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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梁壞壞
0. 注意你身體上的小紅點。
不知道什么原因,大腿外側靠近臀部的位置鼓起了一個大包,可能剛開始也就是一個小紅點,這個小紅點根本不會讓人去注意它的,它就在你不注意的時候,漸漸長大,最后有拳頭那么大,影響了我的走路,甚至讓我發(fā)燒,讓我不得不走進“祖國中醫(yī)研究院”,現在叫做黑龍江省中醫(yī)院。大夫是一個中年人,我進去的時候,他正吃一個燒雞,這讓我有點本能的抵觸,他擦了擦他的嘴唇上的油,然后洗手然后察看我的患處,診斷是“癰”。處置方法:1,打點滴,消炎。2,貼膏藥,拔濃。
第二天,在同事的建議下我又去了另外一家診所,據說是祖?zhèn)鞯氖炙?,專門治療疔、癰、癤、瘡,他的祖上是哈爾濱著名的中醫(yī)“馮金封”。他的診斷是:癤,治療方案就是貼膏藥。祖?zhèn)鞲嗨帯?
許多天過去了,這個癤子好了不少,但還沒有冒頭。俗話說是癤子都要冒頭,馮大夫也頗為頭疼,以為少見。
好在,這期間我不能外出走路,不能喝酒應酬,不能活蹦亂跳了。只能臥床找些書來讀,便想起很久以前買的《第二十二條軍規(guī)》了,這多少緩解了一些我的煩躁不安。
1.那些奇形怪狀的人物。
住進醫(yī)院之前,約塞連已經瘋了,不僅他一個人瘋了,他周圍所有的人都瘋了。
一切源于該死的戰(zhàn)爭。一切源于無形中的“第二十二條軍規(guī)”。
戰(zhàn)爭在異化人,不僅異化了人的外表,更深刻地異化了人的心靈。
病房中被抬進來一個渾身上下裹著石膏和紗布的人,像一個木乃伊,除此之外,人們在這個人身上只能看到一個黑窟窿,那個黑洞在嘴巴附近。
他到底是活著,還是死了。就連醫(yī)護人員也無法判斷。
因為醫(yī)生要聽從軍隊的報告。
可憐的醫(yī)生丹尼卡在飛機失事后,雖死里逃生,但他的名字已經被人從花名冊上勾下去了,這說明他已經死了。隨后,周圍的人告訴他他已經死了。他想證明自己還活著,還有體溫,但沒有人希望他活著。他的妻子獲得了大筆的捐贈,她在悲傷中,漸漸認同了丈夫的死,隨著捐贈越來越多,她的財富也在不斷增長,她的喜悅也在膨脹擴張,于是,她就確信丈夫已經死去。而,丹尼卡在皮亞諾薩小島上,永遠無法證明自己還活著……
寫到梅杰·梅杰·梅杰少校的時候,小說家說梅杰少校天生是一個平庸頭頂的人物。有些人是天生的庸才,有些人是后天經過一番努力后才顯出庸碌無為的,再有些人則是被迫平庸地過活的。梅杰少校是此三點集大成者。
但是,梅杰·梅杰·梅杰少校定下了一個“天才”的規(guī)矩:自己在辦公室的時候不允許任何人進入,他不在辦公室的時候才可以讓那些找他辦事的人進入他的辦公室找他辦事。
約塞連在這本書中是主角,但是他身上的笑料并不比其他人多,也不比其他人少。他是一個視自己性*命為最高價值的人,所以為保住性*命,他拒絕飛行,逃避飛行。隨時都有可能的死亡,給他帶來巨大的恐懼,周圍的戰(zhàn)友死去了,他的身上沾了戰(zhàn)友的血,這讓他脫去衣服,只穿了一雙大頭鞋,赤條條在營地活動,赤條條地參加隊列,赤條條地領取卡思卡特上校頒發(fā)的作戰(zhàn)勛章……
還有一些古怪的人:比如卡思卡特上校,比如沙伊斯科普夫,比如隨軍牧師,比如米洛。每一個人物身上都發(fā)生了不可思議的事情。就向每個墓碑下面都隱藏著一段故事一樣,只不過他們的故事更加荒唐,更加讓人手足無措。
2.一次談話。
“奧爾是不是瘋子?”
“他當然是瘋子”,丹尼卡醫(yī)生說。
“你能讓他停飛嗎”
“當然可以。不過,先得由他自己來向我提這個要求,規(guī)定中有這一條?!?
“那他干嘛不來找你?”
“因為他是瘋子,”丹尼卡醫(yī)生說?!八枚啻嗡览锾由蛇€是一個勁地上天執(zhí)行作戰(zhàn)飛行任務,他要不是瘋子,那才怪呢。當然,我可以讓奧爾停飛。但,他首先來找我提這個要求?!?
“難道他只要跟你提出這個要求,就可以停飛?”
“沒錯。讓他來找我?!?
“那樣你就能讓他停飛?”約塞連問。
“不能。這樣我就不能讓他停飛?!?
“你是說這其中有個圈套?”
“那當然,”丹尼卡醫(yī)生答道,“這就是第二十二條軍規(guī)。凡是向逃離作戰(zhàn)的人,絕不會是個瘋子”。
這條軍規(guī)的可怕之處在于自相矛盾的推理邏輯。同時它沒有形成文字條例,但又是一個無處不在的規(guī)定,這或許就是某些批評家所說的強大的隱喻吧。
我認為奧爾這個人物,也只有奧爾這個人物是大智慧的人物。他裝瘋賣傻,大智若愚,連約塞連都認為他是一個真正的瘋子,奧爾曾被妓女用高跟鞋打過腦袋,為此經常遭到嘲笑。但是奧爾最后終于在一次戰(zhàn)斗中,飛機被炸沉海底,他自己則靠一個木筏,飄到了瑞典,遠離了戰(zhàn)爭,遠離了約塞連做夢都想逃離的地方。這時候,約塞連才明白奧爾是怎么回事,一切都是有預謀的。最后,約塞連受到奧爾的觸動,確定逃離……
3.幽默是現代精神的偉大發(fā)明。
這是米蘭·昆德拉在論述現代小說發(fā)端的時候引用墨西哥詩人奧克塔維奧·帕斯的一句話。
帕斯說:荷馬也好,維吉爾也好,都不知道幽默。阿里奧斯托似乎預感到了它,然而,幽默只是到了塞萬提斯筆下才成了個樣子……幽默是現代精神的偉大發(fā)明。
從小說史的角度說,幽默是一種偉大發(fā)明。
昆德拉認為現代小說的開端應該追溯到拉伯雷的《巨人傳》。小說發(fā)展到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出現了《第二十二條軍規(guī)》,再次豐富了人們對小說史的編寫,也讓今天的閱讀小說的人更深刻體會到了幽默的力量,它幾近極致。
人們在談論《第二十二條軍規(guī)》的時候總是使用一個叫做“黑色*幽默”的詞語。所謂“黑色*幽默”就是從殘忍尋找快樂的病態(tài)的荒誕的幽默。那么, “黑色*”是什么呢?是模棱兩可的狀態(tài),是憤怒又找不到發(fā)泄的心理窘境,是我們生活在其中,卻無力反抗的現實。是什么東西呢,我不知道。
我在閱讀的時候,遇到那些不可理喻的句子的時候,總是笑得要流出淚來。我不得不停止閱讀,想一想著笑得流淚的力量來自何處。
4.另一次對話。
“你瘋了?!?
“為什么說我瘋了?”
“因為我不能結婚?!?
“你為什么不能結婚?”
“因為我已經不是處女了?!?
“那和結婚有什么關系?”
“誰會娶我呢?沒人肯要一個不是處女的姑娘。”
“我要,我要娶你?!?
“但是我不能嫁給你?!?
“你為什么不能嫁給我呢?”
“因為你瘋了?!?
“為什么說我瘋了?”
“因為你想娶我?!?
這是約塞連在向露西安娜求婚。
如果不在《第二十二條軍規(guī)》中看到這一段對話,如果單獨拿出來,或者再加上一個漂亮的標題,或者不加標題也可以,那么,這段對話就是一篇精致而有意蘊的小說。這篇小說的力量,比那些長篇累牘動輒幾十萬字、上百萬字的大部頭著作不知道要強大多少啊。
因為它傳達了一個基本的信息:人與人之間正常而有意義的交流是不可能的。
同時它也說明了另一種可能:非理性*的無意義的交流。
還是一種循環(huán)悖論的故事結構,詞語的反復強調,“瘋了”“結婚”等詞語反復出現,產生了不可名狀的敘事張力。只能反復閱讀,慢慢體會,多說無益。
5.那個叫馬原的漢人。
馬原,一個作家。
他常說:“我就是那個叫馬原的漢人,我寫小說,我喜歡天馬行空……”。
“如果說20世紀的作家最終只保留一份崇拜的話,我愿望把這個榮譽留給還在世的美國作家約瑟夫· 海勒,他的《上帝知道》《第二十二條軍規(guī)》和我只讀過局部的《出了毛病》這三本書我永遠只有欽敬。我認定他在小說領域達到的境界只有科學領域中的愛因斯坦能與之相提并論。我對海勒的作品連一個字的胡說八道都不敢?!?
這是馬原在談到《第二十二條軍規(guī)》的時候說的話。
相比之下,我亂七八糟說了一大堆。胡說八道的已經夠多的了。
就此打住吧。(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