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捷琳娜抬頭望了望說:“果真是的?!倍柨韭犃藚s想:“她倒不來責(zé)怪我濫用美麗詞藻?!?/p>
“我不喜歡海涅,”卡捷琳娜瞥一眼阿爾卡季手中的書,說,“無論是他的哭或者笑。只在他沉思或憂郁的時候我才喜歡?!?/p>
“而我,卻喜歡他的笑,”阿爾卡季說。
“您身上還留有嘲諷揶揄的痕跡……(“痕跡!”阿爾卡季不由想道,“如被巴扎羅夫聽見才有話說哩!”)您等著吧,我們會把您改造過來的。”
“誰來改造我?您嗎?”
“誰?……我姐姐,還有波爾菲里·普拉托內(nèi)奇——您別想辯得過他,還有我姨媽——您陪伴她去教堂接連有三天了?!?/p>
“我不能拒絕呀!至于安娜·謝爾蓋耶芙娜,您可記得,她自己在許多方面也都同意葉夫根尼的觀點?!?/p>
“那時我姐姐也和您一樣,處于他影響之下。”
“也和我一樣?難道您發(fā)現(xiàn)她擺脫了他的影響?”
卡捷琳娜不答話。
“我知道,”阿爾卡季接著說,“您從來就不喜歡他。”
“我沒有評論他的能力?!?/p>
“卡捷琳娜·謝爾蓋耶芙娜,我每次聽到這樣的回答都不敢相信……沒有一個人是我們所不能評論的,您這話不過是遁詞罷了?!?/p>
“好,就對您說吧,他……并不是使我不喜歡,而是覺得,對我來說是個陌生的人,我對于他來說也是陌生人,您也一樣?!?/p>
“為什么?”
“怎么跟您說才好呢?……他像頭猛獸,而我和您像家畜?!?/p>
“我也是家畜?”
卡捷琳娜點點頭。
阿爾卡季搔搔耳根。
“卡捷琳娜·謝爾蓋耶芙娜,聽您說這話直叫我心懷委屈。”
“您也想成為一頭猛獸?”
“不想當(dāng)猛獸,但想做到剛毅而堅強?!?/p>
“誰也不想當(dāng)猛獸……您的朋友也未必想,但他骨子里卻是這種性格?!?/p>
“嗯!那么,您認(rèn)為安娜·謝爾蓋耶芙娜受他很大影響?”
“是的。但誰都不可能長期施予她影響,”卡捷琳娜悄悄補充說道。
“您根據(jù)什么這樣想?”
“她非常驕傲……我這話說得不太恰當(dāng)……她非常重視自己的獨立自主。”
“誰又不看重自己的獨立自主呢?”阿爾卡季嘴上問,心里卻想:“要那干嗎?”“要那干嗎?”卡捷琳娜也在暗暗想。年輕人如果相互投契,他們的想法必然是一樣的。
阿爾卡季笑了笑,挪近卡捷琳娜小聲說:
“您承認(rèn)嗎?您有點兒怕她?!?/p>
“怕誰?”
“她,”阿爾卡季意味深長地又說了一遍。
“您呢?”卡捷琳娜同樣地問他。
“包括我。請注意,我說的是:也包括我?!?/p>
卡捷琳娜伸出一個指頭朝他威脅般一指。
“說也奇怪,”她道,“我姐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待您好,比起您第一次來時不知好了多少?!?/p>
“瞧您說的!”
“難道您沒覺察出來?難道這不使您高興?”
阿爾卡季想了想。
“我憑什么蒙安娜·謝爾蓋耶芙娜如此款待的呢?是不是因為我把您母親的信捎給了她?”
“這是原因之一,還有別的原因,但我不說?!?/p>
“為什么?”
“我就是不說?!?/p>
“哦,我知道,您很固執(zhí)?!?/p>
“是的,我固執(zhí)?!?/p>
“而且富有洞察力。”
卡捷琳娜斜睇阿爾卡季一眼。
“也許是這樣,這叫您生氣嗎?您覺得怎樣?”
“我在想,您那精細(xì)的洞察力是從哪兒學(xué)的。您這么怕羞,不相信人,常常躲到一邊……”
“我許多時候都是獨自相處,不知不覺想得很多。但是,我真的見人就躲嗎?”
阿爾卡季感激地瞧了瞧卡捷琳娜。
“所有這一切都非常好,”他接著說,“別人如果處在您的地位,我是想說,像您這樣出之于富裕之家,很難具有您這樣的優(yōu)點。他們就像君主一樣難于明辨真理。”
“可我并不是富家小姐?!?/p>
阿爾卡季聽了很覺得奇怪,以致沒有立刻轉(zhuǎn)過彎兒?!按嗽挷患?,財產(chǎn)莫不是屬于她姐姐的!”他轉(zhuǎn)念想道。但他悟出語意后并沒有因此不悅。
“說得多好!”他脫口而出。
“又怎么啦?”
“您說得真好,直率,不加掩飾。順便說一句,照我想來,一個人,如若知道并且公開說他是個窮人,他心里一定另有一種感覺,一種自傲感?!?/p>
“我得到姐姐的好心照顧,但并沒有這類感受,我所以提起,只是順口說來而已?!?/p>
“不過,您得承認(rèn),在您身上多少具有我所說的自傲感?!?/p>
“例如?”
“例如,請原諒我的問題,您大概不愿意嫁給一個富翁吧?”
“如果我非常愛他……不,即使如此,我也不嫁。”
“啊,不是這樣嘛!”阿爾卡季高聲說道。過了一小會兒他又說:“為什么不愿嫁他呢?”
“因為關(guān)于這種不平等的婚姻早就有過歌謠?!?/p>
“大概您想凌駕于別人,或者……”
“哦,不!我干嗎要凌駕于別人?相反,我準(zhǔn)備順從。只是不平等的日子不好受。既尊重自己,也順從別人,這我理解,這是幸福。但作為一個依賴別人的人……不,這樣的日子我過夠了?!?/p>
“這樣的日子過夠了,”阿爾卡季跟著卡捷琳娜說?!笆堑模堑?,”他往下發(fā)揮,“無怪乎您和安娜·謝爾蓋耶芙娜同一血統(tǒng),具有同樣的獨立性格,不過這種性格在您說來比較隱蔽而已。我相信您絕不第一個表露自己的感情,不管這種感情是多么強烈,多么神圣……”
“能不這樣嗎?”卡捷琳娜問。
“您倆一樣地聰慧,您的性格至少與您姐姐一樣……”
“請不要拿我跟姐姐作比,”卡捷琳娜立刻打斷他的話,“那樣比,我就處于不利地位了。您似乎忘了,我姐姐又漂亮、又聰明,又……尤其對您而言,阿爾卡季·尼古拉伊奇,不應(yīng)說這樣的話,并且?guī)е@樣嚴(yán)肅的神色。”
“您說‘尤其對您而言’,這是什么意思?您從何得出結(jié)論,說我在討好呢?”
“當(dāng)然是的?!?/p>
“您是這么想的?但要是我說的全都是真的,而且還沒有來得及充分表達(dá)呢?”
“我不懂您的意思?!薄?/p>
“不懂?啊,我現(xiàn)在看出來了,我過高地稱贊了您的洞察力。”
“怎么說?”
阿爾卡季掉頭看別處,一句話也沒回答。卡捷琳娜找出剩在籃子里的面包屑來拋給麻雀,但她使的氣力太大,麻雀不及啄食就被嚇走了。
“卡捷琳娜·謝爾蓋耶芙娜!”阿爾卡季忽又說道,“就您而言這都無所謂,但您應(yīng)知道,在這世界上,任何人,不單是您姐姐,在我心目中都無法替代您?!?/p>
他說罷站起身,匆匆走開了,像是被他自己的話嚇壞了。
卡捷琳娜的手連同籃子掉落到膝蓋上。她久久地凝視著阿爾卡季的背影,臉上泛起了一圈紅暈;嘴沒笑,然而烏黑的眸子流露著驚疑和某種難以言明的奇妙神色。
“你一個人嗎?”從旁響起了安娜·謝爾蓋耶芙娜的聲音,“我還以為你是和阿爾卡季一塊兒來花園的哩。”
卡捷琳娜慢悠悠地把目光移到她姐姐身上,(她穿得那么漂亮,甚至是那么考究,此時正站在小徑上用她張開的陽傘傘尖輕輕撩撥菲菲的耳朵,)不慌不忙地答道:
“我一個人?!?/p>
“這我已看見了,”她姐姐笑著說,“那么,他回他自己的房間去了?”
“是?!?/p>
“你們在一塊兒讀書的嗎?”
“是?!?/p>
安娜·謝爾蓋耶芙娜托起卡捷琳娜的臉。
“但愿你們沒有吵嘴?”
“沒有。”卡捷琳娜輕輕推開姐姐的手。
“瞧你,回答得那么鄭重其事!我本想能在這兒找到他,和他一起散步,他曾經(jīng)要求過。從城里給你捎來了皮鞋,快去試試是否合腳。我早發(fā)現(xiàn)你的皮鞋穿舊了。你老不注意穿著,可你有一雙美麗的小腳!你的手也很美……只是略大了些,那就該特別珍視你的小腳。你呀,就是不愛打扮?!?/p>
安娜·謝爾蓋耶芙娜繼續(xù)沿著小徑散步去了,漂亮衣服隨她發(fā)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卡捷琳娜拿起海涅寫的書,也離開椅子走了,但不是去試新鞋。
“美麗的小腳,”她一邊想,一邊輕巧地、不緊不慢地踏著太陽曬熱了的一級級陽臺臺階,“美麗的小腳——是這么說的……以后他會跪倒在這雙腳下?!?/p>
但她旋即感到害羞,趕忙上她的樓去。
阿爾卡季沿走廊回房時,管事追上他稟報說,巴扎羅夫先生在他房里等他。
“葉夫根尼!”阿爾卡季驚惶似的大聲問道,“他來很久了嗎?”
“那先生剛到,吩咐不用通報安娜·謝爾蓋耶芙娜,而是直接領(lǐng)到您的房間?!?/p>
“莫非我家出了不幸事故?”阿爾卡季頭腦里一閃念。他匆匆走上樓,打開門。巴扎羅夫的神色立刻使他安下了心,雖然,如果是雙老練的眼睛,大概能看出不速之客依然很精神的臉上隱含著激動和不安,人也瘦了些。巴扎羅夫坐在窗臺上,頭上戴著禮帽,肩上挎著蒙滿風(fēng)塵的大衣;即使在阿爾卡季又叫又笑地?fù)渖先ё∷弊拥臅r候也沒有站立起來。
“太意外了!是什么風(fēng)把你吹來的?”阿爾卡季立即在房里忙碌起來,作出自以為并且想讓別人看到的高興樣兒?!拔壹依锲桨矡o事,人人健康吧?”
“一切平安,但不是人人健康,”巴扎羅夫說,“且別忙個不停,先叫人給我倒杯克瓦斯來。你坐下聽我說。話不長,但很重要。”
阿爾卡季靜了下來。巴扎羅夫告訴了他是如何跟帕維爾·彼得羅維奇進(jìn)行決斗的。阿爾卡季聽罷非常驚訝,甚至非常哀傷,但他認(rèn)為以不流露為好,只詢問了他伯父的傷勢是否真的不嚴(yán)重,當(dāng)他聽說傷著的部位倒也奇巧,——當(dāng)然,從醫(yī)學(xué)角度說,受傷總不是件好事,——他還強作笑容,雖然心中又難過,又感慚愧。巴扎羅夫似乎看穿了他的內(nèi)心。
“是呀,老弟,”他說,“這就是和封建人物相處的結(jié)果,你自己會在不知不覺中和他們攪合一起,參與封建騎士的演武。好了,我現(xiàn)在要回我‘父輩’那兒去了,”巴扎羅夫結(jié)束他的話,“這次拐到這兒來……把這一切告訴你,如若不認(rèn)為讓謬種流傳是樁蠢事的話,不,我這次拐道來這兒——鬼知道為什么。你知道,人有的時候應(yīng)該及時抽身,就好像蘿卜應(yīng)從地里及時拔出一樣。前兩天我就是這樣做了的……但是,我仍想回首與之分別的往昔,再瞅一眼我待過的那一垅地?!?/p>
“我希望這話與我無涉,”阿爾卡季激動地說,“我希望,你不是想同我分手?!?/p>
巴扎羅夫瞅了他一眼,目光犀利得像要刺穿對方似的。
“這能使你苦惱嗎?我覺得你早就同我分手了呢……這樣容光煥發(fā),春風(fēng)滿面……想必你和安娜·謝爾蓋耶芙娜的事進(jìn)行得很順利?!?/p>
“我和安娜·謝爾蓋耶芙娜的什么事?”
“難道你不是為她從省城而來,我的小雛?順便問問,你真去主日學(xué)校了嗎?難道你不是愛上了她?或者是你到了這樣的時候,以為守口如瓶是種謙虛,是種美德?”
“葉夫根尼,你知道,我對你從未有過隱瞞。我可以對你起誓:你錯了?!?/p>
“哼,新字眼兒,”巴扎羅夫低聲嘀咕。“但你不必為此惱火,這事我反正不在乎。浪漫主義者會說:我覺得我們即將分道揚鑣了。但我只會簡單說,我們彼此都覺得膩味了。”
“葉夫根尼……”
“親愛的,這不是壞事,世上類似的情況多著哩?,F(xiàn)在,我想我們是不是該告別一下?自到這兒起我就覺得不是滋味,就像讀果戈理寫給卡盧加省省長夫人的信①一樣。而且,我并未吩咐解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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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俅颂幹付韲骷夜昀碛谝话怂牧炅铝罩滤姑谞栔Z娃的信。信中表示,人只在宗教中方得以完善,并表示他將摒棄他以前所寫作品。
“不行,絕對不行!”
“為什么?”
“且不說我,對安娜·謝爾蓋耶芙娜來說也太不禮貌。她一定希望見你?!?/p>
“不,這回是你錯了?!?/p>
“相反,我確信我是對的,”阿爾卡季回答。“事已至此,何必裝假呢?難道你不是為她來的嗎?”
“也許是,但你還是錯了?!?/p>
阿爾卡季并沒說錯,安娜·謝爾蓋耶芙娜想見巴扎羅夫,派了管事來邀請他。巴扎羅夫去前換了衣服。原來,新衣服早準(zhǔn)備好了,就在他手邊。
奧金左娃接見他不是在他前不久突然吐露愛情的地方,而是在小客廳。她客氣地伸出指尖來握手,但臉部露出不由自主的緊張神色。
“安娜·謝爾蓋耶芙娜,”巴扎羅夫搶前說道,“首先請您放心,您面前的罪人早已悔悟并且希望別人忘掉他的愚蠢行為。我這次離開,時間將要很長。您必同意,我雖則不是個軟弱的人,但若您回憶起來對我仍存惡感,我將不會感到愉快?!?/p>
安娜·謝爾蓋耶芙娜深深地舒了口氣,如同一個登山的人,終于登上了峰頂。她臉上漾起微笑,再次伸手給巴扎羅夫,并在對方握手時回握了一下。
“舊事不必重提,”她說,“而且,憑良心而言,我也有錯,如果不是獻(xiàn)殷勤,也是別的什么。一句話,讓我們像以前那樣作朋友吧,往事如夢,不是嗎?而誰還去記那些做過的夢呢?”
“誰還去記那些做過的夢呢?而且……愛情只不過是種虛假的感情?!?/p>
“真的?聽到這話,我非常高興?!?/p>
安娜·謝爾蓋耶芙娜這樣說,巴扎羅夫這樣說,他倆都認(rèn)為他們說的是真話。果然是真話、百分之百的真話嗎?他們自己也未必清楚,作者也就更不清楚了,但從他們的談吐看來,似乎彼此確信如此。
安娜·謝爾蓋耶芙娜向巴扎羅夫問起,他在基爾薩諾夫家作些什么。他差點兒把他跟帕維爾·彼得羅維奇決斗一事和盤托出,但他及時打住,怕她聽了認(rèn)為他在賣弄自己,所以回答說,這段時間里一直在工作。
“而我,起初不知為什么心情很悒郁,”安娜·謝爾蓋耶芙娜說道,“甚至還打算到國外去……后來終算過去了,您的朋友阿爾卡季·尼古拉伊奇來了,我又回到原來的軌道,扮演我原來扮演的角色。”
“我倒要請教:什么角色呢?”
“姨媽、導(dǎo)師、母親之類的角色,隨便怎么稱呼都行。順便提一下,您可知道,我以前未能很好理解您和阿爾卡季·尼古拉伊奇之間的親密友誼,我不覺得他有什么不平凡之處,但如今我有了比較深入的了解,他聰明……主要的是,他年輕,那么年輕……是您我無法與之比擬的?!?/p>
“他在您面前還那么怕羞?”巴扎羅夫問。
“難道他……”安娜·謝爾蓋耶芙娜剛啟口,但想了想才說,“現(xiàn)在同我說話時不那么有隔閡了,從前他總是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同樣,我也沒有主動接近他。如今更多的時間和卡捷琳娜在一起。”
巴扎羅夫心里沒好氣,“任何一個女人不可能不狡猾!”他想。
“您說他常躲開您,”他帶著冷笑說,“但,也許對您已不是秘密:他已愛上了您。”
“怎么?他也?”安娜·謝爾蓋耶芙娜不由脫口而出。
“他也是,”巴扎羅夫點頭道。
安娜·謝爾蓋耶芙娜垂下眼睛。
“您錯了,葉夫根尼·瓦西里伊奇?!?/p>
“我不認(rèn)為我錯,也許是我不該提?!彼€有句話裝在心窩里沒說出來:“往后你就不敢再耍狡猾了?!?/p>
“為什么不能提?不過,我以為您把轉(zhuǎn)瞬即逝的事估量過高了,我甚至覺得您在有意夸大其詞?!?/p>
“我們最好不談這些吧,安娜·謝爾蓋耶芙娜?!?/p>
“那又為什么呢?”她口上反對,但還是把話題引了開去。她覺得和巴扎羅夫在一起總不自在,盡管她對他說過已把舊事忘卻,并且她自己也相信這話,可是,與他即使是一般性的談話,甚至僅是開個玩笑,總帶有一種隱隱的恐懼,就像海上的旅客,在船上談笑風(fēng)生,覺得跟在結(jié)實的土地上一樣沒有區(qū)別,但只要出了小小的故障和意外,他們就特別驚慌。它證明,人人心里都記掛著隨時可能發(fā)生的危險。
安娜·謝爾蓋耶芙娜和巴扎羅夫的談話沒持續(xù)多久。她說著說著不由出神起來,注意力不集中,最后建議一齊到大客廳去。在那里他們見到了老公爵小姐和卡捷琳娜。“可是阿爾卡季·尼古拉伊奇在哪兒呢?”女主人問。她得知他已一個多鐘點沒有露面了,便派人去找,但并不是一下子就找到了的。他躲進(jìn)了花園深處,雙手交 叉支著下巴坐在那兒想心事。心事凝重而嚴(yán)肅,卻不是憂傷。他知道安娜·謝爾蓋耶芙娜和巴扎羅夫在作單獨談話,但他不再像以前那樣感到忌妒了,不,他臉上隱隱流露著奕奕的神采,像驚奇,像快樂,又像在作出某種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