!?br/> “哼!”
古賀現(xiàn)在算是笹垣的親戚,因為他娶了笹垣妻子克子的侄女織江 。他們不是通過相親,是戀愛結(jié)婚的。但笹垣不清楚他們兩人認(rèn)識的經(jīng)過,多半是克子牽的紅線,但他們把他蒙在鼓里,以至于將近二十年后的現(xiàn)在,他還心存芥蒂。
兩瓶啤酒都空了,古賀點了清酒,笹垣向鹵菜下箸。雖是關(guān)東口味,仍不失鮮美。古賀往笹垣的杯中倒上清酒,冒出一句:“您還放不下那樁案子嗎?”
“那是我的舊傷。”
“可是,被打進(jìn)冷宮的不止那件啊,而且打進(jìn)冷宮這個說法也不知對不對。兇手可能就是因車禍死亡的那個人,專案小組應(yīng)該也是偏向這個意見。”
“寺崎不是兇手?!惫G垣一口干了杯中酒。命案發(fā)生已過了十九年,他的腦海里仍牢記著相關(guān)人物的姓名。十九年前的那樁當(dāng)鋪命案!
“寺崎那里再怎么找都找不到桐原那一百萬。雖然有人認(rèn)為他藏起來了,我卻不這么想。當(dāng)時,寺崎被債務(wù)壓得喘不過氣來,如果他有一百萬,應(yīng)該會拿去還錢,他卻沒有這么做。唯一可能的原因就是他根本沒有這筆錢,也就是說,他沒有殺桐原
?!?br/> “我基本上贊成這個意見。那時也是因為這么想,所以在寺崎死后,我也跟著您一起到處查訪??墒抢系呀?jīng)快二十年了?!?br/> “時效已經(jīng)過了,這我知道。知道歸知道,但唯獨這件案子,不查個水落石出,我死不瞑目?!?br/> 古賀準(zhǔn)備往笹垣空了的酒杯里倒酒,笹垣搶過酒瓶,先斟滿古賀的酒杯,接著才為自己倒酒。“是啊,被打入冷宮的不止這件案子,其他更大、更殘忍的案子,最后連兇手的邊都摸不到的也很多,每個案子都讓人懊喪,讓我們辦案的沒臉見人。但
是,我特別放不下這件案子是有理由的。我覺得,因為這件案子沒破,害得好幾個無辜的人遭到不幸?!?br/> “怎么說?”
“有一株芽應(yīng)該在那時就摘掉,因為沒摘,芽一天天成長茁壯,長大了還開了花,惡之花。”笹垣張開嘴,讓酒流進(jìn)咽喉。
古賀松開領(lǐng)帶和襯衫的第一顆紐扣?!澳闶钦f唐澤雪穗?”
笹垣將手伸進(jìn)外套的內(nèi)袋,抽出一張折起的紙,放在古賀面前。
“這是什么?”
“你看?!?br/> 古賀把紙打開,濃濃的雙眉緊緊蹙起?!啊甊&Y’大阪店開業(yè)……這是……”
“唐澤雪穗的店。厲害吧,終于要進(jìn)軍大阪了,在心齋橋。你看,上面說要在今年圣誕節(jié)前一天開業(yè)?!?br/> “這就是惡之花嗎?”古賀把傳單整齊地折好,放在笹垣面前。
“算是結(jié)出來的果實吧?!?br/> “從什么時候?老爹什么時候開始懷疑唐澤雪穗?不對,那時還叫西本雪穗?!?br/> “在她還是西本雪穗的時候。桐原洋介被殺的第二年,西本文代也死了。從那件案子后,我對那女孩的看法就變了?!?br/> “那件案子好像是被當(dāng)作意外結(jié)案了??墒?,老爹到最后都堅持那不是單純的意外死亡?!?br/> “絕對不是。報告上說,被害人喝了平常不喝的酒,又吃了五倍于一般用量的感冒藥,哪有這種意外死亡?但很遺憾,那不是我們這組負(fù)責(zé)的,不能隨便表示意見?!?br/> “應(yīng)該也有人認(rèn)為是自殺,只是后來……”古賀雙手抱胸,臉上露出回想的表情。
“是雪穗作證說她媽媽感冒了,身體畏寒時會喝杯裝清酒什么的,才排除了自殺的可能?!?br/> “一般人不會想到女兒會作偽證啊?!?br/> “但是,除了雪穗,沒有人說文代感冒了,才有說謊的可能?!?br/> “何必說謊呢?對她來說,是自殺還是意外,沒有什么差別吧?如果說前一年文代保了壽險,那或許是想要理賠金,可是又沒有這種事。再說,當(dāng)時雪穗還是小學(xué)生,應(yīng)該不會想到那里……”古賀突然一副驚覺的樣子,“你該不會是說,文代是雪穗殺的吧?”
古賀用了玩笑的語氣,笹垣卻沒有笑,說道:“我沒這么說,但她可能動了什么手腳?!?br/> “手腳?”
“比如,她可能發(fā)現(xiàn)母親有自殺的征兆,卻裝作沒有發(fā)現(xiàn)之類的?!?br/> “你是說,她希望文代死?”
“文代死后不久,雪穗就被唐澤禮子收養(yǎng)了。或許她們很早之前就提過這件事了。很可能是文代不同意,但雪穗本人很想當(dāng)養(yǎng)女。”
“可是,總不會因為這樣就對親生母親見死不救吧?”
“那女孩不會把這種事放在心上。她隱瞞母親自殺還有另一個理由??赡苓@對她來說才是最重要的,那就是形象。母親死
于意外會引起世人同情,但若是自殺,就會被別人以有色眼光看待,懷疑背后有什么不單純的原因。為將來著想,要選哪一邊應(yīng)該很清楚。”
“老爹的意思我懂,可……還是有點難以接受?!惫刨R又點了兩瓶清酒。
“我也一樣,當(dāng)時沒有想到這些,是這些年來追查唐澤雪穗,才慢慢整理出這些想法。嘿,這個好吃!是用什么炸的?”
他用筷子夾起一小塊,仔細(xì)端詳。
“你覺得呢?”古賀得意地笑。
“就是不知道才問你啊,是什么?這味道我沒嘗過。”
“是納豆?!?br/> “納豆?那種爛掉的豆子?”
“是啊?!惫刨R笑著把酒杯端到嘴邊,“就算老爹再怎么討厭納豆,如果這樣做,應(yīng)該也敢吃才對?!?br/> “哦,這就是那個黏不拉嘰的納豆啊。”笹垣嗅了嗅,再次細(xì)看后才放進(jìn)嘴里,滿口都是焦香味,“嗯,好吃。”
“不管對什么事情都不能有先入為主的觀念。”
“完全正確?!惫G垣喝了酒,胸口感覺相當(dāng)暖和,“沒錯,就是先入為主的觀念。就是因為這樣,我們犯下大錯。我開始覺得雪穗不是普通小孩后,重新再看當(dāng)鋪命案,發(fā)現(xiàn)我們錯失了好幾個重點。”
“什么重點?”古賀的眼神很認(rèn)真。
笹垣迎向他的視線,說:“首先,鞋印?!?br/> “哦?”
“陳尸現(xiàn)場的鞋印。地板積了一層灰,留下了不少鞋印。但我們完全沒有留意。你還記得是為什么嗎?”
“因為沒有發(fā)現(xiàn)屬于兇手的,對吧?”。
笹垣點點頭?!傲粼诂F(xiàn)場的鞋印,除了被害人的皮鞋,全是小孩子的運動鞋。那里被小孩子當(dāng)作游樂場,發(fā)現(xiàn)尸體的又是大江 小學(xué)的學(xué)生,有小孩子的鞋印理所當(dāng)然。但是,陷阱就在這里?!?br/> “你是說,兇手穿著小孩子的運動鞋?”
“你不覺得,完全沒想到這一點,我們實在太大意了嗎?”
笹垣的話讓古賀嘴角上揚。他給自己斟滿酒,一口氣喝干?!靶『⒆硬豢赡苣菢託⑷税??”
“換個角度,正因為是小孩子才做得到。因為被害人是在沒有防備的狀態(tài)下被殺的?!?br/> “可是……”
“我們還漏了一點,”笹垣放下筷子,豎起食指,“就是不在場證明?!?br/> “有什么漏洞?”
“我們盯上西本文代,確認(rèn)她的不在場證明,首先想到有沒有男性共犯,并因此找到寺崎這個人。但在那之前,我們應(yīng)該更注意另一個人?!?br/> “我記得,”古賀撫著下巴,視線上移,“雪穗那時去圖書館了?!?br/> 笹垣看向他:“你記得還真清楚?!?br/> 古賀苦笑:“老爹也認(rèn)為我是不懂實務(wù)、只會考試的考試蟲嗎?”
“不是,我沒這個意思。我只是以為,我們警察沒有半個人掌握到雪穗那天的行蹤。沒錯,雪穗是去了圖書館。但是,仔細(xì)調(diào)查,那座圖書館和命案現(xiàn)場大樓近在咫尺。對雪穗來說,那棟大樓就在從圖書館回家的路上?!?br/> “我懂老爹的意思,可再怎么說,她才小五啊,小五也才……”
“十一歲。那個年紀(jì)的人已經(jīng)有相當(dāng)?shù)闹腔垡娮R了?!惫G垣拿出七星,抽出一根銜在嘴里,開始找火柴。
古賀的手迅速伸過來,手里握著打火機?!笆菃幔俊彼呎f邊點火。高級打火機連點火的聲音都顯得沉穩(wěn)。
笹垣先道了聲謝,才湊近火苗點著,吐出白煙,盯著古賀的手。“登喜路?”
“不,卡地亞?!?br/> 笹垣嗯了一聲,把煙灰缸拉過來?!八缕樗烙谲嚨満?,從他車?yán)镎业搅艘粋€登喜路打火機。你還記得嗎?”
“當(dāng)時大家懷疑是遇害的當(dāng)鋪老板的東西,但查不出來,就不了了之了?!?br/> “我認(rèn)為那就是被害人的打火機,但兇手不是寺崎。照我的推論,想讓寺崎背黑鍋的人如果不是把那東西偷偷放在他那里,就是找了什么借口給了,他?!?br/> “這也是雪穗玩的把戲?”
“這樣推論比較合理,總好過寺崎剛好與被害人有同一款打火機?!?br/> 古賀嘆了口氣,隨即變成沉吟:“老爹會懷疑雪穗,思路這么開闊,這一點我很佩服。的確,那時我們因為她年紀(jì)小,沒
有詳加調(diào)查,可能真的太大意了。但是老爹,這只不過是一種可能性啊,不是嗎?你有證明雪穗就是兇手的關(guān)鍵證據(jù)嗎?”
“關(guān)鍵證據(jù)……”笹垣深深吸了口煙,緩緩地吐出來,有一瞬間煙凝聚在古賀頭部,隨即擴散開來?!皼]有,我只能說沒有?!?br/> “既然這樣,不如從頭再重新想一次吧。再說,老爹,很遺憾,那個案子已經(jīng)過了時效。就算老爹真的找到真兇,我們也奈何不了他?!?br/> “我知道?!?br/> “那……”
“你聽我說,”笹垣在煙灰缸里摁熄了煙,然后看了看四周,確定沒有人在偷聽 ,“你誤會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我不是在追查那件當(dāng)鋪老板命案。順便再告訴你,我也不止在追查唐澤雪穗一個人?!?br/> “你在追查別的案件?”古賀兩眼射出銳利光芒,臉上也現(xiàn)出搜查一科科長應(yīng)有的表情。
“我在追查的,”笹垣露出自得的笑容,“是槍蝦和蝦虎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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