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錢上大學(xué),也沒有這個愿望。他父親工作很辛苦,對他們母子也很好。但是在活塞廠的工資余不下什么干別的,包括養(yǎng)一條狗。他十八歲時父親去世了,當(dāng)時大蕭條正無情襲來。他報名參軍以糊口和養(yǎng)活母親。他在軍隊里呆了四年,而這四年改變了他的一生。
軍隊里的想法常令人摸不透。他被分配去當(dāng)攝影師助手,盡管他那時連往照像機(jī)里上膠卷都毫無概念。但是就在這項工作中他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業(yè)務(wù)專長。技術(shù)細(xì)節(jié)對他說來十分容易不出一個月,他不但為兩個攝影師做暗房洗印工作,而且也被允許自己拍攝一些簡單的照片
。
其中一位攝影師吉姆彼得森很喜歡他,額外花時間教給他一些深奧的攝影藝術(shù)。同時,羅伯特·金凱從蒙默斯堡的圖書館借出照相和美術(shù)書籍來學(xué)習(xí) 鉆研。很早,他就特別喜歡法國印象派的倫伯朗對光的處理法。
后來,他開始發(fā)現(xiàn)他攝影是拍攝光,而不是物件。物件只是反映光的媒介。如果光線好,你總可以找到可拍攝的物件的。當(dāng)時三十五毫米的照相機(jī)剛剛出現(xiàn),他在當(dāng)?shù)匾患蚁鄼C(jī)店買了一架舊萊卡。帶著這架相機(jī)到新澤西州的五月角,把假期中的一個星期花在沿海岸線寫生攝影上。
另一次他乘公共汽車到緬因州,然后一路截車到海邊,趕上清晨從斯通寧頓的高島開出的郵船,野營露宿,又乘擺渡穿過芬迪灣到新斯科舍。他二十二歲離開軍隊時已是一名相當(dāng)不錯的攝影師,在紐約找到一份工作,做一位著名攝影師的助手。
女模特兒都很漂亮,他同幾個有過幾次約會,影影綽綽愛上了其中一個,后來她到巴黎去了,他們就此分道揚鑣。她對他說,“羅伯特,我不知道你是誰,是什么人,不過請你到巴黎來看我。”他說他會去的,說的時候也真是這么想的,但終于沒有去。多年之后,他到諾曼底作專題拍攝,在巴黎電話簿上找到了她的名字,打了個電話,兩人在一家露天咖啡館喝了杯咖啡。她當(dāng)時已同一位電影 導(dǎo)演結(jié)了婚,有三個孩子。
他無法對時裝這種觀念產(chǎn)生好感。好好的新衣服給扔了,或者急急忙忙按照歐洲時裝獨裁 者們的指令重新改過,這在他看來太傻了,他覺得拍攝了這些貶低了自己。“作品如其人”這是他離開這一工作時說的話。
他到紐約的第二年母親去世。他回俄亥俄安葬了母親,然后坐在一名律師面前聽讀遺囑沒有多少東西,他也沒指望有什么。但是他意外得知,他的父母婚后住了一輩子的那所小屋居然是付清了抵金的一小筆財產(chǎn)。他把那小房子買了,用那筆錢買了一套上好的照相器材。他付款給售貨員時心里想著他父親為積攢這筆錢多少年的辛勤勞動,還有他父母一生過的節(jié)衣縮食的生活。
他有些作品開始在幾家小雜志上發(fā)表了。然后,打來電話,他們看到他拍攝的一幅取景于五月角的日歷圖片。他同他們談了話,接受了個不太重要的職務(wù),完成得很出色,他從此上了路。
軍隊在一九四三年又召他入伍。他肩上晃蕩著照相機(jī),隨海軍陸戰(zhàn)隊艱苦跋涉直到南太平洋海灘,仰臥在地上拍攝正從兩棲登陸艇出來的士兵。他在他們臉上看到了恐怖,感同身受他看到他們被機(jī)槍射成兩半,看到他們祈求上帝和母親救救他們。他把這些都拍了下來,自己得以幸存,但是從來沒有為戰(zhàn)地攝影的所謂榮耀和浪漫吸引住。
他于一九四五年退伍。同朋友通了電話,他們隨時都?xì)g迎他。他在舊金山買了一輛摩托車,向南騎到大蘇爾,在海灘上同一個從卡梅爾來的低音提琴手做
十愛。然后向北轉(zhuǎn)去探察華盛頓州。他喜歡那個地方。就把它作為基地。
現(xiàn)在,到了五十二歲,他還在觀察光線。童年時代貼在墻上的地方大部分都已去過了。當(dāng)他訪問這些地方的時候,或是坐在拉弗斯酒吧里,或是在一條嘎嘎響的船里溯亞馬遜河而上,或是騎在駱駝背上搖搖晃晃走過拉賈斯坦的沙漠區(qū),他常常感到不可思議,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到了那里。
他覺得蘇必利爾湖真是名不虛傳。他記下幾處地點以為將來參考,拍了一些照片以便隨后追記當(dāng)時的印象,然后沿密西西比河南下向依阿華駛?cè)ァK麖奈吹竭^依阿華,被它東北部沿這條大河的丘陵地
帶迷住了。他在克雷頓的小鎮(zhèn)住下,在一家漁夫開的汽車旅館下榻,用兩個早晨拍攝那些拖輪,應(yīng)一個他在當(dāng)?shù)鼐瓢山Y(jié)識的駕駛員之請在一艘拖船上度過了一個下午。
他插入第六十五號美國公路,于一九六五年八月十六日一個星期一的清晨穿過得梅音。向西轉(zhuǎn)到依阿華第九十二號公路,直奔麥迪遜縣和那幾座廊橋,據(jù)稱,那些橋就在麥縣。的確是在那里,理士古加油站的人如是說,并且指給他所有七座橋的方向,不過只是大致的方向。
他畫出了拍攝路線,前幾橋比較好找,而第七座叫做羅斯曼橋的一時找不到。天氣很熱,他很熱,哈里——他的卡車也很熱,他在砂礫路上轉(zhuǎn)悠,這些路好像除了通向下一條砂礫路之外沒有盡頭。
他在國外旅行的座右銘是“問三次路”,因為他發(fā)現(xiàn)三次回答即便都是錯的也能逐步把你引上你要去的地方。在這里也許兩次就夠了。
一個信箱漸漸映入眼簾,是在一條約一百碼長的小巷口,郵箱上的名字是“理查德·約翰遜”。他把車放慢,轉(zhuǎn)向小巷,想問問路。