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冬天的一個夜晚,我坐在床 上看完了東野圭吾原著小說《白夜行》,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一本書能使人不寒而栗,我的背后是一股巨大的寒氣。但今天終于看完了電視劇版的《白夜行》之后,我確實認識到不少朋友強調(diào)的順序——先看小說后看日劇——是正確的。如果先看了日劇,就會染上過深的同情心理,削弱對主人公桐原亮司和唐澤雪穗之命運的理解。
可能是出于收視方面的考慮,不能讓觀眾受到過大的沖擊,本來就頻頻死人的《白夜行》一劇對桐原亮司和唐澤雪穗的性格進行了修正,桐原亮司顯得更有同情心和悔過心,唐澤雪穗變得更加乖戾以及心狠手辣。結(jié)尾也不再那樣具有黑洞般的引力場,而是更加溫 柔,隱約地告訴人們唐澤雪穗背負著全部罪孽之后將有何種生活。
相比來說我還是更喜歡原著小說的氣場,那就好似默默地講述一個故事,而不像改編的電視劇那樣還需要考慮受眾的承受力和所謂“教育意義”。小說中的男女主人公就像各自逃命一樣,在一條漫長的旅途中時而相見時而背離,兩個人彼此的需要是順理成章的,對對方不計成本的付出也是更加容易理解的,看不到很多來自所謂“有罪的人”的內(nèi)心深處的惡,而是一種動力強勁的本能。
簡言之,兩個人為了幸福——在太陽底下散步,犯下的種種罪行,都像是一個被編排好了的程序一般。而電視劇當中似乎牽扯進了更多關于人的情感的因素,這使連環(huán)殺人案的人情味上升的同時,在邏輯之美方面有些欠缺。實際上看完小說之后我對這兩人并沒有同情心,我直接體會到的是人間關于命運、愛與人的力量之間的矛盾糾葛,而看完電視劇之后這種更深的體會卻被簡單的版本所取代,只是很容易地對這兩人產(chǎn)生憐憫之心。
其實《白夜行》這個故事在我眼中,就是在求解一個難題:罪行能否帶來幸福。但是我們在思考這個問題,提出各自的答案的時候,必須注意東野圭吾的一個原初設定。桐原亮司的不幸,最初來自母親桐原彌生子與店員松浦勇的私通;唐澤雪穗的不幸,最初來自母親西本文代將她獻給桐原洋介。父母親對子女命運的扭曲,粉碎了他們追求幸福的根基。惡土如何長出善花開出善果?
陷入罪行愈加深刻的滾雪球狀態(tài)以后,加上愛恨糾葛,桐原亮司最終與多年追捕自己的老警察世垣潤三之間產(chǎn)生了奇妙的關系,桐原需要消滅世垣使世上不再有人了解自己的滔天罪行,世垣的消失也將意味著桐原自己的存在失去了一直相伴隨的時間見證。這是一種個人意義上的依存關系,與唐澤與桐原的情感和命運的依存。這種依存更加詭異,不是簡單的幸福與不幸的問題,而是尋找自我、認可自我與忘卻自我、否定自我之間的爭斗。
想徹底地理解桐原亮司和唐澤雪穗之間的愛情也是十分困難的。如果說命運的許諾足夠重,那么唐澤雪穗對筱冢一成的戀戀不忘,桐原亮司對西口奈美江 送的盆栽的喜愛、與栗原典子交 歡的高命中率(要知道桐原和唐澤唯一的一場交 歡戲都以半途而廢告終)這幾段感情的插曲又是什么呢?他們的愛情似乎都已經(jīng)升華為了親情,他們是親人而不是愛人,因此他們之間的賭氣是家庭成員之間的那種發(fā)狠的賭氣,而不是情侶之間的那種撒氣式的賭氣。某種時候,看起來兩人之一的一意孤行使另一個人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那種感覺更令人感到恐怖。
總體上看,我認為《白夜行》原著小說的精彩程度非常高。日劇《白夜行》的觀賞價值居中上等,但末尾幾集部分橋段出現(xiàn)些許突兀。原著小說本身的畫面感就很強,因此我繼續(xù)附議很多前輩讀者們的判斷:先看小說后看日劇。甚至看不看這部日劇不要緊,一定要看小說。最后還想說的是,我是個剪紙愛好者,對剪刀的熟悉也許讓我對桐原亮司多一分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