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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ing

追憶似水年華

[法] 馬塞爾·普魯斯特 /

神秘師兄 上傳

? 那天夜里月光明媚,沒有一絲微風(fēng);在我的想象中,塞納河在那些拱橋之間流著,應(yīng)該同博斯普魯斯海峽相象,而那些橋則由它們的平臺和河的反光構(gòu)成。月亮或者象征著德·夏呂斯先生的失敗主義所預(yù)言的入侵,或者象征著我們的穆斯林兄弟同法國軍隊的合作,那月亮又狹又彎,猶如一枚西昆①,仿佛將巴黎的天空置于東方的新月符號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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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他在同我告別時,一時間把我的手握得象要握傷一般,這是感覺象男爵一樣的人們的一種德國特點,他這樣緊緊地握著我的手有幾秒鐘之久,戈達爾看到了會說是在按摩,仿佛德·夏呂斯先生想使我的關(guān)節(jié)恢復(fù)尚未失去的柔軟。某些瞎子的觸覺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代替視覺。我不太知道這時的觸覺可代替何種感覺,他也許只是覺得在握我的手,就象他也許覺得只是看到一個塞內(nèi)加爾人走到-陰-暗的地方,而沒有發(fā)覺是在欣賞此人。但是,在這兩種情況下,男爵都錯了,他犯了握得過緊和看得過多的過錯。"德剛、費羅芒丹、安格爾和德拉克洛瓦筆下的全部東方不就在其中?"他對我說,仍然因塞內(nèi)加爾人走過而一動不動。"您知道,我只是從畫家和哲學(xué)家的角度對事物和人發(fā)生興趣。再說我年紀也太老了。我們倆沒有一個是土耳其皇帝的姬妾,不能作為畫面的補充,多遺憾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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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爵離開我之后,在我想象中開始縈繞的不是德剛乃至德拉克洛瓦筆下的東方,而是我曾十分喜愛的《一千零一夜》中的古老東方;我漸漸走進這些網(wǎng)狀的黑暗街道,不由想起在巴格達的偏僻街區(qū)尋找艷遇的哈里發(fā)哈倫·賴世德。另外,天氣的炎熱和行走后的炎熱使我感到口渴,但所有的酒吧早已關(guān)門,而由于汽油匱乏,我所遇到的由東方國家的人或黑人駕駛的出租汽車,甚至對我叫車的手勢不予理睬。我唯一能喝點東西、恢復(fù)體力以便回家的地方是旅館。但是,我所在的街離市中心相當遠,自從哥達式轟炸機對巴黎扔下炸彈以來,這條街上的旅館都已停業(yè)。所有的商店也是如此,老板由于缺少店員或感到害怕而逃到鄉(xiāng)下,在店門上貼了一張用手寫的普通啟事,宣布商店將在一個遙遠的日期重新開業(yè),但是否能兌現(xiàn)卻很成問題。其他尚未停業(yè)的單位以同樣的方式宣布,每星期只開門兩次。人們可以感到,貧困、遺棄和害怕籠罩著整個街區(qū)。因此,我感到十分驚訝的,是看到這些被人遺棄的房屋之間有一幢房子恰恰相反,屋內(nèi)的生命仿佛戰(zhàn)勝了恐懼和倒閉,保持著活躍和富裕。從每個窗戶關(guān)閉的百葉窗后面,透出因警察條例而變得柔和的燈光,但卻顯示出完全不把節(jié)約放在心上。大門不時打開,以便讓某個新的客人進去或出來。這是一座旅館(由于其產(chǎn)業(yè)主賺得到錢),應(yīng)該激起所有鄰近的商人嫉妒,同時也引起了我的好奇,因為我在這時看到,在離我十五米遠的地方,從旅館里迅速走出一名軍官,由于離我太遠,我無法在黑夜中看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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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有某種東西使我感到驚訝,我驚訝的不是他的臉,因為我沒有看到,也不是他的軍裝,因為軍裝外罩著一件寬袖長外套,而是有兩點極不相稱,一是他身體經(jīng)過的各個點的數(shù)目是如此之多,二是他出來所用的秒的數(shù)目是如此之少,而他之所以出來,看來是被困在里面的一個人的意思。因此我認為,如果我不是從外形上--我甚至也不會說從圣盧的模樣、苗條、步履和敏捷上--認出他的話,那么是從一種他所特有的分身術(shù)上認出他。能在如此少的時間里占有空間中如此多位置的軍人,已經(jīng)消失在一條橫馬路里,他沒有發(fā)現(xiàn)我,而我仍然在想是否應(yīng)該進入這家旅館,旅館簡樸的外表使我十分懷疑剛才從里面出來的人是圣盧。我不由回想起圣盧曾受到冤枉,卷入一樁間諜案,原因是在從一名德國軍官身上搜查出來的信件里發(fā)現(xiàn)了他的名字。后來軍事當局為他徹底平了反。但是,我仍然不由自主地把這件往事和我現(xiàn)在看到的事聯(lián)系起來。這家旅館是否被間諜用作接頭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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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軍官走后過了一會兒,我看到好幾個兵種的普通士兵走了進去,這就更增加了我假設(shè)的分量。另外我當時口渴到了極點。也許我能在這里找到喝的,我就趁此機會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雖說其中也摻雜著不安。因此,我現(xiàn)在并不認為當時是由于那次相遇產(chǎn)生的好奇心才決定登上只有幾個臺階的階梯,階梯上面是前廳,廳門開著,想必是因為天熱。我起初以為我這種好奇心是無法得到滿足的,因為我站在階梯的-陰-暗處時,看到有好幾個人來訂房間,得到的回答都是全部客滿。然而,這些人訂不到房間,顯然只是因為他們不是間諜窩中的一員,因為過了一會兒,一個普通的水手來要房間,服務(wù)臺急忙把二十八號房間給了他。我在-陰-暗處可以不被別人發(fā)現(xiàn),卻能看到幾個軍人和兩個工人在一個悶熱的小屋里平靜地談話,小屋用雜志和畫報上剪下來的彩色*女人肖像作為裝飾,顯得矯揉造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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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人平靜地談著話,正在闡述愛國主義思想:"你要我怎么辦呢?得象戰(zhàn)友們那樣去干,"其中一個說。"??!我當然希望不要被人打死,"另一個說。他是在回答一個我沒有聽到的祝愿,我聽出他第二天要重返一個危險的哨所。"?。《q的人,只干了六個月,真叫人難以相信,"他叫道,叫聲中不僅有活得長久的愿望,而且更重要的是還有論理正確的意識,仿佛只有二十二歲這個事實能賦予他更多的不被人打死的機會,仿佛他被打死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在巴黎真棒," 另一個說,"看不出是在打仗。那你呢,絮洛,你"但是,霞飛是個跟所有部長的老婆睡覺的男人,他沒做過什么好事。"--"聽到這樣的事真掃興,"一個年紀稍大的飛行員說,并朝工人轉(zhuǎn)過身來,因為那工人提出如下勸告:"我不希望你們在前線這樣說話,長毛的兵很快就會把你殺掉。"這些談話十分平常,所以我不想再聽下去;我要么再聽下去,要么就走下階梯,但正在這時,我聽到下面那些話,非但不再感到無動于衷,而且感到顫抖:"太好了,老板還不回來,天哪,這么晚了,我真不知道他能從哪里弄到鏈條。"--"那人不是已經(jīng)綁起來了。"--"他綁起來了,當然嘍,他綁起來了,但又沒有綁起來,我要是這樣綁起來,就可以給自己松綁。"--"那掛鎖不是鎖上了。"--"當然鎖上了,但鎖上了還是可以打開的。問題是鏈條不夠長。你別對我解釋這是怎么回事,我昨天打了整整一夜,兩只手都打出了血。"--"今晚是你打?"--"不,不是我。是莫理斯。但星期天是我,老板答應(yīng)過我。"我現(xiàn)在才明白,他們?yōu)槭裁葱枰值慕Y(jié)實手臂。如果他們讓安靜的資產(chǎn)者遠離這兒,那么這個旅館就不是一個間諜窩。要是人們不能及時趕到,以便發(fā)現(xiàn)兇殺并逮捕罪犯,一樁殘酷的兇殺案就即將在此發(fā)生。但是,在這表面平靜卻又受到威脅的夜晚,這一切卻呈現(xiàn)一種夢幻和童話的色*彩,因此,我既帶有證實的自豪,又懷著詩人的快感,斷然地進入旅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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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用手輕輕地碰了碰我的帽子,在場的人們雖說沒有離開座位,但都以不同的程度有禮貌地對我還了禮。"你們是否能告訴我,我應(yīng)該找誰?我想要一間房間,并讓人給我送點喝的來。"--"請您等一會兒,老板出去了。"--"頭兒不是在上面,"其中一個談話者暗示道。--"不過你很清楚,不能去打擾他。"--"您是否認為會給我一間房間?"--"我想會的。"--"四十三號房間應(yīng)該空著,"那個相信因為自己二十二歲而不會被打死的青年說。他說完在長沙發(fā)上稍微挪動了一下,以便給我空出位置。"要是打開些窗子就好了,這兒都是煙!"飛行員說。確實,在座的每個人都在抽煙斗或香煙。"是啊,可是,得先關(guān)上百葉窗,你們很清楚,由于齊柏林飛艇,所以禁止開燈。"--"齊柏林飛艇不會再來了。報上甚至暗示,它們都給打下來了。"--"不會再來了,不會再來了,你知道什么?等你象我一樣在前線呆上十五個月,打下你的第五架德國佬飛機,你才能談這個。不要相信報紙。昨天它們飛到貢比涅去了,打死一個家庭主婦和她的兩個孩子。"--"一個家庭主婦和她的兩個孩子!"那個不想被打死的青年說。他的眼睛里閃現(xiàn)怒火,臉上露出十分同情的神色*。他的臉精神飽滿、寬廣開闊,非常討人喜歡。--"人們沒有是第一次。"--"他的教母是誰?"--"就是那個管公共廁所的女人,她的廁所比奧林匹斯山稍微低一點。"--"他們在一起睡覺?"--"你在說什么呀?她是有夫之婦,最穩(wěn)重不過的了。她每個星期給他奇錢,是因為她心地好。??!她是個穿著漂亮的女人。"--"那么,你認識大絮洛?"--"我當然認識!"二十二歲的青年熱情地答道。"他是我最親密的朋友之一。象他那樣我尊重的朋友不是很多。他又是個好伙伴,總是準備幫別人的忙。?。∷浅隽耸裁词?,可真是天大的不幸。"有人提議玩一盤骰子,二十二歲的青年急忙興奮地倒出骰子,叫出擲的結(jié)果,兩眼直瞪瞪地盯著,不難看出,他具有賭徒的性*格。我不大理解有個人后來對他說的話,只聽見他以深為同情的口吻大聲說道:"絮洛,靠女人賣娼的杈桿!就是說他說自己是個杈桿。不過他當不了這種人。我看到他把錢付給自己的女人,對,把錢付給她。就是說,我并不是說阿爾及利亞姑娘霞娜沒給他什么,而是她給他的錢不超過五個法郎!而這個女人每天在妓院里賺的錢超過五十法郎。只拿到五個法郎!只有蠢得出奇的男人才會這樣。現(xiàn)在她在前線,日子過得很苦,當然嘍,她要多少就賺多少,不過,她一個子兒也不寄給他。啊!絮洛是個杈桿?按這種說法,許多人都可以把自己稱為杈桿。他不僅不是杈桿,而且依我看,簡直是個笨蛋。"這幫人中年紀最老的人,也許由于他年紀大,老板允許他穿得比較整潔,他當時去上廁所了,所以只聽到談話的結(jié)尾。但是,他不禁朝我看了一眼,并對他的穿著給我的印象表示明顯的不快。二十二歲的青年剛講完他對賣|婬*的理論性*看法。年紀最老的人沒有專門指這個青年,而只是籠統(tǒng)地說道:"你們談得太多而且太響,窗子開著,有些人在這時已經(jīng)睡覺。你們很清楚,老板要是回來,聽到你們這樣在談話,他會不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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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這時,聽到大門打開,大家都默不作聲,以為是老板來了,但來的只是個外國汽車司機,大家都對他熱情接待。但是,二十二歲的青年看到司機的外套上露出一條漂亮的表鏈,就用詢問和帶笑的目光對他看了一眼,接著皺了皺眉頭,并朝我這邊嚴肅地眨了眨眼。我心里明白,第一個目光的意思是:"這是什么,是你偷的?我表示祝賀。"第二個目光是說:"你什么也別說,因為這家伙我們不認識。"突然,老板走了進來,手里拿著好幾米長的粗鐵鏈,可以拴好幾個苦役犯。他滿頭是汗,說:"我拿這么重的東西,要是你們不是這樣懶,我也不用自己去了。"我對他說,我想要一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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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幾個小時,我沒叫到汽車,有點不舒服。但是,我希望能給我拿點喝的來。"--"比埃羅,到地窖去拿黑茶藨子酒,并且叫人把四十三號房間整理好。七號房間還在按鈴。他們說不舒服。不舒服,去你的,這些人是要吸可卡因,他們的樣子象是吸到一半,得把他們趕出去。二十二號房間里是否鋪了兩條床單?好!瞧,七號房間在按鈴,你跑去看看,來吧,莫理斯,你在那兒干嗎?你很清楚,有人在等你,到上面的十四號乙去。再快點。"莫理斯跟著老板走出前廳。老板見我看到他的鐵鏈,感到有點不安,就把鐵鏈拿走。"你怎么這樣晚才來?"二十二歲的青年問那個司機。--"怎么,這樣晚,我可早到了一個小時。不過走路太熱。我約好是半夜十二點來的。"--"那你是為誰而來的?"--"為巫婆帕梅拉,"東方國家的司機笑著說,笑時露出漂亮的白牙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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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二歲的青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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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快被領(lǐng)到樓上四十三號房間,但是房間里的空氣使人感到很不舒服,我的好奇心又非常大,所以我喝完我的"黑茶藨子酒"后,就走下樓梯,這時又產(chǎn)生另一種想法,就又走上樓梯,但我走過了四十三號房間的那層,一直走到最高一層。突然,從走廊一端一間偏僻的房間里,傳出沉悶的呻吟聲。我迅速走到那里,把耳朵貼在門上。"我求求您,饒了我,饒了我,可憐可憐,給我松綁,別把我打得這么重,"一個聲音說,"我吻您的腳,對您卑躬屈膝,我下次不干了。請您可憐可憐。"--"不,混蛋,"另一個聲音回答說,"既然你大聲嚷嚷,跪在地上,就把你捆在床上,決不可憐。"我聽到撣衣鞭的劈啪聲,鞭子上也許有尖刺,因為接著就傳來疼痛的叫聲。這時,我發(fā)現(xiàn)這個房間的側(cè)面有個小圓窗,上面的窗簾沒有拉上;我悄悄地走到-陰-暗處,一直走到小圓窗旁,我從窗上看到,有個人被鏈條捆在床上,猶如普羅米修斯被捆在懸崖上,并挨著撣衣鞭的抽打,那鞭上確實有尖刺,打他的人是莫理斯,我看到那人已經(jīng)混身是血,身上全是瘀斑,說明受這樣的酷刑并非首次,我看到的那個人就是德·夏呂斯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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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房門打開,有個人走了進去,幸好沒有看到我,此人是絮比安。他走到男爵身旁,帶著尊敬的神色*和機靈的微笑問題:"嗨,您不需要我?"男爵請絮比安讓莫理斯出去片刻。絮比安毫不客氣地叫他出去。"不會有人聽到我們說話?"男爵問絮比安。絮比安說肯定不會。男爵知道,絮比安象作家一樣聰明,毫不講求實際,跟當事人講話時總是使用無人會誤解的暗示和眾所周知的綽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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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一會兒,"絮比安打斷了話頭,因為他聽到三號房間按鈴的聲音。這是自由行動黨①的一位議員要外出。絮比安不需要看旅客牌,因為他聽得出議員的鈴聲,議員每天都是午飯后來的。那天,議員不得不改變時間,因為他女兒中午在夏約街心花園的圣彼得教堂舉行婚禮,因此他晚上才來,但很早就想走了,因為他要是晚回家,妻子很快就會感到擔(dān)心,特別是這些天飛機要來轟炸。絮比安一定要送他出門,以表示對議員的尊敬,而不是出于任何個人利益。這位議員放棄了《法蘭西行動》②的夸張言詞(另外,他也無法理解夏爾·莫拉斯或萊翁·都德的片言只字),雖說他和部長們關(guān)系很好,部長們也樂于應(yīng)邀參加他的狩獵,但是絮比安同警察局發(fā)生糾紛時,決不敢請他幫半點忙。絮比安知道,他對這位鴻運高照、膽小怕事的議員談起這件事是在冒險,如果談起這種事,他就不可避免地要受到最為無害的"搜查",但也會立刻失去最為慷慨的顧客。議員把帽子拉到眼睛上,把領(lǐng)子翻上來,覺得把自己的臉遮住了,走到門口就迅速溜走,就象他在進行競選時那樣。絮比安把議員送到門口,就上樓回到德·夏呂斯先生身邊,并對他說:"那是歐仁先生。"在絮比安的旅館里,就象在療養(yǎng)院里那樣,對顧客稱呼只叫他們的名字,而為了滿足??偷暮闷嫘?,或是提高療養(yǎng)院的聲譽,就又在耳邊悄悄說出他們的姓。但有時,絮比安不知道他那些顧客的真實身份,就憑想象說這是交易所的某個顧客,這是某個貴族,這是某個藝術(shù)家,由于這種暫時的錯誤對于那些被叫錯名字的人來說是令人高興的事,所以絮比安最終仍然無法知道誰是維克多先生。為了取悅于男爵,絮比安就養(yǎng)成了習(xí)慣,不按某些聚會中流行的做法行事。"我要向您介紹勒布倫先生"(在耳邊則說:"他讓別人叫他勒布倫先生,但實際上他是俄羅斯大公。")相反,絮比安感到,把一個送牛奶的小伙子介紹給德·夏呂斯先生還不夠,他眨了眨眼睛,低聲對他說:"他是送牛奶的小伙子,但實際上卻是貝爾維爾最危險的流氓之一。"(必須看到絮比安在說"流氓"時用了放肆的語調(diào)。)這些介紹仿佛還不足夠,他就竭力補充幾條"語錄":"他曾多次因偷竊和在別墅進行盜竊被判刑,他曾去弗雷納進行斗毆(也是放肆的調(diào)子),把一些過路人幾乎打成殘廢,他曾在非洲營服役。他打死了自己的中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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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自由行動黨是雅克·皮烏創(chuàng)立的具有天主教傾向的政治組織,于1919年并入國民聯(lián)盟。
 ?、诜ㄌm西行動是二十世紀前四十年中法國一個有影響的右翼**和組織,成立于1899年,其首領(lǐng)莫拉斯提出一整套民族主義理論,要求恢復(fù)君主制度,日報與該組織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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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爵甚至有點抱怨絮比安,因為這幢房子是他讓管家替他買下的,并叫一個下屬進行管理,他知道,由于德·奧洛龍小姐的舅舅笨拙,這幢房子里所有的人都多少了解他的個性*和名字(許多人認為這只是個綽號,他發(fā)音不準,把名字說得走了樣,因此,是他們自己的愚蠢保護了男爵,而不是絮比安的謹慎)。但是他認為,讓自己放心,最簡單的辦法莫過于自信,男爵知道別人不會聽到他們的談話,感到十分放心,就對絮比安說:"這個小伙子十分可愛,盡了自己的力,不過我不想在他面前說話。但是,我并不認為他十分粗魯。他的臉討我喜歡,但他說我下流,仿佛有人教過他一樣。"--"哦!不,任何人也沒有對他說過任何事情,"絮比安回答道,沒有發(fā)現(xiàn)這種說法難以置信。"另外,他曾在維萊特的一個女門房兇殺案中受到牽連。"--"啊!這相當有意思,"男爵面帶微笑說。--"不過我這里正好有個宰牛的,是在屠宰場做的,跟那個人很象,他是偶然過來的。您想試試嗎?"--"是的,很想試試。"我看到屠宰場的人走了進去,此人確實有點象"莫理斯",但是,更為奇怪的是,他們倆都具有一類人的某種特點,我個人從未明確看出這種特點,但我十分清楚地感到它存在于莫雷爾的面孔之中,他們倆若是不和我看到的莫雷爾有一定的相象之處,至少和某種臉型有一定的相象之處,這種臉型可以由一雙看到的莫雷爾同我不一樣的眼睛根據(jù)他的容貌勾勒出來的。我用回憶所取得的莫雷爾的相貌,在內(nèi)心中勾劃出他對另一個人可能呈現(xiàn)的形象,我立刻發(fā)現(xiàn),他們雖說一個是珠寶店伙計,一個是旅館職工,但兩人都隱隱約約的是莫雷爾的替身。是否應(yīng)該從中得出下面的結(jié)論呢?就是說德·夏呂斯先生至少在他愛情的某種形式中對同一種類型的人是始終不渝的,而使他接連選擇這兩個小伙子的欲|望,和使他在東錫埃爾火車站的月臺上把莫雷爾叫住的欲|望是相同的。這三個人都有些象古希臘的青年男子,其外形凹雕在德·夏呂斯先生的眼睛這顆藍寶石上,使他的目光具有某種十分特殊的光彩,我到巴爾貝克的第一天曾因此而感到害怕?;蚴撬麑δ谞柕膼矍楦淖兞怂^去尋找的類型,為了不因失去莫雷爾而感到痛苦,他就尋找同莫雷爾相象的小伙子?我也作了一種假設(shè),就是盡管有那些表面現(xiàn)象,在莫雷爾和他之間也許只存在友誼關(guān)系,而德·夏呂斯先生讓一些相當象莫雷爾的青年到絮比安的旅館里來,是為了在同他們的相處中能產(chǎn)生一種錯覺,仿佛同莫雷爾在一起時那樣快樂。確實,想到德·夏呂斯先生為莫雷爾所做的一切,這種假設(shè)就會顯得不大可能,如果人們不知道愛情不僅會使我們?yōu)槲覀兯鶒鄣娜俗鞒鲎畲蟮臓奚矣袝r還會使我們犧牲自己的欲|望,而由于我們所愛的人感到我們愛得更深,這種欲|望就更不容易如愿以償。也會使這樣的假設(shè)去掉乍一看來它似乎具有的不可靠性*(雖然它也許并不符合實際)的因素,存在于德·夏呂斯先生神經(jīng)過敏的氣質(zhì)之中,存在于他那熱情深藏的性*格之中,他的性*格在這方面同圣盧的性*格相似,它在他和莫雷爾發(fā)生關(guān)系的初期所起的作用,同他的侄子和拉謝爾發(fā)生關(guān)系的初期所起的作用相同,只是還有體面和消極的一面。同所愛的女人(這也可以擴展到對一個男青年的愛情)保持精神戀愛的關(guān)系,可以出于另一種原因,而不是因為女人貞節(jié)或她激起的愛情不具有肉欲的性*質(zhì)。這種原因可以是因為戀愛的男子愛得過深而過于急躁,不會裝出無動于衷的樣子,以等待他將得到他希望得到的東西的時刻來到。他總是不斷進攻,不斷寫信給他所愛的女人,他總是想見到她,而她則對他加以拒絕,他就感到絕望。從此以后她就知道,如果她同意和他作伴,和他友好相處,原以為已經(jīng)失去這些幸福的他就會感到心滿意足,她就可以不必再給予更多的東西,因為他見不到她就感到無法忍受,希望不惜一切代價來結(jié)束這場戰(zhàn)爭,她就可以利用這樣的機會,把一種和平強加于他,而這種和平的首要條件,就是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應(yīng)具有精神戀愛的性*質(zhì)。此外,在簽署這個和約之間的所有時間里,戀愛的男子總是憂心忡忡,不斷期待著一封回信、一個目光,所以就不再去想肉體上的占有,這種占有的欲|望在開始時折磨著他,但以后卻在期待中衰退,并被另一種需要所代替,這種需要如果得不到滿足,就會變得更加痛苦。于是,曾在第一天期望的撫摸的愉悅,人們在后來得到時卻已改變了性*質(zhì),變成友好的話語和見面的許諾,而在捉摸不定產(chǎn)生效果之后,有時只是在看了一眼之后,因為這種目光充滿著冷淡的迷霧,把愛戀的男子拒之于千里之外,使他認為再也見不到她了,在這時,話語和許諾就會帶來精神上美妙的輕松。女人們都能猜到所有這些,并知道可以得到一種樂趣,就是永不委身于那些她們感到對她們有一種無法消除的欲|望的男子,條件是他們在最初幾天里過于激動,沒有對她們掩蓋這種欲|望。女人感到極為滿意,因為她不付出任何代價,卻得到比她平時委身于別人時多得多的東西。這樣,那些神經(jīng)極其過敏的男子就相信他們崇拜的女人是貞節(jié)的。他們在女人頭部周圍所畫的光輪,是他們愛得過分的一種產(chǎn)物,但正如大家看到的那樣,這種產(chǎn)物是十分間接的。在女人中就存在著那種以無意識的狀態(tài)存在于藥物中的物質(zhì),這些藥物在不知不覺中進行欺騙,就象催眠藥、嗎啡那樣。對于它們給予睡眠的樂趣或一種真正的舒適的人們來說,它們并非是絕對必需的;用極高的價格來購買它們,用病人所擁有的一切來換取它們的并不是這些人,而是另一些病人(他們也許是同樣的病人,但在幾年以后變成了另一種人),那些人服了藥后并不能入睡,也不能得到任何快感,但是只要他們沒有藥,他們就會感到煩躁不安,并希望用一切代價來消除這種折磨,即使自殺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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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之,德·夏呂斯先生的情況雖說因性*別相同而具有這種微小的差別,卻也歸屬于愛情的普遍規(guī)律。對于他來說,他雖然出身于一個比卡佩家族還要古老的家族,雖然有錢,雖然是上流社會徒勞地尋求的對象,卻無濟于事,而莫雷爾在社會上毫無地位,他要是對莫雷爾說:"我是親王,我是為您好"也是白說,就象他對我說過的那樣,因為如果莫雷爾不愿意來,占上風(fēng)的就是莫雷爾了。再說也許只要莫雷爾感到自己受人愛戀,就足以使他不愿意來。大人物對竭力想同他們交結(jié)的故作風(fēng)雅之徒感到厭惡,陽剛的男子對性*欲倒錯之徒感到厭惡,女人則對任何愛戀過深的男子感到厭惡。德·夏呂斯先生不僅擁有一切優(yōu)越的條件,而且一定會把其中的許多條件轉(zhuǎn)讓給莫雷爾。但是,這一切很可能被一種意志所摧毀。德·夏呂斯先生的情況可能是這樣,德國人的情況也是如此,而從血統(tǒng)來說,他屬于德國人,而在這時進行的戰(zhàn)爭中,正如男爵有點過于樂意地反復(fù)敘說的那樣,德國人是各條戰(zhàn)線上的勝利者。但是,既然在每次勝利之后,協(xié)約國更加堅決地拒絕德國人希望得到的唯一東西,即和平與和解,那么他們的勝利對他們來說又有什么用處呢?拿破侖就是這樣進入俄國,并寬宏大量地請當局派人來見他。但是任何人也沒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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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下樓回到那小小的前廳,只見莫理斯正在那里和一個同伴打撲克,他不知道是否會把他叫去,絮比安也叫他等著,以防萬一。他們對地上撿到的一個十字軍功章感到十分不安,不知道是誰遺失的。應(yīng)該交還給誰,以免使軍功章的主人受到處分。接著,他們談到一位軍官的善良,軍官為了救勤務(wù)兵的性*命,自己被人打死。"在有錢人中間還是有好人。為了這樣的人,我情愿被人打死,"莫理斯說。顯然,他狠狠地鞭打男爵,只是出于一種機械的習(xí)慣,是教育不良的結(jié)果,是由于需要錢,并希望用一種比工作更為輕松的方法來賺到錢,也許用這種方法賺到的錢更多。但是,正如德·夏呂斯先生擔(dān)心的那樣,他也許是個心地十分善良的人,看來是個非常勇敢的小伙子。他在談到那位軍官之死時,眼睛里幾乎要流出淚來,二十二歲的青年也一樣激動。"??!是啊,這些人真棒。象我們這樣的窮光蛋,沒什么東西可丟的,但一位仆人成群的先生,每天六點可以喝上開胃酒,這才妙呢!開玩笑怎么開都行,但看到這樣的人死了,確實不好受。善良的上帝不應(yīng)該讓這樣的有錢人去死,首先,他們對工人的用處太大了。光是因為象這樣的死亡,就該把德國佬統(tǒng)統(tǒng)殺掉,殺得一個也不剩。還有他們在盧萬①干的事,把小孩的手腕砍斷!不,我可不知道,我并不比別人好,但是,我情愿去吃幾顆子彈,也不愿服從于這種野蠻人,因為他們不是人,而是真正的野蠻人,你也決不會對我說出相反的話。"總之,這些小伙子都是愛國者。只有一個,就是手臂受了輕傷的那個,愛國心沒有其他人那樣強,因為他很快就要重返前線。他說:"當然嘍,我受的不是好傷"(指能使軍人提前退役的傷),正如斯萬夫人過去所說的那樣:"我找到了能得討厭的流行性*感冒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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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自由行動黨是雅克·皮烏創(chuàng)立的具有天主教傾向的政治組織,于1919年并入國民聯(lián)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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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門打開了,到外面去散了一會兒步的司機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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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時間可不長,"他看到莫理斯后說。他以為莫理斯還在打那個綽號叫"戴上鎖鏈的人",這個綽號影射當時出版的一份報紙①。--"你出去散步了,對你來說時間是不長,"莫理斯回答道。他感到不快的是,有人看出他在樓上不討人喜歡。"但要是你也象我那樣,在這樣熱的天氣,不得不用力抽打的話,那可就不同啦!要不是他給這五十個法郎……"--"另外,這個人談吐不凡,可以感到他有教養(yǎng)。他說這很快就會結(jié)束?"--"他說我們不能打敗他們,還說結(jié)果是沒有人能占上風(fēng)。"--真他媽的,他難道是個德國佬……"--"我已經(jīng)對你們說過,你們說話的聲音太響,"年紀最老的人看到了我,就對其他人說。"您已經(jīng)把房間用完了?"--"?。∽∽?,你不是這里的當家。"--"是的,我用完了,我是來付錢的。"--"您最好把錢付給老板。莫理斯,你去把老板叫來。"--"但是,我不想麻煩您。"--"這事不麻煩。"莫理斯上了樓,回來時對我說:"老板就下來。"我給了他兩個法郎作為酬謝,他高興得臉都紅了。"??!謝謝。我把這錢寄給我兄弟,他當了俘虜。不,他并不苦。這主要得看俘虜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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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僦缚死酌纤髣?chuàng)辦的《自由人報》,1914年8月起改名為《戴上鎖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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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兩位十分優(yōu)雅的顧客出現(xiàn)在門口。他們身穿禮服,戴著白色*的領(lǐng)帶,外面套著大衣,我從他們輕微的口音中感到,這是兩個俄國人。他們在商量是否要進來??磥硭麄兪堑谝淮蝸磉@兒,想必是有人把地點告訴了他們,他們仿佛在欲|望、誘惑和極其害怕之間猶豫不決。兩人中的一個,是個漂亮的年輕人,他每隔兩分鐘就帶著一種一半是詢問一半是說服的微笑對另一位重復(fù)道:"怎么!總之,咱們不在乎?"但是,他徒勞地想以此來說出這樣的意思:總之,咱們對后果不在乎。可能他對此并非這樣不在乎,因為在這句話之后沒有任何進門的動作,而只是對另一位再看一眼,接著是同樣的微笑和同樣的總之,咱們不在乎。這個總之,咱們不在乎,是一種美妙的言語一千例中的一例,這種言語和我們平常說的言語不大相同,在這種言語中,激動使我們想說的意思發(fā)生偏差,并在原來的位置上充分展現(xiàn)出一個完全不同的句子,這個句子是從一個短語叢生的陌生的湖里冒出來的,這些短語同思想毫無關(guān)系,并因此而揭示思想。我記得有一次,阿爾貝蒂娜和我沒有聽到弗朗索瓦絲進來,她進來時,我的女友正好一絲不掛地和我抱在一起,阿爾貝蒂娜想告訴我,就不由自主地說:"瞧,漂亮的弗朗索瓦絲來了。"弗朗索瓦絲的眼睛已經(jīng)看不大清楚,當時也只是在離我們相當遠的地方穿過房間,本來可能什么也不會發(fā)現(xiàn)。但是,"漂亮的弗朗索瓦絲"這樣反常的話,阿爾貝蒂娜以前從未說過,這話本身就表明了它們的根源;她感到這話是因激動而偶然撿來的,不需要看任何東西就明白了一切,于是用她的方言低聲說道"poutana"①這個詞走了出去。另一次,是在很久之后,那時布洛克已經(jīng)成為一家之主,把一個女兒嫁給一個天主教徒,有一位不大禮貌的先生對她說,他好象聽別人說過她是猶太人的女兒,并問她姓什么。這位少婦在娘家是布洛克小姐,就回答說姓"Bloch",但按照德語的發(fā)音說出來,猶如蓋爾芒特公爵那樣(不是把ch這個音發(fā)成c或k,而是把它發(fā)成德語的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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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即putain(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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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再回過頭來看旅館的情景(兩個俄國人已決定進入旅館:"總之,咱們不在乎")。老板還沒有來,絮比安已經(jīng)進來抱怨說他們講得太響,說鄰居們會埋怨的。但是,當他看到我時,就驚訝地停住了。"你們?nèi)o我滾到樓梯平臺上去。"當他們都已站起來時,我對他說:"最簡單的辦法是讓這些年輕人留在這兒,我和您一起出去一會兒。"他跟我走了出來,神色*十分尷尬。我對他解釋我為什么會來。人們可以聽到有一些顧客在問老板,是否能給他們介紹一個跟班、一個侍童、一個黑人司機。所有的職員都會使這些老瘋子發(fā)生興趣,在部隊里則是各個兵種,以及各國的盟友。有些人特別需要加拿大人,也許是不在不知不覺之中受到微弱的口音的誘惑,不知道這是古老的法國口音還是英國口音。蘇格蘭人大受歡迎,是由于他們穿著襯裙,是因為對湖泊的某些幻想往往同這種欲|望結(jié)合在一起。由于任何怪癖都因環(huán)境不同而具有一些特點,甚至?xí)儽炯訁?,所以一個老人的好奇心如果都已得到滿足,他就會再三詢問,是否能給他介紹一個殘廢者。人們聽到樓梯上有緩慢的腳步聲,絮比安生性*不能守口如瓶,忍不住對我說是男爵下樓來了,并說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見到我,但是如果我愿意到與那些年輕人所在的前廳鄰接的房間里去,他就去打開氣窗。這個辦法是他想出來的,可以使男爵看到和聽到別人,卻不會被別人發(fā)現(xiàn)。他對我說,他將讓我來監(jiān)視男爵。"只是您別動。"他把我推到黑暗的房間里之后就走了。另外,他也沒有別的房間可以給我,雖說在打仗,他的旅館還是全部客滿。我剛離開的那個房間被古弗瓦西埃子爵租去了,子爵可以離開某某紅十字會兩天,就到巴黎來休息一個小時,然后回古弗瓦西埃城堡去見子爵夫人,并對她說,他沒能乘上準點的火車。他沒有料到德·夏呂斯先生會在離他幾米遠的地方,德·夏呂斯先生也沒有料到這點,因為男爵從未在絮比安的旅館里遇到過這位堂弟,絮比安也不了解子爵精心隱瞞的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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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確實,男爵很快就走了進來,由于鞭傷走起路來相當困難,不過他對自己被打傷想必習(xí)已為常。雖說他的歡樂已經(jīng)結(jié)束,他進來也只是為了把他欠莫理斯的錢付清,他還是用溫柔和好奇的目光環(huán)顧所有這些聚集在一起的年輕人,并十分希望能有向每個人問好的樂趣,這種問好是精神戀愛式的,但帶有愛情的延伸。他在這群差點兒使他驚慌失措的男寵面前表現(xiàn)出一種活潑的輕浮,從所有這種輕浮之中,我再次在他身上看到上半身和腦袋的那種晃動,看到他初次進入拉斯普利埃時曾使我感到驚訝的高雅目光,這種高雅是我不認識的某個祖母遺傳下來的,在日常生活中,它被臉上更為陽剛的表情所掩蓋,但在某些情況下,當他一心想取悅于一個低級的階層時,擺出貴婦人派頭的欲|望會使它以賣弄風(fēng)情的方式在臉上充分展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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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絮比安早已把他們介紹給和藹可親的男爵,并對他發(fā)誓,說他們都是貝爾維爾的"杈桿兒"。為了一個金路易可以給自己的親姐妹拉生意。另外,絮比安既在說謊又沒有說謊。這些人比他對男爵說的更好,更富有同情心,他們并不是一群野蠻人。但是,那些認為他們野蠻的人,在對他們說話時還是懷有十分的善意,仿佛這些可怕的人也應(yīng)該具有同樣的善意。性*虐待狂者不管怎樣認為自己是和殺人兇手在一起,他那性*虐待狂的純潔靈魂還是并未因此而改變,他對這些人的謊話感到十分驚訝,他們完全不是殺人兇手,但希望能輕而易舉地賺到一個五法郎的銀幣,他們的父親、母親或姐妹會死而復(fù)生,又會重新死去,因為他們想盡量取悅于顧客,所以在同顧客進行談話時自相矛盾。顧客十分幼稚,就感到目瞪口呆,因為他認為小白臉犯有許多兇殺案,而且對此十分得意,他對小白臉有這種武斷的看法,就會對談話中發(fā)現(xiàn)的矛盾和謊言感到驚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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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的人似乎都認識他,只見德·夏呂斯先生在每個人的面前都停留很長時間,并用他認為是他們的語言來和他們說話,這既出于一種帶有地方色*彩的極不自然的愛情,也出于一種參與荒婬*無恥生活的性*虐待狂的樂趣。"你真叫人惡心,我在奧林匹亞音樂廳前面看到你同兩個男人約會,是為了掙錢。你就這么來騙我。"聽到這句話的人算是運氣,因為他來不及聲明他決不會接受一個女人的錢,這樣倒會減弱德·夏呂斯先生的興奮,只見他把自己的異議留在句子的末尾,并且說:" 哦!不,我沒有騙您。"這句話使德·夏呂斯先生產(chǎn)生一種強烈的樂趣;但由于同他的意愿相反,那種智慧,當然是他的那種,是通過他所喜歡的小伙子產(chǎn)生的,所以他就朝絮比安轉(zhuǎn)過身來:"他真好,對我說了這話。他說得真好!這簡直就象真的??傊?,他既然讓我相信了這點,是真是假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他兩只小眼睛多漂亮!喂,小伙子,為了這個我要好好地親你兩個嘴。你在戰(zhàn)壕里將會想到我的。那里不太苦吧?"--"??!怎么不苦!有幾天,當一顆手榴彈扔到你身邊時……" 這個青年接著就開始模仿手榴彈的爆炸聲,飛機的聲音等等。"但是,還得和其他人一樣的干,您可以確信無疑,咱們一定打到底。"--"打到底!要是能知道打到怎樣的底就好嘍!"男爵憂郁地說,因為他是"悲觀主義者"。--"您沒有看到薩拉·貝爾納①在報上說過這話:"法國,一定會打到底。法國人,寧愿打到最后一個人。"--"我毫不懷疑法國人會英勇地打到最后一個人,"德·夏呂斯先生說,仿佛這是世界上最簡單的事,雖說他本人不想做任何事,但希望以此來糾正他在忘乎所以時給人留下的和平主義者的印象。"我對此并不懷疑,但我在想,薩拉·貝爾納夫人在何種程度上有權(quán)代表法國講話……但是,我感到,我不認識這位可愛的,這位美妙的青年,"他在發(fā)現(xiàn)另一個青年時補充道。他不認識這個青年,或者說他從未見過這個青年。他對青年行了禮,猶如他在凡爾賽時對一位親王行禮那樣,并乘機多得到一個不花錢的樂趣--就象在我小的時候,我母親在布瓦西埃那兒或古阿施那兒②剛訂完貨,帳臺上的一位太太給我一粒糖,我就拿了,糖是在一只玻璃瓶里拿出來的,那些太太就端坐在幾只玻璃瓶之間--,他握住這個可愛的青年的手,并且久久地握著,用普魯士的方式握著,兩眼微笑地注視著青年,時間長得毫無止境,就象以前的攝影師在光線暗淡時讓你擺姿勢的時間一樣長:"先生,我很高興,我非常高興認識您。""他頭發(fā)漂亮,"他轉(zhuǎn)向絮比安時說。然后,他走到莫理斯跟前,以便把五十法郎交給他,但是首先摟住莫理斯的腰:"你從未對我說過,你用刀子捅過貝爾維爾的一個女門房。"說著,德·夏呂斯先生激動得喘起氣來,并把自己的臉貼近莫理斯的臉。"哦!男爵先生,"由于別人忘了同他打招呼,小白臉就說,"您會相信這樣的事嗎?"也許這件事確實不是真的,也許事情倒是真的,但做這件事的人覺得事情干得可惡,必須加以否認:"我會去傷害同我一樣的人?去傷害一個德國佬,那是可以的,因為在打仗,但傷害一個婦女,而且是老年婦女!"這種道德標準式的聲明給男爵的印象,猶如當頭潑了一盆冷水一般,只見男爵冷冷地離開了莫理斯,但還是把錢交給了他,不過臉上顯出掃興的神色*,仿佛是被人詐騙后不愿惹事就付了錢,但心里很不痛快。男爵的壞印象還因受惠者向他表示感謝的方式而增加,因為此人說:"我將把這錢寄給我年老的父母,還要給我兄弟留一點,他在前線。"這些動人的感情使德·夏呂斯先生失望的程度,幾乎同表達這種感情的話使他不快的程度相差無幾,這些話略帶傳統(tǒng)的農(nóng)民意識。絮比安有時告訴他們,要顯得更為反常。于是,有個人帶著承認干過某件壞事的神態(tài),大膽地說:"喂,男爵,您是不會相信我的,我小的時候,曾在鎖孔里看我的父母擁抱接吻。這樣不好,是嗎?您好象認為這是騙人,不,我可以向您起誓,我對您說的是真話。"對于這種假裝反常的努力,德·夏呂斯先生既感到失望又感到惱火,因為這種反常的結(jié)果只是揭示出如此的愚蠢和無知。即使是最為果敢的小偷和殺人犯,他也不會感到滿意,因為他們不會談自己的罪行。另外,在性*虐待狂者--不管他如何善良,不管他如何之好--身上,都有一種對惡的渴望,這種渴望是那些為了其他目的而作惡的人無法滿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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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偎_拉·貝爾納(1844-1923),法國女演員,因主演伏爾泰的《扎伊爾》、拉辛的《淮德拉》和雨果的《愛爾那尼》而名聲大振。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時雖已截去右下肢,仍赴前線慰問士兵。
 ?、诓纪呶靼:凸虐⑹┦莾杉姨枪?,前者位于嘉布遣會修女大街,后者位于馬德萊娜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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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青年明白自己的錯誤為時已晚,他說自己不喜歡警察,甚至斗膽對男爵說:"你給我約個地方",但都無濟于事,因為魅力已經(jīng)消失。人們感到他裝腔作勢,就象那些竭力想說切口的作者所寫的書那樣。青年徒勞地列舉他和老婆干的所有"骯臟事",德·夏呂斯先生只是感到驚訝,這些骯臟事怎么如此之少。另外,這不光是不真誠的問題。任何事都不象肉體的快感和性*欲倒錯那樣有局限性*。從這個意義上看,如果改變話的含義,人們確實可以說,人們總是在進行性*欲倒錯的惡性*循環(hu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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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說人們以為德·夏呂斯先生是親王,那末與此相反,旅館里的人們都對有個顧客去世感到惋惜,這個顧客的小白臉們說:"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好象是個男爵",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富瓦親王(圣盧的男友的父親)。他在妻子那兒說,他的許多時間是在俱樂部里度過的,但實際上,他好幾個小時都在絮比安那兒閑談,在一些二流子面前講述社交界的故事。他是個高大的美男子,就象他兒子一樣。奇怪的是德·夏呂斯先生不知道他和自己有相同的嗜好,這也許是因為男爵都是在社交界看到他的。人們甚至說,他把那些小白臉捧得比自己的親生兒子還高,他兒子當時還是初中生(圣盧的男友),不過這可能不是事實。恰恰相反,由于他十分了解許多人一無所知的習(xí)俗,所以他對兒子來往的朋友非常注意。有一天,一個出身低下的男于跟隨小富瓦親王一直走到他父親的府邸,小親王在府邸里把一封情書從窗口扔了出去,被他父親撿到了。但是,跟隨其后的男人,雖說不是和大富瓦親王一樣屬于貴族階級,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卻象是貴族的一員。他毫不費力地在一些雙方共同的同謀中找到一個調(diào)解人,調(diào)解人把德·富瓦先生說得啞口無言,因為此人向親王證明,慫恿一個年齡大的男子作出這種大膽舉動的正是小親王本人。這是可能的。因為富瓦親王要使兒子不交上壞朋友,可以通過自己的外力,但不能通過遺傳的內(nèi)因。另外,小富瓦親王同父親一樣,他那個圈子里的人對這方面的事一無所知,雖說他同另一個圈子的人們所干的事,比任何人都要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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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多么平易近人!任何時候都看不出他是男爵,"幾個??驮谙膮嗡鼓芯舫鋈ズ笳f。絮比安一直把男爵送到下面,男爵則不斷對絮比安抱怨這個青年的道德。絮比安想必事先對這個青年進行過訓(xùn)練,從他不滿的神色*中可以看出,他將把這個假殺人犯狠狠地訓(xùn)一頓。"這跟你對我說的完全相反,"男爵補充道,以便使絮比安能在下次吸取教訓(xùn)。"他象是生性*善良,對自己的家庭表達了敬意。"--"但是,他和父親的關(guān)系并不好,"絮比安反駁道,"他們住在一起,卻不在同一個酒吧間喝酒。"這同兇殺相比,顯然是微不足道的罪孽,不過絮比安確實是措手不及。男爵再也沒說什么,因為他雖說想要別人為他的歡娛作好準備,卻又要使自己產(chǎn)生一種幻覺,仿佛他的歡娛并沒有準備好。"他真是個強盜,他對您說這些話是要騙您,您也太幼稚了,"絮比安補充道,以便替自己辯護,但他的話只能刺傷德· 夏呂斯先生的自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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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來他每天要花掉一百萬,"二十二歲的青年說,但他的這種說法連自己也感到無法相信。不久人們聽做汽車行駛的聲音,汽車是來接德·夏呂斯先生的。這時,我看到有個人走了進來,那人步履緩慢,身邊有個軍人,那軍人顯然是和此人一起從隔壁房間里出來的,我感到那人是一位年紀相當大的夫人,穿著黑色*的裙子。但我很快發(fā)現(xiàn)自己看錯了,那人是個神甫。神甫品行不端,是罕見的事,在法國更是絕無僅有。顯然,軍人正在嘲笑自己的同伴,說他的行為很不符合他的服裝,因為神甫正神態(tài)嚴肅地把神學(xué)博士的手指舉向丑陋的面孔,并用說教的口吻說道:"您要我怎么樣呢?我又不是(我以為他會說'圣徒')女天使。"另外,他需要的只是離開這兒,就同絮比安告辭,絮比安送走男爵后剛從樓上下來,但品行不端的神甫由于健忘而忘了付自己的房錢。絮比安的頭腦從不糊涂,他平時把每個顧客的捐助放在一只箱子里,這時就搖動箱子,把箱子搖得直響,并說:"禮拜的捐款,神甫先生!"這個婬*亂的人連忙表示道歉,付了錢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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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絮比安到這個漆黑的地方來找我,而我在里面一動也不敢動。"請到我那些年輕人坐著的前廳去坐一會兒,我上去把房間的門關(guān)好,您是顧客,這樣十分自然。"老板在那兒,我就把錢付給了他。這時,一個身穿無尾常禮服的青年走進門來,并威風(fēng)凜凜地向老板問道:"我明天中午在城里吃飯,明天上午我要萊翁的時間不是原定的十一點,而是改在十一點差一刻,行嗎?"--"這要看,"老板回答說,"神甫留他多少時間。"這個回答看來并末使身穿無尾常禮服的青年感到滿意,他好象已經(jīng)準備對神甫破口大罵,但當他看到我后,他的怒氣就改變了方向,直接出到老板身上:"他是誰?這是什么意思!"他低聲說道,聲音雖低,卻怒氣沖沖。老板心里十分煩惱,但還是作了解釋,說我在場沒有關(guān)系,說我是一個顧客。身穿無尾常禮服的青年看來絲毫沒有因這一解釋而平息下來。他不斷重復(fù)道:" 這叫人極不愉快,這種事是不該發(fā)生的,您知道我非常討厭這點,您這樣干我就再也不踏進這兒的門。"但是,這一威脅看來并沒有立即付諸實施,因為他走的時候雖然怒氣沖沖,但還是要求萊翁盡量在十一點缺一刻時騰出身來,如有可能則在十點半。絮比安下樓來找我,同我一起走到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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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希望您對我有不好的看法,"他對我說,"這幢房子給我賺到的錢,并不象您認為的那樣多,我盡量接待正派的顧客,當然嘍,要是只接待這種顧客,就會虧本。這里同加爾默羅會①完全相反,美德是依靠惡習(xí)而生存的。不,我買下這幢房子,或者確切地說,是您剛才看到的代理人買下這幢房子,唯一的目的是替男爵效勞。讓他愉快地度過晚年。絮比安不想把談話局限在我所看到的那種性*虐待狂的場景和男爵的惡習(xí)付諸實施的場景。即使是為了談話,為了和他作陪,為了打撲克,男爵也只喜歡和搜刮他的平民在一起。也許下等人的故作風(fēng)雅也和上等人的故作風(fēng)雅一樣會被人理解。再說這些人互相輪換,已長期聚集在男爵周圍,而德·夏呂斯先生則找不到一個相當優(yōu)雅的男子來進行社交界的交往,也找不到一個流氓氣十足的人來進行其他方面的交往。"我厭惡中間的類型,"他說,"資產(chǎn)階級的喜劇顯得浮夸,我需要的要么是古典悲劇中的公主,要么是粗俗的鬧劇。不要中間道路,要么是《淮德拉》要么是《街頭賣藝人》②。但到最后,這兩種故作風(fēng)雅之間的平衡被打破了。也許是因為老人的厭倦,也許是因為肉欲擴展到最為平庸的交往,男爵就只同"下級"生活在一起,并不由自主地成了他某個老祖宗的接班人。拉羅什富科公爵、阿古爾親王和貝里公爵,在圣西門的筆下是同自己的仆人們一起生活的,而仆人們則從他們身上刮到一大筆錢,他們同仆人們一起打牌,那些大貴族去拜訪他們時,看到他們同仆人們親密無間地坐在一起打牌或喝酒,感到十分尷尬。絮比安補充道:"這主要是為了使他避免麻煩,因為正如您看到的那樣,男爵是個大孩子。現(xiàn)在他在這里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即使這樣,他有時還要淘氣。象他這樣慷慨,在現(xiàn)在這時候往往會出事。有一天,男爵答應(yīng)把許多錢送給一個旅館服務(wù)員,不過要他到男爵家里去,不就把他嚇得要死?(到男爵家里,多不謹慎?。┻@小伙子喜歡的只是女人,當他了解要他干的事時,才放下心來。他聽到答應(yīng)給他這么多錢,還以為男爵是間諜。但當他知道要他出賣的不是自己的祖國,而是自己的肉體時,他才感到松了口氣,這件事也許不大道德,但風(fēng)險卻比較小,而且干起來更加容易。"我聽著絮比安的話,心里在想:"德·夏呂斯先生不是小說家或詩人,多可惜呀!不是為了描寫他將會看到的事,而是一個夏呂斯對性*欲的態(tài)度,會使他周圍的人議論紛紛,迫使他嚴肅地對待生活,并把感情置于快感之中,使他不會停止、固定在一種對事物諷刺和外在的看法之中,并在他身上不斷接通痛苦的電流。當他作出愛情的表示時,即使沒有進監(jiān)獄的危險,也幾乎每次都要受到當眾侮辱。"打耳光不光是教育孩子的方法,而且是教育詩人的方法。絮比安為男爵安排的這幢房子,大大減少了風(fēng)險,至少是(因為總得擔(dān)心警察的搜查)對于某個個人所冒的風(fēng)險,而要是在街上,男爵對這個個人的情緒就會心中無數(shù)。如果德·夏呂斯先生是小說家,這幢房子對他來說將會是一種不幸。但是,德·夏呂斯先生在藝術(shù)上只是個業(yè)余愛好者,并沒有想到要進行寫作,也不具備寫作的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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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偌訝柲_會是中世紀天主教四大托缽修會之一。該會靠募款為生,戒律嚴格,鼓勵圣母崇拜。
  ②《街頭賣藝人》是(1831)法國作家泰奧菲爾·迪梅桑(1780--1849)的三幕喜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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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我是否要向您承認,"絮比安接著說,"我對于得到這類收入并沒有很大的顧忌?人們在這兒干的事,我不能再對您隱瞞我是喜歡的,是我生活中的愛好。然而,干人們并不認為有罪的事而得到收入,難道是要禁止的?您讀的書比我多,您也許會對我說,蘇格拉底認為不能用教書來賺錢。但是,在我們的時代,哲學(xué)教師們并不是這樣認為的,那些醫(yī)生、畫家、劇作家和劇院經(jīng)理也不是這樣認為的。您別以為干這行接觸的只是些流氓。當然,這種機構(gòu)的經(jīng)理就象只大母雞那樣,只接待男人,但接待的是各種各樣杰出的男人,在社會地位相同的情況下,這些人一般屬于他們這行中最敏銳、最富有同情心、最和藹可親的男人。我可以肯定地對您說,"這幢房子很快就會變成一個思想事務(wù)所和一個新聞社。"但是,我親眼看到的德·夏呂斯先生挨打的情景,仍然縈回在我的印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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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實說,如果真正了解德·夏呂斯先生,了解他的自豪,他對社交界樂趣的厭煩,他那種十分容易變成對最下等、最壞的男人的恣意縱情的任性*,人們就會十分清楚地知道,一個暴發(fā)戶得到一大筆財產(chǎn)感到心花怒放,是因為有可能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一位公爵,并邀請幾位殿下同自己一起打獵,而德·夏呂斯先生擁有這么多財產(chǎn)感到心滿意足,則是因為他可以控制一個乃至好幾個機構(gòu),其中經(jīng)常有一些他喜歡廝混的男青年。為此他也許并不需要有惡習(xí)。他是這么多大貴族的繼承人,他們是王族成員或公爵,圣西門告訴我們,他們不同任何"有稱號的"人交往,而是把時間花在和仆人們打撲克上,并且把大筆大筆的錢送給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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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目前,"我對絮比安說,"這幢房子并非如此,它比瘋?cè)嗽哼€要瘋,因為關(guān)在瘋?cè)嗽豪锏寞傋影l(fā)瘋就象演戲那樣,是真實的再現(xiàn),是顯而易見的事,而它簡直是個魔窟。我過去象《一千零一夜》里的哈里發(fā)那樣,認為可以及時趕到去救一個挨打的人,而我現(xiàn)在親眼看到的,卻是另一個《一千零一夜》的故事變?yōu)楝F(xiàn)實,在這個故事里,一個女人變成了一條母狗,就自愿叫別人打她,以便恢復(fù)原形。"絮比安聽了我的話,顯得非常局促不安,因為他知道我看到了男爵挨打的情景。他一時間默不作聲,而我叫住了一輛路過的出租馬車;然后,他突然靈機一動,他在恢復(fù)本相時所具有的這種機靈,常常使我感到驚訝,這時他就象在我們那幢房子的院子里碰到弗朗索瓦絲或我時那樣,說出一番極為美妙的話來:"您談到《一千零一夜》中的許多故事,"他對我說,"但是,我知道其中的一個故事,這個故事同一本書的書名并非沒有關(guān)系,那本書我好象是在男爵那兒看到的(他指的是拉斯金的《芝麻與百合》的一個譯本,譯本是我寄給德·夏呂斯先生的)。如果您什么時候有興趣,譬如在某一天晚上,想要看的話,我不說有四十個,但有十來個小偷,您只要來這兒就行了;要想知道我是否在這兒,您只要看一下上面的窗子,我把自己的那窗小窗開著,里面點著燈,就說明我已經(jīng)回來,可以進來了,這就是我的芝麻。我說的只是芝麻。因為關(guān)于百合,如果您想要的是百合,那就到別處去找。" 他象海盜那樣指揮著貴族顧客和一幫青年,所以有點不拘禮節(jié),這時他相當放肆地對我行了禮,準備同我告別,只聽到一聲巨響,但炸彈爆炸前并沒有發(fā)過警報,于是他建議我暫時和他留在一起。不久就開始了攔阻射擊,射擊是如此猛烈,使人感到德國飛機就在旁邊,就在我們的頭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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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之間,街道變得一片漆黑。只是在有時,一架飛得相當?shù)偷臄硻C照亮了它想扔炸彈的那個點。我無法再找到自己的路。我想起了那一天,就是我去拉斯普利埃的時候,我碰上了一架飛機,如同遇到了一位使我的馬匹直立起來的天神。我心里在想,要顯現(xiàn)在碰上的話就會不一樣,惡的天神就會把我殺死。我加快步伐,以便避開它,猶如被怒潮追逐的旅客,我在那些漆黑的廣場中兜圈子,再也無法從里面走出來。最后,一片火光照亮了我的路,我終于找到了自己的路,然而炮聲仍在不斷地劈啪作響。但是,我的思想已經(jīng)轉(zhuǎn)向另一個物體。我在想絮比安的房子,它現(xiàn)在也許已化為灰燼,因為當我剛走出那幢房子時,一顆炸彈落在離我很近的地方,對于那幢房子,德·夏呂斯先生原可以預(yù)卜先知地寫出《索多瑪》,就象以同樣的預(yù)卜先知,或者在火山爆發(fā)、已經(jīng)釀成災(zāi)害的初期,龐培城那個不知名的居民所寫的那樣。但是,對于前來尋歡作樂的人們來說,警報和哥達式轟炸機又有什么關(guān)系?我們愛情的社會環(huán)境和自然環(huán)境,我們幾乎不去想它。海上驚濤駭浪,船只在前后左右顛簸,被風(fēng)刮得彎彎曲曲的水流從天上直瀉而來,但我們最多對這一望無際的環(huán)境賦予片刻的注意,以便避開風(fēng)浪給我們帶來的不便,在這個環(huán)境中,我們和我們試圖接近的肉體都顯得微不足道。預(yù)告轟炸的警報聲并沒有使絮比安的那些常客感到不安,就象一座冰山的存在不會使他們感到不安一樣。更有甚者,威脅肉體的危險反而使他們解除了長期來象疾病那樣糾纏著他們的擔(dān)心。然而,認為擔(dān)心的大小同他們感到的危險的大小相符是錯誤的。人們可能會擔(dān)心睡不著覺,但決不會擔(dān)心一場認真的決斗、一只老鼠,也不會擔(dān)心一頭獅子。在幾個小時之中,那些警察只會去關(guān)心居民生活這樣的小事,所以沒有使他們敗壞名聲的危險。好多人不僅恢復(fù)了放蕩不羈的本性*,而且受到街上突然出現(xiàn)的黑暗的誘惑。天火已經(jīng)朝龐培城居民的身上紛紛落下,他們之中有幾個鉆到了象地下墓穴一樣暗的地鐵走廊里。他們確實知道里面還有別人。然而,作為一種新的環(huán)境而籠罩任何事物的黑暗,會產(chǎn)生一種對某些人來說無法抗拒的誘惑,其結(jié)果是取消了快感的第一階段,使我們直接進入撫摸的領(lǐng)域,而在平時,人們要過一段時間才能進入這一領(lǐng)域。如果覬覦的對象確實是一個女人或一個男人,即使必要的前提是容易接近,又無須象在沙龍里那樣進行沒完沒了的調(diào)情(至少在白天),在晚上(甚至是在一條燈光昏暗的街上)至少也有一個前奏,這時只有一雙眼睛在寅吃卯糧,而被追求者對過路人的擔(dān)心,使追求者只能用眼睛看用嘴巴說,而不能做其他事情。在黑暗中,這老一套的把戲全都可以廢除,手、嘴唇和身體可以首先進入角色*。如果對方不接受,就可以推托是黑暗的關(guān)系,以及因黑暗而引起的錯誤。如果對方接受,身體就會立即作出回答,不是往后退縮,而是向前靠攏,這就使我們對自己在沉默中進行交際的女人(或男人)產(chǎn)生一種看法,覺得她毫無偏見、充滿惡習(xí),不由使幸福錦上添花,因為能吃到果子,又不需先用眼睛覬覦,也不需征得對方的同意,已經(jīng)是一種幸福。但是,黑暗仍在持續(xù);沉浸在這新的環(huán)境之中,絮比安的??蛡兏械阶约航?jīng)過了旅行,來觀察一種自然現(xiàn)象,例如潮汐或是日食,他們來享受的不是準備就緒、固定不變的樂趣,而是在未知的事物中萍水相逢的樂趣,他們在火山爆發(fā)般的炸彈轟鳴聲中,在龐培城般藏垢納污場所的旁邊,在地下墓穴的黑暗之中來舉行秘密的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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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同一個大廳里,許多不愿躲避的男子聚集在一起。他們互不相識,但可以看出,他們幾乎全都屬于有錢階層和貴族階層。每個人的外貌中都有某種令人厭惡的東西,想必是對有損名譽的歡樂采取的不抵抗主義。有一位身體龐大,臉上全是紅斑,象個酒鬼。我得知他起初并不是酒鬼,只是叫一些青年來喝酒取樂。但是,他一想到自己會被應(yīng)征入伍就感到害怕(雖說他看來已年過半百),由于他十分肥胖,他就開始不斷地喝酒,竭力使自己的體重超過一百公斤,因為體重超過一百公斤者即可退役?,F(xiàn)在,這種心計已變成嗜好,不管人們在哪里同他分手,不管人們?nèi)绾螌λM行監(jiān)視,人們總可以在一個酒店里再次見到他。但是,他一開始講話,我就看出,他雖然智力平平,卻具有很多知識,受過很多教育,是個很有教養(yǎng)的人。這時又進來一個人,此人是社交界人士,十分年輕,外表極為高雅。說實在,在他的外表上還沒有留下惡習(xí)的任何痕跡,但令人不安的是他的內(nèi)心有惡習(xí)的痕跡。他身材十分高大,面孔討人喜歡,他說話時顯露的智慧,同他旁邊的酒鬼完全不同,可以毫不夸張地說,這種智慧確實出色*。但是,他每說一句話,都要顯出一種表情,不過這種表情應(yīng)該和一句與此不同的話對應(yīng)。他雖然掌握人類臉部表情的全部寶庫,卻仿佛曾在另一個世界中生活,他用不該采用的次序來排列這些表情,他露出的微笑和目光仿佛是偶然采摘而來,和他聽到的話毫無關(guān)系。我對他的看法是,如果他還活著,這當然是確定無疑的,他過去所受的折磨并不是長期的疾病,而是短期的吸毒。如果向所有這些人索取名片,人們也許會驚訝地發(fā)現(xiàn),他們?nèi)紝儆谏狭魃鐣?。但是,某種惡習(xí),而且是最大的惡習(xí),即缺乏意志,使他們無法抗拒任何惡習(xí),就聚集在這兒,當然是在單獨的房間里,有人對我說是在每天晚上,這樣一來,雖然他們的名字為社交界女士們熟悉,這些女士卻漸漸看不到他們的面孔,并且再也沒有機會接待他們的來訪。他們?nèi)匀唤邮苎?,但?xí)慣使他們回到魚龍混雜、藏垢納污的場所。另外,他們并不隱瞞此事,相反,隱瞞此事的卻是供他們尋歡作樂的小服務(wù)員、工人等等。除了人們能猜到的許多原因之外,這可以用下列原因來解釋:對于工廠的雇員和仆人來說,到那兒去象被人認為是正派的女人到妓院里去一樣;某些承認去過那兒的人,則否認自己后來又去過那里;絮比安本人也不說實話,以便保護他們的名譽,或者避免競爭,只見他肯定地說:"哦!不,他不來我這兒,他不想來這兒。"對于社交界的先生來說,問題沒有這么嚴重,更何況不去那兒的社交界青年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所以不去關(guān)心我們的生活。而在一個航空公司里,如果某些裝配工去過那兒,他們的同事就監(jiān)視他們的行動,并且無論如何也不愿去那兒,原因是害怕被人發(fā)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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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面走近自己的住所,一面心里在想,意識停止和我們的習(xí)慣進行合作是如此之迅速,它讓我們的習(xí)慣自由和發(fā)展,但不再去關(guān)心它們,從此之后我們會感到多么驚訝,如果我們只是從外部看到男人們的行動,并設(shè)想個人已全部投入到這些行動中去,這些人在道德上和智力上的才能可以不受約束地朝完全不同的方向發(fā)展。這當然是教育上的一種缺陷,或者說是缺乏任何教育,再加上他們慣常的賺錢方式即使不算最為輕松(因為許多工作更加舒服,但是譬如說病人,雖然他認為正在和他斗爭的疾病往往只是微恙,但由于怪癖、忌口和服藥,不正在為自己創(chuàng)造一種比疾病難受得多的生活?)至少是盡量少花力氣,這種方式使這些"年輕人"為了微薄的收入,可以說是無知地在干一些不給他們帶來任何樂趣的事情,這種事在開始時甚至使他們感到十分厭惡。①根據(jù)這點,人們原可以認為他們非常壞,但是他們不僅在戰(zhàn)爭中曾是出色*的士兵、無與倫比的"勇士",而且在平民生活中往往心地善良,即使不能說完全正派。他們對自己所過的生活道德還是不道德,早已失去了概念,因為他們周圍的人過的就是這種生活。這樣,當我們研究過去歷史的某些階段時,我們驚奇地發(fā)現(xiàn)一些個性*善良的人肆無忌憚地參加大屠殺和獻祭活人,對他們來說這也許是十分自然的事情。在兩千年后閱讀我們時代的歷史的人,也許將會感到某些溫柔和純潔的心靈同樣沉浸在一種生死攸關(guān)的環(huán)境之中,而這些心靈感到習(xí)以為常的環(huán)境,將會顯得象魔鬼一樣有害。另一方面,在我認識的人中,很少有人,我甚至可以說沒有人,在智慧或敏感方面具有絮比安這樣的天賦;因為構(gòu)成他談話的精神脈絡(luò)的這種美妙"知識",并非來自任何中學(xué)的教育,也不是來自任何大學(xué)的教育,他要是受到這些教育,就可以成為出類拔萃的人物,而社交界的許多青年卻沒有從這些教育中得到任何好處。這只是他天生的感覺、自然的見解,他不過是在空閑的時間里,在無人指導(dǎo)的情況下,偶然閱讀少量書籍,卻能說出如此正確的話來,他的話顯示了語言的全部對稱,展現(xiàn)了它們的美。然而,他干的職業(yè)雖然理所當然地被認為是最有利可圖的行當之一,但也是最為低劣的行當。至于德·夏呂斯先生,他那貴族的自豪本應(yīng)使他對"別人的閑話"有某種蔑視,某種自愛感和自尊感怎么不能迫使他的婬*蕩放棄某些看來只有完全癡呆才能得到原諒的滿足呢?但在他身上,就象在絮比安身上那樣,把道德和各種行為分開的習(xí)慣(另外,這也應(yīng)該存在在許多職務(wù)之中,有時在法官的職務(wù)中,有時在政治家的職務(wù)中,以及其他許多職務(wù)之中)應(yīng)該早就養(yǎng)成,因此習(xí)慣(從不向道德感征求意見)越來越加深,直至這個表示贊同普羅米修斯讓人用力量釘在純物質(zhì)的巖石上之日為止。 ①絮比安的房子被描寫成龐培城,使人回想起法國大革命的末期,所以這種描寫非常符合同督zheng府時期十分相似的時期,這一時期即將開始。新的舞會已在到處組織,而且是通宵達旦地跳舞,仿佛和平已提前實現(xiàn),但這些舞會仍在暗中進行,以便不過于公開地違反警察局的規(guī)定。除此之外,某些藝術(shù)觀點的反德傾向沒有戰(zhàn)爭初期那樣強烈,這些觀點得到了充分的發(fā)展,使被窒息的思想喘過氣來,但是,必須具備公民愛國證書,才有膽量介紹這些觀點。一位教授寫了本關(guān)于席勒的出色*論著,報上對此作了報道。但是,在談?wù)撛摃髡咧?,先寫他參加過馬恩河戰(zhàn)役、凡爾登戰(zhàn)役,曾兩次受到嘉獎,兩個兒子又陣亡,仿佛是為了取得出版許可證。然后才贊揚他關(guān)于席勒的著作清晰、深邃,并說這本書可以被稱為偉大的著作,只要在書中不說"這個偉大的德國人",而說"這個偉大的德國佬"。這是文章的口令,于是就立即放行。--作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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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我清楚地感到,這是德·夏呂斯先生疾病的一個新階段,自從我發(fā)現(xiàn)他患病之后,根據(jù)我親眼看到的各個階段來看,他的病以越來越快的速度繼續(xù)發(fā)展?,F(xiàn)在,可憐的男爵離結(jié)局和死亡已不是十分遙遠,即使并非象維爾迪蘭夫人預(yù)言和希望的那樣在死亡前受到監(jiān)禁,在他這樣的年齡,監(jiān)禁也只會加速死亡。不過,也許我說得不對:純物質(zhì)的巖石。在這個純物質(zhì)中,可能還會浮現(xiàn)出一點精神。不管怎樣,這個瘋子清楚地知道,他是一種瘋狂的獵物,他在這樣的時刻仍在玩耍,因為他十分清楚,打他的人并不比在打仗的游戲中抽簽抽到當"普魯士人"的小男孩更加兇惡,在這種游戲中,大伙兒都帶著真正的愛國主義熱情和假裝的憤怒之情朝小男孩沖去。一種瘋狂的獵物,這種瘋狂還是帶有德·夏呂斯先生的一點個性*。即使在這些反常的行為中,人性*(正如它在我們的愛情和我們的旅行中所做的那樣)仍用真實的要求來表露信仰的需要。我曾對弗朗索瓦絲談到米蘭--這座城市她也許永遠不會去--的一所教堂或蘭斯大教堂--即使是談到阿拉斯①大教堂!--,這些教堂她不會看到,因為它們已在不同程度上被摧毀。當我談起這些教堂時,弗朗索瓦絲就羨慕有錢人能看到這樣的珍寶,并帶著一種思鄉(xiāng)的憂愁說道:"??!這該有多美!"她住在巴黎這么多年,卻從未有興趣去看看巴黎圣母院。這是因為巴黎圣母院正是巴黎的組成部分,是弗朗索瓦絲的日常生活進行的城市的組成部分,因此在這個城市里,我們的老女仆很難--如果對建筑的研究沒有在某些方面糾正我身上的貢布雷本能的話,我也很難--確定她夢想的客體。在我們喜愛的人們身上,存在著他們固有的某種夢想,這種夢想我們不能始終看出,卻在繼續(xù)追求。我相信貝戈特和斯萬,就愛上了希爾貝特,我相信壞家伙希爾貝,就愛上了德·蓋爾芒特夫人。而在我對阿爾貝蒂娜的最痛苦、最嫉妒、看來是最具個性*的愛情中,又蘊藏著多么廣闊的海洋!另外,正是由于人們所熱衷的這種個性*,對這些人的愛情已經(jīng)有點反常的味道(肉體的疾病,至少是那些與神經(jīng)系統(tǒng)關(guān)系較密切的疾病,難道不就是我們的器官和我們的關(guān)節(jié)染上的一些特殊愛好或特殊恐懼?它們對某些氣候產(chǎn)生一種無法解釋和難以改變的恐懼,就象某些男人對戴單片眼鏡的女人或?qū)R術(shù)的女人的偏愛一樣無法解釋和難以改變。這種欲|望,在每次看到一個精通馬術(shù)的女人時都會被喚起,誰又能說它同哪一種持久的、無意識的夢想聯(lián)系在一起?這種欲|望是無意識的,又是神秘的,就象某一個城市對一個終生患哮喘病的人一樣神秘,這個城市在外表上同其他城市相似,卻能使他第一次自由地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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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俜▏辈考觼砗{省省會,最初由高盧-羅馬人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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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反常行為就象愛情一樣,其中病態(tài)的缺陷已將一切覆蓋,已將一切感染。愛情甚至和最瘋狂的反常行為也有相同之處。德·夏呂斯先生堅持要別人把他的手腳用牢固可靠的鏈條捆起來,要求戴上鐐銬,據(jù)絮比安對我說,男爵還要一些殘酷的刑具,這些刑具即使請水手幫忙也極難搞到--因為它們用于酷刑,而酷刑在懲戒最嚴的船上也已廢除--這一切歸根結(jié)蒂,是德·夏呂斯先生身上有著陽剛的全部夢想,這種夢想在必要時可用粗暴的行為加以證實,他內(nèi)心還有一種我們看不到的彩色*裝飾,他用這種方式來發(fā)出彩色*裝飾的某些映象,有正義的十字,有封建的酷刑,都用他那中世紀的想象來加以裝飾。每當他來到時,他就帶著同樣的感情對絮比安說:"今晚至少不會有警報,因為我從這里看到自己被這種天火煅燒,就象索多姆的居民那樣。"他裝作害怕哥達式轟炸機,并不是因為他對這種飛機有絲毫的害怕,而是為了等警報一響,就能以此為借口沖到地下鐵道的防空洞里,希望在里面得到在黑暗中摩肩接踵的某種樂趣,并帶有中世紀的地道和inpace① 的模糊夢想。總之,他被人用鏈子系住和挨打的欲|望,以丑陋的形式表露出一種詩意的夢想,這種夢想同其他人去威尼斯或供養(yǎng)舞蹈女演員的欲|望一樣富有詩意。德·夏呂斯先生非常希望這種夢想能使自己產(chǎn)生真實的錯覺,所以絮比安只得賣掉四十三號房間中的木床,并用一張更適合鏈條捆綁的鐵床來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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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倮∥?,意思是:修道院中監(jiān)禁終身禁錮者的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